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發發慈悲呀!

萬能的真神阿拉,救救我吧!

聖母瑪麗亞,我信了你了,快叫玥玥把車速放慢——

康佑衡緊緊抓住安全帶,全身冒着冷汗,顛三倒四喃喃重複自己也不知所云的哀號呼救。

車內惟一的乘客嚇得面色如土,夏盈玥卻嫌前車的速度和龜爬有得拼,方向盤向左打,油門踩到底,越過雙黃線超車。

“叭!叭!”

拼不過速度奇快的寶馬跑車,落後的福斯金龜子大按喇叭發泄不滿,驚得四周鳥雀齊飛,樹葉颯颯作響。

“沒禮貌,速度慢就應該禮讓後車,還敢叭我?”夏盈玥最討厭沒有行車禮儀的垃圾駕駛。

她將油門踩死,引擎發出怒吼,跑車捲起一大片灰土,三兩下就把上氣不接下氣的金龜車遠遠拋在後頭。

夏盈玥心中得意,發出銀鈴般清脆的笑聲。

爹地真好,她拿到駕照就買車給她,還是她最喜歡的跑車。

女兒喜歡飆車,夏振剛全不知情。他以為小丫頭只是偏愛跑車拉風的外型,才會眉頭皺也不皺一下就付錢。

康佑衡一顆心幾乎跳出胸口,扯開喉嚨大喊:

“救人哦!救人哦!”他不想死呀!

夏盈玥的笑聲嗄然中止。

估衡哥怎麼突然大叫救命?腦筋秀逗了嗎?

“你發燒了嗎?”她伸手摸了摸康佑衡的額頭。

康佑衡聲音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

“玥玥,開車要……要專心,不要……要亂摸啦!”

康佑衡兩手各捏了一把冷汗,心中千百遍的後悔。

早知道就和社團的人一起搭公車,也不要陪玥玥開車來育幼院!

“佑衡哥,你都不陪我講話,我無聊得快睡著了。”

夏盈玥眼裏閃着促狹笑意,故意捉弄神經已經綳得幾乎斷裂的康佑衡。誰叫他那麼不信任她的技術!

康佑衡幾乎就要打開車門,不顧一切地跳車逃命。

“開山路很危險的,怎麼能打瞌睡!”

夏盈玥嘻嘻一笑,放慢車速,不再為難他飽受折磨的神經。

“放心,我一定會把你平平安安送到育幼院。”

康佑衡定了定神,哀怨地說道:“玥玥,你愈來愈淘氣了。”

夏盈玥輕眨又長又卷的睫毛,耍賴着否認:

“我最乖了,哪有淘氣?”

康佑衡比了個蘭花指,左右搖了搖。“才怪!你從法國回來就變得怪怪的,愈來愈不聽話。”

啊!有那麼明顯嗎?連佑衡哥都發現了?

從法國回來后,她的確變得比較大膽。

爹地交代她多去上出題老師開的課,她唯唯諾諾地答應,背地裏卻只去上自己有興趣的課。他老人家不准她浪費時間參加社團,青服社的社員名單中,依然可見夏盈玥的名字。

下次見到小穆律師,希望他別再笑她是好寶寶。

只是,他們還會再見面嗎?

夏盈玥輕輕嘆了口氣。仔細想想,她對他的了解其實少得可憐。

小穆律師似乎刻意維持神秘的形象,爹地是他的頂頭上司,知道的事情也不比她多,人事部掌握的員工身家資料也乏善可陳。只知道他父母俱已過世,惟一的親人是大穆律師。

心思不知飛到幾重天外,腦海中只剩下穆尚理莫測高深的笑容,迎面而來的卡車大燈幾下閃滅,警告她開得太靠近對向車道,她卻渾然未覺。

“啊——”

康佑衡發出瀕死的尖叫。

夏盈玥猛然回神,一陣手忙腳亂,將偏離的車頭拉正。

“找死哦!干——”

緊貼着寶馬跑車呼嘯而過,大卡車司機搖下車窗,震天嘎響的喇叭聲中夾雜着幾聲干字開頭的叱罵。

“叭什麼叭!車子大就了不起嗎?”

夏盈玥結結實實嚇了一跳,雖然自己有錯,嘴上卻兀自抱怨。

康佑衡嚇得魂飛魄散,臉上沒半點血色。

“停車!停車!”他拒搭死亡快車!

夏盈玥見他全身冒汗,濕淋淋的頭髮粘在額上,臉色比紙還白,不敢不從,將車子緩緩駛到路邊。

康佑衡顫抖着手解開安全帶,聲音還帶着濃濃的恐懼。

“我用走的去!”

