第五章

沒想到那些人真是黑龍幫的手下!當可純一報上她的尊姓大名之後，她跟阿嬤、聞敬別三個就被人「請」進他們幫里的大廳里。

大廳正門口，一進去就看見一尊大大的關老爺神像。聽說黑白兩道，都拿關老爺當守護神拜，沒想到是真的耶!

一進到龍蛇混雜的黑道地盤，可純膽子頓時變得跟老鼠一樣小地躲在聞敬別身後，反倒是聞敬別，剛剛明明一副不想管的模樣，現在卻一點也下怕的樣子，一進去便抬頭挺胸的，看起來很神勇。

可純想學他一樣把胸部挺出去，但才這麼想，便有個人進來問道——

「誰是方可純?」

這人瞎了是不是?

這裏除了她之外，誰像方可純了!真是白痴。

可純真想這麼罵他，但對方是混黑道的溜，她又不是跟老天爺借了膽，敢去罵他，於是，她怯怯地從聞敬別身後走出來，舉起手，「是我，我是方可純。」

「你才是方可純?」

「是。」

「那她是誰?」方鈴靜被人從另一個房間給推出來。

可純看到堂姊嚇了一跳，因為她竟被打得像豬頭!

「天吶，你們做了什麼?!你們為什麼這麼殘忍?為什麼要把她打成這副模樣!」堂姊一定沒看到自己被打成什麼德行，要不然依她的個性，準會哭得浙瀝嘩啦。

「因為她死鴨子嘴硬，不管我們怎麼問她，她都說她不認識崔玖這個人。」

「我是真的不認識什麼崔玖啊!可純，你告訴他們，我是真的不認識。」

方鈴靜被打怕了，沒了以前盛氣凌人的態度，看到熟悉的人就像是看到救星一樣，不敢對可純太凶，就怕她火大了翻臉不認人。

倒是可純，聽到崔玖這個名字，臉色一沉。

「崔玖……你們要找崔玖，為什麼?」她隱隱約約察覺到事情的不對勁，甚至聯想到上個月，阿玖跟她借錢她不借，兩人因此而大吵了一架，從那天之後，她就找不到阿玖的人了。

她原以為阿玖是在生她的氣，所以才避不見面；想等他氣消了，兩人就會像以前那樣和好如初，沒想到……事情已變得不再單純。「崔玖他到底怎麼了?」她鼓起了勇氣問。

「崔玖向銀行貸了一千萬就跑得下見蹤影，所以銀行委託我們討債公司跟他討。」一個混混回答。

「你們要討債，那就該去找崔玖，而不是來找可純的麻煩。」聞敬別不怕這些人，是因為他早有預感，道上兄弟會找上門來跟錢脫不了干係，只是沒想到可純的男朋友這麼狠，一借就是一千萬。

「但方可純小姐是保人，所以找不到崔先生，我們才會來找方小姐。」

「你是保人?」聞敬別轉臉瞪向她，沒想到她會這麼傻的為男友做保!

「我沒有、我不是……」可純急急忙忙的搖頭，解釋，「我不會那麼傻，去當什麼保人……」

「對，我們家可純沒那麼傻的。」老阿嬤也忙着聲援孫女。

而聞敬別約莫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你是不是曾把證件交給你男朋友?」

「證件……好像有，可是那時候阿玖是說要幫我辦護照。」他說他要帶她到日本去旅行，她沒想到交往多年的男友會騙她……「他沒跟我說他要拿我的證件去跟銀行借錢——」

「你白痴啊!你男朋友是騙你的，他要不這麼說，你會乖乖的把身分證給他嗎?」

聽到這，方鈴靜也知道單純的堂妹被男朋友給拐了，而這群抓她來的白痴——「事到如今，你們該相信我不是方可純，我不認識什麼崔玖了吧!你們還不快點把我放了。」再度恢復她那女王氣勢，也不管剛剛自己還低聲下氣地求他們放了她。

