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看着她的背影,莫言憶起那天在教堂禱告的娉婷身影。
會是她嗎?
邵莫言倚着廚房的門邊,靜默地看着芷柔忙着準備晚餐。
這副情景,他不知夢了多少回,盼了多少年。他眷戀的瞧着這一切,想像她是老婆,而他是老公,想像這間屋子是他們倆溫馨的家……
「好了。」芷柔輕脆甜美的聲音打破了他的思緒。
當芷柔正想朝門口喊邵莫言時,就見他已經自動的幫忙把菜端出去了。
他真像鬼魅,死氣沉沉的,連走路也輕得沒有一點聲響。
芷柔自烘碗機里拿出兩副碗筷,走到飯桌,在他對面的位置坐下。
破天荒的第一遭,芷柔聽見邵莫言主動打開話題。
「為什麼你一個人住在這郊區,不害怕嗎?」他自私的想了解更多和她有關的事,明知再過二十天,他就得立刻離開她了。
有進步了!這些天以來,他不再少說話,雖然每每都是她先提出話題,但對於她的問題,也不再以靜默相對。
「不會啊!我覺得在這裏很自由。」芷柔笑着回答。
很奇怪的女孩。
「為什麼不和你的父母一塊兒住?」
「我沒有父母。」很自然的,芷柔這麼告訴他。
「對不起。我……」
他的話還沒說完,便被芷柔搶走了發言權。
「不用道歉。」她制止他對自己的歉意。
「我是個自由的孤兒。」絲毫沒有感傷,她反而還滿欣喜如此的樣子,這讓邵莫言百思不解。
芷柔看見他的表情,索性為他解答困惑。
「自我有記憶以來,我一直是一個人,不,應該是還沒記憶時也是一個人。我在聖母瑪莉亞學院長大,裏面的修女、神父看着我慢慢成長;在學院裏,大家幾乎很少說話,自然結成朋友的就寥寥可數了。拿到自己的監護權后,我便離開了學院,獨自在大台北生活,直到最近才搬到這兒。」
她簡單的介紹了自己的過去,平順的像在陳述別人的故事一樣。
「沒有想過找親人嗎?」她很獨立,可是,為什麼他總覺得她像在掩飾着什麼。
芷柔眼裏掠過一絲凄涼,莫言也注意到了。
「既然他們不要我,我又何必去增加他們的困擾。」芷柔佯裝很專註的吃晚餐,但她卻沒注意自己的一雙筷子開始不安地翻動着碗裏的飯。
「也許他們不是不要你,而是有苦衷。」
或許是自己沒有父母的關係吧!他可以感受那種孤獨、寂寞也包圍着她。
「如果他們有苦衷,那我去找他們,也是為他們添麻煩。」芷柔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她不要為了這件事讓兩人之間產生尷尬的氣氛。
「我告訴你我的過往事情了。目前我只知道你叫邵莫言,你的年齡,和你的家裏情況,我一概不知道;能與我分享嗎?」
邵莫言頓了一下。
告訴她可以嗎?他不想對她說謊,但如果告訴她,她也許,不,是肯定會厭惡、懼怕他。他不想這樣。
「我父親是某黑幫的龍頭老大,母親早早就過世了,父親被出賣,所以仇家找上門。至於年齡,我大你四歲不到。」他面不改色的說。
四歲不到,她二十三,那他二十七啰,等等……「你怎麼知道我幾歲?」她記得沒告訴過他。
「我不小心看到你的身分證。」對於她不太在意他所扯的謊,他覺得很高興。
但她似乎不怕他所說的,自己是個黑道大哥的兒子。
「你不怕我嗎?」
