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陶、子、安!”魏怡然的尖叫不比剛才陶子安的聲音小多少,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陶子安居然大搖大擺地從總經理的浴室里走出來,而且……而且總經理明明是在洗澡!
“妳給我過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妳必須給我解釋清楚,妳不說清楚,我立刻炒了妳!天哪,我到底是看上妳哪一點了?居然讓妳做總經理的管家,我真是識人不清啊!妳好大的膽子,第一天就敢勾引總經理!妳以為妳是台灣第一美女啊?也不看看自己什麼姿色就敢勾引男人,別忘了,妳還是一個離過婚的女人,妳是被人拋棄……”
“魏經理,妳要不要喝口水再繼續罵?”陶子安突然打斷魏怡然的訓話,好心提醒她,因為她臉上已經被噴了不少口水,她想魏怡然一定很口渴。
“妳妳妳……我要開除妳!”
“妳要開除誰?魏經理。”
“我要開除……總經理!”魏怡然看向浴室門口,驚覺自己說錯話,又急忙改口:“不不不,總經理我的意思是說,我要開除這個女人!”
聶兮遠在浴室里穿好浴袍走了出來,他看起來已經擦乾了身上的水,可是頭髮依舊是濕漉漉的頂在頭上,看上去別有一番性感的味道。
他的目光從走出浴室起就一直鎖定在陶子安身上,剛才還在浴室里時,他就聽見魏怡然叫罵的聲音,不知為何,聽到她被罵,他心裏就非常不舒服,總有種下意識的衝動想要去保護她。
聶兮遠朝着陶子安走近一些,繼而露出他自認為最和煦的笑容問道:“妳……叫什麼名字?”
陶子安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鼻子裏又發出一聲冷哼,那嘲諷的意味很明顯。
可是聶兮遠像是沒聽到一般繼續問:“妳是飯店的員工?”
魏怡然怕陶子安還是那副不屑的態度,她搶先回答起來:“是、是,總經理,她叫陶子安,是飯店客務部的,本來我看她離過婚,平時看起來也挺機靈的,就派她當你的飯店貼身管家,沒想到她居然犯下這麼大的錯誤,我現在就炒她魷魚!”
話音一落,魏怡然也不問聶兮遠的意見,轉過頭接着對陶子安說:“陶子安,妳被炒魷魚了,現在妳就去財務部把薪水領了走人,我以後再也不想見到妳了!”
聶兮遠迎着陶子安的目光看去,她幽深的眸子中射出令人戰慄的寒意,看得越久,聶兮遠越覺得那眼神之中,不僅含着森森冷冽之氣,更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恨意。
可是這恨又從何而來呢?
不待他開口問,陶子安已經輕啟薄唇,冷冷道:“我也不想再見到你。”
聶兮遠被她這句看似平常、卻無比絕情的話怔住,心頭像是被人用力揮了一拳,不見傷口卻已經內出血。
好一句“不想再見到你”!難道……
聶兮遠心中默念着她的名字,陶子安……陶子安……莫非她就是地勤所說的,照片上的“陶小姐”?
聶兮遠猛地回過神來,可是陶子安已經離去。
六月的天,說變就變。
陶子安去財務部領了薪水,換回了自己的衣服,走出飯店大門,她才發現天空不知何時已經聚起厚重的烏雲,看樣子將會下一場大雨。
飯店員工上下班時是不能走正門的,陶子安在後門等了不到半分鐘,一輛黑色機車從遠處飛速駛來,車上的男人瀟洒地旋了半圈,漂亮地在她面前停穩。
陶子安心中泛冷,她抱着雙臂靠在門口的柱子上,安靜地看着機車上的男人摘下安全帽,遮蓋住前額的金黃色瀏海,在半空中劃開一條優美的弧度,右耳的水鑽閃爍着燦爛的流光;他微微偏過頭,摟着安全帽,撒嬌似的朝她扁着嘴埋怨:“子安,妳不是還沒下班嗎?怎麼這麼早就叫我來接妳?”
譚珏年調皮地眨眨眼,當看到陶子安腳邊的大盒子,他隨即明白過來,“怎麼?妳是炒了老闆,還是被老闆炒了?或者是妳終於決定讓我包養妳了?”
陶子安把大盒子隨便扔在路邊的垃圾箱裏,這些東西對她來說已經沒用了,有些事,過去了就過去了,不需要留念,無論是工作還是一段過往的感情。
譚珏年默默地看着陶子安,她就像被人抽走了靈魂一樣,麻木地只剩下一副空殼的軀體,脆弱得不堪一擊。
他見陶子安一直沉默不語,於是收起玩笑的嘴臉,默默地替她帶上安全帽,騎着機車緩緩地離開飯店後門。
不知過了多久,譚珏年終於聽到身後的人咕噥了一句。
“譚珏年……”
“嗯?”
