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聽說妳老和那個武師混在一起?」
蕭廣成不悅地坐在女兒房中,手上剛接過蕭彤親手奉上的茶,嘴裏已忍不住叨念起來。
「什麼這個武師那個武師!人家有名字的,他叫莫寧。」
蕭彤涼涼地在父親對面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臉上漾着微笑,顯然心情好到極點,爹想必已發現她對凌翼愛理不理,卻整天與莫寧廝混,才會來找她說話,而她正好藉這個機會表明立場。
她已經是個大人了,她有她的想法,爹不能再拿她當孩子,事事替她安排,要她照着做。她有她自己的路要走,而她也一直相信,只有她自己選擇的道路,才能給她帶來幸福,就像娘選擇了爹一樣。
蕭廣成當然把女兒的種種作為看在眼中,所以他才來找女兒,準備與她懇談一番。凌蕭兩家聯姻必將為飲馬山莊帶來莫大的利益,女兒年輕任性,衝動行事恐怕會壞了他的如意算盤。
「他叫什麼名字不重要,妳該多放點心思在凌翼身上,而不是整天和那個武師東奔西跑!」
「我不喜歡他,所以不想理他!」蕭彤微擰秀眉道:「爹,你別老想把他和我牽在一處,我是不依的!」
「他總是妳表哥,是妳姨丈姨娘的獨子。」
「凌翼歸凌翼,姨丈姨娘歸姨丈姨娘,哪有人放在一處說的?他好討厭,要不是看在姨丈姨娘的面子上,我早就讓他難看了!」
蕭廣成皺眉道:「彤兒,妳要想想自己的身份,妳是飲馬山莊的千金小姐,怎能整日和一個下人廝混?」
蕭彤不滿地重重放下茶杯道:「千金小姐又怎樣?下人又怎樣?爹怎會有這種門戶之見!在創建飲馬山莊前,爹不過是個牧馬人,如今你的女兒倒成千金小姐了!要講身份的話,娘不也是千金小姐?那時爹又是什麼身份?怎麼當初你就有勇氣帶娘私奔,現在卻連你女兒交個朋友都要干涉!」
蕭廣成被她一陣搶白,一時語塞,只能勉強地道:「彤兒,不要任性,妳要了解爹的苦心……」
蕭彤聽不進他的話,只想趁這時候把話說清楚。「爹,別把你的女兒當成傻瓜,我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不過照我看,凌翼什麼本事都沒有,將來能不能守住家業還是問題。但莫大哥卻是個有真本事的人材,早晚必成大器,如果我是你,我就會想辦法把他拐進飲馬山莊!」
拐?蕭廣成不由得啼笑皆非,飲馬山莊也是頗有地位的江湖名門,有必要想方設法爭取莫寧嗎?
但他終究是老江湖,從女兒的話中也聽出了一些端倪。
「妳跟他提過要帶他進飲馬山莊?」
彤兒太嫩了!莫寧隱然是凌蕭兩家聯姻的最大障礙,他已幾次動過除掉莫寧的念頭,哪可能讓他到飲馬山莊?
提及此事,蕭彤便不由得氣悶:「哪裏是提過而已!我每天纏着他每天說,他就是不要!」
看來這莫寧不但武藝不俗,還頗懂得人情世故。蕭廣成摩挲着頷下的鬍鬚,只可惜聯姻是他的首要之務,不然他還真有點網羅之意了!
「既然他不要,妳又何必強求?飲馬山莊有的是人材,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也不少。」
他哪知道他女兒的倔性子,莫寧越是推三阻四,她就越是不甘心,越是非要說服他不可。
「好啊!那我們回家去吧!」
蕭彤如天外飛來的言語讓蕭廣成一呆,上一句是怎麼牽到下一句的?怎麼他竟聽不明白?
