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因為供養氧設備的脆化和龜裂,導致我差點葬身海底,成為鯊魚們的一頓美餐——雖說歷生死劫數自然會傷少許元氣,但我自認為是九命怪魚,只需休息一個晚上便又是綠林好漢一條。

可問題在於——別人並不這麼認為。

至少,我的愛妻和岳父大人不這麼認為。

於是,在兩人甜言蜜語、曉以大義、動之以情,訴之以理等一百零八招無敵殺手鐧的威脅利誘之下,我不得不躺在花園裏的白色沙灘椅上,以看書和大吃大喝的方式來度過兩天的無聊時光。

當第三天清晨來臨的時候,我終於被大赦,重新擁抱久違了的自由。

所以,當早晨的第一縷陽光穿透地平線時,我已站在甲板上吹着清涼的海風,喝着今天的第一杯咖啡,看着小語全神貫注地用手中的畫筆揮灑出日出絢爛的美景。

老實說,我從來沒有注意到畫者眼中的景象與普通人所看到的景色是如此的不同。映入我眼帘的日出是自然賜予的美景,不具有任何感情色彩;而浮現在小語筆下的卻是一幕帶着鮮明情緒的畫作——歡快中帶着絲絲縷縷的惆悵,愉悅中帶着淡淡的悲傷。

無數的矛盾構成了這個世界,有了矛盾才有了美的一切。

記不清是在哪一本哲理論著上看過這句話,而從小語的畫上,我卻得到了感性和理性的雙重領悟。

熟悉的食物香味從岳父的私人小露台上裊裊地飄了上來,飢腸轆轆的我禁不住這小小的誘惑,忍不住從欄杆邊探頭往下看去。

形狀雅緻的培根卷,弧度優美的荷包蛋,色彩艷麗的蔬菜色拉,香味四溢的英式吐司,賽雪欺霜的牛奶布丁,明黃澄亮的柳橙汁,還有六、七個品種的奶酪和抹醬,眾多的美味以一個非常藝術的造型有序地擺放在白色的餐桌上——就算還沒有吃到嘴裏,就只這繽紛亮麗的餐桌景緻也足夠讓人大飽眼福的了。

如果這世界上有什麼可以毫無條件地征服我那挑剔的胃,估計除了這一桌子的豐盛早餐外別無它想。

“這是慰勞小虞的。”

眼角的餘光看到我們非常自覺地‘偷襲’露台,岳父笑着將三人份的餐具擺放到位。

“我已經窺探了好久了。”拿起一片吐司,我選擇口味比較清淡的鮭魚醬做為它的親密戀人。

“揩油揩油!”最愛藍莓的小語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甜味較重的意大利藍莓醬。

“你們倆一個壓驚,一個調養。”岳父早就安排好了。

說話間,我的面前已沒有絲毫反駁餘地地放了一杯冷熱適中的鮮奶,而小語則是一杯柳橙汁。

“如果這些食物不吃完的話,你們可是被禁止離開這裏哦。”

“嚇!”前一秒剛吞掉吐司的最後一個角,還沒來得及咽下去的小語險些嗆到自己,“這麼多!”

“想去玩?”岳父眯起眼,露出成熟男人特有的狡黠微笑,“那你就拜託小虞全部吃掉。”

叉起外脆里嫩的培根卷送進嘴裏,果然是色、香、味俱全,“我儘力而為。”

“這還差不多。”岳父滿意了。

因為小語不愛吃荷包蛋,所以淺藍色瓷盤裏那兩隻看來非常精緻的荷包蛋很榮幸地全部歸我所有。叉起一隻,一口咬下去,鮮美的流質蛋黃緩緩而出,讓人胃口大開。

這種頂尖的手藝在我所認識的人中也唯有力求凡事完美的岳父才能做到。因此,我對岳父的仰慕之情猶如滔滔江水般連綿不絕。

“還對胃口嗎?”岳父喝了一口咖啡,看着我。

“再對沒有了。”