“我遇見他了……”
“……誰?”
“我的前夫……”
譚珏年嘆氣,“哦”了一聲便不再問下去。
譚珏年一個迴旋,機車偏離前進的軌跡,向金利大飯店的前門開去,由遠而近地,那座金碧輝煌的大飯店呈現在兩人眼前。
隔着一條寬大的馬路,譚珏年背對着陶子安大聲說:“子安,和過去說‘拜拜’吧!”
陶子安摘下厚重的安全帽,眼神穿過人群,落在門口的一個點,聶兮遠正站在那裏,與她的眼神交會在空中的一點。
雖然只是一眼,卻足以讓陶子安心如刀割,她是如此的深愛過他,而聶兮遠卻帶給她深深的傷害。
愛有多深,傷就有多重;那份愛、那段遠去的婚姻,剩下的卻是一句陌生人的問話“妳是誰”。
呵呵……陶子安忽然好想笑,因為她也不知道這個問題該怎麼回答,她是誰呢?
是他聶兮遠的初戀情人?是他聶家掃地出門的下堂妻?還是勝華集團旗下金利大飯店裏的一個小小員工?
不是,什麼都不是!她不過是聶兮遠選擇遺忘的人,無論是他是真的忘了,還是假裝不記得,她對他來說,已經形同陌路了。
既然當初選擇背棄他們一起遠走高飛的承諾,就說明三年前聶兮遠選擇了他的父親、選擇了他的集團繼承權。
她有什麼呢?不過是個臉蛋圓圓、腦袋空空,既不漂亮又不可愛的落魄灰姑娘罷了。
陶子安毫不留戀地把眼神轉向別處,重新戴上安全帽,遮掩住她倔強而隱忍的淚水,她發出悶悶的聲音,向前一指,“譚珏年,還愣着幹什麼?我們回家吧!讓昨天的一切都如浮雲散了吧,拜拜啰!”
她朝着機車后的飯店大門口揮手示意;三年前愛得瘋狂、三年間恨得痴狂,如今見也見了、忘也忘了,既然如此,對過去的我們就此別過吧!
她需要新的生活!
金利大飯店的門口,聶兮遠站在一處偏僻的角落,他靜靜地看着陶子安摘下安全帽看他一眼,又靜靜地看着她朝他瀟洒地一揮手,坐在別人的機車上絕塵而去,不帶一絲留戀似的;她的揮手動作就像是要永別,讓他的心再一次狠狠地揪住。
他知道,陶子安這一走,怕是再也不會回來了。
聶兮遠的臉上露出複雜的神情,此時的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絕對不能讓陶子安再離開自己的身邊,無論什麼方法,一定要把她找回來。
可是……為什麼他會有這樣的想法呢?為什麼他會覺得陶子安對他來說,是一個非常、非常重要的人?這個女人究竟是誰?他和陶子安以前到底發生過什麼事情?又為什麼她會對他露出那樣深惡痛絕的表情?而該死的是,他竟然對陶子安一點印象也沒有!
一切的一切,就像是一個謎,謎底令聶兮遠茫然和無助,他迫切的想知道這一切的真相。
在見到陶子安第一眼的時候,他心中就有一種壓抑得喘不過來氣的感覺,那種痛讓他無法釋懷,就像是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與他漸行漸遠,而他卻只能眼睜睜地接受殘酷的事實。
不!
聶兮遠突然握住雙拳,心中暗自下了決定,他一定要知道,這一切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必須找出答案,否則,他怕自己會後悔一輩子!