「彤兒,妳在說些什麼?」
蕭彤理所當然地道:「每天讓凌翼瞎纏,你都不知道我煩得要死!要不是為了遊說莫大哥,我早就逃離風花雪月樓了!既然我不用繼續在莫大哥身上花心思,那我還留在這兒幹嘛?」
「胡鬧!」
「才不胡鬧!」
蕭廣成心知女兒一旦使起小性子,就是瞎攪蠻纏,說理根本說不通,於是改變策略動之以情。
「妳姨丈姨娘疼妳疼假的嗎?妳把他們的心意當什麼了?」
「姨丈姨娘再疼我,也不是我的親爹親娘,總不能說他們疼我,我就要在風花雪月樓留一輩子!」
「他們是把妳當媳婦疼……」
蕭彤不耐地截口道:「爹,你怎麼都聽不明白啊?爹,我不喜歡凌翼,打心底不喜歡,就算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凈死絕了,我還是不喜歡凌翼!你為什麼非要把我和他扯在一起?」
蕭廣成暗忖,他必須讓她明白兩家聯姻對飲馬山莊的重要性,這樣她才會懂得他的苦心。
「彤兒,妳聽我說……」
蕭彤卻站起身,悶悶地道:「爹,不要讓我覺得你把我當作貨物,這種感覺我很不喜歡。」
她的指控太嚴厲,讓蕭廣成不由得一怔。
「不管把我嫁給凌翼有多少好處,請你先想想女兒的終身幸福,除了家世,凌翼有什麼地方值得我嫁?」
論武功,蕭廣成閱人無數,當然知道凌翼比起女兒還遠遠不及;論人品,他頂多只是個被寵壞了的公子哥兒;論涵養,他雖是讀過書識得字,文采卻遠遠談不上筆下生風、風流跌宕……
左思右想,凌翼本身確實沒什麼足以吸引女人的特質,實在也難怪彤兒不喜歡他,只是……風花雪月樓的財勢……
蕭廣成心頭一凜,他真將女兒當成了貨物嗎?
「我想不出來,也許你也想不出來,如果你要把我嫁給一堆錢,我倒不如四海為家還來得快活些。」
蕭彤走到房門口,背對着他,語氣突轉冷肅,顯得無比認真。
「爹,你最好相信我不是說著玩的!」
「我應該殺了你的!」
莫寧和蕭彤過從甚密的消息,當然也傳到凌重勤耳中,而凌翼種種酸氣衝天的反應,他也全看在眼裏,所以他召來莫寧。
他見莫寧的地方並不是大廳,而是他卧室外的偏廳,算來是他最私密的會客之處了!
莫寧當然知道這一點。小時候,如果偏廳里有客人,這客人必定極為重要,絕不可有半點失禮不敬。
正因他知道,所以他不解,凌重勤為什麼要在這裏見他?
而他的開場白更令莫寧驚訝,凌重勤想殺他是正常,一張床上不會睡兩種人,他和周薈儀一樣,都會選擇用最簡單的方式,除掉妨礙他們利益的障礙。而他正是他們去之而後快的眼中釘。
再說,連凌重勤的愛妾獨子雙雙失蹤,最後也是不了了之,一個無足輕重的武師憑空消失,當然更不會有人過問。
但是他的喃喃自語卻讓莫寧頗為疑惑,凌重勤並不打算殺他,但是,為什麼?
凌重勤負手在廳中踱方步,苦惱地道:「我應該殺了你的,太多人想殺你了,你知道嗎?」
莫寧依然不作響應,但他想得出來,周薈儀必然想殺他,凌翼更想殺他,蕭廣成大概也想殺他,想來他還真是人見人憎。
「但是我不想殺你。」
這是他早已得到的結論,莫寧並不意外。但他好奇起來,儘管凌重勤與自己有無法改變的血緣關係,但十八年的時空距離早已改變自己所熟知的一切,他自認自己並不了解凌重勤。
凌重勤吐了口長氣道:「如果你死了,不,只要你有半點閃失,彤兒必然把這筆帳算在凌家頭上,當然就不肯順從長輩的安排,我們所有的盤算就要落空,所以我不主張殺你。」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莫寧當然明白他沒說出口的想法,有父母私奔的榜樣在眼前,蕭彤當然不會乖順地接受她不想要的丈夫,離家出走對她而言並不是不可能的作法。
即使兩家長輩能把她逼上凌家的花轎,難道他們還能逼她與凌翼洞房、逼她為凌翼生子嗣?她的武功高出凌翼太多,如果她不肯,凌翼很難碰到她一根頭髮,這才是凌重勤不敢太強硬的理由吧!