芷柔先是朝他露出一個笑容。
「為什麼要怕你?就因為你是黑道大哥的兒子?不……」她放下手裏的碗筷。
「每個人生下來就註定是如此,你沒有權利選擇它,但你可以改變它。拿我來說吧!假如在我小的時候,到街上大喊「誰願意當我的爸爸、媽媽?」,那麼當時我就不是孤兒了,可是,我卻選擇了自力更生,獨自走向我不可預知的未來。」
聽她比喻了那麼個好笑的例子,莫言不禁莞爾失笑。
真有趣!那麼他是不是也能改變自己不再當殺手。
真是難得一見。天哪!他笑了。芷柔震懾在他的笑容里,一雙清明美目直盯着莫言瞧。
等他笑完,他也注意到了芷柔的表情。
「我長得那麼好看嗎?需要你用這麼驚訝的表情看我?」
在他語氣中增添不少的幽默,這令芷柔好開心。
「其實你該常笑,這樣你臉上的線條會更生動柔和一點。」她可不敢說他的表情像具活死人。
如初陽一般溫柔的笑容,立刻浮現在他臉上。
「照你這麼說,我也可以不當自己是黑道大哥的兒子啰!」
他笑起來真的很好看。
「假如你不想做,那你就不是!」他如果當明星,他的忠實影迷、歌迷人數,一定可以繞地球圓周好幾圈。
聽芷柔這麼一說,莫言原本空虛的一顆心,着實填了不少東西。
「你煮的菜很好吃。」莫言突然迸出這麼一句。
「是嗎?你喜歡吃,以後我天天煮給你吃。」不知道為什麼,書斐、書冥、書緣誇她時,她也沒這麼興奮。
呃!該不會……
承認吧!你喜歡他。芷柔這麼告訴自己,但她又對自己修正:只是一點點喜歡他,一點點而已。
真的是一點點嗎?她自己也不知道。
沉醉在自己的思緒里的可人兒並沒有發現坐在對面,表情變化多端的邵莫言。
可以嗎?天天……
假如真的可以,大概是在夢裏或者下輩子。
此時,浮現在他臉上的不是令人驚訝的大笑,不是璀璨如陽光的輕笑;而是蒼蒼涼涼、凄凄楚楚的淡笑。
「你說你是芷柔的哥哥。」
柯奕打量着眼前坐在自己對面,具有領袖氣勢,王者風範的男子。
一股傲立群首的氣息圍繞着他,看去就可以輕易的讓人知道他的手中握有不少的霸業足以讓人為之稱臣,奉他為至高無上的君主。
這樣的人,從一看見他,便不斷地詢問芷柔的一切,還自稱自己是芷柔的親大哥……
「神父,這個問題您已經問了四次了。」宮夜晨耐心的再說了一次:「我是那位你們稱她江芷柔的哥哥。」
幾天前,香港首屈一指的財閥集團總裁宮夜晨得到消息,他失散二十餘年的妹妹在台灣,因此他立刻放下手邊的工作,馬不停蹄,晝夜不分地搭飛機趕到台灣,為的就是希望能早日和親愛的妹妹相認。
待他到達聖母瑪莉亞學院和「格琳」院長再三核對與芷柔相同的特徵時,他更加確信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妹妹。
那修女……不,院長告訴他,自芷柔拿到監護權后,偶爾會回學院看看她和小朋友們,不過她並不知道芷柔確實的去向;她告訴他,如果要知道更清楚一點,就必須找聖母瑪莉亞大教堂的柯神父。
這就是目前他坐在這裏的原因。但顯然位於他面前的這位柯奕柯神父,並未完全消化自己剛才所對他說的一連串事情,所以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問自己相同的問題,而自己也得不厭其煩地陪着笑臉重複回答他一樣的答案。