連小語都不知道我對於流質蛋黃有近乎變態的強烈嗜好。

岳父的心情似乎因為我不假思索的回答而變得很好,連眼中都有了隱約的笑意。不可否認,人類有時確是很容易滿足的生物,一如現在的我和岳父。

風捲殘雲般地喝完杯中僅剩的牛奶,所有的碗碟幾乎都處於空空如也的狀態,而我的胃則呈現出罐頭沙丁魚般的擁塞狀態。

“誰負責清洗工作?”岳父笑眯眯。

“我。”

我和小語不約而同地自告奮勇。

“魚魚吃太多了,估計他走不動,更不用說洗盤子了。”小語振振有辭。

“基於多吃多做的原理,吃最少的人應該在一邊納涼。”這是我的理由。

“我個人比較贊同小虞的理論。”岳父一槌定音。

將小語收集成堆的碗碟搬入廚房,我打開水流開始洗滌工作。不一會兒,岳父便過來探班了,並臨時決定義務擔任‘小工’。

“還有多久才能到埃及?”數十天的海上生活讓我對時間概念有些模糊起來。

“以‘椰子號’的速度,應該會在後天傍晚時候到吧。”接過我遞去的盤子,岳父將它們一一擦乾。

居然是出乎意料的快,我的心情頓時HIGH起來——

“重溫踏上陸地的感覺值得期待。”

“海上待膩了?”

“不排除這個因素。”洗完最後一隻碟子,我關上流水,“不過,更重要的是——”

“是想去看看世界文明的發源地?”彷彿是從我的神情里發現了什麼端倪,岳父很自然地接口。

“對。”我擦乾手后靠在流離台上,面對着岳父。

岳父的嘴角邊浮現起一抹釋然的笑意,“看來八成是肖想很久了。”

“一點不錯。”

將消毒完畢的碗碟歸於原位,岳父按下自動咖啡壺的按鈕,取了兩杯純咖啡。

“到了埃及以後,讓小語做你的導遊如何?”岳父將其中的一杯遞給我。

“呵,我正有這個企圖。”

“自小大到以小語過去胡夫金子塔的次數來看,估計連金子塔有多少階石梯,石梯旁有多少只螞蟻窩她都一清二楚。”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儘管岳父在說笑,但他的視線卻並不與我面對面,而是以一個微妙的角度在我的側面徘徊。

喝了一口苦中帶香的清咖啡,微小的疑雲油然而生。

“那魚兒肯定知道金子塔里有幾條暗道。”我繼續從容地應對話題,“這樣的話,我們可以有驚無險地演出一場金字塔探險記。”

“別忘了帶上V8拍下你們精彩的‘演出’。”

“NoProblem!”我與岳父碰了一下咖啡杯。

“喝完咖啡我們就去甲板上吧,這裏的空氣流通條件不太好。”

儘管岳父的口吻自然得與平常並無兩樣,但他刻意錯開的視線卻讓我心中的疑雲慢慢擴大。

“好。”

將飲盡的空杯子沖洗乾淨后,我尾隨着岳父出了廚房。

陽光燦爛的早晨在小語的大筆揮灑中悠然而過,吃過午餐又小憩了兩小時后,我們一頭鑽進了‘椰子號’遊樂城的電腦遊戲宮裏,消磨了整整一個下午的時光。

等我們走出遊樂城時,藍黛色的夜空裏已看得到月亮模糊的身形。小語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小小的哈欠。

“魚魚,我想去做個SPA放鬆一下,玩太久全身都僵了!”