「放了你?不，我們不能把你放了。」帶頭的混混搖頭。

方鈴靜聞言瞪大眼。

「為什麼不能放?你們找到了方可純，也知道這事從頭到尾都跟我沒關係，我是無辜的第三人，你們為什麼還不放了我?」

因為她實在是太惹人厭了，大夥一致認為還是把她綁着比較好，所以混混們沒一個人理她，就讓她一個人在那邊吠，他們則是繼續跟可純談判。

「那你現在想怎麼辦?」帶頭的混混問。

可純感到相當害怕，很想躲這些人躲得遠遠的，但有些事，不是她逃避就可以解決的，因此怕歸怕，她還是必須跟他們交涉。

「我真的很有誠意想解決這個問題，但……老實說，我真的沒有錢，要不然，你問我阿嬤。」

「對，我們家可純很窮、很窮，但我有錢。」

「阿嬤!」在壞人面前，阿嬤竟然跟人家講自己有錢?!「阿嬤，你不要胡說八道!」

「我哪有胡說八道，我是真的有錢啊!要不然你問阿敬。對不對，阿敬，阿嬤是真的有錢對不對?」老阿嬤一副理直氣壯模樣。

可純差點被她氣死。

「你們別理我阿嬤，總之，你們要相信我，我真的沒有錢。」

「沒錢就把你男朋友交出來。」

「我不知道阿玖去了哪裏?我這幾天根本沒跟他聯絡。」

「所以崔玖真的捲款潛逃了。」

「我、我不知道……」現在她心頭一團亂，不敢相信相戀好幾年的男友會對她做出這種事來。

他們不是一直很相愛嗎?為什麼他會陷她於如此困境當中……

「你不知道!那你就得有覺悟，替他還這筆錢了。」混混又說。

而可純也知道他們今天要是沒拿到錢，絕不會善罷罷休，但——「我說了……我沒錢；要怎樣你們才肯信我?」

「我們信你、當然信你，只是你沒錢……」那些人不懷好意地上上下下打量她，而後笑得很賊，「看你長得還不錯——你知道一個沒錢卻又欠了我們這種人錢的女人，最後會有什麼下場吧?」

「我知道。」方鈴靜突然復活——從剛才阿嬤說她有錢的那一刻起，她就突然變得很安靜。

其實她是拉長了耳朵，想偷聽阿嬤到底藏了多少錢，直到現在，她已經可以肯定帳戶里的那三百萬真是阿嬤的，而阿嬤這個傻瓜，好像想把錢拿來替可純的男朋友還債似的。

阿嬤真蠢!

那叫阿玖的又不是他們方家的誰，阿嬤幹麼替那爛人還錢?幸好可純還算有良心，不敢打阿嬤的錢的歪主意，她這才稍稍安心，直到那些壞人提到了可純長得還下錯，她聽他們的言下之意，馬上知道這些壞人想做什麼，所以這種落井下石的事，由她來做就行了。

「你們想逼良為娼，把可純抓去當妓女是吧!」可純這個白痴，就等着一雙玉臂萬人枕、半點朱唇乾人嘗了吧!哦呵呵呵呵……

方鈴靜可樂了。

聞敬別實在討厭這個女人，她到底有沒有良心啊?

可純是她的堂妹耶!堂妹都要被壞人給賣了，她還那麼高興!他實在很想封了那張惡毒的嘴，然而，事實上，他現在卻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猛一瞬間，他趕在那群混混抓住可純的手之前，搶先站到她面前護住，不讓他們動她一根寒毛。

「你這臭小子，你想做什麼?」

「想替她還錢。」

「你有錢?」不屑的目光在聞敬別身上掃動。看他的衣着也不過爾爾，他哪來這麼大的口氣，說要幫方可純還錢!

「我們現在說的可是一千萬，而不是一千塊，你最好想清楚。」

早在來之前，聞敬別就把事情想得清楚透徹了，要不，他不會把存摺帶出來。

「我這本子裏有一百萬。」本來是要等下一波進股市的好時機，現在只好拿出來應應急了。「我知道這些並不夠，但請給我一個禮拜的時間，讓我有時間將基金、股票給贖回來。」

「那些基金還有股票值多少錢?」

「湊一湊，應該有四、五百萬。」

「四、五百萬!聞敬別，你瘋了嗎?你要把四、五百萬拿出來贖可純!」方鈴靜沒想到他這麼有錢。

況且，他既然這麼有錢，也該把錢花在她這個大美人身上，他拿去替可純還錢做什麼?

