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老?我老?”畢榮指住界尖,和娃娃吵了起來,他們兩個人,一向就口和心不和,兩人之間恩怨極多:“如果我老,那你是什麼?亞婆?”

“亞婆?不要忘記,你年紀比我大,你已經三十幾歲了,還好意思和這些黃毛小子過不去。”

“你那裏緊張幹什麼?看上了他?”

“我是以事論事,劇本寫明打一下,你打了他三下,既然是拍戲,怎麼打得人家一臉紅腫,看樣子,你是擔心他比你好,搶去你的風頭。”

“我畢榮會怕這烏龜王八蛋小子?他有本領搶我的風頭,哈!只有這種無知婦人才會想出來的骯臟思想,我一切為了演戲,我要戲拍得好。”

“你一連打他三下是什麼意思?”

“我打他第一下,他獃著,沒有反應,我為了效果好,只好繼續打下去,我們拿了老闆的錢,不能馬虎做事……”

“你公報私仇……”

“榮哥,娃娃小姐……”林導演連忙上前勸解:“你們何必為了一個黃毛小子爭吵,年輕人剛出來做事,是要吃點苦的,丁雅倫自己也沒有抱怨!”

“啊!”娃娃杏眼圓睜:“你是說我多管閑事?畢榮隨便打人,要是他連我也打了怎麼辦?這套戲我不拍了。”

“娃娃小姐,千萬不要這樣,你,你,都是你,”林導演指住子斌:“因為你害到兩位亞哥亞姐不開心,還不趕快過來道歉?唉!真是!”

丁子斌走到娃娃的面前:“娃娃姐,對不起,令你生氣了。”

“我沒有生你氣,”娃娃一面孔的微笑:“秀秀,幫幫忙,帶了雅倫到化妝間擦點葯。”

“好的,我們走吧。”

“喂!丁雅倫,”畢榮大聲叫:“你還沒有向我道歉。”

“你打了人,還要人向你道歉,”娃娃擋住子斌:“你簡直欺人太甚。”

“丁雅倫,”秀秀拉住他:“我們趕快到化妝間去,他們可能吵一晚。”

華榮和娃娃越吵越厲害,結果兩人齊聲喊罷拍,林導演拉不住他們,只好提早收工,秀媽很開心,她趁女兒不用拍戲,聲言要去打二十四圈麻將。

在公司車裏,途中,林導演不斷埋怨子斌惹事,挨一兩巴掌就大吵大鬧,不肯為藝術犧牲,他又說今天提早收工的損失,他會告訴老闆,要子斌負責。

子斌很想回他幾句,可是,他自己也明白,如果他再說話,一定會引來更多的責罵,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回家,看見老爹已坐在客廳里,看屋主的電視機,老爹看見了兒子,很高興:“今天為什麼回來得這麼早?”

“我……”子斌怕老父擔心,不敢把被畢榮打的事告訴他,只是告訴他導演有事,並且把老爹拉回房間。

“爹,我去拍戲,你常常走出客廳看屋主的電視機?”

“是呀!做慣事,突然沒有事做很無聊,而且那些電視片很好看。”

“爹,我們只租一個房間,沒有租客廳,你天天坐在人家的地方,人家會討厭你的。”

“沒有,沒有這回事,我每天到客廳看電視,根本沒有人說過我半句。”

“爹,你真的很喜歡看電視?”

“是的。”丁老爹難為情地點了點頭。

“我們從來沒有自己的電視機,爹,等我儲夠了錢,我買一部電視機給你。”

“也好。一部黑白電視機,用不着花很多錢吧?”

“不,爹,要就不買,否則,我一定要買彩色電視機送給你。”

“太花費了。”

“有電視機陪你,以後你就不會寂寞了,再等一兩個月吧!”

“不要急,我以後也不看人家的電視機就是了,子斌,你難得有一天早收工,我去買一隻雞堡雞粥。”

第二天,到片場,秀秀把他拉過一邊:“昨天我們走後,林導演有沒有罵你?”

“有”子斌苦笑了一下:“我們這些小人物,也習慣了。”

“你看,”秀秀指住一大堆東西:“我替你買了許多東西回來,畢榮和娃娃每人一個蛋糕,那籃水果,你拿去送林導演。”

“我拿去送他們?為什麼?”

“為了昨天的事,大家都不開心,賠個禮,就沒事!我還買了許多東西,請其它工作人員吃,他們會向你三呼萬歲。”

“為什麼向我三呼萬歲?”

“你請客,大家開心嘛!”

“我請客?”子斌慌了起來,他看見那一大堆東西,差點嚇暈了:“你為什麼替我買那麼多東西?我哪有那麼多錢?”

“東西是我買的,錢當然由我付,我也知道你是沒有什麼錢,我怎會亂花費增加你的負擔?”

“你代我送禮,不,秀秀,我不能接受你的……”

“丁雅倫,如果你把我當作朋友,就別跟我客氣,你這個時候,最需要別人的幫忙,有一天,你紅了,你再還我,或者送一份禮物補碼。”

“那……”

“別那、這了,華榮剛回來,我幫你的忙,先把東西拿出去。”秀秀迫着他。

“我怕……華榮。”其實他是不喜歡畢榮:“我不能向他道歉。”

“這樣吧,你拿着蛋糕,我替你說話,你只是微笑就夠了。”

子斌何嘗不了解秀秀的好意,他也知道如果不低頭,以後的日子才難過,因此,他只好聽從秀秀的話:“今天用了多少錢?給我一個總數,我一有錢就還你。”

“走吧!快要開始拍戲了。”

秀秀這一招,果然使得很多行家人人有吃的,皆大歡喜,畢榮也要足面子。一個晚上,大家拍片都很開心,林導演的脾氣也似乎好了,子斌也演得很順利,可是,只有一個人不開心。

那人是秀媽,沒有秀秀的戲的空檔,她把女兒拉過一邊:“喂,今天片場裏吃的都是你花錢,怪不得送東西來的人要找你,原來是你付錢。”

“媽,你在說什麼?”

