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門沒關？

安弦凌到了門口后才發現門並沒有關好，她輕輕推開了門，發現一室昏暗，湛慎言安靜的半倚在沙發上，桌上煙灰缸里的煙蒂還緩緩飄着白煙。

「我有帶一些餅乾跟吃的回來，漾兒姊交代我一定要拿給你，這是她新研發出來的口味喔！」

弦凌打開了電燈，坐到了湛慎言的旁邊，把桌上的煙捻熄。

「別亂想了，如果你媽咪知道你是這麼優秀，她一定……」

「別太自以為是了！妳又不是我的誰，別以為什麼都懂！」湛慎言起身，面無表情的看着安弦凌。

「我沒有自以為是，我只是怕你心情不好。」她也跟着站起了身。

「誰說我心情不好！我心情好得很。」湛慎言轉身走往樓梯。

「你怎麼這麼差勁，把別人的關心當成什麼了？」安弦凌不解他突如其來的冷漠。

「我有叫妳關心我嗎？」

「算了！」她頭也不回的走往大門。

「請把大門帶上……」湛慎言話沒說完，弦凌就把門重重的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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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凌啊，妳怎麼有這一套衣服？」安媽媽拿着先前湛慎言送給弦凌的那套衣服，不解的打量着。

「那是我同學給我的，沒什麼啦。」她一把奪下安媽媽手中的衣服，隨手揉成一團塞進衣櫃裏。

「妳怎麼這樣弄！那衣服質感很好，會被妳弄壞的啦！」安媽媽一邊念一邊把衣服拿出來折好。

弦凌沒有再多說什麼。已經四天了，湛慎言一直都沒有再來找她，原本她以為自己會很開心的，但隨着日子一天天過去，她竟然發現自己會有一種……失落感。

她再度走到窗邊，拉開百葉窗，望向他住的那個樓層，與前幾日不同的是，今天晚上燈並沒有亮起。

「說不定已經找到新歡了，這樣也好，省得一直煩我。」她一邊喃喃自語，一邊翻着手上的原文書。

可是，看了半天她發現自己還是在看那幾行，索性合上書本。

「妳是在碎碎念什麼？弦韋不是前幾天有打電話回來，說他今天要回家？妳整理一下家裏，不然像上次他回來竟然還要幫忙整理半天，才有地方打地鋪。」安媽媽無奈的說著，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弦凌這幾天心不在焉的。

「他不是才剛分發到南部的警局嗎？怎麼那麼快就要回家啦？」一聽到跟自己感情甚篤的弟弟要回家，她終於提起了精神。

「他說很想我們，還有你們養的『神鵰俠侶』，所以才……有人在按門鈴，阿凌去開門吧。」

「這麼晚了……該不會是阿弟吧！」她迅速的走到門邊，沒想到一開門竟然看到了湛慎言。

「你……」

「是誰啊？你……是那天開車的先生……真是對不起！我們家阿凌就是這麼沒腦袋，請你不要見怪，以後我會叫她脾氣收斂一點，對不起喔！」安媽媽一看到湛慎言，連忙跑過去一把推開弦凌，不斷的道着歉。