“佑衡哥,我不敢飆快車了,你不要生氣。”

夏盈玥咬着唇,楚楚可憐的模樣讓康佑衡很難視而不見。

康佑衡心腸一軟,車門開到一半停住,終究沒有下車。

“除非你改掉開快車的習慣,我才原諒你。”

夏盈玥忙不迭點頭,“嗯,我一定改。”

康佑衡雖懷疑這個保證的效力,卻也沒再深究。

“開車吧,我不告訴夏伯伯就是了。”

要是夏伯伯知道玥玥愛開快車,剛才更差點害兩人都成了輪下亡魂,她這輩子都別想再碰方向盤。

夏盈玥發動車子,不敢再飆,時速保持五十公里。

“找個時間,我們去陽明山一趟。”

康佑衡沒頭沒腦的提議,劃破空氣中怪異的寂靜。

夏盈玥臉上出現大大的問號,“幹嗎去我家?”

夏振剛利用每年父母對子女一百萬的免稅贈與額,化整為零逐年把財產移轉到女兒名下。夏盈玥名下已有多筆價值不菲的房地產。

康佑衡紅着驗看窗外,不敢接觸她的目光。

“你去看就知道了。”

夏盈玥從他忽紅忽白的臉色,已然猜出端倪。

“你又幫我種花了?”

“沒有,自從我種的非洲鳳仙花被小苑嘲笑成‘肥得嚇人’、‘全賤易養’,我就沒有再種花了。”

夏盈玥拍拍他的肩安慰:“你別介意,小苑講話就是這樣。”

“我沒生氣,不然也不會幫她印尋狗啟事。”

他正要敲定去別墅的時間,夏盈玥卻先在路的盡頭髮現一個拚命揮手吸引他們注意的身影。

“是靜安!她們已經到了。”夏盈玥笑道:“別的事慢慢再說,我先去停車,別讓其他人等太久。”

“學姐!學長!”甄靜安高興地迎了上來,招呼道:“你們遲到啦!大夥已經帶小朋友去禮堂,正在帶動唱。”

夏盈玥停好車,走上來笑問道:“怎麼沒跟大夥一起玩?”

甄靜安指着樹下的小桌子,苦着臉說道:“我也想呀,可是我答應院長,要幫院生訂正國文考卷。”

康佑衡和夏盈玥聽了都是一怔。

甄靜安解釋道:“這裏有幾位上了國中的院生,由於是原住民子女,連國語都講不好,成語更不用說了。期中考國語科成績鴉鴉烏,所以院長拜託我幫他們訂正考卷。”

靜安者,安靜之相反也。甄靜安成天動個不停,她寧可帶小朋友跑步,也不願意做訂正考卷這種枯燥乏味的事。

“你和康學長去幫忙吧,考卷交給我就行了。”

小妮子一向得她疼,夏盈玥很樂意幫忙。

“謝謝學姐!”

甄靜安大聲歡呼,拉着康佑衡朝禮堂方向跑。

“你一個人去就好,我陪你學姐……”

康佑衡滿心不願,他要和玥玥敲定去別墅的時間,向她表達心中的情意,為多年的單戀劃下句點。

“學姐一個人改就綽綽有餘,學長還是陪我吧!”

甄靜安拉着康佑衡腳不沾地直奔禮堂,深怕夏盈玥反悔,又把錯誤連篇的考卷扔回給她傷腦筋。

夏盈玥走到桌子前坐下,桌上擺了考卷、試題紙和紅色原子筆。

因為是期中考,題目不多,成語部分只有五題:

百足之蟲

二人同心

失之東隅

桃李不言

城門失火

不難啊!像這種送分題,錯一兩題就很誇張了,需要專程請大哥哥大姐姐幫忙訂正嗎?

夏盈玥覺得院長未免小題大作,她一張張翻閱學生的考試,只看了前面幾張,就笑得喘不過氣來。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那是比喻人、事雖然衰亡敗落,但尚能維持興旺繁榮的假象,回答“至死不僵”也可以。

學生的答案無奇不有,像是“死有餘辜”、“不足為懼”、“寸步難行”,最令人噴飯的首推“絆手絆腳”!

夏盈玥不禁莞爾,蟲如果生了一百隻腳,爬起來的確不太方便,絆“腳”猶有可說,絆“手”就離題太遠了。

第二題更加好笑。二人同心,其利斷金。意思是指兄弟同心協力,力量如同鋒利的刀劍,可以切斷金屬。

現代小朋友醉心武俠小說,寫出來的答案有:“天下無敵”、“所向披靡”,想練絕世神功想瘋了的學生連招式都想好了,“力斷其筋”!夏盈玥笑到連眼淚都流了出來。

第三題的正解應該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東隅為日出處,喻指早晨,桑榆為日落處,喻指晚上。全句比喻雖然先在某一方面有損失,但終在另一方面有成就。和“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差不多的意思。