“什麼?我在說你和丁雅倫,你為什麼自己掏腰包代了雅倫請客?”

“你不要這麼大叫大嚷好不好?人家聽見了,還以為我和丁雅倫有什麼關係。”

“你呀!別以為我不知道了,”秀媽指住她:“你被了雅倫迷住了,我警告你,我死也不會讓你和丁雅倫要好,他那麼窮,初出道的小子,又沒有名氣,他憑什麼娶你?”

“丁雅倫根本沒有說過喜歡我。”秀秀分辨,但秀媽說:“那你是自作多情了,可憐。”

“交個朋友罷了,放心吧!媽,我知道就算我真的愛上了丁子斌,你也不會讓我跟他在一起,你心裏想的只不過是錢。”

“我也是為你好,你看看,你們電視台那些女孩子,哪一個不是嫁乙民乜子、乜名流,你條件好應該做闊少奶。”

“媽,嫁了有錢人,也不是不用做事,整天白吃的。多少明星紅藝員結婚不到半年,還不是一樣要復出,有些丈夫對她不好,有些夫家看不起她是拍戲的,有些幾個月不拍戲就渾身不舒服。”

“我不管,總之你和丁雅倫……”

“秀媽”有人走過來打招呼:“老闆娘來了,你還不去迎接她!”

“王太來了!”秀媽也懶得再跟女兒爭論,連忙走了出去。

秀秀去找子斌,他剛拍完一個鏡頭,她問:“見過王老闆的太太沒有?”

“沒有,我雖然是天皇星公司的基本演員,可是,我從未見過老闆娘。”

“她來了,等會兒來看拍片的!”秀秀話還未說完,子斌已經看見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和一個年輕人走進來。

那女人打扮得花枝招展,人很漂亮,子斌發覺她並不陌生,她是誰?他在什麼地方見過她?

至於她身邊的那人,子斌認得出,這幾天的娛樂報,都刊登他的圖片,他是剛由外埠登台回來的歌星布克。

“林導演,”她的聲音很動聽:“布克回來了,要是歌寫好,隨時可以錄音,現在是拍……”

“‘情劫姐妹花’”林導演站起來歡迎。

“對‘情劫姐妹花’,林導演,除了主題,多加幾首插曲。”

“是的,太太。”

“娃娃,亞榮,為什麼不來我家打牌?”王太太迴轉身和其它人打招呼。

“王老闆不是說你去了游埠?”

“是呀,已經回來了一個星期了。”

“這不是電視紅星——秀秀嗎?”

“王太太!”

“謝謝你來幫忙!”王太太是一個儀態萬千的女人,她看了子斌一眼:“這位就是剛才和娃娃演對手戲的年輕人,我以前沒有見過,也是拍電視的?”

“王太太,我沒有拍過電視……”

“王太太,”林導演說:“他叫了雅倫,我們公司剛簽約的新人。”

“原來是我們公司的演員,很年輕,外型很好,想不到胖子倒有點眼光。”王太伸出了手:“歡迎你!”

子斌受寵若驚,和王太太握手的時候,手都顫了:“謝謝王太太。”

“今晚收工,我請大家消夜,”王太太帶來了快樂,她說:“大家繼續拍片,我和布克是來參觀的。”

第二天沒有子斌的戲,子斌放假一天,珍妮約他出外吃茶。

“最近演戲順利吧?你每天匆匆回公司,匆匆往片場,我根本沒有時間和你說話。”珍妮關切地問。

“這幾天比較順利,起碼沒有挨林導演的責罵,前些日子……我不想提。”

“我早就說過林導演是個勢利的人,你何必理他,你演技有體力進展。”

“演技?這個還是留待觀眾去批評。不過,我自己明白的,到現在為止,我只能做到不怯場,念台詞順利。”

“慢慢的就會好。”

“昨天晚上,我第一次見到老闆娘,她要請我們吃宵夜。”

“王太?她和老闆?”

“不!和一個歌星,叫……”

“布克,是不是?”

“是呀!你怎會知道?”

“我當然知道,有布克在的地方,就有王太太。”

“秀秀的母親說,布克是王老闆的乾兒子,是真的嗎?”

“是真的!王太看中了,要王老闆認布克做乾兒子,王老闆怎敢不答應?”

“王老闆很怕王太太?”

“老夫少妻,王老闆比王太太大二十歲,對她當然是千依百順。”

“我也覺得王太和王老闆不大相配,王太好象是王老闆的女兒。”

“何只年齡不配,樣子、儀容也不配,王老闆又胖又丑,王太太既漂亮又儀態萬千,有這樣的太太,怎能不受氣?”

“那位王太太,好象在哪兒見過,很面熟,我就是想不起。”

“你一定看過她的影片在電視台放影,不過,她拍過的影片也不算多。”

“原來王太是個明星,怪不得樣子很漂亮,不像個普通的太太。”

“王太太的藝名叫江媚,她十六歲就在天皇星演戲,由於她年輕貌美,王老闆全力捧她,聽說她娘家很窮,她為了讓家人過得舒舒服服,進影圈四年,真正演主角戲有兩年,二十歲就做了王太太。”

“王太似乎對王老闆的乾兒子很好?”

“其實根本不是王老闆想收乾兒子,他是王太喜歡的人,硬要王老闆收他為乾兒子。憑這關係,他們出雙人對就名正言順,而且方便得多了。”

“真的?”子斌笑一下:“我總覺得他們……太好了。”

“王太對她喜歡的人都很好,何況,這是乾兒子?怎麼樣,王太看見你,有沒有稱讚你?”

“她說我外型不錯”子斌面紅了。

“想不想做王老闆的乾兒子?只要你肯討好王太,你就可以做王老闆的於兒子。”

“怎樣討好?”