「你說你叫宮夜晨;但芷柔姓江,和你不同姓。」終於,柯奕換了個問題。
雖然知道芷柔多了個親人,固然為這視若己出的女娃兒開心,但目前人面獸心、歹毒心狠的人口販子實在不少,他可不能把芷柔這可愛的小羊,送入那些人渣、混帳、敗類的虎口裏。
哦!聖母瑪莉亞,請寬恕教徒我口出穢言。柯神父在心裏頭告解着。
唉!總之小心駛得萬年船。
宮夜晨笑看面色和藹的柯奕。
這些年,是他陪在妹妹身邊的嗎?幸好她沒有落入歹徒或心術不正的人手中,不然,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柯神父,您沒忘了格琳院長姓江吧!而且,我妹妹不叫芷柔,這個名字是院長為她取的,既然我已找回了她,誓必得歸回祖姓「宮」,名「月凌」。希望柯神父您明白。」言下之意,是希望柯奕別再喊月凌為芷柔。
「你有證據證明芷柔是你口中所喊的妹妹月凌嗎?」柯奕又再度提出了另一個問題。
對於柯奕接踵而來的問題,宮夜晨絲毫不感厭煩,反而細心的為他解答疑惑,並且感謝他對於月凌的安全問題考量顧慮得非常詳細且清楚。
「格琳院長已和我比對當年月凌所穿的衣服顏色、帽子的式樣、鞋子的顏色和身高,她也拿了一張月凌當時的照片和我的核對。」宮夜晨遞了一張照片給柯奕。
柯奕接過手,仔細的看了一下。
除了那一身樣式精緻的粉藍小洋裝外,就是他所熟悉的嬌容了。一樣細如柳枝的月眉,一樣懾人心魂的丹鳳眼,一樣均勻挺立的俏鼻子,一樣色若玫瑰的紅唇和弧線優美動人的瓜子臉;不同的是,現在的芷柔多了份優雅婉約的氣息。若是讓不了解情況的人來看,必定一眼便確定這照片中可人的女娃兒就是美麗脫俗的芷柔。
不過,……以近來歹人作案的手法,想弄到區區一張小女孩兒的照片,卻也不難。
「宮先生,小小的一張照片並不能代表什麼,因為照片這種東西,並不是家人才可以擁有。就格琳院長,她只要輕聲細語的叫小朋友站好讓她拍照,她就可以很輕易地獲得一張照片,至於你所說的身上的穿着,相同穿着的小女孩並不是沒有。」
柯奕觀察着宮夜晨的表情,見他依然一臉微笑,又繼續道:「不是我故意挑毛病,而是芷柔從我遇見她直到現在,我視她如己出一般疼愛,捨不得她有一絲的不愉快,更不用說三番兩次有人來認她,我就必須把芷柔交給他們。芷柔成年後,拿到監護權,院方便沒有權利再過問她的行蹤,除非宮先生您有通天的本領,否則,想知道芷柔的去向,就一定得經過我這關。如果宮先生您拿不出任何其它更具證明力的資料,那麼很抱歉,我無法提供你任何芷柔的消息。」
聽見這一席話,宮夜晨更欣賞這位柯神父的智慧,他一直以為每位教徒的腦中只有一些神哪、耶穌呀、聖母瑪莉亞的,看來,他得改變自己迂腐的舊觀念了。
他不似那位格琳院長一般的好對付啊!真是說得他啞口無言,黯然失色,他的確沒有其它更足夠證明芷柔就是月凌的資料,因為無瑕的月凌身上並沒有任何明顯的疤痕,有的也只是一些普普通通微不足道,小得不起眼的痣,試問誰沒有痣啊!唯今之計只剩必須準確無誤地指出那些痣的位置,但……,請問,誰吃飽閑着去記得「痣」分佈的位置,就算是自己最親的人,也沒那個「閒情逸緻」吧!
