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其實你很醉,你以為自己沒那麼醉,是因為你正在作夢。」她懶洋洋地睨他一眼,睜眼說瞎話的功力無人能敵。
他想了一下,隨後露出帶點靦腆的微笑回答:「原來如此。」
居然連抗拒一下下都沒有,就直接接受她的說法?這回換藍晨茱一臉防備地盯着他,隨時等着準備接招。
「那你認真睡,我也該--」她困得要死,如果不是他的表情看起來這麼脆弱,她才懶得多待一秒鐘,一定馬上沖回自己房間,飛撲到床上呼呼大睡。
「你也是女人,對吧?」他看着她的眼神充滿濃濃的深情與困惑。
「當然。」有這麼不容易看出來嗎?她瞪他一眼,懷疑他是不是假借酒醉,故意在找她碴。
「如果我問你關於女人的問題,你一定比我更了解,對吧?」他的表情再認真不過。
「大概是吧。」不然她還能說些什麼?
黑穆爵沉吟了一下,突然問她:「如果一個女人待在她不愛的男人身邊,不為了錢,還能為了什麼?」
藍晨茱戒備地眯起雙眼,現在是在指桑罵槐就對啰?
他等了幾秒鐘,見她遲遲沒有回答,又開始發問如果是為了錢,我給她一大筆錢她又不要,這又是什麼道理?」
不為錢,為了她媽高興不行嗎?這位先生管很寬耶,他以為自己住海邊喔?
她會在這裏被人當成流言女主角,追根究柢還不是他害的!居然還敢問她這又是什麼道理?
如果天底下所有事情都能用錢解決,那這世界還有什麼搞頭?窮人想玩玩不起,有錢人越玩越無趣。
「可能是因為她不缺錢吧。」她不想再刺激他,努力忍住不要動氣,盡量順着他的話講,現在她困得只想倒頭就睡。
「天底下有人嫌錢多的嗎?」
藍晨茱銳利的目光在他的臉上搜尋,心底暗自奇怪着。一個醉了、身上又帶傷的傢伙,躺在舒服的床上不睡覺,拉着她猛胡扯是怎樣?
「就她呀!」她又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開始跟他打起太極拳。
「這麼特別?」他的表情像在嘆氣。
「是呀,有人規定不能特別嗎?」繼續鬼扯中。
「她的錢比我多,是這樣嗎?」他睜着雙眼,眼神是她熟悉的……那個有點冷傲卻單純的小男孩的眼睛。
「當然不是,她的錢絕對比你少,而且少很多很多。」
聽聽這是什麼對話?他們的年齡只有國小五年級嗎?真是夠了!
「那為什麼……」他斯文俊臉上的困惑加深,頓了一下才又繼續問:「我不懂,這是什麼邏輯?」
「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有一句話是這麼說的--」她困到開始自問自答起來。
「嗯?」
「窮的只剩下錢。活在這世界上,錢固然重要,但還有許多比錢更重要的事,譬如血濃於水的親情。你想過這個沒有?」
這次換黑穆爵的眸子瞬間眯細,想了許久都不再接話。
藍晨茱原想等他自動放開她的手,結果等呀等、再等呀等,該發生的沒發生,又過了兩分鐘后,她突然發覺人活在這世界上,說到底還是要自力救濟比較實在。
「那個……我的手……」
黑穆爵聽見她的聲音,像猛然回過神般,視線精準地望進她眸子裏,就像意圖想看進她心底那般熱切。
「你覺得她是個怎樣的女人?」
還要繼續問?她真想直接揮白旗投降。
「誰?」非常標準的明知故問。
「你知道我說的是誰。」
她狐疑地望向他,不錯嘛!他人醉歸醉,居然還可以緊咬着相同的話題不放,執念不淺喲。
「就還不錯呀。」她實在想不出有比這個更好的回答。
藍晨茱不自在地試圖抽回被他握牢的手,結果她一有動作,卻反被他抓得更牢固。
「怎樣個不錯法?」
「整體而言都還算不錯呀!」應該是這樣吧?藍晨茱覺得自己快被酒醉的他給考倒。
「那我呢?」他的表情像個無辜的大男孩。
「你?」好端端沒事他扯上自己幹嘛?
「對,我。」他直勾勾望着她。
她挑釁地看他一眼,「你要問的是我對你的看法,還是晨茱對你的看法?」
黑穆爵認真想了一下后,慎重地開口如果是你對我的看法呢?」
「話很多。」這是她現在對他的感覺。
他楞了一下,隨即淺淺地笑開。「如果是她呢?」
「我怎麼知道?我又不是她!」她馬上撇得一乾二淨,睜眼說瞎話的好功力簡直無人能及。
黑穆爵不急着說話,專註的眸子緊盯着她,那對眸子像極了小孩子無辜到家的可愛眼神。
她這個人是超級標準的吃軟不吃硬,被這種「無害系」榜首的眼睛一直盯着看,滿腦子所有作怪的念頭立刻煙消雲散。
「我試試看好了,盡量以她的角度來設想她對你的看法,不一定準喔。」他還是用那雙純真的眼神直望着她,若有似無的輕點了點頭。
這大概就叫做自己挖坑給自己跳吧?藍晨茱在心底無聲地嘆了口氣。
「她應該會覺得你很難相處吧。」
「我?難相處?」他皺緊的眉頭彷彿在告訴她,他並不認為自己的個性如她所說。
「對呀!」她理所當然地點點頭,「你們第一次見面的情景還記得吧?你當著人家的面,就『嚴重指控』我……咳!我是說她……色誘你父親。」
「她不是嗎?」他渴望的眸子對上她微慍的發亮水眸。
「不是啊!」她反駁的超級順口。
一心想趕快回房的藍晨茱,沒發覺他因為她的坦承,雙眼微微瞠大,原本罩着困惑的雙眼豁然開朗。
「天都快亮了,你該睡了,小心明天上班爆肝。」她再跟他扯下去,今天真的不用睡啦!
「你關心?」
「當然。」她彷彿看到黑叔擔憂的眼神,相當關注地望向她。
藍晨茱俯望着他透露出希冀的眸子,心跳瞬間失速。
整個人猶如被他黑亮深邃的眼睛,吸進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一陣火燒似的紅潮,密密麻麻地爬上她的脖子,在她白晰的小臉上開出朵朵淡粉的嬌艷小花。
「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渴望你對我的關心……」他雙眼佈滿沉痛,沙啞開口。「可是你居然當著我的面,走入我父親的房門。」
他該不會因為這件事,才喝得爛醉吧?可能嗎?藍晨茱因為這個可能性而心跳加速。
「我到你父親那裏,都是為了討論你的事,從頭到尾我都不是你父親的情人,也不是什麼荒謬的繼母,這一點,我之前也跟你講過,喂,你到底聽到了沒啊?」
菩薩保佑,他一定要聽進去啊。
「你之前是……」他雙眼清醒地盯着她,沉定表情讓人看不出他此刻情緒。「故意誤導我?」
「哪有誤導那麼嚴重?我只是『沒有馬上澄清』而已。」藍晨茱閃避他的視線,嘴裏嘟囔着。
「所以你不是我父親的情人?」黑穆爵小心翼翼求證。
「不是情人,也不是繼母。其實你父親找我幫忙,是希望能跟你打開從小到大的心結,像一般父子那樣可以聊聊一些家常事。黑叔很愛你們,只是他一直找不到方法,你能不能多花點時間關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