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女妖精用牙咬住粗壯的根莖,使勁一扯,地面上一條紅柳枯萎了下來。
“我為什麼要在這裏幹這種事啊!”她抓住另外一條樹根,像在咬某人的咽喉似的猛啃,“只不過被迷了一下下,不小心把他也扯到地底下來了而已嘛!他居然就敢抓住我堂堂的妖精當苦力!”
“你知足吧,”鼻青臉腫的宋先生,鬱悶地拽住最細的一根扯來扯去,“我這才叫慘……他一不打女人,二不打小孩,結果我就得受氣……兒子,來看看爸爸毀容沒?”
宋昕喀喀喀咬斷一根,喀喀喀又咬斷一根,喀喀喀再咬斷一根……
“嗚嗚嗚……兒子,你居然也鄙視我……”
“昕昕當然有資格鄙視你,”馮小姐在根與根之間鑽來鑽去,身體在根莖上一纏一收,將它們勒斷,帶點幸災樂禍地陰陰說,“你是我們之中最先被迷的,首先就去攻擊你兒子……”
“我又不是故意的……兒子……”
宋昕喀喀喀、喀喀喀……
“別裝聽不見嘛……”
“完了。”
“咦?”
宋昕咬斷最後一條根,冷冷地看着他老爹說:“全斷了。鄙視你。”
宋先生悲痛欲絕,女妖精和馮小姐笑得捶地不已。
完成任務后,一妖三鬼爬出地面。
那正是風最烈時,三鬼沒有溫樂灃的本事,剛一露頭便險些被吹散,便抱着腦袋又鑽了回去。
地面上只剩下女妖精一個人,一邊嘟嘟囔囔地罵,一邊給那個已經被紅柳包成繭的傢伙扯掉那些枝條。
紅柳果然是很韌性的東西,即使看起來枯萎了,糾纏的力氣卻也不比活着的時候小多少,女妖精都快累死了,才好不容易把繭剝出一個勉強能鑽出人的空來。
“喂,你沒事吧?”她向裏面嚇得縮成一團的人伸出了一隻手。
“到底出了啥事……”那人縮在“繭”中抖得如篩糠一般問。
“沒事沒事,一兩個神犬嘛。”
“噢……”那個人顫抖地握住了她的手……
一瞬間,女妖精有種奇怪的感覺。
“你是誰?”
那人怪怪地笑了一下,女妖精奇怪的感覺更強烈了。
她拉着那人的手將他拉出來,然後就被外面詭異輪轉的日夜吸引住了。她沒有回頭,所以沒有注意到,他的另一隻手上拿着槍——已經上好了子彈的槍。
然後,他在地上站穩,放開女妖精的手,把槍換到那隻手上。
女妖精已經忘了自己剛才的怪異感受,更忘了注意自己身後的人的動向,她已經完全被面前的世界完全迷住了,她聚精會神地觀察着“溫樂源”指揮氣候和日夜的手法,激動地心想怪不得他可以操縱五雷神運,又忽然想到自己竟可以遇到這種奇人,興奮得幾乎要尖叫起來了。
可是……為什麼呢?她有點莫名其妙地想,妖精和天地氣候的屬性是差不多的,那傢伙既然有操縱天地之能,為什麼不能操縱她呢?為什麼他要用和對付馮小姐他們一樣的迷術將她迷住?
況且以能力來說,溫家兄弟就算再修鍊個幾百年,也操縱不了天地氣候,說起來應該是比那兩個人的能力低的,那為什麼他們看起來根本就不是兄弟二人的對手?
她的注意力從面前的景物轉移了開來。
她依然沒有看向身後。
所以她也不知道那個人端起了槍……
狼群嗚嗚低咆的聲音,聽來如此驚人,女妖精已經陶醉得無言以對了——控制天氣之後是狼群,多酷的能力!
