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岔路口兩兄弟揮淚而別 大王莊王員外招婿入門(下)
龐府龐文書房
雖然夜色很深了,可龐府內外仍然燈火通明,龐文衝著龐祿大發雷霆地罵道:“怎麼你們連一個柔弱的女子都看不住,愣是讓她給我跑了,你說:養你們這些人還有何用?”
龐祿哭喪着臉說:“太師爺息怒,這些日子因為忙於誇官應酬,又加上追抄呼王府,小人一時疏忽,就把娟兒給跑了……”
龐文把自己桌子的文房四寶,用胳膊往地上一掃,只聽“啪啦啦”一聲刺耳的破碎聲,全都摔得粉碎。
接着龐文罵道:“跑了就去找哇,哭有什麼用!”
龐祿唯唯諾諾的退出了龐文的書房。
岔路口
呼家兄弟二人不知又跑了多久,突然發現前面是個岔道口。
呼守信望着呼守用問:“大哥,我們走哪條道?”
呼守用想了想說:“這是天意呀,我看咱倆要分開了,”
呼守信不解地問:“什麼?大哥你要和我分開?”
呼守用放鬆了馬的韁繩,那馬確實累了、餓了,竟在地上迫不及待地啃起了草皮。
呼守用嘆了口氣說:“唉,天意難違呀。”
呼守信又問了一句:“大哥,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呼守用說:“如果咱倆再這樣跑下去的話,恐怕我們誰也逃不出去,若是分開跑,那老賊只能抓住我們一個。只要咱倆能逃出一個,日後就有報仇雪恨的機會。”
說完,呼守用率先跳下馬來,然後把馬韁繩往呼守信手裏一塞,說:“這匹馬還有點力氣,你馬上騎這匹馬向那條道走,無論發生什麼情況,你都不要管我!”
呼守信哭着說:“不,我不和你分開!”
呼守用不由分說,一把將呼守信從他那匹馬上拉了下來。
呼守信雙目凝視着哥哥,他從哥哥的眼裏發現:哥哥是真的生氣了,於是,他馬上雙腿跪在地上衝著呼守用磕了一個頭,又叫了一聲:“大哥,”
呼守用望了一眼遠處星星點點的火把,發現火把正在向自己移近,夜風裏還不時送來追兵的嘈雜聲。
這時,他猛地推了呼守信一把說:“快走!”
呼守信用手擦了擦眼睛,說:“大哥,既然大哥決意要和小弟分開,那小弟只有先走一步了,請大哥自己多保重吧。”
呼守用扭過頭,看也不看呼守信一眼,又勵命令道:“走!”
呼守用小心翼翼地上了馬,剛要走,呼守用馬上又扭過頭來說:“等等,”
說著就把身上佩戴的兩塊佩玉解下一塊,交給已經坐馬背上的呼守信說:“二弟,這是在我剛剛生下來的時候,外婆賞給我的兩塊佩玉,你帶一塊我帶一塊上路吧。日後有那麼一天,如你我二人不能相認,就以這塊玉為憑。”
說完,呼守用也哭了。
此時,呼守信連看也沒敢看哥哥一眼,強忍着淚水,什麼也沒有說,只把兩腳往馬肚子上一磕,那馬就向另一條道上跑去,不一會就消失在夜幕之中了。
呼守用一直站在夜幕里,直到追兵走近了,他才翻身上馬,又向一條石子路上跑去。
漆黑的夜色中,又響起了一陣勻稱的馬聲。
在後面緊追不捨的龐龍和黃文炳,隱隱約約地聽見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先是為之一怔。
黃文炳馬上“噓”了一聲,說:“你聽,那邊好象有動靜。”
龐龍也聽出來那是一匹馬的馬蹄聲,就得意地笑了笑,說:“好小子,這回你們可跑不了啦!快追!”
官兵們又像一窩蜂似地向西北方向追去。
呼守用見大隊兵馬竟直奔自己而來,使勁抽了坐騎一鞭子,那馬就像騰空了一樣,沒命地向前方跑去。
黃文炳和龐龍的馬隊數不清的馬蹄子,像拌蒜一樣,敲打着地面。
前面的呼守用全身伏在馬背上,像急風暴雨一樣不停地疾馳。
不知又跑了多遠,那馬再也跑不動了,終於在一條小河溝前,扒下去了……
不一會,就看見從那匹馬的嘴裏吐出許多白沫,再也沒有起來。
呼守用下馬之後,又不顧一切地跑上了山坡,隨後又鑽進了一片松林。
黃文炳追到小河溝前,突然一名官兵稟報:“黃大人,你看:這兒有一匹死馬。”
黃文炳和龐龍一起催馬來到那匹死馬跟前,用手摸了摸那匹死馬,自言自語地說:“身上還冒熱氣,這是剛死的,沒錯,這兩個逆賊就在這附近。你們大家給我搜!”