「伯母，您不用掛心，那件事我沒放在心上，我是來找弦凌的。」湛慎言被安媽媽那不斷鞠躬哈腰的樣子給嚇了一跳，他趕緊澄清道。

「找弦凌？你們認識喔？」

「媽，他是我同學，妳先進去，我跟他講一下事情。」

「喔！好好好，你們年輕人談，我先進去啊。」

一直到安媽媽關上了門，弦凌才轉向湛慎言，一看到他的臉，她雖然開心，可一想起那天他傷人的話及冷漠至極的態度，弦凌的臉又冷了下來。

「有事嗎？」

「跟我到樓下。」

「不要！」

「妳確定？」

「我說我……」

弦凌被湛慎言突如其來的擁抱給嚇到了，她應該掙開他的，可不知為何，他的身體好溫暖好溫暖，而從他身上傳來的淡淡味道，彷彿迷魂煙般，讓她沒有了抵抗的能力。

他好似要把自己揉入他身體似的，弦凌情不自禁把頭輕貼在他的胸膛，感覺着他的體溫、他的心跳。

「先跟我下去，給妳看個東西。」

他緩緩的鬆開了她，雖捨不得懷裏的軟玉溫香，可他們身處樓梯問，隨時有人會上來，所以他只好先鬆開手。

「你是不是又要送我東西了？」她跟着他下樓，她有預感，他十之八九又是要送她有的沒的。

「不！這一次不是送妳。」湛慎言走到了車子旁，拿出一個很漂亮的大籠子，而籠子裏掛滿了精緻的玩具及彩色小積木。

「哇！好漂亮唷！我在寵物店看過這個，這是國外進口的對不？」

弦凌一看到那漂亮的鳥籠，忍不住跑了過去仔細打量着，過去她去買飼料時只能對這些國外精品嘆氣，因為實在太高價了，她買不起。

「妳太不仁道了！要不是我送妳回家時，看到妳給那兩隻小型鸚鵡住的環境，我還不知道妳這麼沒人性呢！」湛慎言一手提着籠子，另一手提着他買的進口飼料。

「我也不想這樣啊！可是……我們的經濟狀況不允許。」弦凌一思及此忍不住紅了狽莛。

他父親死後黑道找不到那批高純度的毒品，竟然追討到他們孤兒寡母身上。而她媽媽為了求生存，只好變賣原本的房子，向銀行貸了一大筆錢來還給黑道，連讀警大的弟弟也省吃儉用，把公家發的零用金拿出來還債，他們一直到兩個月前，才把所有的錢還清。