她的身體忍不住左搖右晃,突然覺得好像碰到了什麼管狀的東西,她有些不耐煩地回頭:“你到底想干……什麼?”
清脆的槍聲炸響,驚起戈壁灘上烏黑色的鳥。
黑暗唰地退去,天空恢復了明亮的色彩,那些帶着綠光的野獸已不知所蹤。
除此之外,好像什麼都沒變——好像而已。
“溫樂源”的身後,司機的身體搖晃了一下,頹然倒地。
“溫樂源”愣了一下,慢慢回頭,只看到司機從自己身上一點點滑落的手。
神犬的眼睛睜得很大,她彷彿在嚎叫,但是沒有聲音,但是整個世界……整個世界卻開始劇烈地震動。
女妖精終於醒悟過來,她尖叫一聲,狠狠地揪住那個端槍的兇手,尖叫:“你他媽的到底在幹什麼!你他媽的到底想幹什麼!你這個王八蛋!”
女妖精會罵人,但是她從來不會罵髒話,能讓她狠厲至此,可見她是真的憤怒了。
但藏獒神犬是不會聽他們解釋的,她已被憤怒完全支配,騰空躍起,狂暴地向兇手衝去。
司機困難地支起上半身,張了張口,又卧回地面,咬牙抓住了土地。
看見神犬毫不留情的攻勢,女妖精不禁尖叫一聲,光禿禿的戈壁上,噌的一聲甩出遮天蔽日的紅柳巨林,遮擋了她的視線,同時將偷獵者與女妖精遮在巨林牆后,紅柳本身則如活物一般,帶着凶暴的氣勢,砸向神犬的方向。
神犬在空中翻了幾個滾,只聽喀啦一聲巨響,她竟一拳劈開了整片紅柳林!紅柳林從上方劈劈啪啪地裂開,撕裂的聲響和被狠狠撕開的巨大裂口,淩厲的讓人心驚。
穿過紅柳林的阻擋,她滿載殺氣的拳風,轟然揮向女妖精和她身後的偷獵者。
若被這一拳……不,就算是被風掃到,女妖精也抵擋不了,所以她根本就不打算抵擋,便抱着腦袋蹲下等死。
此時,一個誰也想不到的人出手了。
他只是伸出一隻手,在那拳風襲來的位置輕輕一拂,拳氣磅的一聲炸響,像禮花一樣,四散炸出幾十米高的白日煙花,回擊在藏獒神犬的胸口,彷彿無數小型的彈藥在她身上炸開,最終無力地凋落在女妖精身前。
偷獵者。
出手的是偷獵者。
所有人都驚訝非常,溫家兄弟看着他,忽然從魂魄深處閃過了一道紅光。他們互相看了一眼,目光陰沉。
藏獒神犬渾身是血,應該已受了極重的傷,她落到司機身邊,雙目怒睜,在陽光下泛出異樣的暗藍。稍一歇息,她還想再沖,司機卻緊緊地拉住了她。
當然,以他的力量,要拉住神犬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但神犬卻不可能不理會他,一時間竟被纏住了腳步。
“不要了……小藏阿姨……”
“他殺了你!他殺了你!”藏獒神犬咆哮。
“不是的……不是的……”他拚命搖頭,眼中露出哀求的神色,“阿姨……到現在你還要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嗎……阿姨……”
藏獒神犬如遭雷擊,噴火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你知道我喜歡……所以你陪我一直留在這裏。”司機喘息一下,說,“請你不要動,聽我說完……我很高興,但是……以後不要了……
“其實我一直都只想讓你知道……即使只有我們也可以……只要你願意陪我就可以……但不是這樣……”
女妖精看着這邊的情形,簡直怒火焚身,抓住那個該死的偷獵者的領襟,她的雙手用力得幾乎要把那個人提起來了,然而那個人卻微微一笑,扔掉了槍,將臉一抹,竟露出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年女性……
“陰老太太?”