龐龍也跟着叫道:“快!大家分散開去找,誰抓到活的賞錢一千貫,沒活的找到死的也賞錢五百貫……”
馬隊一聽,頓時分散開來,火把把大地照得通明。
呼守用跑過了松林后一看:前面是一片黑呼呼的村莊。這時他再也走不動了,他就在地上不停地往前爬。
一直爬到一所深宅大院門前的石階上,他便失去了知覺,暈倒在石階下。
黃文炳和龐龍加上後來的龐虎,把荒野和松林找了個遍,仍然不見呼家兄弟的綜影。黃文炳顯然有點着急了,便問了一句:“這是什麼地界?”
一名龐府親兵答道:“稟告總兵大人,前面就是尚江縣的大王莊。”
黃文炳疑惑了一下,說:“哦,知道了,這就是大宋開國功臣王貴的莊子,世上偏偏有這樣的傻子,放着京官不做,非要隱居山林……”
龐龍不耐煩地說:“管他王貴、李貴,快,快把這個村莊圍上,挨家挨戶的搜。”
一校尉:“馬隊跟我來!”
一校尉:“羽林軍跟我來!”
黃文炳也發話說:“各路兵丁聽着:把好村口、路口,哪裏也不得疏漏!犯官之後在哪裏有失,我就拿誰是問!”
官兵分配妥當后,就分成兩路,迂迴着包圍了村莊。
煞時間,村口、路口、田邊、地埂,到處都站滿了官兵。
大宅院門外夜外
不知什麼時間,呼守用躺倒的那個大宅院的兩扇大門突然“嘩啦”一聲向兩邊打開了,這時一個打着燈籠的老者,輕輕地從打開的門縫中鑽出來,他先是左右看了看,見周圍四處都亮着火把,並時時傳來一陣陣嘈雜的人喊馬叫聲。
他剛要關門,忽然發現大門前的台階上躺着一個人。嚇得他倒吸了一口冷氣,馬上又把頭縮了回去。
不一會,他又探出頭來,見呼守用躺在那裏一動也不動,他遲疑了一會,馬上沖身後做了一個手勢,隨後又從他身後鑽出兩個人來。
只見那兩個人輕手輕腳地,乾淨利索地將呼守用抬進大院裏。
隨後,又輕輕闔上了那兩扇大門。
大宅院裏夜外
呼守用被抬到院子裏之後,馬上從上房裏出來一位頭戴方巾,一身員外打扮的人。
那個提着燈籠的人,當即迎了過去,不知跟他耳語了幾句什麼。
只見那個員外打扮的人,又挑着燈籠仔細看了看,發現呼守用還有氣,急忙又命人把呼守用抬進廳房,並讓人取來一碗糖水,撬開呼守用的嘴,把那碗水灌了下去。
不一會呼守用便睜開了眼睛,先是莫名其妙地晃晃腦袋,馬上又像想起了什麼事情一樣,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噤。
站在身邊的四個人見呼守用又活了過來,臉上都露出了一絲笑容。
這時那位員外打扮的人,輕聲問道:“請問這位壯士仙鄉何處,姓氏名誰,因何落魄到此?”