陶子安沒有直接回家,她請譚珏年吃了飯,又去逛了一下街,似乎要把所有力氣都消耗完,她才不會有精神胡思亂想。
譚珏年送陶子安回家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他見陶子安一聲不響地躺在沙發上發獃,只好自己走到廚房倒了一杯溫開水,接着走到陶子安旁邊的沙發坐下,把水擱在她的面前。
譚珏年並不說話,只是靜靜地陪在她身邊,像是一尊守護她的保護神;陶子安的思緒開始無法控制地回到過去。
三年了,還是又重逢了。
陶子安心裏默默嘆氣,雖然這次的重逢太戲劇化,讓她不知所措,也許她還沒有作好重逢的心理準備,面對聶兮遠的突然出現,她竟然還是會憤怒,恨不得撲上去如以前一樣,生氣起來撒潑地咬住他的耳朵。
可是,這一切都不可能了。
她早已不再是聶兮遠的妻子,那個身分的解脫讓她得到了自由和尊嚴,卻同樣讓她失去了最愛。
陶子安的眼神有些渙散,譚珏年知道她在走神,每次她一想到過去,就會露出現在的表情,落寞又寂寥的樣子,讓人心生憐惜。
每次看到陶子安露出這副神情,譚珏年總有一種想把她擁在懷裏、好好安撫的衝動。
譚珏年永遠也忘不了第一次見到陶子安時的情形,大概是兩年半前的某一天,陶子安拖着厚重的行李箱,在他家樓下拿着招租的宣傳單;那時她比現在還要瘦弱一些,看起來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神情有些疲憊,烏溜溜的大眼睛透着淡淡的悲傷。
從那時起,陶子安就租了他家樓下的房子,雖然他們的關係就像是親兄妹一般親密,陶子安卻從不提起自己的過去。
今天是唯一一次她泄漏了些許關於過去的情緒,以譚珏年對陶子安的了解,此時的她很需要人來陪。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陶子安躺在沙發上的姿勢絲毫未變,客廳里已經徹底黑了下來,靜謐得只能聽見兩人輕淺的呼吸聲;終於,陶子安像是回過神來,黑暗中,她幾不可聞地嘆息了一聲,接着低啞的聲音從對面傳來:“我……是個孤兒。”
陶子安略微地遲疑了一下,又繼續說了下去:“在我很小的時候,父母就因意外去世了;四歲的時候,我的養父母在孤兒院收養了我,他們對我極好,給我最好的教育、最溫暖的親情;十八歲的時候還送我去美國念書,就在那時,我遇到了他……也就是我的前夫,聶兮遠。”
提起那人的名字,陶子安的聲音有那麼一瞬間的顫抖,她的心也跟着一顫,她彷佛跟着自己的記憶回到過去,回到第一次見到聶兮遠的時候。
那也是在六月,美國密歇根大學裏,陶子安辦完入學手續后卻迷了路,她是個超級大路痴,在大學校園裏轉了三圈,也沒找到回宿舍的地方,可是她英文說得差、臉皮又薄,不好意思問其它同學路該怎麼走。
正在一籌莫展之際,聶兮遠從對面走了過來,他和一群外國學生像是在探討什麼事情,陶子安遠遠看過去,見他是黃皮膚黑頭髮,心中也打消了一點恐懼,操着蹩腳的英語走到他們身邊問:“Excuseme,whereisAnnafortdormitory?”
聶兮遠還未回答,身邊的人“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嘴裏嘰哩咕嚕說了一大堆,看他們的樣子,似乎在笑她的口語發音難聽;陶子安臉上一陣滾燙,心中羞憤轉身就走,沒走兩步,身後有個好聽的聲音朝她喊來:“嘿!同學,我知道安娜堡怎麼走,我送妳過去吧!”
聽到對方說中文,陶子安欣喜若狂地轉過頭,只見那人正是剛才的黃皮膚男孩,他揚起俊朗的臉龐朝她燦爛一笑,霎那間,陶子安覺得六月里所有的花在那一瞬間都失去了顏色,世間萬物都不及那一抹璀璨的芳華,令人怦然心動。
“在密歇根大學校園裏的第一天,我就這樣認識了聶兮遠,後來我才知道,聶兮遠早就發現我迷了路,他看到我從他面前來來回回經過了三次,所以故意走到我面前為我指引前進的路;也許這就是所謂的緣份?或者也可以稱它為孽緣吧!沒多久,他向我提出交往的要求,我們就這樣在一起了。”說到這裏,陶子安臉上露出了恍惚的笑容,那笑容美麗卻隱含着憂傷。
“那時的我,以為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可是,我的幸福卻無法長久;大學畢業后,聶兮遠和我背着雙方的家長,偷偷跑到拉斯韋加斯註冊結婚,後來,他帶着我去見他父親的時候,我就知道,我的好日子走到盡頭了。”
說到這裏,陶子安臉上的幸福感變得落寞,平淡的敘述口吻讓譚珏年聽不出她當時經歷了怎樣的磨難,可是她卻把悲傷全都收斂在心底,一點都不顯露出來,“我也是在見到聶兮遠的父親時才知道,原來聶家這麼有錢!房子大得像座城堡,錢多到可以用來擦鞋!”