她直罵聞敬別笨、沒腦子，而當她罵得正開心時，冷不防地，她的後腦勺被人拿棍子敲了一記，猛地暈了過去。

可純看了臉色丕變。「阿嬤，你在做什麼?!」不敢相信阿嬤竟然如此心狠手辣，一棍子就把堂姊敲暈。

她瞪着阿嬤。

手上還拿着兇器的老阿嬤，臉色顯得好無辜。「你們不覺得她一直念一直念，這樣很吵嗎?」她拋下棍子，以手支着頭，一副頭痛欲裂、被她吵得快要死掉的樣子。「所以我打暈她，你們就可以談正事了，這樣不是很好?對了，」她突然想到一件事，「我那裏有三百萬，你們這些壞人可以拿去。」

「阿嬤，那是你的老本，我怎麼能拿!」

「什麼老本，阿嬤今年才四十歲，存老本做什麼?」可純這傻孩子。

四十歲?!

眾人一副被鬼嚇到的表情，而可純知道阿嬤的痴病又犯了。她鼓起勇氣告訴那些壞人，「我阿嬤的錢，你們無論如何不能動。」

她如果拿了阿嬤的錢，那她跟拐阿嬤錢的大伯父又有什麼兩樣呢?

「不拿你阿嬤的錢可以，但你男朋友的錢加起來差不多也才六百萬，根本不夠還我們。」

「他不是我男朋友。」為什麼大家總要把她跟聞敬別湊在一塊，她跟他根本沒關係——不，她跟他不只沒關係，事實上，她剛認識他的時候，甚至對他很壞。

然而，她曾那樣對他，沒想到他不但不記恨，反倒在這般緊要關頭伸出援手來幫她……她實在沒臉面對他……

想必他也很不喜歡別人把他跟她扯在一塊，說她是他女朋友吧!

可純頭垂得低低的。

「你們別拿阿嬤的錢，剩下不夠的，我會負責賺還給你們。」聞敬別倒是沒對他與她的關係多作解釋。

當務之急是如何解決事情，他又該如何在沒有任何資金下，於短期內賺到四百萬，替可純解決債務?現在他只要求這些人給他一點時間，讓他想辦法。

如果種種法子都不行，他就只好回聞氏去調頭寸，不過那是他最最最不願意做的事。

當初他離開聞氏，就是想讓他的兄弟姊妹能獨立自主，如果他現在回去了，他怕他們會以為靠山回來了，他們又會回到以前那副模樣，所以回聞氏找資金是他萬下得已的辦法，他暫下考慮。

「好，衝著你這麼爽快的份上，我讓你們延三個月，三個月後，我會再上你們家要那四百萬。」帶頭的混混爽快的說。他沒跟他們繼續算利息，是衝著這個男人有骨氣，這女的不是他女朋友，他卻願意把自己所有的積蓄拿出來幫忙，這男人有情有義，他欣賞。

「阿敬，這事不關你的事，你別把事情攬在身上!」可純見他不怪她，反倒更加義氣相挺，她下禁更為擔憂。

要是他還不出錢來，這些人會找他算帳的。

「放心吧，我會有法子的。」聞敬別拍拍她的肩，要她安心，一切有他在。

然而，可純不懂，他到底有什麼通天本事，這麼信誓旦旦的認為自己可以在三個月內籌到四百萬，但，他的表情是如此的篤定、如此的讓人心安。

或許她可以依賴他一次……

「你放心好了，你替我還的債，等我找到阿玖，我就是打斷他的腿，也要他還你。」

「如果找不到他呢?」

「如果找不到阿玖，那……那我替他還。」

「用什麼還?」

「用什麼還!」他這樣窮追猛打，好像是怕她會賴帳，不還他耶!