如今他能以笑臉對人,完全拜多年爾虞我詐的商場戰爭的考驗,造就了今日遇事必須冷靜自持的宮夜晨。
不過他倒是說了一件事,不由得令宮夜晨想大笑。
「柯神父,您真幽默,我宮夜晨雖沒有通天的本領,不過,以我身為香港十大財閥之一的宮氏集團首腦的能力,想在這小小面積的台灣,找到我妹妹宮月凌並不難。我之所以來見你,完全是為了想知道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可以讓月凌如此信任,並視若生父;所以我也要來看看是不是也能對你產生那種感覺。至於你能不能告訴我月凌的下落倒是其次,我一樣可以輕而易舉地得到消息,不過時間上快慢的問題而已。」
的確,只要知道月凌在那個國家,查出她的下落便容易多了。
以往,他一味的往國外歐美地方反覆不停的追蹤找尋,可是,萬萬沒有想到月凌會流落到這寶島祖國。至於原因,他不知道,過世的父母不知道,或許只有抱走月凌的人知道;千尋萬覓,就是找不到月凌的足跡。要是早想到,月凌也不用棲身於孤兒院之中,委屈二十載。
知道宮夜晨顯赫的背景,柯奕不再懷疑他有何不良的心機。
一個有權、有勢、有財、有富、名利雙收的人,又豈會如此在乎一個對他毫無利益可言的女人;很明顯的,芷柔可能真的是他嘴裏口口聲聲叫的「月凌」。
「以你的身分,我相信你可以立刻得到芷柔……不,月凌的消息。」見他因自己的改口而笑,柯奕也跟着笑了。
「叫了那麼多年,一時改口,還真不自在。」
「不過,令我百思不解的是,為何直到今日你才來找芷……,月凌?」一時的變化,着實令他。
「不,我找月凌有二十年了,我繞了整個地球,但卻沒有在台灣多作停留,更沒有仔細查訪。我以為她落入人口販子手中被送到外國,所以我大半時間都往國外去找,甚至透過海關託人注意,卻仍徒勞無功,毫無線索。」
前幾年,礙於年齡問題,白白浪費了十一個年頭;確實的開始追蹤月凌的消息,是在他正式接手宮氏財團時。
愧疚與無奈霎時包圍着宮夜晨。
見他這樣,柯奕着實不想再雪上加霜,但自己實在很為月凌感到委屈。
「月凌,受了很多苦;和她相認后,你一定要好好疼她,以彌補過往的傷痕。」芷柔終於有了親人,柯奕高興的差點滴下眼淚。
唉!今後叫他如何習慣「月凌」呢!
「我明白。」月凌該為自己遇到個好人而慶幸。
「現在可以告訴我月凌在哪裏了嗎?」宮夜晨恨不得立刻飛到妹妹月凌的身邊。
「雙江咖啡館,假如你不知道它在哪裏,路上隨便抓個人問;台北市,大概沒有人不知道「雙江」。如果在那兒見不到月凌,你只好到這個住址去找。」柯奕遞了張紙條給宮夜晨,上面寫的是月凌的住址。
「謝謝!」宮夜晨接過紙條。
「我會再來看您的。」他舉步往外走。
月凌,大哥要把全世界的幸福都給你。宮夜晨暗自發誓。
柯奕望着宮夜晨離去的背影,自語地道:「願主賜福與你們兄妹。」
那個男人究竟是誰?
此時在眾星子閃爍的月夜下,宮夜晨眯着一雙精銳駭人的深邃的瞳眸,嘴上叼着一根煙,心裏百味摻雜的審視着屋裏晃動的兩個身影。
長發的女子,着連身的白色長裙,柔美動人的氣質,悠悠的自那修長的身軀散發出來,脫俗出塵的容顏上,添了一抹動人的微笑,舉手投足間的細膩款款,足以令每個見過她的男人都為之傾倒。不用說,他明白,她就是他日夜惦念掛心的妹妹宮月凌。
而另一個身影……雖是一身的休閑服,但他可以很清楚地接收到自那男人身上所散發出的強烈危險氣息,猶如夜行於深山叢林的一隻黑豹,壯碩的身形與黑夜融為一體,即使看不見它,卻仍可以感受到它所散發的窒人訊息。不同的是自己可以很清晰地看見他的形體與面孔。
他得承認那男人的確長得不錯,臉上剛毅的線條,輪廓深而不沈,一看就知道是高智慧的混血兒,抿成一條直線的嘴唇,明顯讓人知道他很少笑,甚至不笑;但月凌溫柔的神采,似乎融化了那男人的心,美麗的笑容,也使他臉上的表情柔和了許多。
他在那個不知名的男人眼裏,看到了……愛。
究竟那男人和月凌是什麼關係?
