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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鈞非常感激,也很是佩服錢宏明的耐心。唯有兄弟,才會有心幫他如此周到地料理這等看似細小的事情。不過他一個人住研中心,每天吃食堂,一包蔬菜再綠色也無用,原封不動拿去給崔冰冰。當然,不接電話,不回短訊,柳鈞直接上門,拿手中鑰匙打開房門,將蔬菜放到客廳茶几上。

周末,崔冰冰顯然生活得豐富多彩,出門不知跟誰搞活動去了,柳鈞見到裏面卧室床上還扔着兩條裙子以及衣架,顯然是倉促換裝,崔冰冰以前也常做這種事,總是柳鈞一絲不苟地替她打掃戰場。當然柳鈞也可以耐心地偷懶,等崔冰冰回來她自己就會有條不紊地收拾好。可偏偏柳鈞引以為傲的工程技術人員性格對此零容忍,無形中對崔冰冰造成極大壓力。同居這麼多日子,崔冰冰被改造得也規矩起來。不過崔冰冰一回到單身,一切照舊,而且是賭氣變本加厲地照舊。

因此等崔冰冰興盡晚歸,先見到客廳一包蔬菜便生氣地想,此人居然肆無忌憚地出入她的閨房,以為他是什麼人。進去卧室一看,更是氣憤,還真是不把自己當外人了,她在自己家裏愛亂扔就亂扔,誰讓他收拾了。照崔冰冰一向的性格,她應該此時抓起電話罵過去。但她依然選擇忍,她拒絕柳鈞的輕慢,絕不主動聯絡。她生了會兒悶氣,其實也不是生氣,只是漫無目的地亂想,呆,煩躁,好不容易才錯誤百出地洗漱了睡覺。睡時臉上還**辣的,乃是牙膏當作洗面奶抹了一臉的緣故。

朦朧中,聽到強勁的拍門聲。崔冰冰心中第一念頭就是那混蛋忘帶鑰匙,遂一骨碌起身衝出卧室,一頭撞到防盜門上。痛感讓她蘇醒,可周遭是午夜的寧靜,哪來的拍門聲,而且,那混蛋除非喝醉,否則怎麼可能涎着臉過來。她打開廊燈看了一下,果然從貓眼看出去一條人毛子都沒有。崔冰冰揉揉撞痛的額頭,悻悻回來躺下。一番折騰,一顆心跳得擂鼓似的,呼吸也跟着急促。頭腦一反常態,在這個鐘點清楚得像胸口的心跳聲。黑暗中,崔冰冰無法再騙自己,她其實這幾天過得並不瀟洒,並不是她自詡的單身日子少約束多快樂,她心底,不知多想着柳鈞耍無賴,偷偷潛伏在她家等她。

她已經睡不着,遲疑着再爬下床,坐到電腦面前。

“行了,我簽。不過內容必須添加以下條款:一,雙方所有收入全部歸各自所有;二,家用aa……”

一夜無眠,因崔冰冰深知寫這條電郵的後果,也猜得到柳鈞會有什麼應答。果然,周日早晨七點,柳鈞的電話打到崔冰冰的手機。這也是崔冰冰預料到的時間,周日柳鈞稍微起晚點兒,也不去鍛煉,一邊吃早餐一邊上網瀏覽電郵和新聞。正好,該是這個時間看到她的電郵。崔冰冰不知道她是不是該為柳鈞反應迅而欣慰一把。

“阿三,正看着你的電郵。我不是那意思,你沒看我給你的協議內容……”

“我提出也一樣嘛,反正殊途同歸。不管你的協議是什麼意思,我的第一條應該全部包括你的權利主張有餘,我又同意第一條,那麼我們有理由採用第一條。第二條嘛,家用才多少……”

“不是這意思,理性一點好不好,別說賭氣話。先說第二條,家用全部由我承擔……”

“不,男女平等,況且家用不多,我也想擔一半養家餬口的美名。我認為我的提議簡單明了,容易理解,操作方便,也不易出錯。要不然我這性格大大咧咧的人每天得擔心這觸犯協議哪一條,這日子沒法過。”

柳鈞皺眉,“對不起,我剛才不小心,沒看你電郵的時間,吵醒你了吧。要不你再睡會兒,我拿早餐上來。”