“她上美容院,你陪她,她逛公司,你陪她,還要陪她吃飯,跳舞,甚至……”

“我想我干不來,因為我要演戲,我哪有空陪她去玩?”

“你只要令王太開心,你不演戲,仍然可以拿錢,而且,還可以拿更多。”

“不,錢當然好,但是我喜歡演戲,我也不太會討女人歡心。”

“你老實人,如果王太太喜歡你,王老闆收你做乾兒子,再加上你本身的條件,我擔保你立刻就可以當男主角。”

“我做男主角?那更不可以,因為,我還沒有當主角的條件,我連自己的影迷也沒有,我演主角的戲,擔保不賣座。”

“王老闆為了王太太,他蝕得起。”

“不,我喜歡循步漸進,珍妮,我們換一個話題好不好?”

“好,丁世伯最近好嗎?”

“在享清福,他很喜歡看電視,我準備送他一部彩色電視機,我現在正在儲錢。”

“可以分期付款。”

“我喜歡一次性付款。這樣比較有預算,我寧願多等一兩個月。”

“你雖然年紀輕,但是做事很有原則,不過做人太古板,也會吃虧的。”

“我知道,不過,我爹常常說,做人不怕吃虧,尤其是年輕人。”

“丁世伯很有家教,雖然他沒有念過什麼書,怪不得你斯文有禮,老實又有思想。現在很難得有你這樣的年輕人。”

“我朋友吉仔,比我還要好。”

“在片場認識的?”

“不,他是我的同學,一個同居,也是個同事,以前我和他在工廠做事。”

“他為什麼不拍電影?”

子斌想起吉仔那張猴子臉,他搖一下頭:“他不喜歡演戲的。”

“吃完茶,我們去看一場電影好嗎?我請客。”

“好的,我也很久沒有看電影了,晚飯由我請,我把爹一起約出來。”

“請他老人家一起看電影?”

“不,謝謝,他最不喜歡看西片,因為他聽不懂。”

子斌拍完一個鏡頭,林導演忽然滿面笑容地走到他身邊,輕聲說:“丁雅倫,王太太要見你。”

“見我?有……有事嗎?”

“不要害怕成這副樣子,她要見你,是看得起你,快去吧,她在化妝間等你。”

“可是,我今晚的戲還沒有完。”

“明天拍,我先跳拍畢榮的戲。不要苦着臉,快去吧!”

子斌老大的不高興,走進化妝間,看見王太靠在皮椅上抽煙。

“王太太!”

“我已經等了你一個鏡頭了。”

“對不起,王太太,我正在拍戲。”

“老林也真是的,”王太拉長了瞼:“他應該立刻放人。”

“王太太,找我有事嗎?”

當時,除了王太太,化妝間還有祥叔。

“亞祥,你到外面。”

亞樣低頭走了出去。

王太太看看子斌,拍了拍身邊的椅子:“坐下來,我有話對你說。”

“王太太,我站着就行了。”

“我要你坐嘛!”王太很不高興。

子斌無可奈何,只有乖乖地坐下來:“王太,布克先生呢?”

“布克在夜總會唱歌。”

“你為什麼不去給他捧場?”

“我喜歡捧你的場,”王太太把一籃水果拉過來:“我買給你的,你喜歡吃蘋果、啤梨,還是橙子。”

“我不餓,王太,你吃吧!”

“傻豬,吃水果不會飽的,我剝一隻橙子給你吃,橙能解渴,如果你喜歡,明天我堡雞湯,親自送來給你喝。”

“謝謝王太,我不喜歡喝湯的。”

“湯水充足,對身體很有補益。”

“我現在身體很好。”

王太太捏他一下手臂:“肌肉果然很結實。老林說,你不滿十八歲?”

子斌點一下頭。

“你還會長高,會更強壯,你是個很有前途的人,張開嘴。”

王太把一片剝好了的橙放進子斌的口裏,橙可能很甜,但吃在子斌口裏,卻是苦的,他皺起了眉頭。

“怎麼了?怕酸?不要吃橙了,吃一個蘋果,我給你剝皮。”

“王太太,我今晚的戲還沒有完,到我出場了,失陪。”

“不準動,坐下來。”

子斌緩緩坐了下來。

王太把剝好皮的蘋果放進子斌的手裏:“吃吧!蘋果不會酸。”

“王太我……”

“吃完了蘋果,然後陪我上夜總會吃宵夜跳舞。”

“我不會跳舞。”

“我教你。”

“我明天一早要拍早班戲。”

“我會跟林導演說,把你調到中班。”

“王老闆會不高興,他不高興那些沒有責任感的演員。”

“老頭子不高興沒有關係,我江媚高興就行了。”

“他會責備我的。”

“他敢罵你半句,我給他兩個熱辣辣的巴掌,不要怕,有我在,擔保沒有事,你獃著幹什麼?傻小子,快吃蘋果。”

子斌苦着臉,咬了一口。

王太放下刀,抹乾手,站了起來。

“走了?”子斌很高興,蘋果一下子變得又香又甜。

“我去找亞祥,叫他替你下妝,你坐着不要動,等我回來。”王太太說著,拿起手袋,走了出去。

子斌倒也不呆,趁王太走出化妝間,他立刻趁機逃走了。

他第一次花了十多塊錢坐的士回家。

他把王太太看中他的事,告訴老父。

“那怎麼好了,事情鬧開來,你名譽掃地,而且王老闆一定會趕你走。”

“我什麼都不怕,就是討厭那個女人,她和麥尊尼一樣麻煩。”子斌苦惱地躺在床上:“我明天要拍戲,她明大還會找我的,怎麼辦?”

