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在等待者上餐的內工檔,梵依拿出預備好的簡,報資料。
在他灼灼的目光中,她暗暗吸了口氣,故作鎮定地將資料放到他面前,自己拿起另一份。“總裁,我們可以開始了嗎?”
“一起看就行了,不用這麼麻煩。”維庸將梵依剛剛放在桌上的資料收起,放到另一邊的桌面上,傾身靠向她。貼近的身子,險些更嚇得梵依剛入口的咖啡噴了出來。
“總裁,請你尊重一點。”梵依趕忙挺正身體,試圖與他保持三十公分以上的距離。
眾目睽睽之下,而且又是在公司對街的餐館裏,這萬一不幸被公司的員工給瞧見了,明天她就等着被口水淹死吧。
他聳聳肩。“有什麼好怕的?”
“總裁當然不怕,可是我只是個小秘書,不得不小心謹慎。”她隱忍着脾氣,擠出聲音。
戒心這麼重,一點都不好玩。維庸頓覺索然無味,正好眼尾瞄見侍者已經端來餐點,索性將她手上的文件抽走。
“行,那咱們先吃飯,吃飽了,才有力氣做事。”
不空着肚子談公事,呵,他還真是善待自己。梵依眉心一皺,輕嘆了一口氣。算了,他是老闆,她只是個小秘書,沒有說話的權利。
梵依很努力的吃着自己餐盤上的食物,只是跟一個才剛接掌公司的上司吃飯,對他的個性還搞不清楚的情況下,緊揪的心令她毫無食慾。
就在這時候,她發現眼前的餐盤突然出現了一根叉子,順着叉子,她抬起了頭,剛好迎上了一張痞痞的笑臉。
“我覺得你這塊肉,好像比我的好吃。”話才剛說完,被他看上的那塊肉已經人了他的口。接着,他又說:“嗯,果然比我的好吃,廚師偏心,對你比較好。”
梵依放下刀叉,無力的問:“要換嗎?”
反正今天被他這麼一攪和,滿肚子悶氣的她一點食慾也沒有,如果他不介意上面沾有她口水的話,她倒不介意他拿去享用。
“好啊。”他毫無羞恥心的將已經吃了大半的餐盤和她對換,接着大快朵頤起來。
看着面前他已經吃了一半的牛排,梵依笑了笑,並沒有動手,反而吃起剛剛沒吃完的蔬菜沙拉。
“怕胖?”他不喜歡有些女人為了身材而暴殄天物的壞習慣。看了他一眼,她表情冷漠的搖搖頭。“不怕。”就這個眼神、就這個態度,挑動了維庸記憶深處的某條神經,讓他更加確定在今天之前見過她,而且兩人之間的交集似乎沒有之前想的那麼單純。
“左秘書,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面?”他定定地凝視了她數秒,那扇長滿蜘蛛絲的記憶之門被開啟,且迅速地依着他的指令翻查着。
她也皺了下眉。怪了,這聲音、這說話的語調,怎麼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大膽思考,小心求證,當她抬起頭,與他四目相接的那一剎那,維庸的大腦也正好搜索完畢。
他唇角揚起了玩味的邪肆笑容,他想起來了,而且還記得一清二楚!眼前的這個左秘書,正是三年前他在路邊撿到的那個哭得好不傷心的女人,那個曾留給他一夜美好記憶后就失蹤的可惡女子。
原本對那件事的記憶就不輕易碰觸,加上她刻意的遺忘,腦海中對他的殘存記憶近乎於零,加上那天心情不佳的她又喝了不少酒,梵依還是只覺得自己似乎曾聽過這個聲音,接觸過以這種調調說話的人,其他的,一點兒也想不起來。
不過,她知道,他們在到公司之前,的確見過面。“你忘了,我今天早上才差點撞上你的車子。”
“不,在那之前。”他搖搖頭。
再看着她,微噘的小嘴、頸部優雅的曲線、白的皙透明的肌膚,他更加確認了她就是三年前那個從他身邊逃掉的女人,也是惟一一個讓他對自己的魅力產生質疑的女人。
她神情微僵,口氣淡淡的說:“總裁,如果你要我跟你到這兒吃飯,只是為了釣女人的話,很抱歉,我要告訴你,我對你一點興趣也沒有。”她可不想成為同事們茶餘飯後的無聊話題。
“你記不得了?三年前的一個夜晚,你坐在馬路邊傷心的哭泣着。”他好心提醒。
三年前,奶奶過世的那一年、她失去惟一親人的那年……回想到這兒,心開始隱隱的揪疼着,額頭上開始泛起了一層薄汗。
“怎麼了?”她倏地泛白的臉,讓維庸認為她應該想起了什麼。
別過臉,不想露出自己臉上的脆弱,她喑啞着嗓音苦澀的笑着說:“那一年我周遭發生了一點事情,情緒並不是很穩定,我不知道你說的是哪一個夜晚。”