當下,宮夜晨決定先撇開和妹妹相認的事,他得查查那個渾身充滿神秘氣息的混血男人。
基於職業殺手的本能,在不久前,邵莫言便發現二道炙熱的眼光射向屋裏,隱隱約約的殺氣隨空氣的對流直撲向向己。
邵莫言警覺的聚集起心神,保持一貫的冷靜態度。
「芷柔,外面有人。」他一說完,果真一聲門鈴響起。
「你怎麼知道?」芷柔好奇的看着邵莫言,不等他回答,就獨自去開門。
因為沒看過來人,芷柔並沒有打開大門,只隔着鐵門和他對話。
「請問,我認識你嗎?」言下之意是——我記得我們不認識。如天籟般的聲音配上天使一樣的微笑,芷柔好奇地打量眼前的男士。
令她莫名的不是他令人驚訝,媲美阿波羅俊毅的臉龐,而是一股似曾相識,熟悉的悸動。
不回答芷柔的話,宮夜晨只是靜靜地看着鐵門后的嬌顏。
月凌,出落得漂亮了。在這七千多個日子裏,你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
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目光直盯着芷柔瞧,完全忘了他和她的關係,在她眼底是個街邊的陌生人而已。
「先生。」見他似乎沒把先前的話放進耳朵里,芷柔又喚了一聲。
聽見她的叫喚,宮夜晨才回過神,「對不起。」
「沒關係。」好怪的人。
「先生,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嗎?」芷柔再次問他。不過這次,那股親切感促使她換了個問法。
「對不起,小姐,我的車子引擎燒掉了,不知道方不方便進府上打擾,借個電話讓我撥回家叫人來接我?」保持紳士的風度,一向是客家人的祖訓。
由於屋內那個來路不明的男人,宮夜晨以過客的身分和芷柔相對。
發送善心的激素,一直是芷柔毫不吝嗇的,她毫不猶豫地就開了鐵門。
「請進來吧!」
等宮夜晨進門,芷柔便隨後關上門。
「這裏的建築設計滿不錯的。」宮夜晨假裝打量着這間房子。
其實,在教堂時看到地址,他只是很熟悉,但也沒去在意,到了這裏,他才想起這裏是他在台灣新開發的別墅社區,說是社區,卻也只有四戶屋子。對於這裏的建築設計,他再清楚不過了,因為是他企劃設計圖的;不過為了佯裝第一次到這裏,就得作假一下。
「是啊!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芷柔想起了剛到仲介公司時的情景,忍不住笑了出來。
「售屋的仲介公司,他們還有售屋的條件呢!真好玩。」
「哦!什麼?」他早知道了,因為條件也是他定的。但還是佯裝不解。
「喏!買這裏的房子,不是有錢就行了哦!得要品行端正,無不良記錄且具有藝術氣質,喜愛優雅清靜,有公德心與樂於助人……等。」芷柔想到,為了填那張個人性格誠實調查表,她差點沒累死。
「真是這樣。」宮夜晨欣賞着芷柔說話的表情。
他這樣,也是別有用心的。這裏乃屬郊區性質的地段,況且背山面海的,若讓沒有格調的人買到了這裏的房子,怕是糟蹋了他的苦心,也浪費了這麼個富有詩意的環境。
月凌住這裏正好。她典雅不失高貴的清秀氣質,再加上明媚闊遠的山水,就好似居於桃花源的靈氣仙子,自然又純樸。
說話的同時,芷柔與宮夜晨也已進了屋裏;他們這般的說說笑笑,聊得如此親密,看在另一個人的眼底,好不是滋味。
「芷柔,您認識他?」警報未除,再加上醋汁四濺,邵莫言冷眼掃向宮夜晨。
「我自我介紹,我姓宮名夜晨,這是我的名片,若要我效勞,請不用客氣。」宮夜晨接收邵莫言的冷眼凝視,他遞了一張名片給邵莫言。
邵莫言看了下名片。