呼守用用目光仔細端祥了好一陣面前的幾個人之後,從渾濁到清昕,最後把目光停在那個王員面孔上。然後吃力地說:“既然承蒙四位恩人搭救,在下也不便相瞞了。”
說到這,呼守用稍稍停了一下,然後繼續說:“在下家住汴梁,複姓呼延,忠孝王呼必顯就是在下的家父。只因家父遭人陷害,至今生死未卜。只有我隻身脫離虎口,沒想到幸遇四位恩人相救……”
還沒等呼守用說完,只見那位員外打扮的長者追着問:“壯士果然是呼王爺之後,快,快請到廳房一敘。”
說話之間,呼守用隨着王員外和那位家人一起走進廳房,落坐后,呼守用問:“敢問老伯尊姓大名?在下如今蒙冤在身,後面又有這官兵追捕,斷不敢在此久留,以免連累老伯……”
老員外忙說:“老夫姓王名天成。說起來來話就長了,家父早年曾與你祖上同在楊竟業老將軍麾下,隨太祖南征北戰,只因時間久遠,我王、呼兩家斷了來往,今日有幸相見,乃是天意,哪有拒之門外之理。”
聽王員外這麼一說,呼守用馬上又跪在地上扣了一首說:“如此說來您就是我的老伯了,今日有幸相見,又蒙受救命之恩,小侄終生不忘。”
王員外馬上扶起呼守用說:“免,免,”說完又對提着燈籠的家人說:“王安,快請小侄到上房用飯。”
呼守用忙制止說:“老伯,不必費心了。大概龐賊的追兵離此不遠了,小侄還是速速離去為好。”
王天成見呼守用執意要走,就對王安說:“王安,你速速備些銀兩,再準備一匹好馬,着兩名家丁護送賢侄出庄。”
王安答應了一聲,就去準備去了。
呼守用馬上單腿跪地說:“銀兩就免了吧,免得老伯破費太多,小侄也於心不忍。”
王員外不悅地說:“你這是什麼話,讓你這樣就走,你不是陷我於不仁不議么?”
呼守用見王員外一片真誠,只好說:“那就再受小侄一拜吧。”
王員外剛扶起呼守用,只見王安風風火火跑進來說:“老爺,大事不好!官兵已經把大王莊圍得水泄不通,走不出去了。現在他們正在一家一戶地搜查。老爺你快想個辦法……”
王員外看了呼守用一眼,呼守用馬上操起一根頂門杠子。
王員外用目光制止呼守用說:“賢侄,不可造次,”說著就在原地走了兩圈。
這時,遠處不時傳來一陣陣的哭鬧聲和狗吠聲,情況萬分緊急。
王員外仔細聽了聽外面的動靜后說:“看來,眼下逃是逃不出去了,王安,”
王安馬上答道:“請老爺吩咐,”
王員外吩咐說:“告訴那兩個家人,千萬不能走漏風聲,現在你就把呼家賢侄藏到後花園小姐的綉樓里,前面的事由我來應酬。”
王安答應一聲就領着呼守用就出了大廳。
呼守用剛出大廳,就聽見門外響起了“砰,砰”的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大宅院門外夜外
黃文炳和龐龍帶着一批官兵舉着火把來到門外。
龐龍正指揮着士兵說:“敲門!進去搜!”
兵丁們一擁而上,把王員外的大門敲得“叮噹”三響。
黃文炳沖那些官兵揮了揮手說:“這宅大院乃是當年兩榜進士王天成的府第,因為不願在京為官,回鄉賦閑多年,我雖然與他素不相識,但也聽說過他是個孤傲之士,依我之見,對他還是先禮後兵為好!”
士兵們馬上又停了下來。
龐龍不服氣地說:“什麼孤傲之士,只不過是一個腐儒而已,來人!給我砸門!”
兵丁剛要砸門,大門“嘩啦”一聲,從裏面向左右打開了,隨後王員外走出來向黃文炳和龐龍一揖,問:“二位將軍,深夜到此,不知有何貴幹?”
黃文炳也客氣地說:“現有犯官之子呼守用、呼守信兄弟二人,逃到大王莊,本官奉旨前來搜捕。此犯乃是朝廷要犯,請員外協助官兵,通力搜捕。”
王員外哈哈大笑了兩聲,說:“原來如此,二位將軍,老夫乃是莊戶人家,只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至於什麼逃犯老夫一概不知,倘若真有什麼欽犯來到本宅,不須二位動手,老夫自會將他擒拿歸案”。
黃文炳還要說什麼,龐龍已經不耐煩了,馬上走過來說:“本官是奉旨搜查,哪家哪戶都不能例外,煩請老先生帶路,也好為你解除干係。”
說完,也不管王天成願意不願意,就把大手一揮,一群官兵爭先恐後地湧進了王員外的大院。
這時正巧王安也回來了。
王員外只好說了句:“王安,給兩位官人帶路。”
王安答應了一聲“是”字,就領着官兵進了宅院。
黃文炳對後面的龐虎使了一個眼神說:“你帶人守在庄外,我們帶人進去去搜。”
說完,黃文炳就和一隊官兵跟在王安的身後,一起進了宅院。
這時王員外心裏一個勁的打鼓,生怕在哪看出破綻,連連長長出了幾口氣,才把情緒穩定和鎮靜下來。
黃文炳、龐龍帶着官兵先搜尋了正房、廂房、馬棚后,最後進了倉房。雖然官兵們搜查的都很認真,甚至連糧食囤子都用鐵棍扎了幾次;可也沒有查到什麼可疑的東西來。
王員外這才又長長出了一口氣,問道:“二位將軍還有什麼地方要搜嗎?”