「對不起！」湛慎言放下了東西，再一次將她擁入懷。

「沒關係啦，我們已經把錢都還完了，只是一想到那些日子我就忍不住想哭……」

「傻瓜！我不是指這事，我是為上次的事道歉。」

湛慎言下巴輕抵着她的頭，他發現自己好喜歡抱着她的感覺，那一種踏實溫暖，讓他清楚的感覺到滿足。

「我也有錯，我只是知道個大概就亂下評論，對不起！」

「是奇恆說的吧，真是大嘴巴。」

「你才過分吧！你跟小祺打聽了我家的事，卻不告訴我關於你的一切！」

「好吧，告訴我妳想知道什麼？」湛慎言斜倚着車子，雙手環胸的看着弦凌，他發現她又穿那件白短褲跟米老鼠上衣了。

「我很好奇你的家人長什麼樣子？」

望着她好奇的表情，湛慎言忍不住伸手輕捏了一下她那粉嫩的臉頰，他一向不喜歡對外討論他的家人，可現在，他不希望看到弦凌失望的表情。

「妳等一下。」湛慎言拿出了皮夾，從裏頭掏出了一張照片，遞給弦凌。

「穿紅色衣服的是小妹小禮，在我左邊的是大哥，右邊是小弟，我妹摟着的是我爸。」

「你妹妹好漂亮唷！而你弟弟真的跟你一模一樣耶，你大哥也長得好好看，還有你爸爸，他跟你大哥長得很像喔！你們一家人……真的都是老天的傑作！」

弦凌仔細的看着照片里的每一個人，爸爸與大哥很穩重斯文，小弟有着笑得燦爛的俊臉，還有小妹那美得驚人的絕色容貌。

天啊！他們一家仿如從電影裏走出來的人物般出色，但看來看去，她發現最好看的……還是慎言。

「弦凌，願意跟我在一起嗎？」

湛慎言認真的看着她，雖然不懂她為什麼看着照片也可以看到臉紅，可他愛極了那表情十足的臉蛋。

「你……」

「別再用『你』，叫我慎言！告訴我，妳願意嗎？弦凌。」

她看着湛慎言的臉，發現他是很認真的說著，這一瞬間，她被從心口湧出的喜悅給衝擊到說不出話。

她微微點了點頭，湛慎言開心的將她抱起，卻因扯到手的傷口而痛喊出聲。

「沒事吧？你怎麼都沒有去換藥包紮。」弦凌將他的袖子捲起，發現沒包紮的傷口微微滲出了血水，她趕緊跑上樓，拿了急救箱下來。

「沒事，不痛了。」看着她細心的為自己消毒、上藥，心裏的歡愉早壓過了身體的疼痛。

「你怎麼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因為我知道有妳會照顧我。」

「少灌我甜湯。」

「我先幫妳把東西拿上去，等等一起去用賀，帶妳媽咪一起去漾兒姊那邊吃飯吧！」

「我拿就好，你手受傷耶！」

弦凌一把提起籠子，卻又立即放回地上。看慎言拿得那麼輕鬆，沒想到這大籠子竟然這麼重！讓她差點扯傷肩膀。

「這籠子很重，我拿就好。」

湛慎言用沒受傷的另一隻手提起了籠子，另一手輕輕握住了弦凌的手，當他感覺到弦凌柔軟的小手也回握住自己時，他嘴角愉悅的揚起。

砰！

突如其來的玻璃破裂聲，讓兩人同時嚇了一跳。

「什麼聲音？」

弦凌抬起頭望向自己住的樓層，方才那聲音是從他們那一樓發出來的沒錯啊？

此時的湛慎言卻發現聲音發出沒多久，他們身後即迅速駛離一部計程車。

「弦凌啊！」

安媽媽的尖叫聲突然從樓上傳了出來，隨即他們看到強烈的火舌竄出窗戶，弦凌望見此景，馬上軟了腿，如果不是湛慎言緊緊攙住她，她早跌坐在地上。

「媽……」弦凌反應過來后，尖叫哭喊着想要衝向樓梯。

「弦凌，妳打電話報警通知消防隊，我去救安媽媽！」湛慎言把手機給弦凌，吻了她的額頭一下隨即沖向樓梯。

「慎言！要救我媽咪出來！」弦凌的眼淚奪眶而出，可她馬上抹掉淚水，拿起手機報警。

沒多久，所有住戶都跑了下來，但仍沒見到湛慎言與安媽媽下樓。

正當按捺不住的弦凌準備上樓時，消防車、警車、救護車與媒體記者已到達，警方隨即拉起封鎖線，將準備衝上前的弦凌給拉住。

「小姐請冷靜！」拉住她的消防隊員在她耳邊說著。

「可是我媽咪……慎言……」

但此時此刻，大家談論的聲音傳入她耳里——

「還有人在樓上嗎？」

「怎麼突然會起火？」

「剛剛我有聽到玻璃破掉的聲音。」

「那有爆炸嗎？」

「天啊！我的房子會不會也燒到？」