“要我等你一起吃晚餐嗎?”看着小語在自己身上東捶西敲以顯示她的僵化狀態,我揚起嘴角。

“不用了,估計我會在浴池裏看一會兒雜誌。”

“那好吧,房裏見。”

“房裏見。”小語笑眯眯地在我嘴上點了個吻,雀躍着消失在迴旋式的樓梯口。

說實話,我並不覺得餓,所以決定暫時不去餐廳吃飯。

回到我和小語的私人平台,我以一個舒適的姿態坐在離歐式雕花扶欄最近的沙灘椅上,仰望着夜幕慢慢降臨的天空——生性懶散的我在這樣的狀態下最容易放鬆。

數聲簡潔的手機鈴聲突兀地從下飄上來,緊接着一個沉穩的男聲便在安寧的空氣里響起。

“是我。”

“勉強。”

也許是對方問了有關於近來生活狀況如何的問題,岳父的回答言簡意賅。

“小語很好。”

“我沒有逃避話題,如果你想問的是俞虞,那就說清楚。”

岳父的語氣中多了一份銳利,但緊隨其後的卻是出人意料的嘆息。

“……也許你是對的,晟茗,我確實不該跟他們一起來……”

至此,來電者身份已確鑿,基於再坐着不動就有偷聽別人私隱之嫌,因此我站起身準備不動聲色地離開。

“……身為一個父親,我不希望小語因為我而失去幸福……更何況,俞虞並不是那個世界的人。”

一而再,再而三地在這本該不會頻繁地出現我姓名的對話中發現有關於我的談話內容,我下意識地停下了腳步。

“……晟茗,你是知道的。以我們的身份,有時候感情不僅僅只是時間長短的問題。”

“……也許四處流浪直到人生結束,確實是最適合我的生存方式……”

我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岳父與莫晟茗的這段話已模模糊糊地指向了一個令我萬分意外的答案——如果我早一分鐘離開這裏,這將會是個永遠的秘密。

我有預感,我也許會為此遺憾一生。

思及此,我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並且希望不會為時太晚。

因為所謂秘密,可以泄露,可以揭穿,可以公諸於世,也可以風乾乃至煙消雲散,但毫無疑問地,對我來說,後者是最好的選擇。

***

“小虞,小語應該有教過你一些埃及話吧?”岳父的眼睛望着前方,邊平穩地駕駛着車子邊問道。

“我學習語言的智能比較駑鈍,到現在只會說‘祖父’、‘祖母’、還有就是‘你好’而已。”我聳聳肩。

岳父透過後視鏡朝我微微一笑,“不用着急,以後來多了,你自然就能慢慢地學會了。”

自然地避開視線接觸,我投向車窗外的注意力漸漸集中到了在我們周圍來來往往的車輛上。因為我發現,大部分從我們身邊經過,或者是朝我們迎面而來的車子——無論豪華與否,車體上都至少有一個以上的坑洞,只不過洞的圓扁深淺、直徑的大小長短有所區別而已。最誇張的一輛上甚至連右車燈也深深地凹了進去,以那種程度還能亮真可算得上是個奇迹。

正在興味昂然之際,巧遇紅燈乍亮,岳父穩穩地踩下剎車,卻不料緊緊尾隨我們車后的某個冒失司機卻一時沒能來得及停穩,不輕不重地撞了一下我們的車尾。雖說是不輕不重,但以這樣的力道一個圓扁的坑洞是決計免不了的——至此,我終於了解了埃及大部分車輛之所以會千瘡百孔的‘奧密’。

探出頭去,岳父用埃及語朝後面的烏龍司機說了句什麼,對方滿臉堆笑地朝他揮了揮手,卻絲毫也沒有下車過來談一談賠償問題的模樣。這時綠燈剛巧亮了,而岳父居然也毫不猶豫地踩下了油門,繼續向前駛去。

“不用索賠?”我挑眉。

“沒有這個必要。”岳父的笑容看來像是早已料到了我的疑惑,“類似這樣的‘小車禍’對埃及人來說是家常便飯,幾乎沒有什麼人會為了這種程度的損傷而去大動干戈要求賠償,或是大費周章地把車送去修車廠修理。”