龐龍由於什麼也沒有搜到,心裏早就憋了一肚子氣,不高興地說:“當然,還有那個院子,”說完用馬鞭子往旁邊的一個套院一指。
王安又領着他們搜尋了那個套院的前院、後院和東西跨院。那些官兵除了把莊院內的家丁、用人等集中一起看管起來之外,並未見還有可疑之人。
這時天已放亮,遠處不時傳來一陣陣雞叫聲。
偶爾還夾雜着幾聲狗吠。
黃文炳有點恢心了,剛說了一句:“哦,多有打……”抬頭一看:前面還有一所小樓還尚未搜查。便指着那所樓問:“這座小樓是何人所在?”王員外慌忙答道:“回總兵大人,這樓乃是小女綉樓,小女正待閨中,尚未婚配,這深夜之中上去搜查,恐有諸多不便,請大人看在小老兒也是黌門讀書之人,高抬貴手,給小老兒留個臉吧。”
黃文炳稍做思考後,說:“既然你是黌門秀士,理應另眼相看,怎奈皇命在身,本官不敢稍有疏忽,為給你罔開一面,本官只帶兩名親隨,由你帶路上樓查看查看,亦可給你釋疑了。”
王員外情知再已難阻攔了,便說:“容小老兒讓小女先收拾收拾,然後老兒再領大人上樓盤查可好?”
黃文炳未做任何錶示,於是王員外在樓下高喊:“樓上丫環聽着:黃大人黃總兵要帶人上樓搜查,你們快做好準備,”
只聽樓上的丫環隔窗答應了一聲:“請老爺帶總兵大人上樓吧。”
王員外一聽,先是一怔,隨後又馬上鎮靜下來說:“黃大人請,”
黃文炳也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后,就跟着王員外上了綉樓。
綉樓上
綉樓內一名小姐打扮的人正對着鏡子梳妝,兩名丫環站在一旁端着一盤發卡、頭繩、青絲和脂粉伺候小姐梳妝打扮。
黃文炳看了看那位正在打扮的小姐,只見她身穿一件粉紅色的綉襖,一條鴨青色羅裙拖在地上,並蓋住了雙足,面額低垂,對着鏡子梳理頭髮。
從鏡子裏,王員外一眼看出:那正在梳妝的小姐就是呼守用,而站在後面的兩名丫環之中,有一個卻是王員外家中的小姐王月英,另一名就是丫環惜梅,不由地心中一塊石頭落下地來。
黃文炳看過之後,確實沒有發現什麼可疑之處,什麼也沒說,就把手一揮,帶領兩名軍校下樓去了。
大宅院內
天色漸明,莊子裏開始傳來一聲接一聲的雞叫。
下樓后,黃文炳還是一句話也沒說,只是長長地打了一個哈欠。
王員外將黃文炳和那些官兵送到門外后,忙施了一禮,客氣地說了一句:“二位,辛苦。”就關上了大門。
隨後,王安又從後門放出兩口肥豬,那兩口肥豬沒命地向野地里跑去,併發出一陣“呼哧,呼哧”的響聲。
大宅院外
東方發白,遠處天空隱見一層魚鱗一樣的薄雲。
圍牆外的官兵已經撤走,莊子裏的火把也漸曾向遠處移去。
這時,只見龐祿騎着一匹馬跑過來向黃文炳稟報說:“黃大人,剛才好象有什麼聲音,鑽進那片高梁地里去了。”
黃文炳罵道:“那你還不快追!”
說完,官兵們一起向庄外的那片小樹林裏追去。
王員外廳堂
王員外正坐在一把太師椅上獨自飲茶。這時家人王安進來稟報說:“老爺,小人剛才放出兩口小豬,把那些官兵引開了。”
王員外開心地笑了起來,說:“好,做得好!看來他們眼下不會回來了,剛才可是好險哪。哎,快,快去把呼家大公子請來”
王安剛要轉身出去,廳堂的門“吱”的一聲開了,隨後呼守用便走了進來。
進屋后,呼守用馬上撩起衣服跪在地說:“恩人在上,晚生沒有王老伯全家相救,早就落在龐文、黃文炳兩個賊人的手裏了。老伯全家,對我恩同再造,晚生定會刻骨銘心,終生不忘。”
王員外慌忙將呼守用扶起來說:“賢侄,大可不必如此,眼下追兵已走,老身正想和公子商議一下,下一步的打算?”