丁老爹坐着想了一會:“你不是有珍妮小姐家的電話?你打電話請教她,她一定會替你想辦法的。”

“好主意,珍妮在天皇星幹了那麼久,她對王太太的脾氣,一定知道得很清楚。”子斌跳下床,剛拉開門,又關上了門。

“怎麼了,忘記電話號碼?”

“現在已經深夜一點鐘,她明天一早還要上班。再說,她家裏不是只有她一個人住,吵醒她全家,就算珍妮不怪我,她的家人也會罵我。”

“片場也有電話,明天過了九點鐘,你打電話回公司找她。要不要我親自去天皇星公司跑一趟呢?”

“不,爹,你跑去惹人注意,而且,你也不能在公司談論王太。還是讓我辦吧。”

第二天,林導演一看見子斌,就抱怨說:“丁雅倫,你怎麼搞的?你答應陪王太太消夜,她剛走開,你話也不留便偷跑了,害得王太到處找你,差點翻了片場,連我也挨了一頓罵。丁雅倫,我早就知道你這小於笨所以讓我來教你,要是王太喜歡你,說不定,下一套片你就是主角,她才是我們真真正正的老闆,開罪不得!”

回到片場,化好妝,先由丁雅倫拍昨晚遺漏的戲,他休息的時候,立刻打電話找珍妮:“你非要救我不可。”

“那天我早就知她一定會看中你。”

“她黃昏就會來,快教我怎樣可以避開她,幫幫忙。”

“唔!”珍妮在電話里頓了一會便一本正經說:“王太最怕人家傳染她傷風,因為她對傷風有敏感,她不單止不敢接觸患感冒的人,連吃飯同桌的人感冒,她回家也會病幾天,由現在開始,你就裝作大傷風。”

“我根本沒有病,怎樣裝?”

“你就當作外感,如果要你扮一個患感冒的人,你會不會?”

“會。不過,要滴眼淚水。”

“向祥叔借些白花油,在鼻孔擦些,在眼皮上擦些,擔保你眼水、鼻水一齊流,你不用開口,人家也知道你傷風。”

“我還要拍戲,一面的淚水,鼻水,怎麼樣拍戲?”

“那隨便你,老闆回來了。”

珍妮掛了電話,子斌想了一會,他決定早上拍戲,下午裝傷風,他自己也明白,如果等到王太太來的時候才擦藥油,有心和他作對的人,一定會拆穿他的偽裝。

到下午,子斌鼻紅眼紅,眼水、鼻水一齊流,林導演一看見他就皺眉頭:“丁雅倫呀!你怎麼搞的,你昨天晚上沒有拍戲,怎麼今天又傷風?”

“導演,真對不起!”那些藥油真厲害,把他刺激得幾乎說不出話:“可是,生病是身不由己的。”

“唉!怕你了,放你半天假,快點回家休息,明天再來拍早班。”

放假本來是件好事,今天起碼不會見到王太,可是明天又怎樣?為了做得徹底,他死也不走,留下來,等王太太到來,把她嚇走。

“林導演,我根本沒有什麼,可能剛才喝多了冰凍汽水,昨夜又睡不好,一時身體支持不住。我休息一下就會好,我不想為了自己連累大家。”

林導演瞪了瞪眼,沒有再理他。

晚上,他聽見有人叫:“老闆娘到!”

子斌在鼻尖,鼻孔,眼旁擦白花油,他懷中捧着一盒紙巾,在抹鼻子。

“你們有沒有看見丁雅倫?”王太太人未到,聲先到。

子斌連忙靠在椅上呻吟。

王太老遠看見子斌就罵:“喂!你這個沒有心肝的人,為什麼昨天晚上答應了我的約會,乘我不在就溜走?”

“我……”藥油把子斌的喉嚨刺激得好痛。

“丁雅倫,你怎麼了?”王太太連忙走上去,一看。她心裏卜通一聲,禁不住懷疑:“你不舒服?你……”

“王太,我患了感冒。”

王太連忙用手帕掩鼻:“生病了,還不去看醫生,我叫人陪你去。”

“醫生已經看過了,他……說我很嚴重,你不要靠近我,醫生說我的病會傳染人的。王太太,你是好人,我不想害你。”

“你還是請假休息吧!”王太把兩張五百元扔給了丁雅倫:“一定要把病醫好,傷風好了,立刻給我電話。”

“謝謝王太太!”丁雅倫站起來,王太連忙退後,他說:“可是我不知道王太的電話。”

“喂,你們快把我的電話寫給了雅倫,我有事,要走了。”王太太半步不敢停的,飛也似的走了。

子斌咬住下唇,極力忍住沒有笑出來。

他嚮導演告假,洗了一把臉,人也舒服多了。

從那天起,王太一直沒有到過片場,而整套情劫姐妹花,也全部拍完了。

最後一晚,王老闆來,請大伙兒出去吃宵夜,慰勞大家。

“這些日子太辛苦了。”王老闆拍了拍子斌的肩膊:“聽說你患病堅持拍戲,現在戲拍完,你應該好好休息。”

“暫時沒有工作?”

“你是演員,工作完了。不過我們還有許多工作要做,要一切弄妥,還要排期,做宣傳,安排放映,等情劫姐妹花放映了,我們才會開新戲。你起碼有一兩個月時間是休息。趁機會,去旅行散散心。”

“我們這些窮人,哪有錢去游埠,我只是想買一架電視機給我爸爸。”

“你喜歡去哪兒?我送你兩張機票。”

“謝謝老闆,等情劫姐妹花放映了再說吧!我還不知道能不能為你賺錢,我正在為這件事擔心呢!”

“你是個忠厚又肯為他人設想的老實人。”王老闆把他拉過一邊,靜靜塞給他一些鈔票:“買一部日本電視機給老爹,准夠的,讓他老人家開心一下……”

子斌回家把錢拿出來一數,竟然有二千五百元那麼多,第二天,他加上一點錢,買了一個二十時的彩色電視機給老爹。

事前老爹一點也不知道,當電視機送來的時候,他還大聲問:“送貨來了,誰買的電視機?”