“你別迴避,我清醒着呢,趁今天我把真心話攤開了跟你說。我原本指望我的婚姻生活是我爸媽的模式,也沒誰當家不當家的,全家的錢放在抽屜里,誰要用誰去拿,連我都可以拿,但誰都對這個價擔負起責任。可現在你說得對,那是過去經濟環境下的模式,現在得變,根據現實社會環境而變。當然我不可能一邊爭取平等,爭取女權,一邊又以女生的名義不負擔家用,以婚姻的名義問你分柳家的財產,好處兩頭占,那很無恥,我做不出來。你說呢。”

“一個成熟的人,無論在何種場合,應該自覺追求責權利的平衡,這絕非惡意。你誤解我的意思。你所說的女權也有必要商榷,男女平等,說的是在兩性實際生理差異基礎上的平等,而不是男人能掄大鎚女人也照掄。你可能依然認為我提出協議其中包藏禍心。我們今天就談到這兒,各自冷靜,我等會兒的飛機去西安,然後轉新疆。等我回來,我們找時間面對面地談,好嗎。”

“幾點的飛機,我送你一程,可以邊走邊談,也算是面談。”

“冰冰,我也需要冷靜,去新疆就是這個意圖。不僅生活上,我的工作也面臨三岔路,我需要冷靜抉擇。到西安后我會與分別住西安和銀川的大學同學匯合,一行三人駕一輛皮卡車西進,你不用替我擔心,我那兩個同學都是很好樣的,路上帶着基本工具,一輛皮卡車小修理不在話下。我分別帶着移動和聯通的手機,只要有信號,我會短訊給你報平安。”

“你一般叫我阿三。最後兩個問題:我剛才說的兩條,等於是什麼都不要求,為什麼你依然不答應。等你回來的時候,我會失去你嗎?”

“對不起,冰冰,我該啟程了,司機等在門口。再見。”柳鈞嘆息,掐掉手中的電話。他腦海里浮現出當年崔冰冰穿得像ph試紙,活潑而狡黠的樣子,按說崔冰冰不是個不可理喻的人,可為什麼她現在不肯好好對話,總是走極端,哪兒像拿得起放得下的阿三。

崔冰冰卻聽着柳鈞經她提示后依然不肯改口叫阿三,語氣則是不鹽不淡公事公辦的樣子,忽然心頭一陣子的虛,心跳又重如擂鼓,她禁不住激動地給柳鈞撥電話,情緒全線崩潰。“你告訴我律師電話,我今天就聯絡他,我去簽字。”

“你那兒生什麼事,病了?還是昨晚酒喝太多?你門別反鎖,我拐過去一趟,很快。”

崔冰冰一邊想着,這個神經病還是自己嗎,一邊又悲從中來,放聲大哭。可是她性格剛硬慣了,兩聲哭過,便雨過天晴,唯獨紅了眼圈。等柳鈞趕到,她什麼事都沒有,只有黑眼圈套紅眼圈,異常狼狽。她想不開門,可是又怕柳鈞帶着牽挂上路,不安全,只能勉強開門。

柳鈞見此嚇了一跳,望聞問切卻找不出原因,只好一再保證提出簽字絕不是惡意,但處理方式不正確,傷害到人。飛機不等人,柳鈞放開崔冰冰忐忑不安地離去后,崔冰冰卻留在家裏恨不得批自己耳光,她這是怎麼了,怎麼忽然神經,變得如此賤格。她還真的不是阿三了。

柳鈞與同學駕車沿河西走廊向西,一路山川隔壁,氣概非凡,讓人心胸為之開闊。偶爾回想前幾天工作中糾結的大事小事,胸中不禁另有一番光景。徜徉在自然奇觀魔鬼城裏,柳鈞摩挲着被千百年的風沙耐心卻堅韌地雕刻出來的石壁,他心中豁然。

晚上住宿,他給孫工打電話。即使錯過東海一號的緣分,可是我們不能放棄我們心中的追求,不能放棄我們進入這個行業的初衷,即使沒有東海一號,然而高性能的機械人項目是我們的目標,我們依然得迎難而上。我們或許資金缺乏,資料缺失,需要拉長戰線,前路曲折艱難,可是我們相信我們的努力,相信滴水穿石,相信功夫不負有心人。柳鈞讓孫工佈置下去,第一步,由譚工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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艱難的製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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