只是莫寧心裏頗覺奇怪,凌重動向來希望孩子能夠成為武林高手,他年幼時,周薈儀督促他習武也十分嚴格,但他們卻將凌翼調教成這麼個文不成武不就的膿包,差別也未免太大。
他哪知道周薈儀始終拋不開他當年的「詛咒」,生怕教好了兒子,將來兒子會對她不利,所以對凌翼十分放縱。
「但是,彤兒喜歡與你在一起,這樣下去,對我們的計畫也有不利,我不能不做處理。」
莫寧沉默着,今天他來,本來就只能任憑凌重勤發落,既然他一條小命安全無虞,他也想看看凌重勤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膏藥。
「畢竟除了我以外,想殺你的人太多!」
凌重勤一再提到想殺他的人很多,顯然他承受了很大的壓力,而他卻獨排眾議堅持不殺他……
這只是因為凌家不願對蕭彤逼迫太甚嗎?莫寧不以為然,蕭彤終究只是個十七歲的小女娃,凌重勤可是商場上打滾多年的老狐狸,不可能搞不定她,必然還有其它原因讓凌重勤想留他性命。
「但我不想殺你,也不許任何人傷害你,」凌重勤深深地凝視着他。「因為你像極了一個人。」
莫寧愕然抬眼看他,他知道自己五官、輪廓都長得像母親,難道十八年後,凌重勤還記着母親?
「你說你家世居揚州?」
凌重勤確實在他身上找到何新雨的影子。這很難解釋,何新雨是女子,莫寧是男人,但是自從見到莫寧與蕭彤比試之後,他看着莫寧時,總不由得想到何新雨,以及他的大兒子凌飛。
他不知道他們母子是否猶在人間,但何新雨仍有些親族,或許他與失蹤多年的愛妾存有些許關聯。
只不過,何新雨是蘇州人,她娘家本是蘇州望族,因為家道中落,負債纍纍,才逼不得已將她賣入青樓。
「是。」
莫寧若真是揚州人,就和何新雨扯不上關係了!
凌重勤悵然若失,但仍不肯死心地追問道:「但我留意聽你說話,卻聽不出揚州口音。」
莫寧早就準備好解釋:「在下幼失怙恃,隨師父四海為家,其實對揚州一點印象也沒有了!」
凌重勤嘆了口氣道:「你果然和她沒有關係。」
他渴望得到何新雨的消息,就算她和男人跑了都好,只要讓他知道她和飛兒如今身在何方。
莫寧試探地問道:「她?」
他知道他不應該追問,以他的身分和處境,他都不該試圖探問凌重勤的私隱,可是他還是忍不住問出口來。
凌重勤深深地看他一眼,又嘆口氣道:「我曾有一名小妾,你的眉宇之間和她有幾分相似。」
莫寧心頭一震,凌重勤迎進門的如夫人,自始至終只有母親一人。
凌重勤並沒有忘記娘!
這個認知突然劈入莫寧腦海之中,讓他一時心頭大亂。
「可是她失蹤了!和我的大兒子一起失蹤,我雖曾動用大批人力物力搜尋,卻仍找不到他們母子的下落。」
他的母親,陳屍在冰冷的太湖湖底。
莫寧臉色一黯,仇恨之火再度熊熊燃起,娘固然是死在周薈儀的手中,但他們最需要保護時,凌重勤人在哪裏?
莫寧不發一言,繼續聽着凌重勤叨叨說著,這些話可能在凌重動心裏埋藏已久,他只是要找個安全的傾吐對象發泄一下。
「我失去一個兒子,所以我加倍疼愛另一個兒子,翼兒……我知道他有很多不是,但他卻是我唯一的兒子了……」
莫寧越聽越覺得納悶,凌重勤到底想要說什麼?