“爹!”子斌由房裏走出來:“電視機是我們的。”

“我們的?”他把嘴巴湊近兒子的耳邊:“看盒子,比屋主的還要大,是不是黑白電視機?”

“等會兒你看到就知道,”子斌打開房門:“請拿進房間!”

子斌簽收后,其中一位工人說:“下午安裝部會派人來安裝天線,傍晚工程部也會派技師來檢查電視機。”

人走了,丁老爹像小孩子般地跳着問:“什麼時候可以看?”

“裝好插頭,裝了天線就能夠看。”

“又有人按鈴。”

“一定是電器公司派人來安裝天線,爹,讓我來。”

“讓我來,你休息一下吧!”

“這些工作由我來做。”子斌一面開了門,果然是來安裝的,一面對老爹說:“你去買嘍,今晚請珍妮小姐回家吃飯。”

“好主意,讓她看看我們的電視機。”

“珍妮不是沒有看過電視機,不過,她幫了我們不少忙,我們請她吃頓飯,也是應該的。”

“應該!我立刻去買菜,我知道珍妮小姐喜歡吃游水蝦。”

丁老爹一想到自己可以擁有一部電視機,他就心花怒放,因為自從兒子不准他到客廳去看人家的電視機,他一直沒有看過電視,他準備今晚看個飽。

他買菜回家第一句話就問:“子斌,天線安裝好沒有?”

“沒有,因為我們天台高。”

“沒有關係,反正我現在要燒飯也沒有時間看電視。我現在去堡湯。”丁老爹挽着一大籃菜:“珍妮小姐什麼時候來?”

“她下了班立刻來。”

“孩子,你是不是喜歡她?”

“怎麼會?她年紀比我大,我和她,只不過是好朋友罷了!”

“老婆越老越可愛啊!”

自從“情劫姐妹花”大功告成,子斌也賦閑下來,不過,他每天仍然回公司,一方面無聊,另一方面因為他家離公司近,他回公司可以多關心公司的事,也可以和珍妮聊天。

珍妮一直在暗戀子斌,不過,她從未向子斌透露過口風。她自己知道年齡比子斌大,不過大幾年還不是問題,最重要的,是她本身條件不夠,她只不過是個很平凡的女孩子。相反,子斌的條件實在太好了,而且,珍妮知道他心頭高,他所喜歡的女孩子,應該是童話故事的白雪公主。

哀莫大於心死,因此,珍妮早已把這個問題想過了。她並不敢奢望子斌會愛上她,只希望兩個人能夠做好朋友,和子斌聊聊天,她也就感到快樂。

兩個月來,子斌也見過王太太,不過,可能王老闆在,而且子斌極力迴避她,因此,她對子斌也是客客氣氣的,她的迷功沒有耍出來。

這天,王老闆把子斌召進辦公室。

“我們的新片‘情劫姐妹花’,下一個星期便放映午夜場。”

“一切都妥當了?”

“當然是妥當了。否則,戲院也不會替我們排期,我們緊接在‘花飛滿天’之後。”王老闆猛搖着頭:“煩死了,忙死了,新戲一上映,我們就忙個不了!”

“老闆不是說,一切妥當了嗎?”

“我說的是戲的本身,影片放映之前,我們還要做宣傳,現在什麼都要搞宣傳。”王老闆在嘆氣:“正當我最需要用人之際,畢榮就不見了。”

“可以把他找回來,他是主角。”

“找他回來?他肯就好了,他現在正在台灣拍片,和那些台灣女明星搞得一塌糊塗,他才不肯回來。”

“公司還沒有和榮哥簽約?”

“他……簽的,我會和他簽的。”王老闆似乎很煩惱:“明天我要招待記者看試片,男女主角最好都能出席,讓記者拍拍照,在娛樂版上出出風頭,可是畢榮去了台灣,秀秀又忙於她的電視片集,無法請假,你叫我怎麼辦?”

“娃娃小姐呢?”

“她還好,她剛有空,她答應了幫忙,可惜,我們少了一個男角。”王老闆指住子斌:“你,我差點忘了你,你也是情劫姐妹花的主角,可以配合娃娃搞宣傳。”

“我和榮哥相差太遠,我恐怕影迷會感到不滿。”

“只要你合作,肯聽話……你不是不知道,娛記最討厭那些擺架子的明星,你做人隨和些,謙虛些,懂得適應,擔保娛記會喜歡你,他們喜歡你,就會捧你。你在‘情劫姐妹花’里是主角,占戲很多,你很可能會因這套片而一炮打紅。”

“王老闆!”子斌有點心慌意亂,這種事,他還沒有做過:“我擔心做不好。”

“你第一次拍戲,不是也很擔心,怕自己演不來,結果你整套片也拍出來了。每一件事,都有第一次,沒有人一出世就會做任何事情。”

“我怕做不好,老闆……”

“你怕我不高興?我活了那麼多年了,什麼沒有見過?如果你做得好,我送你一份大禮,如果你做得不好,我不單隻原諒你,同時也會送你一份禮物。”

“我一定儘力而為。”

“這才對啊!”王老闆拍了拍他的肩膊:“明天,你穿一套新西裝,十一時半回公司,十二時招待記者午飯,然後回公司看試片。”

“我一定會依時。”

“回家休息吧!明天精神會更飽滿,今晚可千萬不要去拍施。”

“我從來沒有去過夜街,除了拍片。”

“這就好,明天見!”