她低頭默默地端起了桌上的水杯,抿了口水繼續說:“這樣的富豪家庭對門第觀念很深,第一次見面時,我就從聶兮遠父親的眼裏,看到了對我的厭惡;可是為了聶兮遠,我一直隱忍着這種壓抑的感覺,也忍受着聶兮遠不在時,他父親對我的冷言冷語;直到有一天,聶兮遠的父親終於找我攤牌了。”
譚珏年心疼地想要阻止陶子安回憶下去,這就好像去揭開她的傷疤,雖然已經是塵封已久,然而如今揭開時,卻依然鮮血淋漓、觸目驚心。
陶子安笑着搖頭,她要繼續說下去,也許全部說出來,她才能得到真正的解脫,“聶兮遠的父親很直接,他說,他為聶兮遠安排了更好的女孩當他家的兒媳,要我簽了離婚協議書,立即離開他兒子身邊,並表示,只要我離開美國,他就給我一大筆錢,聽完他的話,我哭着懇求他;現在想想,我真的很後悔,當時我為什麼要拒絕那麼一大筆錢呢?不然,現在的我怎麼說也是個大富婆!想要包幾個牛郎就包幾個……”
“噗!”譚珏年被陶子安嘲諷的口吻惹笑,可是他怎麼會不知道,這是她的苦中作樂。
“我當時哭得肝腸寸斷,聶兮遠的父親卻絲毫不動搖,他威脅我,如果我不離開聶兮遠,他會讓我永遠見不到他的兒子;於是我妥協了,並在離婚書上簽字,騙他說需要一天的時間和聶兮遠道別,那老爺子倒是一點也不擔心我會把這件事告訴聶兮遠,他真的很了解自己兒子,聶兮遠沒有選擇和我遠走高飛,最終,我還是輸了。”
陶子安又一次陷入回憶中,記得那一天聶兮遠回來得很晚,她眼睛哭腫得像兩顆核桃,白眼球里佈滿了紅血絲,聶兮遠帶着酒氣半摟着她,安撫地說:“子安,妳怎麼哭了?”
“聶兮遠……”陶子安一鼓作氣地說了下去:“和我一起離開美國、回台灣吧!我們可以靠自己的努力創造一番天地;你不需要你父親的財產,我們也可以很幸福。”
聶兮遠半瞇着溫柔的眸子,凝視着陶子安的臉,他思考着,忽然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用力點了點頭,說道:“子安,我答應妳,和妳一起回台灣。”
譚珏年忍不住打斷陶子安的回憶,輕聲問:“後來呢?”
“後來?”陶子安穩了穩起伏的心神,喃喃地道:“我和聶兮遠約定第二天下午三點的飛機,一起飛回台灣,然而他並沒有來,我就自己先回了台北;可是我當時並不相信聶兮遠會背棄我們的約定,我幫他找了許多借口,也許他塞車在路上、可能他臨時有事耽擱了,又或者是他忘記了時間……總之,剛回台北的幾個月裏,只要有時間,我就去機場等聶兮遠,一等就是兩個月,直到又一個意外發生,我才停止了瘋狂的等人行為;那時我養父母的鄰居家着了火,整棟樓都被大火燒毀,而我的養父母也在那場火災中被燒死……”
譚珏年看不到陶子安的表情,她的聲音像是在壓抑着某種痛苦的情緒,他記得兩年前台北的那場大火,足足燒死十九個人,新聞媒體一連報導了三天,沒想到,竟然有陶子安的養父母。
他記起來了,正是那場大火后,陶子安拖着不多的行李來他家租房子,後來的事,他都已經知道,陶子安為了生活,在離家不遠處的金利大飯店當了後勤員工,一直平穩的生活卻突然被今天發生的事打破沉靜。
譚珏年張了張嘴,他想問陶子安今天見到聶兮遠時的情形,可是心裏想想,那混蛋已經是過去式了,還提他做什麼?
“子安,妳今天累了,還是先休息吧!工作沒了,再找就有;老公沒了,還有我呢!”譚珏年站起來摸着黑,走到卧室拿出兩張毛毯出來,替陶子安蓋在身上,另一張則蓋在自己的身上;他並沒有離去,只是躺在陶子安對面的沙發上,安靜地陪着她。
譚珏年知道,這樣清冷的夜晚,陶子安會感到孤獨,他能做的,也只有這樣靜默地陪在她身邊,以自己微小的力量,來分擔她心中的苦愁;用自己的體貼,照亮她心中的陰影,也許這樣她才不會害怕。
“晚安,子安。”
陶子安閉上眼,輕嘆,“晚安,譚珏年。”
陶子安有個不算太好的習慣,越是親近的人,越喜歡連名帶姓的叫別人,她以前也是這樣“聶兮遠、聶兮遠”的叫着他前夫的名字。
聶兮遠,下一次見你的時候,我一定不再愛你了!