“放下。”
“你在幹什麼……”
“放下。”
女妖精乖乖地放下她,表情中卻仍帶了幾分難解的情緒。
“您到底在幹什麼?老太太?”宋先生、馮小姐和宋昕站在老太太身後,同樣一臉難解的表情。
反倒是溫家兄弟,居然毫無驚訝之色,只是一個看天,一個看地,就是沒有人敢看那個正在哭泣的神犬。
藏獒神犬看着司機,她的表情異常地痛苦,牙齒緊咬着下嘴唇,嘴唇被咬出了血。
“阿姨……這個世界的確是我想要的……我一直夢想在這裏……可是……這裏……是假的啊……”
從生……到死,日升升月落。
都是假的。
從一開始就是。
年輕人死去了,一直在守護他的神犬無法接受這個事實,為了讓他復活,她創造了這裏。
人是多麼強悍的動物啊,為了一個人,竟可以創造出整個世界!
紅色的,是清晨的朝陽。
灰色的,是腳下的大地。
透明的,是拂過身體的風。
灰色的蝮蛇神采奕奕地爬過,留下彎彎曲曲的痕迹。
綠色的蜥蜴一動不動地站立着,警惕地觀察着周遭。
黃色的黃羊群在遠處吃草,偶爾謹慎地看這邊一眼。
天山上流下的雪水是銀色的,優雅地迤邐着穿越荒原。
——但,假的終究是假的。
不管這個世界是如何美麗,美麗得連創造它的人都忘記了它的虛假,它依然是假的。
這裏沒有意義、沒有價值、沒有真正的東西,從內而外的虛榮、光鮮、亮麗、易碎。
沒有人能在虛假的世界裏待一輩子。
縱使它美得讓人屏息流淚,也沒有區別。
神犬回身,緊緊地抱住了他。
“我只是想讓你留下來……”
“但是別把自己綁在牢籠里啊,小藏阿姨……”
喜歡這個世界,喜歡如此守護着自己的小藏阿姨。但是不是這樣,因為自己的關係而自私地將她留在這裏。
虛假的世界沒有好處。在這個世界裏越滿足,在現實中就越痛苦。藏獒神犬是已接近神的神物,小藏阿姨對他來說是重要的人,不能為了他而捆綁在這種地方!
他抓住她,抓得很緊。
他看着她,瞳仁中的光芒很亮。
於是他定格在此時此刻,再也不能移動。
——你不該停留在同一個地方,小藏阿姨。
藏獒神犬抱緊了他,牙齒中滲出殷紅的鮮血。
“這……是一場戲。”陰老太太難得地沒有一絲笑容,看着天,用蒼老的聲音慢慢道,“咱進來唱一出,唱完,就走嘍……”
穹隆似的天空,從頂端開始塌陷,碎成一片一片。
“你答應過我的……”藏獒神犬咬着滲血的牙,兇狠地說,“你答應我在公寓裏開闢出這個地方,你答應讓我在這裏創造世界,把這個世界給我,讓我和他在這裏生活!你為什麼要出爾反爾!”