解開了疑雲,我的視線繼續游弋在那些連綿起伏的清真寺建築上。大約二十分鐘后,我們到達了目的地。

結束極具埃及本土風味的家常晚餐時已是晚上九點多了,洗完了一個舒服的薄荷浴后,我穿着睡衣愜意地躺在床上看汽車雜誌。

不知為什麼,我的注意力一時卻無法集中到雜誌上最新款的車型上,而是漫無目的地遊盪在瑣碎的事件里。

基本上,我自認為並不是一個神經纖細敏銳的人。

生存在這樣的世界上,太敏感的人往往會經受不起嚴苛的壓力和法則,所以對於許多不重要,或者是次重要的事,我常常會大而化小,小而化了——為了我自身的輕鬆和愉快。

我必須承認,對於岳父,我有着由衷的敬仰之情;而且對於同性相戀,我沒有特別排斥的想法,但這並不意味着我有嘗試着成為其一員的念頭。

當一個人什麼都不知道時,他的真誠、親切、無所謂是發自於內心的自然;而當他知曉了不該知道的秘密時,為了自身的輕鬆和安寧,那種相安無事、無所謂的態度卻是源於一種刻意的偽裝,一種既是出於善意又是出於自私的狡猾。

以假亂真的偽裝和欺騙固然可以欺瞞一時,但卻無法欺瞞一世。

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這種偽裝毫無疑問是一種高難度的表演,生活上的許多蛛絲馬跡都會出賣人心底最真實的想法。若想要一勞永逸,唯一的辦法就是遠離岳父的生活圈,但這亦是一項難度係數較高的任務。

……或許,小語去法國留學會是一個不錯的機會……

“魚魚在動壞腦筋!”

憑空出現的小語嗓音讓我從思緒中回過神來。

“為什麼這麼說?”看着洗完泡泡浴,一身清爽的小語爬上床盤腿坐在我身邊,我揚起眉。

“因為魚魚的眼神閃爍不定。”

“哦?”

“心理雜誌上說,人的眼神向左,代表他說的是真話,向右是說假話,而閃爍不定則是在動壞腦筋。”某條魚兒振振有辭。

“原來如此。”我聞言將眼神挪向左邊,“那現在如何?”

小語大笑。

“吶,魚魚,我們明天的第一站是媽媽那裏哦。”

“沒問題。”

笑完了的小語雙手撐臉凝視着我,“魚魚,老實說,我覺得蠻奇怪的……”

“奇怪什麼?”

“你還記得愛蓮娜阿姨嗎?”

我微微頷首,“有印象,我記得她跟你有六分像。”

其實,除此之外,那位女士之所以會讓我記憶深刻還有一個原因。

“因為愛蓮娜和媽媽是雙胞胎。”小語嘟噥着,“……也許就是因為是雙胞胎之間太相象的關係吧,所以爸爸每一次過來埃及都會有麻煩……”

“你是指感情方面的糾葛?”有點意外。

“對。”小語點頭,“我記得我有告訴過你,愛蓮娜阿姨至今都是獨身吧。”

“是為了岳父?”

“猜對了。”小語嘆,“所以,這次我們過來,她居然剛好不在。這讓我覺得很意外……”

“你覺得這件事不簡單?”從小語的表情上,我看出了端倪。

“嗯……也算是一種直覺吧,我覺得如果這次爸爸要是有麻煩的話,恐怕就不是那麼容易就能解決的了……”

“為什麼這麼說?”