子斌立刻回家,叫老爹準備好衣服鞋襪,又叫老爹提早吃飯,他是要依照老闆的話,早睡覺,養足精神。

可是,由於神經緊張,他越想睡就越睡不着。他下床踱來踱去,丁老爹望着他很擔心,子斌怕接觸他的眼神,於是,他又躺回床上去。

他很想吃安眠藥,但是,他沒有這種藥物,他也不習慣吃安眠藥,於是,他只有數綿羊,一、二、三……數了幾千隻,成萬隻,他在床上足足躺了兩個多鐘頭,幸而他十點鐘就上床睡覺,直至十二時多,才疲乏至極而人睡。

第二天,可真熱鬧,王老闆包下一個貴賓廳,一早就和林導演、子斌在等候記者來臨,王老闆的司機去接娃娃。

記者在差不多的時候一起來,整個貴賓廳熱鬧起來了,那些娛記都在打探畢榮,有些已經開始訪問子斌。

吃飯前,娃娃來了,於是,記者們又去包圍她,後來又有人要求娃娃和子斌拍照,兩個人擺了不少甫士。

娃娃低聲笑着對他說:“我寧願和你合作,因為你隨和。”

丁老爹把所有的娛樂報買回來,每張報紙都登了子斌的照片,有些是他的獨照;有些是和娃娃合影,娛記稱他為靚仔小生,英俊新秀,報導他的消息,比娃娃還要多,子斌看了,心中有說不出的興奮。

此後幾天,子斌和娃娃都忙着上電視台接受訪問。電台方面,也請了布克去為他們主持十五分鐘的節目,因為布克是《情劫姐妹花》主題曲的歌唱者。

子斌去B台接受訪問,遇見秀秀,秀秀看見他,非常高興地說:“來接我?他們怎會讓你進來的?”

“我是來為‘情劫姐妹花’宣傳,接受你們電視台訪問。”

“對了,王老闆曾經跟我說過的,你和娃娃姐一定在歌舞良宵亮相,如果到時我有空,我會和你們會合。”

“秀秀,”林導演說:“有你幫忙就更好了!”

“人越多,聲勢越浩大。”娃娃說:“時間還沒有到呢,我們上餐廳喝杯茶。秀秀,等會兒再見!”

秀秀揮揮手,錄像去了,子斌問娃娃:“你對電視台好象很熟。”

“娃娃小姐是大明星,她肯上電視,是給足電視檯面子,這兒每個人看見她都要客客氣氣。”林導演說。

“大誇張了,其實,我每次上電視台,都為了新片上演,我拍片多了,上電視台次數自然多。來多了,對這兒就不再陌生。將來,你對電視台也會了如指掌,這沒有什麼了不起!”娃娃從來不在子斌面前擺架子,不過,她對華榮、林導演他們是從來不客氣的,林導演看見她,就好象見了太上皇,連說一句話也十分小心。

經過一連串宣傳,《情劫姐妹花》午夜場公演,票子平均賣出百分之八十。

王老闆夫婦、布克、林導演、娃娃、秀秀、秀媽、子斌。珍妮,全部出動招待新聞界。通常午夜場的成敗,對影片正式上演,都有極大的影響。

大伙兒又拍照。最初子斌讓記者拍照,嚇得連笑都不敢,現在,已經開始懂得怎樣擺甫士,而且對四方八面而來的訪問,都能做到面面俱圓。

快要開映的時候,大姐帶着吉仔和一班工廠的同事全部來了。

“吉仔!”子斌拋下一切走過去。

“恭喜你!做了大明星。”

“其實,我在這套片里只不過是第二男主角,主角是畢榮。”

“假如這一次你的戲賣座,下一次,你就可以做主角。”吉仔說。

“我們公司的一流小生是畢榮,而且,做演員不會一步登天,要慢慢來。”

“子斌的話對。”大姐搭了腔:“他算運氣好,第一次正式演戲就能做第二男主角,有很多人拍了十幾套片,才做配角。”

“喂!子斌,”吉仔拍一下他:“你的西裝很名貴。”

“老闆送的。”

“喲!每個月三千多塊錢,還有漂亮西裝送,真不簡單。”

“老闆還送了我一部彩色電視機。”子斌很得意地說。

“看樣子,還是做明星好,賺錢容易,老闆又好。”吉仔叫了起來。

“吉仔,你是不是想當明星?”子斌說:“我介紹王老闆你認識。”

“不,不,我吉仔每天都照鏡,自己是什麼料子,我早就知道了,要我拍戲,拍一百部也是小角。”

“不要小看自己,其實……”

“丁雅倫!”林導演走過來:“王老闆叫我通知你進場。”

“各位失陪了,改天見。”

子斌回到王老闆身邊,拍了幾張相,然後一起進場。

他進場前回頭看吉仔他們,他們都不見了,大概在他拍照的時候,就進場了。

一坐在座位上,子斌沒有心情再想吉仔他們了。他像上次一樣,要聽觀眾對他的評語。

“這個人叫丁雅倫。”

“你怎麼知道?”

“他演過珊瑚淚嘛!”

“我看過珊瑚淚,怎麼沒有見過他?他那麼英俊,照道理,我一眼就認出來。”

“他在珊瑚淚只不過是個小配角,一直跟着大伙兒,何況,你又是畢榮影迷。”

“畢榮和他站在一起,顯得老了。”

“畢榮年紀本來不輕。”

“喂!喂!不準批評華榮。”

“你能夠否認,丁雅倫比華榮長得英俊瀟洒嗎?”

“各花人各眼。”

“憑良心說,丁雅倫比華榮英俊,不過畢榮演戲比他好,他不夠放,你看他和秀秀演戲,兩個人哪兒像情侶,丁雅倫好象要避開秀秀似的!”

“我始終認為畢榮好,丁雅倫演戲不夠感人。”

“喂!喂!我也警告你,丁雅倫是我的影迷,你可不能批評他。”

“還是新人嘛,不應該斤斤計較,演得不好,是理所當然。”

“噓!輕聲點,丁雅倫好象來了。”

“真的,等會兒我叫他簽名。”

“你又沒有他的相片。”

“天皇星公司應該送了雅倫的相片給觀眾。”

“還是一些老話,”子斌心裏想:“樣子英俊,表情呆木,難道,我一點進步也沒有嗎?吉仔還說下一套片我當主角,看樣子,還要挨多幾年配角!”