「可純，阿敬的意思是，如果你還不起，會不會打算以身相許，用身體來還啦!」老阿嬤這個時候倒又變精明了。

可純糗死了。

「阿嬤，你在胡說什麼啦!」什麼以身相許、用身體來還!阿嬤的腦子裏到底都裝些什麼東西啊?而阿敬他更可惡，幹麼什麼都不說的逕是笑。

他這樣會讓人覺得很曖昧耶!他該不會真要她用身體來還吧?!

想到這，可純的臉「轟」的一聲，紅得像顆紅西紅柿，而心卜通卜通地狂跳着，心情陡地變得很慌張。

但她不懂，自己跟阿敬根本就不可能，那她究竟在臉紅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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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吶，女兒，我是叫你去討好你阿嬤，而你——你是跟你阿嬤打架了是不是?要不然你的瞼怎麼腫得像豬頭?」

當方鈴靜回到家，她爸還認不出她來，看到她，還以為哪來的豬頭推銷員，硬把門關上，不讓她進來。

是她叫了一聲爸，方德才認出她來的幫她開了門，但卻仍是有些不確定，眼前這個頭腫得跟面龜一樣大的女人，真是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兒。

「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別說了。」今天的烏龍事件，方鈴靜根本提都不想提。「倒是爸，我確定了阿嬤帳戶裏頭的那三百萬不是銀行的烏籠事件，阿嬤是真的有那筆錢，而且那筆錢就快被可純給拐跑了。」

「被可純拐跑!怎麼會?那丫頭很單純的。」

「爸，你別被可純的外表騙了，事實上，她的手段才高竿呢，先是虛構了一個男朋友，再找幾個混混來演戲，現在不只阿嬤要拿出錢來替她還債，就連那個叫阿敬的都傻傻的被她騙了，要替她籌足一千萬咧!」

「可純欠了地下錢莊一千萬?」

「假的啦!」她才不信可純真有什麼叫阿玖的男朋友。「總之，爸，我們手腳得快點，要不然等阿嬤的錢被可純騙光了，到時就算我們想分一杯羹也沒得分。」

「這事我也清楚啊!但是你阿嬤根本就不認得我，我也沒辦法。」

「阿嬤不認得你，你就多回去走走，多孝敬一下阿嬤，讓她多看你幾次，搞不好就想起你來了，到那時候，你再跟阿嬤要錢，阿嬤以前那麼疼你，一定會再把錢拿給你的，你放心好了啦，爸。」

「好吧，那我明天就回去看你阿嬤。」

「還有，那個叫阿敬的，你對他好一點。」

「我幹麼得對他好啊?」

「因為那個白痴為了可純，一出手就是五、六百萬!你不覺得他很痴心嗎?不覺得他是那種為了愛，什麼都可以付出的男人嗎?」

這種男人比那些有錢卻小氣得要死的男人要好多了。

把他拐來當她男朋友，她要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從此之後她就可以蹺着二郎腿當女王了!

「反正你對他好一點就對了啦。」

「對他好一點是可以啦，但你確定他有錢嗎?」

「有啦，他當著那些混混的面，拿出一百萬耶。」

「才一百萬。」

「不只那些，他說他還有股票跟基金；還有，爸，你不覺得阿嬤突然有那三百萬很奇怪嗎?阿嬤當初的錢明明被你拐個精光了，為什麼還有那三百萬?」

「你是在懷疑什麼?」

「我是在懷疑那個阿敬絕非池中物，懷疑阿嬤之所以會變得有錢是他玩股票、買基金賺的。」所以她說什麼也要把那男人拐到手，騙到她身邊來為她做牛做馬。

「既然他那麼厲害，那你現在就去誘惑他，快快快。」夜黑風高比較有情調，也比較好辦事。

「爸，你傻了啊!你沒看到你女兒現在一張臉腫得跟豬頭沒兩樣?你說，我這樣子去誘惑人，誰會上勾?」

「呃——的確是沒人會上勾。」女兒現在這張臉，的確是滿嚇人的。「好吧，那你就再等個幾天，等臉上的傷消腫了，再去勾引那個叫阿敬的男人吧。」而他要躲回房裏了，他怕自己再看女兒那張臉下去，剛吃下的宵夜會全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