“愛蓮娜跟媽媽雖然外表幾乎一模一樣,但他們的個性卻南轅北轍。她是那種容易鑽牛角尖,固執到令人不可思議的類型,而這種個性恰恰又是最危險的那一種……”

“雖然你的擔心不無道理,但對於可能會發生,也可能不會發生的事,還是不要杞人憂天的好。”

我拍拍小語憂心忡忡的臉蛋。

“如果事情真的發生了,我們再來冷靜面對也不算遲。因為愛蓮娜畢竟是你們的親人,應該不會對你們做出實質性的傷害。”

“……也對哦。”

“所以先安心地休息吧,明天的事明天再煩惱。”

“好。”小語挪動着爬到我身邊的枕頭上,並且自覺地蓋好棉被。

碰觸床頭柜上的枱燈,燈滅了。房間頓時被微弱的月光所籠罩,宣洩出一片寧靜安逸的夜。

***

我想,如果這世界上有什麼能輕易地置我於危險之中的話,一定就是我那過分樂觀而又懶散的性子使然。

因為在等候小語和岳父買咖啡時打個盹,所以此刻本該前往金子塔遊玩的我卻正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驅使着,往一個不知名的地方蝸行而去。或者說明白一點,我正被挾持着往某個不知名的方向而去。

至於挾持者,自然就是那位據說已經去了希臘辦事的愛蓮娜女士。

身為一位女人,她很漂亮,一如我的岳母;身為一名挾持者,她很冷靜,完全沒有一絲一毫的慌亂;身為一個智能罪犯,她很出色,基於我和她身高上的明顯差異,她沒有選擇用槍抵住我的太陽穴,而是我背後的心臟部位,足見她對於這場綁架早已十拿九穩。

至於她為什麼會選擇我作為挾持對象,而不是更容易對付的小語,我能猜得到八、九分——握在手中的棋子,勝算越大保險係數也就越高,相對地,她的目的也就越容易達成。

只是我不明白,一個用這樣的手段得到的男人,對她而言真的有價值嗎?

“俞虞,你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冷靜。”

與她溫婉形象截然相反的凌厲眼神與我記憶中的完全一樣,儘管那只是她在我和小語的婚禮上對我絕無僅有的一瞥。

“彼此彼此。”自背胛上傳來的冰冷已漸漸模糊,只剩下異物存在的強硬觸感。

“小語的眼光確實不錯。”

“謝謝。”

“不擔心性命?”愛蓮娜的口吻是嘲諷的。

“擔心有用的話,我一定會照辦。”

至少在沒有得到她想要的東西之前,我不會有任何危險,關於這一點,我確信無疑。

我能感覺到愛蓮娜在微笑,如果不是背對着她的話,我想我一定會看到一張英國極富盛名的蠟像臉龐——栩栩如生,但卻沒有溫度。這樣的聯想令我下意識地起了一陣惡寒。

“時間差不多了。”愛蓮娜的嗓音里有了一絲自得。

看向我們爬上來的小徑,兩個急速向這裏而來的身影進入了我的視域,越來越近。

終於,岳父和小語站定在我們面前,和我保持着3米的距離——這是愛蓮娜的要求。

“修聿,你知道我要什麼。”透過我的肩膀,愛蓮娜凝視岳父。

“是的,我知道。”

岳父的眼神雖然焦慮,卻也不失冷靜。隨後,愛蓮娜將一個文件袋扔向他。抽出文件袋裏的紙張,岳父瀏覽了片刻——

“愛蓮娜,你覺得這樣有意義嗎?”

“我不想談這些。”

思考了片刻,岳父斷然道,“好吧。”

“爸爸!”小語驚叫。

岳父拿出筆,從容地在紙下籤下自己的名字后,由小語交還給愛蓮娜。

“很好。”愛蓮娜笑了,“現在,你們退到5米之外,我按照約定把俞虞還給你們。”

就在這一剎那,一種不好的預感猛然湧上腦海,清晰的滴答聲亦在同一時刻從愛蓮娜的手袋裏傳出。

“修聿,我和俞虞一起死的話。即使你不愛我,相信你也會永遠記得我。”

當最後一聲滴答響起的時候,愛蓮娜的笑綻放出最後的絕美。

下一秒鐘,我卻被一個高大的身影狠狠地推開后又被牢牢地撲到在地,沉重的鈍痛感頓時侵襲了全身。

隨後,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便湮沒了我所有的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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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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