“老林,”王老闆輕聲對林導演說:“等會兒一定有很多人找了雅倫簽名,你要多派兩個人保護他。”

“知道了,老闆!”

“演得不錯,”王老闆用鼓勵的語氣對子斌說:“你比許多新人成功。”

“王老闆,你對我真好,我……”

“看戲吧!”

子斌沒有再說話,心裏實在很高興,因為老闆賞識他。

王老闆沒有猜錯,一散場,許多女孩子都發現丁雅倫,立刻擁過來,紛紛找了雅倫簽名,丁雅倫事前沒有準備,幸好,他是讀書人,這些事,他還能應付。

那些女孩子獲得了雅倫的簽名,有些賴着不走,有些走過去要娃娃、秀秀簽名。

熱鬧極了。

本來,丁雅倫不應該留下來,在散戲之前,就該離去,王老闆這樣做,無非想讓觀眾對丁雅倫有更深的認識。

他肯定了雅倫有前途。

他和林導演站在一邊,林導演說:“丁雅倫的影迷可不少。”

“自從畢榮之後,他是第一個英俊小生,畢榮年紀大了,很難吸引年輕觀眾。”

“不過了雅倫始終不入戲。”

“以前畢榮不是一樣被人罵木頭小生,不過,那時候還不是你導演。丁雅倫已經表現不俗,以後要對他客氣此。”

“我一直對他很好呀!”

“把丁雅倫帶走,我們和幾位娛樂報記者去消夜,剛才了雅倫被一群女影迷圍攻,他們影了相。”

林導演答應,走過去,聯合兩們場務和攝影師,排開眾人,把丁雅倫拉走。

那些女孩子追上去,丁雅倫上了汽車才鬆了一口氣。

前幾年,文藝片還沒有沒落到今天的地步,所以,仍然有許多人拍文藝片,文藝片的賣座情況普遍不錯,最大的原因,那時候香港只有一家彩色製作的電視台。

“情劫姐妹花”,戲本身不算好,是那種婆婆媽媽的間藝片,不過,仍然有不少人肯忍受那種公式化,把別人眼淚迫出來的電影,所以“情劫姐妹花”又替王老闆賺了錢。

丁子斌(以後統一稱為了雅倫)雖然不是“情劫姐妹花”的男主角,可是,他風頭之勁,竟在華榮之上,他走在街上,成年的女人向他上下打量,那些很年輕的女孩子索性衝過去要求籤名,有時候人越圍越多,簡直像暴動。

丁雅倫已減少在路上走,他甚至接受珍妮的意見戴太陽眼鏡,不過,由於他演的戲正在上演,觀眾正在熱潮上,因此了雅倫就算戴上太陽眼鏡,也逃不過影迷。

王老闆隨票奉送了雅倫的相片,有些女孩子為了得到了雅倫的相片,雖然看過“情劫姐妹花”,可是,仍然願意再買一次戲票。

王老闆林導演在辦公室開小型會議。

“想不到‘情劫姐妹花’竟然比‘珊瑚淚’賣座,其實‘珊瑚淚’的劇情比‘情劫姐妹花’好。”林導演噴噴稱奇。

“畢榮加了雅倫,一流卡士。”王老闆最高興,其實哪一個老闆賺錢不高興?“不過功勞還是丁雅倫的。”

“丁雅倫其實演得並不好。”

“他有影迷就夠了,會演戲,影片不賣座,有什麼用?”

“是的,老闆。”

“下一部戲,我要加重了雅倫的戲。”

“如果了雅倫和畢榮並排,我怕畢榮會不高興。”

“畢榮,哈,他什麼時候高興過?”

“不過,畢榮畢竟是票房紀錄的最高保持者,他的影迷多,而且,他和我們還未簽約,如果開罪他,我怕……”

“我知道,我只是說加重丁雅倫的戲,並沒有說讓了雅倫蓋過他,畢榮始終是第一主角。”

“王老闆,我看,你得趕快和畢榮簽約,否則……”

“他每套片要十五萬。”

“你不簽約,也要付他每套十五萬。”

“簽約不一定是我多佔便宜,也許多拍兩套片,丁雅倫蓋過了他,丁雅倫每套片才只不過一萬元!”

“不過,丁雅倫時至今日,還不能獨當一面。”

“如果他能獨當一面,我還要畢榮?沒辦法,只有多挨一年,我要是和畢榮簽約,我最多簽一年。”王老闆擺一下手:“別說畢榮了,‘情劫姐妹花’收得,我要請大家吃頓飯。”

“好主意,以後各人一定會更賣力。”林導演是個見高向上拜,見低向下跌的人,就算王老闆叫他托腳,他也絕不推辭。

吃晚飯的那一天,丁老爹、秀媽,幾個主角的父母,畢榮也一起來了,畢榮一到,他就立刻找麻將搭子,王老闆乘眾人不留意,把丁雅倫拉過一邊,把一隻四方盒子塞給他:“我送給你的!”

“王老闆,我怎可以老接受你的禮物。”丁雅倫可不是個貪婪的人,他覺得王老闆實在對他太好了。

“你現在是明星,不能一直戴着你那幾百塊錢的手錶。收下吧!別讓人家看見!”

這時候,王太太和布克來了,王老闆拍了拍丁雅倫,走了開去。

丁雅倫拿着那隻四方盒子,他怕林導演問起來不知道如何是好,於是他走到父親身邊:“爹!拿緊它。”

“是什麼東西?”