住戶七嘴八舌的交談着，不斷的往火勢猛烈的六樓望去。

「有人下來了！快叫救護車過來！」一名消防隊員大聲的叫着。

弦凌往樓梯口望去，看見湛慎言背着她媽媽走了出來，她隨即掙開拉住她的消防隊員，奔向他們。

「媽……慎言！」她開心的發現他們似乎沒有受什麼傷，但隨即想起……

「還有小龍女、楊過！天啊！」弦凌想起自己那一對愛鳥還在樓上，甫安定的心又瞬間跌入谷底。

「弦凌，照顧好妳媽媽，我去救牠們！」湛慎言放下了安媽媽后，隨即轉身想入火場。

「我沒事了，阿凌，趕快阻止那位先生，他的手都是血啊！」安媽媽僅是受了些驚嚇，原以為自己死定了，沒想到那年輕人跑進來背着腿軟的她逃出火場。

「先生不要再上去了啊！」由於大部分的消防人員在消防車旁準備滅火，所以在樓梯口的兩位人員拉不住湛慎言，而不小心讓他奔回火場。

「流血！慎言——」弦凌下意識的要追上去，但隨即被擋住。

其中一名消防隊員在穿戴了防火裝備后，跟着上樓。

「小姐，請妳不要再上去了，我們會將他救下來的。」

安弦凌與安媽媽被帶到封鎖線外，在弦凌的堅持下，她留在現場等湛慎言，安媽媽則先上救護車到醫院檢查。

送走媽媽后，她的心非但沒有平靜，反而更加擔憂與不安，因為慎言還在火場啊！

此刻她多渴望能衝上去找他，因為火勢如此猛烈，萬一……

不！他絕對不能怎樣！

此刻的弦凌竟然覺得渾身發冷，眼淚一滴滴不受控制的落下，她顫抖的握着手上慎言的手機，彷彿還帶着他的溫度般，燙着她的手、她的心。

望着從窗子不斷冒出的火舌與濃煙，她的心越揪越緊，為什麼火還是那麼大？水柱不是已經灌入了，為什麼火還沒熄？

「老天爺求求你，一定要讓慎言平安！」

弦凌不斷的在心裏祈求着，她明白了自己是如此的在乎他，所以他一定要平安回來！一定！

不想失去他的念頭，是這麼堅決且明確的湧上腦海！

「下來了！那位先生下來了！」

「快點拿毯子過來。」

「救護車呢？」

「早就到了，不過被圍觀的人群擋住開不過來。」

「先把救護車上的擔架跟氧氣筒拿過來！叫救護人員快一點！」

湛慎言在消防人員的攙扶下走了出來。

「慎言！」

彷彿重新注入力量般，弦凌突然掙開旁人制止，衝到湛慎言的身邊，可一看見受傷的他后，她難過得說不出話來！

慎言原本就受傷的手現在血流如注，讓弦凌心疼得淚水不斷的滴落着。

他虛弱的一笑后，將手中用自己襯衫包着的籠子遞給弦凌，接着伸手輕拭去她的淚水后，隨即昏倒。

「先把他抬上擔架！小姐，妳先讓開一下，讓救護人員來處理。」

救護人員！？

天啊，我就是醫生啊！我竟然還站在這兒傻傻的掉眼淚！？

「不！我不讓開，我是醫生，可以幫忙照顧他。」

弦凌堅決的望向救護人員，此刻的她要振作，絕不容許自己再感情用事！

她迅速的將手中的小鸚鵡先交給鄰居后，隨即跑到已上了救護車的湛慎言身旁。

「將氧氣罩、止血帶與無菌紗布給我！把氧氣濃度調高一些。」

她熟稔的將氧氣罩罩上湛慎言的臉，並迅速的為湛慎言止血包紮，並檢查他有沒有在逃出火場時受到撞擊或燒傷。

而一旁的救護人員在看到她專業的處理后，也不再勸退她，僅退到旁邊輔助她急救傷患。

「有二十號針嗎？我要幫他打IV。」在接過針后，弦凌在光線不足的情況下，仍迅速準確的將針打入靜脈。

「是嚴重吸入性嗆傷嗎？需不需要通知醫院準備插管或高壓氧？」

一旁的救護人員驚訝的看着找血管如此精準的她，不禁升起敬意，於是詢問她的診視情況。

「應該不用，胸部沒有凹陷下去，呼吸情況並不會很急促，應該是輕微的吸入性嗆傷，而導致昏迷，先送到醫院檢查再說。」

她稍稍寬了心，因為慎言並沒有生命危險，目前看來除了身上的皮肉擦傷外，並沒有嚴重的外傷。

她輕靠到慎言耳邊說著：「請為我加油……」但車外記者的閃光燈卻打斷了她未完的話，但此刻救人要緊，她不想去追究這舉動。

現在的她一心只想着，要快點將慎言送到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