這是進入夢鄉前,陶子安的心聲,她的願望卻很難實現。
一連半個月,聶兮遠忙得昏天黑地的。
自從接手金利大飯店之後,聶兮遠才發現做服務行業,並不是想像中的那麼簡單,一切都要以客戶為上帝的標準,進行體制化改革,這和他之前做的工作完全不同。
事實上,聶兮遠工作起來並不喜歡假手於人,李奇身為助理深有體會,總經理忙,他這個助理也清閑不到哪裏去。
這一天,李奇從秘書那裏接過部門數據,其中最上面的牛皮紙文件袋引起他的注意,他問向秘書:“這是什麼?”
秘書回答:“是快遞公司送來的保密文件,說是請總經理親自拆閱。”
“好,我知道了。”
李奇收起好奇心,推開總經理辦公室,聶兮遠正埋頭在一大堆文件後面,他走過去把數據全放在辦公桌上,遲疑了一下開口道:“總經理,這是各部門送上來的文件。”
“嗯,放在那邊,我今天會一起看完。”聶兮遠頭也不抬地回答。
過了好久,他見對面沒有回答,這才抬頭看向李奇一臉欲言又止的樣子,“還有什麼事嗎?”
“這個……”李奇拿起牛皮紙裝的文件袋遞給聶兮遠,“這是快遞公司送來的,說是請您親自拆閱。”
聶兮遠拿過袋子,上面全是英文,一看就知道是從美國郵寄過來的快遞。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李奇不再多說什麼,轉身離去。
聶兮遠看着他關上辦公室的門,從抽屜里拿出拆信刀,一點一點劃開牛皮紙,袋裏裝的都是他半個月前,請私家偵探調查他和陶子安的資料。
袋裏一共有兩份文件,一份是陶子安詳細的個人調查,從她出生不久的父母離世,到現在她居住的具體地點,都調查得都很清楚。
聶兮遠卻注意到資料中一個細節,陶子安七年前也曾經在密歇根大學讀過書,可是另一份關於他自己的個人調查中,他在密歇根讀書的時候,並不認識同一時期入學的陶子安。
而且從兩份數據上顯示,他和陶子安在各自的生活軌道里,是沒有任何交集的,這足以證明資料並不完整。
聶兮遠可以肯定,陶子安是認識自己的,然而資料上卻沒有調查出來,那麼只有一種可能性,有人對這份數據動了手腳,或者有人為了掩蓋一些事情的真相,洗掉了他們的過往。
能有這種本事的人不多,他的父親聶勝華,就是其中一個。
如果真的是父親做的,那麼他這麼做的目的,很顯然是不想讓他知道過去發生了什麼事,可是……
聶兮遠忽然冷笑起來,無論父親是出於什麼原因做了這一切,既然讓他發現了這件事,他就必須找出答案,既然他洗掉了過去的數據,那麼他只有找當事人親自對質了。
陶子安……聶兮遠回想着陶子安那雙水靈靈的烏亮黑眸,身體的疲憊瞬間得到安撫,好似有一種無窮的力量,順着這個名字注入他的身體裏,讓他立即充滿了無盡的鬥志。
他們到底以前發生過什麼?難道他做過什麼對不起陶子安的事情?不然陶子安為什麼會露出那樣痛恨的表情?
可是……聶兮遠閉上眼靠向背椅,只要想到陶子安,他竟會有一種莫名的興奮和悸動,看到陶子安對自己的厭惡,就令他慌張失措。
這個女人究竟有着什麼樣的魔力?會令他陷入如此瘋狂不能自拔的境界。
無法深究這樣莫名的情愫究竟從何而來,聶兮遠再次對這種自己無法掌控的情緒感到無力,他揉了揉眉頭,睜開眼,拿起桌子上陶子安的數據,上面有她現在居住的地址,看來只有找到當事人,慢慢地調查了。
陶子安,看妳這次往哪裏逃!
聶兮遠不喜歡浪費時間,既然決定要做,就立即行動,他向李奇交代完工作,開車離去。
李奇看着自家上司心急如焚的樣子,第一次摸不着頭緒,那個離去的人,真的是工作不假人手、總喜歡面露微笑的聶兮遠嗎?他突然好奇起來,究竟是什麼人、什麼事,能讓聶兮遠忘了自己向來的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