“噓!輕聲點,大概是個手錶,別告訴別人,王老闆送的。”

“我知道,你放心。”

“丁雅倫!”王太太扭着腰臀走過來,丁雅他一看見她就心慌。

“王太太,王老闆在那兒。”

“我知道!不過,我不是找他。”

“布克先生呢?”丁雅他發覺王太越來越大膽。王老闆待他那麼好,他不想和王太接近。

“你看,他在打紙牌?!”

“你為什麼不一起玩?”

“我想跟你談談。”

“有什麼指教?”丁雅倫不斷後退。

“你為什麼站得那麼遠?”王太一手抓住他:“你是不是很怕我?”

“不!不過,王老闆在那兒……”

“你怕王老闆?是不是,我告訴你,人人怕王老闆,但是王老闆怕我,有我在,你不用擔心,一切由我負責。”

“王太,我想看榮哥打牌。”

“打牌有什麼好看,我要你陪我聊天。丁雅倫,你做王老闆的乾兒子好不好?下一套片,讓你做男主角。”

“謝謝王太太,我不敢高攀。況且,我演技不好,根本沒有資格做男主角。”

“有沒有資格由我決定!”

丁老爹早已在兒子口中,知道王太的為人,因此,他連忙走過去解圍:“子斌,王老闆叫你過去。”

“王太太,失陪!”

“不要管他,”王太太輕蔑地翹一下唇,對丁老爹說:“告訴他,丁雅倫沒有空!”

“王太,請你幫個忙,我只去一會兒,”丁雅倫一步步向後退:“我很快回來。”

丁雅倫邊說邊走,果然走到王老闆的身後,王老闆不是瞎子,王太太和丁雅倫,他早就看到,因此,他對丁雅倫說:“坐在我身邊,快要吃飯了。”“謝謝王老闆!”

王太在那邊頓足,最後,她無可奈何地回到布克身邊,看他打紙牌。

丁雅倫總算平安度過一夜。

對王老闆,他更加忠心。因為,王老闆實在太照顧他,送他彩色電視機,又送他一隻幾千元的手錶。

經過一個月的休息,新戲又開拍了,片名是“雙雄奪美”,一個兩名富家子爭奪一位校花的老套故事。

雙雄,畢榮和丁雅倫,丁雅倫戲份比畢榮少些,他在戲中敗在畢榮手上。

至於那位漂亮的枝花,王老闆果然請到票房紀錄極高,而又年輕貌美的丁彩虹主演。這個全新配搭,王老闆和林導演都認為相當滿意。

由於了雅倫演的是富家子,因此,王老闆又送了幾套新西裝給他。

丁雅倫第一次在片場看見了彩虹,她比娃娃年輕(丁彩虹才十九歲)比秀秀更漂亮,是個很討人喜歡的女孩子。

她雖然已經走紅,不過她從來不擺架子,也不亂髮脾氣,她沒有星媽,卻有一部名貴的自用汽車。

拍完戲,她常常用私家車送丁雅倫回家,然後自己才回酒店。

、她似乎對了雅倫特別好,而畢榮又似乎對丁彩虹特別好。

珍妮告訴了雅倫,畢榮追求了彩虹,由香港追到台灣,再由台灣追到香港。

這天,畢榮對了彩虹說:“拍完戲,我請你吃宵夜。”

“丁雅倫一起去啊!”

畢榮兇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丁雅倫立刻說:“你們去吧!我想早點回家休息。”

“既然了雅倫不去,我也不去了。”

華榮氣呼呼,向了雅倫吼叫:“笨蛋,你就一起去吧!”

“畢榮!”丁彩虹訝然:“你怎可以這樣罵了雅倫。”

畢榮忍住了氣:“雅倫哥,請你賞面和我們一起去吃消夜。”

“丁雅倫,一起去,好嗎?”丁彩虹軟聲軟氣地問。

丁雅倫的心又不是鐵石造的,因此,他終於答應了。

丁雅他頗喜歡丁彩虹,不過,他始終忘不了坐在勞斯萊斯內的清麗女孩。

他很想念她,可是,自從那次在路上相逢,他再也沒有碰到過她。

有時候,他真的有點心灰意冷。

男孩子到十八歲,就想交個女朋友,那位女孩子是他的夢中情人,他也願意等她,可是如果一輩子都等不到,或者她已移民外國,那怎麼辦?

空餘時間,他偶然會和丁彩虹去看電影,或者聽聽音樂。

他並非想追求了彩虹,只是很高興和她交朋友。

不過丁雅倫從來沒有主動約丁彩虹。

畢榮就不同了,天天纏住了彩虹,又到酒店探望她。

以前,丁彩虹是畢榮的影迷,對於畢榮,她是不會感到討厭的,可是,丁彩虹並沒有打算接受他的追求。

這天,畢榮和丁彩虹,在丁彩虹酒店下面的咖啡座,有過不愉快的爭執。

“你為什麼不能對我好一點?”

“我對你不好嗎?我沒有罵你,又沒有拒絕你的約會。

“可惜每一次你都是心不在焉!”

“你到底要我怎樣?”丁彩虹有點不高興。

“全心全意地對我。”

“什麼意思?”

“彩虹,你知道我是真心愛你的。”畢榮握着她的手,丁彩虹把手抽出來。

“對不起!我年紀還輕,暫時不想談戀愛。”

“我知道,你喜歡丁雅倫。不過,就算你愛他,他也未必愛你。告訴你吧!丁雅倫不喜歡女孩子,聽說他鬧同性戀。”

“我愛不愛你,和了雅倫一點關係也沒有,你何必提第三者?”

“你是說,就算沒有丁雅倫,你也不會愛我?”畢榮板起了臉。

“是的!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愛你。”

“好!你拒絕我,一切後果由你負責,到時王老闆要找人,你道歉。”

“你說這些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丁彩虹莫名其妙。

“意思很簡單,如果你答應做我的女朋友,‘雙雄奪美’會合作愉快,要是你不答應,我也沒有意思留下來,明天我就離開這兒。”

“戲剛開拍,你怎能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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