“我莫出爾反爾,”陰老太太平靜地說,“是他找我哈……”
她手一指,指向藏獒神犬手臂中的人,然後看了溫家兄弟一眼。
溫家兄弟移開了目光,也避開了藏獒神犬的眼神。
依然在藏獒體內的溫樂源說:“正像他說過的,他喜歡這裏,但是無法容忍你也堅持要留在這個世界裏停滯不前。他的生命有限,但你的生命卻是無限,與其總有一天讓你厭煩,不如現在就打破這裏,讓你出去。”
陰老太太走到女妖精他們的身邊,用拇指依次他們的額頭上,每按一個人,便有光波一閃,於是他們的表情從疑惑,至頓悟,至無語。
“藏獒本來戾氣就大得很啊,如果變神犬,戾氣更強,”陰老太太無奈地說,“這也莫辦法……你的戾氣影響不到他,卻影響到別人,你怕他再被傷害,就算在你的世界也要換掉身體,用身體鎖掉大部分戾氣……這沒啥,但是他不喜歡這樣……”
藏獒神犬撫摸着那具已經開始冰冷的身體,落下了兩行淚。
溫樂灃道:“但是你們的世界太緊密了,姨婆一個人根本進不來,所以就由我們做啟封者,在前面開路,她隨即就到。
“可這個世界的緊密程度不是那麼簡單,除了他的希望之外,神犬你的思想是最深重的封印。所以我們只有在你取他人身體時,將五雷神運從這個世界引到外面,直接打到綠蔭公寓裏,然後我們封鎖記憶,以這個世界的人的身分進來,這條路果然通了。”
女妖精說:“他真的很愛你,所以他不能讓你這麼一直痛苦下去。”
宋先生說:“不要辜負他。”
宋昕說:“阿姨,你不能讓這個叔叔在這裏一直等,那太累了。”
天空,像雨一樣碎裂,掉下來,砸得人全身都在刺痛。
“不過你也可以選擇,”馮小姐說,“這個世界依然能繼續,他明天早上還是在對你笑。但這不是他要的幸福。他的幸福就是你的自由,你辜負了他,同樣是殺了他。你要他怎麼死?可以自己選擇。”
其實一直都明白的……明白,卻無法接受。
所愛的,所恨的,生生死死,隨心所欲的……
在這個自己創造的世界裏,什麼都可以,什麼都能,擁有無限可能。
其實不只是她,人心的力量也是一樣,只要願望足夠強烈,一個人,就可以創造出整個世界。
這是她所創造的。
她就是這個世界的神。
她可以擁有一切,包括生命的輪轉,卻偏偏被驅逐了真實。
所以並非不能擁有自己的世界,卻還是不能永遠滯留在這裏不走。
不管看上去有多美,不管聽上去有多妙,假的就是假的,無論你怎樣幸福、悲傷、歡喜、痛苦,甚至為之付出一切,虛假的世界也從來不存在於那裏。
你躲避,你奔逃,你閉上眼睛塞住耳朵裝聾作瞎,於是世界在變化,在前進,只有虛假世界裏的你停步不前。
大地,震裂。
天空整個兒掉了下來。
藏獒神犬抱着在很久以前就已沒有呼吸的軀體,仰起臉,露出細白的面頰,迎接天幕墜落。
那是一個人的崩潰。
世界末日。
滾滾的岩漿從地底噴薄而出,熔化了天地萬物,包括這脆弱的美景。
大家的身影站在岩漿的幻境中,慢慢消失。
***
回到熟悉的綠蔭公寓門前,看着這個還沒消失掉的世界和詭異的公寓,幾乎所有人都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溫樂源想說一句什麼,一抬手,忽然驚訝萬分地自視一圈:“啊,樂灃,換過來了換過來了!”
他蹦踏兩下,好像還不敢確定,自己已經不是那毛茸茸的身體了。
“是啊。”溫樂灃說,“因為這裏已經不是她的世界。”
神犬用力地抱緊了一壇骨灰。
這裏已經不是那個隨心所欲的世界。
她的世界……崩潰了。
***
十幾天後的某個淩晨,天將亮而未亮,少數早起的人在大街小巷中穿行,如同幽靈。
溫樂源睡得香甜,夢中的他正沉湎於美女的懷抱里,忽然有人抓住了他的胳膊,殘酷地將他從夢中搖醒。
“哥!醒醒!快醒醒!”
“天塌了再來叫我……”他一把將溫樂灃揮開,轉身,又繼續與周公約會。
溫樂灃搖得更用力:“她要走了!你不是也說要送她的嗎?”