「翼兒很喜歡彤兒,真心誠意地喜歡,可是彤兒卻喜歡你……所有的人都希望我殺你,但我卻不想你死……」
凌重勤的話彷佛一聲轟然巨響,炸得他方寸大亂!蕭彤喜歡他?他知道自己一直不願正視與蕭彤之間的關係,他對她有太多厘不清的思緒,盤根錯節,以致難以解析。
凌重勤搖搖頭,吁了口長氣繼續道:「我不想你死,最簡單的方法就是讓你離開風花雪月樓,但我又不想放你走,因為你長得像她,雖然只是湊巧像了,但我看着你,心裏就有幾分安慰……」
莫寧壓下心煩意亂,現在沒有太多餘暇讓他深思,恭敬地低着頭,他能感受到凌重勤熱切的眼光,彷佛想從他身上找到何新雨的影子,只是他目不斜視,氣息也不曾混亂,靜待凌重勤發落。
「很好,你很沉得住氣,是塊材料。」
凌重勤滿意地點頭,語音中不再帶着感慨和懷傷,取而代之的,是風花雪月樓主人的霸氣。
「從今天起,你就貼身跟着我吧,不要再待在家裏了!」
莫寧躬身應道:「是。」
「今天我所說的話,一句也不許傳出去。」
「莫大哥,原來你躲在這裏啊!我找你好久呢!」蕭彤偏着頭不解地道:「怪了!方才這兒我也來查看過幾次,沒看到你呀!」
一樣的地方,一樣的蕭彤,但莫寧的心卻不同了!
凌重勤一句無心之言,讓他對蕭彤產生新的省思,也強迫他檢視自己對蕭彤的種種異常反應。
身為鬼門關的殺手,他向來獨來獨往,和任何人都保持一定的距離,但蕭彤卻是例外。
他幾乎是放任她纏着他的,沒有嚴詞拒絕,甚至變相地鼓勵,是因為他對蕭彤動了心嗎?
莫寧不願再想,他仍然迴避這個問題。
對於蕭彤的疑問,他只是笑而不答,他一早就被凌重勤召去,之後便隨着凌重勤到處巡視,蕭彤當然找不到他。
顯然蕭彤也沒向別人打聽他的行蹤,只是到他慣常出沒的幾個地點探看,莫寧心頭一凜,曾幾何時,她竟能掌握自己的每個去處?
他並不想讓她知道自己已被擢為凌重勤的貼身侍衛。或許他只是想對自己證明,她對他而言並不重要,他的事沒必要告訴她。
「夜深了,妳還不去睡嗎?」
然而,他還是很難對蕭彤無動於衷,雖然才交二更,但也該是就寢的時辰了,她不睡覺卻東跑西跑地找尋自己,任誰也狠不下心不理她。
蕭彤兩手叉腰,嘟着小嘴道:「人家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一見面你就要趕人家走啊?」
她的態度太撒嬌、太親昵,讓莫寧心中更加不安。她是周薈儀的甥女,而他與周薈儀有不共戴天的血仇,他們不該太過接近。
他的心思一層深過一層,相較之下,蕭彤便來得簡單明快許多,她全然一派孩子心性。和莫寧在一起,她就心情好,因為心情好,她就更喜歡和莫寧在一起,至於什麼原因不原因,那不在她的考慮之列。
「妳玩了一天也該累了!」
在他看來,蕭彤在風花雪月樓的日子實在過得頗愜意,與他練招比試是她的一大樂事,周薈儀更不時帶着她吃喝玩樂,從早到晚難得見她閑着沒事幹,一整天下來,鐵打的身子也要玩乏玩累。
原來莫大哥是在關心她,只是一樣的拙口笨舌!
她心情頓時大好,笑吟吟地自顧自在他身邊坐下道:「才沒有玩呢!我找你找了一天呢!」
莫寧眉頭一皺:「找我有事?」
不太可能吧!她是凌家的表小姐,凌重勤夫妻都對她十分寵愛,凌翼更是想盡辦法要討她的歡心,只要她出個聲,什麼事不都有人幫她張羅得好好的?她非要找他幹嘛?