呼守用站起來說:“小侄有一表舅,名為馬昆,現在幽州威山關,官拜大都督。晚生意欲馬上就去投奔表舅,順便找到二弟,然後再做道理。”
說到這,呼守用不僅悵然淚下。
哭了一會,呼守用接着又說:“眼下雖然我得以解脫,不知我兄弟呼守信是否能夠脫離虎口?”
黃河口
呼守信馬不停蹄地跑了一夜,饑寒交加,疲憊不堪,剛走出一片樹林,面前橫着一條大河。
呼守信四處看了一眼,既無碼頭,又無渡船,禁不住仰天嘆道:“此乃天絕我也……”
說完歇斯替里的大叫起來,隨後又折斷一根樹棒,在小樹林裏使勁地敲打起來,以發泄他自己心中的鬱悶之氣。
好久他才冷靜下來,他把馬牽到樹林中的綠地中間,又把韁繩拴在一桿上,自己也靠在一樹老樹睡了起來。
王員外家裏的小姐綉樓
丫環惜梅正服侍小姐對着鏡子梳妝,只見惜梅“噗哧,噗哧”的一聲,笑得一發不可收拾。
小姐嗔怪地說:“死丫頭,你又笑啥?剛才那會,差點把我嚇死,你可倒好,你還有心思笑?”
惜梅手理捧着小姐的一縷長發問:“小姐,說真的,你看那個相公怎麼樣?”
王月英若無其事地說:“怎麼樣與我有什麼關係?”
惜梅故意挑逗地說:“怎麼沒關係?小姐您可是與人家相依相伴了一夜呀。再說我看那人挺好的,聽說還是個名門之後,小姐何不趁此機會和老爺說一聲,把終身托負給他呀?”
小姐聽惜梅這麼一說,臉“唰”的一下子紅了,然後站起來追逐着說:“你這該死的,我知道你準會拿這事跟我嚼舌頭。”
惜梅一邊求饒一邊說:“哎呀,我的好小小姐,你跟一個大男人在綉樓里呆了大半夜,就是我不嚼舌頭,別人知道了也會嚼舌頭的……”
聽惜梅這麼一說,小姐馬上軟了下來,一把拉住惜梅說:“噯,說真的,我一想起這事還真的有點后怕,你說我爹也真是,這若是讓外人知道,我今後可怎麼做人哪?”
惜梅裝做無所謂地說:“這有什麼呀,以假做真唄,我看那公子一表人材,小姐若是錯過了這村,可就沒了這個店了。”
小姐紅着臉說:“這話你讓我怎麼說出口哇?”
惜梅頑頗地說:“我給你出個主意,保證讓你稱心如意。”
說著惜梅就附着小姐的耳朵,如此這般地耳語了半天。
只見小姐的臉上,由白變紅,又由紅變白。
王員外家廳堂
呼守用哭了一會後,王員外安慰說:“賢侄不必悲傷,吉人自有天相,就說今天這件事吧,連我也沒有想到你能逃過這一關,可你卻逢凶化吉了。就憑你家忠孝的名聲,誰還能見死不救呢?這天下的人,還是好人多啊,放心吧,守信賢侄也定會逢凶化吉的。”
這時,家人已經備好了酒菜,王員外用手做了個“請”字,呼守用就在王員外下首坐了下來。
家人馬上為呼守用斟他一杯酒,王員外用手一指酒杯說:“這杯薄酒就算是老夫為賢侄的壓驚酒吧?”
呼守用雙手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說:“謝老伯一片苦心,如若蒼天垂眼,守用定要以死相報……”
王員外感慨萬分,懷着一片真誠地說:“眼下雖然官兵已經撤走,但他們沒有抓到人,定會在這一帶嚴密盤查,倘若賢侄再落虎口,那你呼家的大仇就要冤沉海底了。再說這兒離京城挺近,老夫時常派人幫你打探出個准信再走也不遲呀。”
呼守用沉思了一會說:“只怕我這逃犯之身連累了老伯一家……”
還沒等呼守用說完,突然王員外的女兒王月英穿戴整齊闖了進來,只見她帶着一臉媼怒地對王員外說:“父親,你好不糊塗哇,怎麼能這樣就讓呼公子一走了之呢……”
王員外一聽,馬上一楞,忙問:“我兒有何話要說……”
王月英不緊不慢地說:“事到如今,女兒也顧不得那麼許多了,昨夜呼家公子為躲避官府的追捕,在小女閨房裏躲了一夜,又與小女同室相伴,常言道:男女授受不親,這事若是傳揚出去,好說不好聽,讓小女今後如何做人?”