宮氏集團總裁宮夜晨
「邵莫言。」以為是芷柔的朋友,他禮貌性的報出自己的名字,既然別人都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邵莫言。宮夜晨在腦子裏重複了一遍。
芷柔卻突然說了一句令邵莫言提高警覺心的話。
「宮夜晨,宮廷中夜裏的星辰,很好聽,也很詩意。」芷柔開心的說著。
你的名字也很浪漫啊!宮月凌,宮廷里月下的凌波仙子。可是正解不是這樣的,月凌!礙於仍不能相認,宮夜晨只好偷偷地在心裏糾正芷柔,臉上的笑容因芷柔的話,也更加地璀璨迷人。
「第一次,我的名字被叫起來,感覺是那麼好。」不過他還是希望月凌叫自己「哥哥」,好讓他懷念一下舊時往日的溫馨記憶。
「芷柔。」邵莫言招手喚芷柔過來。
「你不認識他?」他輕聲地問。
這時宮夜晨的聲音卻傳到兩人的耳朵里。
「芷柔,我可以借一下電話嗎?」宮夜晨可沒忘掉他扯的謊。
邵莫言一聽,心裏簡直「妒」火中燒,醋海生波。
芷柔!叫得那麼親密。他忘了自己也是這麼叫的。
「可以,電話在茶几上。」芷柔伸手指了個方向。
她又轉向邵莫言,「我當然認識他,不然我怎麼會讓他進來。」
「什麼時候認識?」莫言再問,他根本不放心那個叫宮夜晨的,他沒忘之前的殺意。
「剛剛在門口呀!」芷柔奇怪的看着莫言。有什麼不對嗎?
常年在咖啡館工作的關係,芷柔總可以把第一次上門的客人當成相識多年的老朋友,所以她並不覺得奇怪,倒是邵莫言先嚷了起來。
「剛剛在門口!」他強迫自己別生氣。
「剛剛在門口,就因為他按了你的門鈴,所以你就和他認識了,並且請他進來作客?」他氣她為什麼老是把全世界的人都當成好人,尤其……是一個男人。
總歸一句話,就是他在「嫉妒」。
「才不是這樣,你以為我是那麼隨便的女人嗎?」芷柔不平地反駁,更為他這樣說自己而感到生氣。
「難道不是?」妒意沖亂了邵莫言的理智,他低聲地吼着,一雙黑眸也像在指控着她。
「你……真是不可理喻。」原本想解釋,但一看見他指控般的眼神,芷柔便更加生氣。
芷柔轉身走向宮夜晨,看見他皺着眉頭。
「怎麼了,家裏沒人嗎?」
不是沒人,是沒家。宮迄晨在心裏沒好氣的說著。
但他還是一派微笑的說:「很不巧,正是。」他蹙一下眉頭,這個動作讓人以為「他也沒辦法」。
從香港搭飛機到台灣,一下松山機場就直奔聖母瑪莉亞學院,再往聖母瑪莉亞大教堂,然後就到了這裏。
該死的宋擎雲!也沒告訴他酒店的電話,他總不能撥一零四查號台問酒店的電話,否則就穿幫了。
他上哪兒找一個人來替他圓這個局啊!宋擎雲,回去我非扒了你的皮,拆了你的骨。
芷柔開口:「我送你回去好了。」正好,不用看見那個是非不分的傢伙。
彷佛救世主臨幸了宮夜晨一般,他笑道:「真不好意思,又麻煩你。」
不錯!不錯!待會兒路上可以和她討論他倆是兄妹的問題。像稱了心意,宮夜晨在心裏直叫好。
「不會的。」她想,她必須好好想想自己對邵莫言究竟是什麼感覺。
「我們走吧!」
芷柔與宮夜晨正準備出門,邵莫言的聲音突然在他們背後響起。
「芷柔,你要去哪兒?」驚覺自己嫉妒過了頭,嚴厲霸道的語氣傷了芷柔,他怕極了她要避開自己。
「我只是送他回去而已。」芷柔放出輕柔的語氣安撫他,以掩飾心中複雜的情緒。
「我送他。」他不想她與宮夜晨獨處,那會令他胡思亂想。
「不必了。晚了的話,你就先睡吧!」芷柔拒絕道。
看着他們倆離開,邵莫言煩躁地雙手反覆的爬着帶點褐色的頭髮。
對不起,對不起……邵莫言低低的呢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