受過兩次驚嚇,當夏盈玥看到“失之東隅,收之西隅”這種對稱型答案時,已經不覺得稀奇。

第四題“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變成“桃李不言,春風一度”;或者“桃李不言,下必黃泉。”真不知該說學生別出心裁,還是程度太差。

最後一題,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這句成語典故有二,一說是居於宋城門附近的仲魚,因城門失火,延燒到他家而活活被燒死;另一說指宋城門失火,人們把池水抽干用來滅火,池裏的魚因而渴死。

不論是根據哪一說,都不該出現“城門失火,殃及城牆”這種答案吧?夏盈玥真的被學生打敗了。

想當然爾,每張考卷都紅咚咚的寫滿她娟秀的字跡。

正當她振筆疾書,背包中的手機咿咿呀呀唱起歌。

夏盈玥看到屏幕上顯示的號碼,眉心絞在一塊。

爹地的索命連環Call!

“喂?”她無奈地按下通話鍵。

“乖女兒,跑哪去了?快點來事務所!”

夏振剛桌前站了三個法務助理,一個等他簽名,一個抱着資料準備做簡報,最後一個臨時被叫進來打字的可憐助理,就快哭出來了。

夏盈玥摸摸鼻子希望它別變得太長,扯謊道:

“我在美術館參觀畫展。”

夏振剛揮手示意助理把資料遞上來,說道:“看什麼畫展!快點來幫忙,爹地有份文件很趕!”

夏盈玥抗議道:“爹地!你自己說一星期去事務所幫忙一次就好,我前天已經去過了。”

打了兩萬字,手到現在還很酸呢!

遭到女兒拒絕,夏振剛一股窩囊氣全出在助理身上。

“笨蛋!又打錯了!”夏盈玥只聽他破口罵道:“德文名詞第一個字母要大寫,這是常識,OK?連這個都不懂,你是哪間學校畢業的?”

夏盈玥不禁替無端受波及的法務助理抱屈。

“爹地!你自己寫字太潦草,怎麼能怪姐姐呢?”

爹地的手稿很難認,她看慣了還無所謂,在助理姐姐們眼中卻跟天書差不多,認錯是難免的,怎麼動不動就罵人呢?

夏振剛八字鬍一翹一翹地,完全否認女兒的指控。

“我明明寫得很工整,她們卻一直打錯!請到一堆廢物!”

夏盈玥不敢想像助理姐姐有多難堪,為了不讓超沒修養的大老闆說出更多更難聽的謾罵,她只好犧牲了。

“爹地,我現在就過去幫你打字,不準再罵助理姐姐。”

聽到這話,夏振剛心情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玥玥,你快點來,我無法忍受笨蛋。”

夏盈玥將最後一張考卷訂正妥當,威脅地說道……“你要先向助理姐姐道歉,我才要過去。”

“你趕快回來,其他的少羅嗦!”

“至少說兩句好聽的安慰姐姐。她也是人生父母養,將心比心,如果我將來被老闆罵,你是不是也很捨不得?”

夏盈玥老氣橫秋地教訓她爹地,手裏也不清閑,把東西文具收拾妥當,取出車鑰匙備用。

夏振剛精得像只鬼,馬上說道:“你將來到事務所上班,老闆就是我,我不會罵你,就沒有這個問題了。”

“你到底說不說!”

夏振剛把打印稿揉成一團,等會兒玥玥會來打,他犯不着虐待自己的眼睛,校對助理錯誤百出的文稿。

“叫我道歉,門都沒有!”

父女爭執不下,這時候康佑衡和甄靜安帶着小朋友從禮堂魚貫走出,四周頓時像煮沸的開水一般喧騰熱鬧,笑鬧聲、呼喊聲,在校園響成一片,夏盈玥連忙按住聽筒。

但她動作慢了一步,夏振剛聽到幾聲漏網的叫聲。

“玥玥,怎麼有小朋友的聲音呀?”

夏盈玥隨意編了個借口;“學校老師帶學生來參觀畫展。我要去停車場了,開車的時候我關機,你不要打了唷!”

“不要隨便換車道,不要闖紅燈,不要超車,不要……”

“爹地,我會小心的,你不要再念了。等會見!”

幾百條交通安全守則還沒交代完,話筒就傳來“嘟嘟嘟”的迴音,夏振剛無可奈何,咆哮着切斷電話。

“所長,找我有事?”

抬頭看見門邊的穆尚理,夏振剛滿臉堆笑,招呼他坐下。

“我聽到一個消息,特地通知你。”

穆尚理臉上看不出表情,也沒有問是什麼消息。

看上去夏振剛反而比較煩惱,“你還記得楊爾傑嗎?”

穆尚理手心微微泌出冷汗,難道他發現了?

“沒印象。”

夏振剛沒看出他的異樣神色,翻開客戶資料說道:“楊爾傑,電梯之狼,你曾經幫他辯護,想起來了嗎?”