王員外為難地說:“老夫所慮者正是如此。只是奈於呼家公子乃是名門之後,一直難以啟齒呀。”
王月英不高興地說:“爹爹奈於情面,可女兒的情面怎麼辦?”
王員外看了呼守用一眼,呼守用低頭不語,臉上一片腓紅,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恨不得有個地縫能讓自己鑽進去。
聽女兒這麼一說,王員外也覺得不無道理,於是他乾咳了兩聲,終於鼓起了勇氣說:“也好,事已至此,今天老夫只好把話說在明處,我王家絕無攀高結貴之意,如若賢侄不棄,就請聽老夫一句……”
呼守用這才說了句:“老伯請講,”
王安見員外又猶豫了半天,始終沒有說出口,就替王員外說了一句:“我家老爺有意招公子為婿。”
呼守用一聽王員外要招他為婿,馬上面紅耳赤,慌忙跪在地上說:“老伯待我恩重如山,怎奈我家仇未報,官兵還在四下追尋,小侄哪敢再貽誤小姐的終身呀。”
王員外一聽,也為難地說:“也是老夫一時糊塗,只想到了頭一步,怎麼就沒有想到這后一步呢?”
說完,王員外也後悔不迭地自責地說:“都不要說了,都怪老身考慮不周……”說著用手擦了擦眼睛。
見此情景,呼守用馬上又跪在地上說:“不,不,並非小侄有意嫌棄,實是怕小侄欽案在身,累及恩公全家呀。如蒙老伯不棄,小侄願與王小姐結百年之好。”
王員外聽呼守用這麼一說,馬上轉悲為喜,又擦了一把眼睛說:“賢婿請起,今日由老夫做主,即日呼公子與我家小姐完婚。”
黃河口
呼守信不知睡了多久,等他醒來的時候,已經太陽偏西。
他晃了晃頭,又環顧了一下四周,突然像想起什麼事情一樣,馬上站起來看看拴過馬的那棵樹。
這時他才發現那匹馬已經不見了。
再看看枕下的小包也不翼而飛。
他又看了看身上的佩玉,只有佩玉還在。
氣得呼守信使勁打了自己幾個嘴巴,嘴裏不停的地說:“大哥,我不是人,大哥……”
一股鮮血從他的嘴角上流了下來,一直哭了很久。
最後,他無奈地看了看天,天上飛過一群大雁;他又無奈地看了看橫在面前的大河,突然他發現一隻小渡船剛剛靠岸。
他騰地一下子向那隻渡船跑去。
王員外家綉樓上
小姐的兩名貼身丫環,正忙着為坐在梳妝枱前的小姐梳妝打扮。
從梳妝枱的鏡子裏看見小姐喜形於色,端莊秀美的面孔更加楚楚動人。
丫環剛為小姐化好妝,就聽見王安在樓下喊:“小姐,老爺吩咐:讓你馬上下樓。”
惜梅兒答道:“哎,知道了。”
渡船上
呼守信跑到渡船上的時候,只見船工是一對年輕男女,就說:“大哥、大嫂,在下的馬匹和隨身銀兩全被盜走,身上只有一把佩劍,如果二位可憐,在下願以這把佩劍送給船家,拜託二位馬上渡我過河。”
那名男船工接過佩劍看了看,讚歎道:“哎呀,這可是一把好劍哪,你剛才的話當真?”
那位女船工也湊過來說:“不知這位兄弟有何難事,竟出這樣大的價錢過河,”
說完,那名女子以仔細端祥了呼守信一眼,自言自語地說:“這位兄弟怎麼這樣面熟?”
呼守信低頭不語。
這時那位女船工的腦海里,突然閃現出在東京賣藝時呼家兄弟救她的情景,原來她就是馮翠蓮。
正待翠蓮想繼續問個究竟的時候,她發現岸邊又有幾個官兵模樣的人也要過河。
翠蓮用力搡了那男船工一下說:“二哥,開船!”
隨後,馮翠蓮又用竹篙輕輕往岸邊一點,渡船馬上離開了河岸。
急得岸邊的官兵“哎,哎”地干叫了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