“什麼事?”他好奇的追問。
閉了閉眼,將傷痛勉強按捺下,當臉上的表情恢復之前的淡然,梵依這才張開眼睛,回應他疑惑的目光。
她清了清喉嚨,表情嚴肅的說:“總裁,我想這是我的私事,不方便與人分享。”
該死的,她把他當外人!維庸忘了自己本來就是個外人,為了她這句話,暗自生氣着。
“我是老闆,我有權利知道我員工的一切。”他忍着氣,從齒縫間擠出聲音。
“請到人事室查,我想那兒有總裁你想要的資料。”但不包括她的,因為她的一切,楚婧和韋雲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無須另做紀錄。
他當然會去查個清楚。他抬頭,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她屏住氣息,不敢妄動,怔愣地看着那張邪魅攝人的臉,驀然發現,這張臉竟然帥的不像話。
剎那間,心窒了一下。
“看夠了嗎?我的好秘書。”他邪氣的睇着她的眼眸,臉上痞痞的笑容更甚。“我知道我很帥,不過你也不要這麼忘情的看着我,我會害羞的。”
聞言,她愣了愣,為了自己的恍神,為了他直接而過分的話,臉迅速地燃燒了起來。
她將餐盤挪到一旁,拿起那兩本被冷落的簡報資料。“總裁,如果你也吃飽了,我想我們還是快點進行公司的簡報。”
原本就不怎麼健康的胃開始痙攣,隱隱抽痛起來,梵依眉心微蹙了一下。
“你在皺眉。”他還是發現了她臉部細微的變化。
“沒有。”他看得那麼仔細做啥?
他堅持。“有,我就是看到了。”她在撒謊。
闔上攤開的資料,梵依決定不再虐待自己的將資料收起,隨即站了起來。
“我想總裁今天似乎還不急着聽公司簡報,那麼我先回公司了。”
她看着他的眼神冷冽如刀,大有他如果還敢有意見的話,那麼他就等着被她的目光殺死、等着被她撕了生吞下肚的意思。
不想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他配合的聳聳肩。“好吧,那就改在明天。”
梵依拿出屬於她那一份餐的錢,而且還加上了百分之十的小費。“這是我今天的午餐費。”
公歸公、私歸私,雖然是他提議到餐廳用餐兼聽簡報的,可她就是不想欠他。
“和女人吃飯,我沒讓女人掏腰包的習慣。”看都不看她放在桌上的錢,維庸逕自拿了賬單付費。
唉,這女人清醒的時候脾氣掘的跟臭蟲一樣,一點也不討人喜歡,還是醉酒的時候憨的討人喜愛。
“競天,您好。”肩上來着電話,一手翻閱着慕維庸交代要看的企劃書,另一手飛快的書寫着電話中人的名字和聯絡電話,她這會兒電話才放下,隨即又有一通電話轉接上來。
“唉呀,汪董,好久不見,您好呀。”
其實是根本沒見過面,因為上次和韋雲去簽約的是楚婧,不過汪董的喜好漁色在競天早已有所耳聞,幸好梵依只負責聯絡,至於和他接洽公務事宜,都是由韋雲親自處理。
“左秘書,聽說你們競天換新總裁啦?該不會是公司營運發生危機了吧?”對方緊張的問。
“沒這回事,汪董您多心了。”順手拿起茶杯喝一口茶,梵依繼續接著說:“我們韋總裁只是有事到歐洲去了。您也知道,我們韋夫人在歐洲出了點事情,總裁趕去處理,可是他又怕他不在的這段期間,合作的廠商產生誤會或是臨時有事情要解決,所以就委託齊越的慕總裁代為處理公司的業務,這是為了照顧與我們合作的客戶,可不是公司營運有問題喔。”
“可是外傳……”
梵依立刻打斷他,“您放心,合作案沒問題,還是汪董您不放心,這件工程由我們競天獨立來完成也可以,只要汪董您不心疼解約后的損失,立刻會讓貴公司少賺好幾千萬。”
“這可是個大損失。”對方猶豫着。
“對啊,所以站在您的立場,我希望汪董您三思啊。”梵依嬌柔的聲音若不仔細聽,真讓人誤以為她是在講私人電話。
“好吧,那我再考慮、考慮。”
女人細細柔柔的嗓音是安撫不安情緒的最佳安定劑,也是男人最無法抗拒的魅力之一。
“汪董,放心啦,一切都沒問題,真的是您多慮了。如果您有空,不妨過來喝個咖啡了解一下,您就會發現其實競天的業績依然維持一定的成長率向上攀升。”梵依依舊以最溫柔的嗓音撫平汪董不安的情緒。
光聽聲音就讓人骨頭酥了一半,如果又是個嬌滴滴的大美女,那就太完美了!江董的色慾之心被挑起。他語帶玄機的問:“喝咖啡?是左秘書你親自泡的嗎?”