穆尚埋暗潮洶湧的心緒並沒有表現在臉上,口氣還是淡淡的:“怎麼了嗎?為什麼突然提起他?”

“問題倒不是出在楊爾傑身上,而是被害人的哥哥不甘兇手只開了一年半就放出來,放話要對你不利。”

穆尚理哼了一聲,說道:“是嗎?”

夏振剛為難又無奈地嘆了口氣,不由得心生感慨。

“很多被害人不恨被告,反而恨我們幫被告辯護。律師難為,一般民眾不了解受辯護其實是基本人權的一種。”

穆尚理摸不清楚老狐狸的本意,他的每一句話,聽起來似乎只是單純地提醒他留神被害人的報復,卻又不無想像空間……

夏振剛殷殷提醒道:“你要多加小心。辦公室有警衛,安全比較有保障,你家也去裝保全吧。”

穆尚理冷哼着說道:“沒那個必要,他敢亂來,我就讓他吃不完兜着走,索性送他去監獄長點見識。”

夏振剛勸道:“不要跟他們硬碰硬,斗得兩敗俱傷,自己也吃了虧。聽我的話去裝保全,費用算事務所的。”

“真的不必了。”

穆尚理素來大主大意,豈由得他人擅加意見。

夏振剛久勸無效,只好說道:“那我不勉強你。你會防身術,又沒有家累,所以不怕。哪天有了老婆孩子,就沒辦法這麼瀟洒。”

老婆孩子?他有什麼資格跟他談這個?!

穆尚理怒氣暗生,雙掌握成拳頭。

“我要是像你一樣,收到再多子彈我也不怕,”夏振剛露出置安神色,“有了晴尹和玥玥,就不敢冒險啦!”

夏盈玥的名字,宛若炎炎夏日不知打哪裏吹來的一陣涼風,吹進他心坎,也吹皺了一池心事。

穆尚理拳頭鬆了開來,腦中混亂一片,神情黯然。

“對了!”夏振剛一拍大腿,忽然記起一事:“上次你從法國把她帶回台灣,我都忘了謝謝你。”

“所長太客氣了,哪用着得謝。”

“不如我安排玥玥頭你和崇真吃頓飯。”夏振剛眼神閃爍,顯然另有所圖,“讓她當面謝謝你。”老狐狸葫蘆里賣什麼葯?都說不必了,他幹嗎堅持大費周章要女兒請他和二姐吃飯?

多嘴不是穆尚理的習慣,他靜靜等對方把話說完。

“坦白說,我想請你們幫我個忙。”

夏振剛不打自招,賊笑嘻嘻地說出心內盤算。

“玥玥是我的獨生女,這你是知道的。她不愛念法律,小腦袋瓜子裏凈裝一些稀奇古怪的思想。”

何只稀奇古怪而已!穆尚理想起了“心靈裸露”、“網路駭客恐怖攻擊”,忍不住微笑。

小丫頭的確與眾不同,所以才更吸引他,只可惜……她姓夏,就像他姓穆,都是不可抗力、沒辦法改變的事實。

夏振剛也嘆了口氣,兩人的心事卻差了十萬八千里。

“你們叫她不要想那些有的沒有的,專心念書,考上律師才是正途。”

穆尚理靜默半晌,說道……“所長,也許令嬡往別的地方發展,未來成就更能超越賢伉儷。”

夏振剛兩眼瞪得圓鼓鼓的望着他,滿臉驚訝與不信。

“你也被她收買了了?當年玥玥教唆一屋子叔伯姑嬸替她說項,要念歷史系不要念法律系,我和她媽咪費了好大的工夫才擺平她。”

“如果她喜歡念歷史,勉強她去念法律,也是沒意思。”

話才出口,穆尚理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他應該策動父女反目,最好鬧得破臉成仇,這是傷害老狐狸的絕妙好計,誰叫女兒是他的罩門呢!

為什麼他反而替夏盈玥說話?被管到連呼吸都不自由是她家的事,他心疼個什麼勁!他應該讓她痛苦,而不是讓她快樂!

主意是這麼打,念頭是這麼轉,講出口的話卻不是這麼一回事。

知道和做到,本來就是差很遠的兩件事。

夏振剛斬釘截鐵的說:“我只有玥玥一個女兒,她將來要繼承遠觀,非考上律師不可,你們好歹幫我勸勸她。”

她自是她、你自是你,父母是生她的人,但那是她的人生!為什麼一定要勉強她去做不喜歡的事?

她扛得很累,一點都不快樂,你知道嗎?

穆尚理怒上心頭,霍然站起來。

“所長,我約了客戶,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夏振剛有點愣然,“那吃飯的事……”

“改天再說。”

他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留下夏振剛獨片發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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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債女不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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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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