「找你陪我練招啊!」
她說得理所當然,好象莫寧本來就是陪她練招的武師。
這也難怪她,連他都差點以為他的工作就是陪蕭彤練功,即使凌翼如常進入練武廳,周薈儀也會指定別的武師和兒子對招。
周薈儀私心裏並不希望兒子再和莫寧有所接觸,這樣凌翼必然會發現莫寧根本是處處讓招,或許是怕打擊兒子的自尊心,周薈儀刻意將莫寧晾在一旁,正好蕭彤吵着要莫寧陪練,她便做個順水人情。
只是她怎麼也沒想到,蕭彤竟從此黏上莫寧,對她的寶貝兒子不屑一顧,而莫寧更因此成為兩家聯姻的最大障礙。
「凌家有很多練招武師……」
「他們又不是你!」蕭彤噘着嘴嘟囔着:「我偷偷告訴你,你別說出去唷!我爹以為凌家每個武師都像你那樣厲害,還私下交代我去試試其它人的身手,想探清楚凌家的底呢!」
「哦!那妳試得如何?」
蕭廣成顯然不笨,沒被他力抗蕭彤的假象唬過去,從而草率認定凌家的實力,但這對他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假若蕭廣成決定和凌家站在同一線上,他的復仇大計會棘手得多。
「就說他們又不是你了嘛!」蕭彤卷着頭髮玩,得意地笑道:「莫大哥,你在他們中間是鶴立雞群,實力差太多了!」
莫寧劍眉微擰,隱約意識到不對勁,他當然知道自己的武藝比其它武師高出一大截,但是她那與有榮焉的態度……
他們的立場是相互敵對的,他嚴厲地提醒自己。蕭彤不知道,他卻不能忘記,橫亘在他們之間的,是他母親不共戴天的血仇!
但,蕭彤若對他沒有特別的意義,他何需這樣提醒自己?
心念及此,莫寧登時心亂如麻。
蕭彤全未察覺他的異樣,一個勁地繼續道:「認真說,他們沒有人能在我手下走出百招,可你就不同了,我知道你每次比劍都讓我,否則就算你只守不攻,我就是和你打上三天三夜也不可能贏。」
「妳說得太誇張了!」
「才不誇張!」蕭彤認真地道:「莫大哥,我真的搞不懂你耶!你的實力明明比我強得多,卻老是不肯正正經經和我比一次劍,老是要讓我贏,我知道你比我強啊!我又不會怎樣!」
莫寧依然只有苦笑,她當然不會怎樣,可是他會怎樣!
拜蕭彤之賜,他已經成為眾所矚目的焦點,行動大受限制,報仇的計畫也不得不停頓下來。他若勝了蕭彤,該如何向眾人交代他進凌家當練招武師的原因?屆時他豈不是更動彈不得?
「妳太看輕自己了!」
這天真的丫頭渾然不知她對他種種示好的表現已使他陷入危境,竟覺得他風頭出得還不夠!
莫寧不由得想到凌重勤,若不是他一意維護,或許他這回真得沉屍太湖,不然就是身分暴露而不得不逃離凌家。
凌重勤顯然十分在乎他失蹤的小妾和兒子,或許他應該拾回凌飛這個身份,把當年周薈儀所做的一切全抖出來。
不,他馬上推翻這個想法,自己的仇要自己報。十八年前,他並不是沒有機會回凌家訴冤,但他不願意這麼便宜了周薈儀,八歲的他還有這種志氣,沒理由現在卻越活越回頭。
再說周薈儀也生了凌翼,又與他是三十年的結髮夫妻,凌重勤就算知道真相,會不會對付她、會怎麼對付她猶未可知。
這是他的殺母大仇,他不該冀望於任何人。
他沉溺於自己的心事,儘管蕭彤絮絮叨叨地不停與他說話,他卻全然不知道她在說什麼。
「莫大哥,你有沒有在聽我說嘛!」
她的嬌嗔讓莫寧驚醒過來,苦笑了下道:「我有點累,一時閃神了,妳剛才說了些什麼?」
「沒什麼重要的!」蕭彤連忙道:「莫大哥,你累了怎麼不早說?我回房睡了,你也趕快回去休息喔!」
對他的關心幾乎是出自本能,蕭彤一向隨性,倒也沒特別深思,只是這更讓莫寧坐立不安。
不得不承認,對他來說,她是特別的。
但,他該怎麼對待她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