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山,雲霧繚繞。在雲霧之中,不時因霧氣的流動爾顯露出的蒼翠松柏一派綠意盎然,空中漂浮着大小不同的山石,其中有些竟然彷彿小島一般,上面有泉水自邊緣落下,在霞光之中分外晶瑩剔透,猶如晶練倒掛。
“蘭若,你再不走棋,我就要去睡了!”
白須白髮的老者抬手打着呵欠,催促石桌對面的青年男子。
說那是一個青年男子,似乎有點不恰當。他那纖弱的身軀,略帶幾分稚氣的眉眼,看起來根本就還是個少年的模樣。但那副在老者的催促之下依然氣定神閑的態度與沉浸在冥思中的眼神,卻決不是一個少年……甚至不是人類所能有的……
“蘭若,連仙鶴童子都已經睡下了。”
有等了一刻有餘,見被他喚做蘭若的青年男子一動不動,老者益發不耐煩起來。
這局棋,已是下了整整四日了。這裏是仙界,有沒有聽過“天上一日,人間一年”的說法?如果在人間的話,已經是四年了也!四年啊————開什麼玩笑,哪裏聽過有下棋下這麼久的?若是在這麼下去,只怕是連他的腳都要長出根須來。
看了看身旁早已因為睏倦而蜷腿縮頭而眠的仙鶴童子,老者覺得自己格外凄慘。早知道就不答應和這隻耐力比自己還好的狐狸對弈,不然自己這樣急躁的表現,傳出去豈不是毀壞了他道界三元老響噹噹的名聲?
他是原始天尊啊!什麼時候淪落到急得跳腳的境地了?可恨對面的狐狸仍然是一副不急不余的樣子,讓他看了就氣不打一處來。
怎麼辦,怎麼辦,南極仙翁約了他去品茶,現在他卻因為和死狐狸下棋而睏倦不已,
到時候被仙翁看出來自己精神不濟,想必又要被嘲笑品性不夠了。
突然原始天尊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他抬起身邊早沒了茶的茶杯,偽裝成不小心的樣子,一個失手把茶杯掉落到桌子上。
“呀,真是不小心,不小心…………”
眼見着茶杯弄亂了棋子,原始天尊心中大聲地奸笑起來。
這下看狐狸怎麼辦,除了結束棋局,是沒有別的方法了。這樣他既可以不認輸了丟面子,又可以結束又臭又長的棋,還可以看到狐狸失措的樣子,正所謂一舉三得啊!讓他怎麼能忍耐住不笑!
不過他並沒有能奸笑多久,因為那青年拿開了杯子,竟然把被弄亂的棋子全部擺了回去。
“蘭——————若——————亭——————”
原始天尊拍案而起。
這個小子也太不給老人家面子了,明明知道他是故意的,竟然還不順着他的心意。
“如何?”
青年淺笑地開口,到讓原始天尊一楞。
“這個棋還是不要下了吧!”
原始天尊嘆了口氣,無奈地說。
“不下可以,不過你要認輸!”
青年依然是淺笑,卻讓原始天尊無奈萬分。
“蘭若,好歹給我留點面子,我怎麼說也是你的前輩~~”
原始天尊端出老人家的老本,耍起賴來。
開什麼玩笑,他上次輸給狐狸就是這麼輸的,害他因為沒有定力而被通天燃燈等人譏笑了好久。這次又要他認輸,他的面子不就一點都不剩了嗎?
“不認輸也可以,把你那大補氣血的丸子再給我一粒。”
“你搶劫啊!”
原始天尊又要暴跳,但看到蘭若亭的笑容,便氣不起來了。氣,也是沒用。這小子以靜制動,只回讓他氣壞自己的身子骨。他是老人家,再怎麼是個仙人,骨頭也還是不如以前年輕的時候結實,他可不想沒事和自己這把老骨頭過不去。
原始天尊從懷裏摸出一個錦囊,摸出一粒通紅丹藥,嘴裏兀自嘟囔不止。
“這丹藥可難練哪~~~~”
“要收集天下上千種奇葯,再你的紫金爐子裏和上仙界的露水熬上三百天是不是?”
要說的話被蘭若亭接了下來,原始天尊在給了他一個大白眼以後,終於心不甘情不願地把丹藥交給了蘭若亭。
“蘭若在此謝過原始天尊上仙。”
蘭若亭微笑地回禮,讓原始天尊連心痛的表情都無法擺出來。
“你也不用高興太早,下次不和你這狐狸比耐力了,就不信你能強過我。”
原始天尊的笑罵聲中有着無限的寵溺。
原始天尊是仙人,是上仙。蘭若亭也是仙,是地仙。
地仙是由天地間的靈物吸聚天地精華修鍊而成,由靈石化成的孫猴子便是如此,但他後來聽了封,便成了上仙。事實上地仙中仙力高強道行高深的不計其數,只是不在仙人名錄上,因此也就寂寂無名。也難怪,地仙們大多過着閑雲野鶴般的生活,無俗事纏身,躲到什麼高山深谷中一修鍊就是千兒八百年,仙力自然高不說,也根本沒有存在感。如果不是象孫猴子那樣搶了東海的寶貝又大鬧一頓天宮或者是入了邪道破壞了天界人間的規矩,幾乎是不會被人注意的。
但是地仙中最有名的狐族和上仙們交遊甚是廣闊。大約除了玉帝和王母娘娘,每個上仙都認識狐族中人。
就蘭若亭來說,是狐族三大狐仙之一,仙力能和原始天尊不相上下,定性又奇佳無比,原始天尊一直對他異常親切。元老級的人物都如此這般了,他和旁的仙人的關係自然不言而喻。
但是蘭若亭並不是見面熟的個性,甚至可以說是十分冷淡的,他本來就是這樣冷漠的習性,不過相知的人都清楚,他一旦認定了對象,不論什麼事情,他都會儘力幫助,這大約就是他受仙人們喜愛的原因罷!
“蘭若,你若能看透‘情’這個字,就真的可以超越我!”
原始天尊臨走時候,留下了這麼一句話。
情嗎?
那種人類才有的情感。為了這個情字,人類一直陷落在無止境的輪迴之中,這個字,究竟有多麼大的力量呢?
這麼想着,蘭若亭唇邊現出隱隱的笑容。
既然這麼說,那麼他就去試驗看看,能不能看透這個“情”字吧……
人間,
會有什麼在等待着他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