她哪聽不出汪董的醉翁之意不在“咖啡”,不過當下屬的可沒得罪客戶的本錢,加上汪董是競天的大客戶之一,韋雲不在,這個新總裁脾氣又難以捉摸,梵依也只能暫時裝傻,假裝聽不懂。
“當然。”依舊是甜蜜蜜的嗓音,在心裏,梵依卻咬牙切齒地大罵他色豬一隻。
汪董大笑,“好、好,我一定找時間過去,到時候向左秘書討杯咖啡喝啊。”
“一定,我會泡上等的藍山咖啡等汪董您的大駕光臨。”當然也等着在你的咖啡中加上十斤巴豆!梵依暗暗想着。
放下電話,梵依一臉不悅地嘀咕着,渾然不知有個人早已倚在門邊,一臉玩味地聽着她用嬌嗲得可以溢出蜜汁的柔媚嗓音安撫客戶。
“原來競天都是用美色安撫客戶的。”他嘖嘖有聲的說道。
梵依聞聲轉過頭,剛好對上慕維庸一臉輕蔑的嘴臉,瞬間,小臉熱辣一片。
“我……不是……”她張口欲抗辯,無奈瞬間停擺的腦子卻組不成完整的句子。
“用不着急着解釋,我只是要告訴你,以後競天和客戶談事情,禁止再用女色誘惑客戶,競天講究的是品質和信譽的保證,讓客戶了解這一點才是最重要的。”話中羞辱的意味,再明顯不過了。
他更加懷疑她和韋雲到底是什麼關係?楚婧當初該不會是被氣的遠走他鄉去散贈的吧!
什麼意思?他到底把她當成什麼樣的女人了?一個專用女色誘惑客戶的秘書嗎?梵依氣炸了,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迅速地交替着。
“難道不是?”看着她紅白交替的臉龐,慕維庸故意學着她剛剛說話的語氣,“我一定等您。”
慕維庸學的有七八分像,但男聲女調的嬌嗲聲音令人不敢恭維。“夠了廠尖銳的嗓音從梵依口中逸出。
呵,他這個做老闆的脾氣還沒發作,她這個小秘書倒先行發了脾氣咧。維庸眼神冷冽地看着她,表情滿是蓄勢待發的慍怒。
猛然發現自己的情緒有多失控,梵依趕忙住了口,但不斷上下起伏的胸口還是泄露了她的情緒。
他就是有辦法挑起她的脾氣,將她逼得情緒瀕臨失控,他夠很、夠厲害!
好一兒后,她才緩緩的開口說:“總裁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我還有事情耍做。”一絲不苟的嚴肅態度,清楚的告訴他,若無公事請別來煩她。
慕維庸的霸道、強勢和無理,她是領教過的,梵依很清楚自己沒有戰勝他的能耐,乾脆不再說話,轉頭做自己的事情。
看着她冷然的態度,維庸很火大,卻說不出自己到底在火大什麼。
通常老闆在意的是秘書能否將客戶不安的情緒安撫好,至於用什麼方法,老闆通常不會過問,只是不知為什麼,他就是聽不得她用兩種截然不同的說話語調對待他和別人,加上一想到她
和韋雲之間曖昧的關係,他的心就十分不舒坦。
“誰說我沒事找你了。”維庸腦袋一偏,示意要她進辦公室。
跟在他身後,辦公室的門才關上,隨即聽到慕維庸的命令:
“過來幫我按摩。”對她,他豈會錯過濫用特權的機會?
她眉心微微一蹙,人並沒有往前。
“怎麼?我說的不夠清楚,還是你聽不懂我說的話?”他口氣很差。
叫她進來,只是想看她,想和她單獨在一起,說穿了,他就是還在氣她剛剛用那種口氣和客戶說話,那種溫柔,不應該用在那些無謂的人身上。
梵依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走了過去。
她力道適中的在地寬闊的肩膀上揉捏着,以溫熱的掌心熨盪着每一處緊繃的肌肉,頓時,他肩膀上的緊繃與酸疼舒緩了不少。
過去奶奶的身體不好,時常那兒酸、這兒疼的,為了舒緩奶奶的疼痛,所以梵依練就了一手按摩的好工夫。
“你也是這樣幫韋雲按摩?”維庸冷不防捉住在肩膀上忙碌的手,往前一拉,問道。
一個重心不穩,梵依整個人往前倒了下來,正好跌坐在他大腿上。
她掙扎着要站起來,並懊惱地低嚷着:“你……你做什麼!?”