溫樂源滿腹怨懟,卻無話可說,只好慢吞吞地爬起來:“要不是你說要送她,我才不要……”
“別那麼多話了,我先下去,你快點。”
溫樂灃拎起外衣,開門走了出去。
溫樂源穿好衣服,也抬腳準備出去,卻忽然想起什麼,又折轉回來,拉出牆角的箱子翻找。
女妖精、馮小姐、宋先生和宋昕已經站在了公寓外,恢復原形的藏獒站……不,應該說,是“蹲踞”在他們面前。
“溫樂源呢?”宋先生問。
“他馬上就下來。”說完,他躬身伸出一隻手,藏獒伸出一爪,與他握手,“為什麼一定要走?而且還變成這樣……你還打算回到自然界去嗎?”
藏獒用女性的聲音輕輕地嘆了一聲:“能有什麼打算呢?我還有無盡的時間……說不定去找找他,他應該已經轉世了吧。這次我不接近他,我只要知道他過得好就行……”
“那……如果他又死了呢?”溫樂灃問,“難道你還要創造這樣的世界?他不想你這樣。”
藏獒嗯了一聲,卻沒有再說話,溫樂灃知道她根本不想聽自己說,又想不出什麼辦法可以開導她,竟只有住嘴。
“別去找了,”溫樂源從公寓裏走出來,“你永遠找不到他了。”
“為什麼?”
“因為只要有你在,他就沒有善終,就像他轉世這麼多次的原因一樣。”溫樂源將手伸到她面前,卻不是握手,而是伸開了手掌。他的掌心中,是一顆青色的、彷彿玻璃彈珠一樣的東西。
藏獒看着它,露出了震驚的表情:“它不是毀了嗎?”
“你的世界毀了,所以我又做了一個給你。”那張滿是鬍子的臉笑得非常溫柔,“這是我的補償。”
藏獒瞪着他:“我不要什麼補償……”
“我們把他的魂魄打散又重組,又做了點小小的手腳。現在的他只是一個新魂,既不記得你,也不會再接近你。”
“我不要……”
“你非要不可,”溫樂灃溫和卻堅定地說,“這個玻璃球里是我哥哥做的世界,你也可以用它做出你的世界……你甚至可以在裏面做出一個新的他來……”
“那是假的!”藏獒憤怒地說。
“……是啊。”
那是假的,是一個夢。但即使是夢也是美好的,否則怎麼會有如此多的人,即使知道不是真的,卻義無反顧地沉浸夢中,終生不醒?
藏獒神犬終究是走了,卻沒有拿那顆玻璃球。
他們看着那個消失在孤單街道上的黑色大犬,心裏微微地有些酸。
因為他們說謊了。
因為他們知道,他們身後的某個窗口裏,有一張年輕的臉,正在獃獃地看着神犬離開的方向。
Youcreatedtheworld.(你創造了世界。)
YouarethecontroleroftheWorld.(你是世界的主宰。)
Howlongwillyoukeepstayinginthisfakeworld?(你還要停留在虛假的世界多久?)
Stop.(停止。)
End.(結束。)
PS:遙遠的某拘留所。
“員警先生請您相信我!我真的看見了!那傢伙拿着槍對我——所以我給了他一槍呀!我真的不是故意打您的車——”
“再胡說一句試試看!”
“我拿我腦袋發誓!真的是那個抓了我哥的傢伙……哎喲喲喲喲……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我就是讓你記住!那個抓了你哥的人是我的朋友,他早就死了!他在戈壁灘巡邏的時候,被其他偷獵者殺了,還是我給他穿的壽衣!再敢多說一句,我現在就斃了你!”
“那……那……不可能呀……我真的……呀呀呀呀!員警先生!先別打!能不能告訴我我哥在哪兒?”
“放心,你進去了絕對能和他住隔壁。”
“啊?可是我聽他說,他那間裏麵條件不太好,您看是不是……”
“找個殺人犯和你住吧。”
“……”
“怎麼不說話……嗯?怎麼這就嚇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