“你還沒回答我,你也是這樣幫韋雲按摩的嗎?”
想到她的手曾在韋.雲身上製造如此舒適的感覺,他的心裏就有着濃濃的不快。梵依別過頭,不想理會他帶刺的問話。
“說。”雙指掐着她的下巴,強迫她的眼與他的眸對視。
“那是我和韋總裁之間的事,我想這與總裁您無關吧。”
他的舉動讓梵依感到生氣,她故意加重“您”字,有意將兩人的關係劃分清楚,卻忽略了這話聽在有心人耳里,反而造成了更多的遐想。
果然!
維庸的心微微酸了一下,一股莫名的惱怒襲上腦門,他無預警的將唇湊上前。
“你……你這是做什麼!”來不及消化的震撼,令她頻頻喘息抗議,用力地推擠着地的肩膀,試圖想將他推開。
“做韋雲做過的事。”不理會她的推擠,他理所當然的回答,雙手忙碌的解除着她上衣的扣子,迫不及待的探索着她優美的曲線,感受手掌下的溫度。
“該死,你怎麼可以這樣!?”她羞惱的淚都要奪眶而出了。
“韋雲可以,我也可以。”
他這是什麼鬼話?人家韋雲大哥才不會這樣對她!
“放開我!”
“韋雲不是這樣嗎?那麼是更直接的哩。”不理會她的抗議,他煽情的在她耳邊細語,惹的她臉蛋羞紅。
“夠了吧!”她重重的推開他。天曉得,此刻的梵依覺得有多羞愧。“不管我和韋雲之間怎樣,你都沒有權利這樣對我!”
強忍着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梵依迅速的跳離他,顫抖着雙手扣着衣扣,不斷的深呼吸穩住就要崩潰的情緒。
沒有這個權利!?
天啊,維庸將身體重重的往後靠,整個沉在皮椅里,無奈的呻吟。
他見不得她投進韋雲的懷抱,這種感覺差勁透了!
“去,幫我泡杯咖啡。”一個轉身,他背對着她下着命令。
若仔細聽,任何人都聽的出他話中的無理取鬧,只可惜仍處於盛怒中的梵依沒聽出端倪。
“是的,請總裁稍候,咖啡一會兒就送來。”梵依面無表情的轉身往茶水間走去。
“筱侮,等一下你幫我送杯咖啡到總裁室,好不好?”
看着放在桌上已煮好多時的咖啡,再看看玻璃窗外正低頭看着公文的慕維庸,梵依拿起電話對與她辦公室只有一樓之隔的筱梅求救,因為她實在沒有那個勇氣再單獨進去面對他。
“可是我現在正在忙。”筱梅的聲音透着為難。業務部最近承接了一支廣告宣傳,她忙着敲定影視紅星的拍攝時間,正要和攝影師接洽。
由於這位江攝影師的拍攝技巧是有目共睹的好,所以他的時間幾乎天天滿檔,要從中安插時間並不容易,而且他又是有名的難纏,再加上剛好那位影視紅星的檔期也是滿檔,為此她正極力的交涉之中。
“你幫我這個忙,至於江攝影師的時間我來跟他談。”條件交換,誰也不吃虧。
之前在競天的幾個工作會報上,梵依碰過他幾次,彼此的印象還不壞,交涉起來應該不會太難才對。
“真的?”筱梅的聲音透着興奮,她正苦於不知該怎麼限對方說呢。
“當然。”梵依拍着胸脯保證。“等會你順便將時間表和他的電話拿上來。”
他上次有給她電話。不過梵依認為用不着,所以隨便一塞不知給塞到哪個角落了,她懶得再費神去找。
“沒問題。”
筱梅高興的立刻掛上電話,沒兩分鐘,她已經出現在梵依的辦公室門口。
“拜託羅。”
“也拜託你了。”
梵依從她手中接過電話和時間表,順手將桌上的咖啡遞給她,高興着不用進去看慕維庸的臉色。
就在筱梅端着咖啡進去的時候,她拿起電話,正打算和那位時間滿檔的江攝影師聯絡之際,突然從總裁辦公室傳出一聲厲吼——
“滾!”
緊接着,筱梅像受驚的小鹿班比似的,在摔落咖啡杯的聲響和慕維庸的怒吼聲中奪門而出,半句話也沒說,就連滾帶爬的逃回業務部。望着仍在地上滾動的咖啡杯碎片,梵依臉部神經再度嚴重抽搐,一排黑線隨即蓋滿半邊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