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一離開蓋世堡的勢力範圍,蓋敖天就有些懊悔,因為他們一路行來,短短的幾天路程里已經遇見好幾起因垂涎貝葉美色而引起的小糾紛,雖然全被他輕鬆打發,那勝無名的芒刺有坐大的現名勝。

他知道貝葉長得美,她的?漂亮是可愛的慧點的,比嫵媚溫婉的美色更扣人心弦,而以這些天來受滋擾的經驗類推,他必須有“長期抗戰”的心理準備。

他就知道她鐵定是個麻煩,大大的麻煩!

“今晚就在這裏過夜吧!”

因為貝葉貪新鮮,每看到一處她認為有趣好玩的地方,就非下馬游他一游不可,這一拖拖拉拉,也就錯過了宿頭。

“好呀。”她從來沒夜宿野外的經驗,興奮得很。

蓋敖天暗嘆了口氣,不知該罵她不知天高地厚還是藝高人膽大。

把汗血馬系在樹上,他卸下馬鞍和一應食物。

他逕自找了塊合適的地方,撿來石子圍成圈,升起火來。

“我去取水。”她到處探頭張望,聽到潺潺水聲,為了想名正言順離開蓋敖天一下,於是自告奮勇表現賢良淑德的好樣子而取下裝水皮袋。

“等一下我去就行了。”

她那一點微伎倆哪逃過蓋敖天的眼睛。

難得她想表現一下“賢妻良母”的好德行,他理該放她一馬的,但是森林常有野獸出沒,一個不小心可不是好玩的事。

“我去去就回來。”她心底盤算的可是另外一回事。

她忍了兩天沒有洗澡,再怎麼也是忍不住了。

即使他們投宿客棧時,蓋敖天因體貼她特地要了等房,她還是無法忍受那處處是縫隙,空氣十分“暢通”的房間,這些天來他全是隨便擦把臉了事或逃之夭夭混了過去。

難得樹林有溪,地點又算隱密,最重要的是還有個“把關”的蓋敖天在,所以她打定注意非痛快淋淋的洗個舒舒服服的澡不可。

因為是春天,溪水的溫度清涼的恰到好處,她把隨身的蕪皂刮出一些來,打散了了髻,全身泡進水裏。

她又洗又玩非常開心,沒注意樹葉掩映的大樹上伸下來一隻毛絨絨的手,把她整齊放在樹根旁的衣服偷走了。

“哇!小偷!”

也許是因為興奮的關係,樹葉中不尋常的騷動聲和間接的“吱吱”聲引起了薛大姑娘的注意力,她有幸見到一裁色彩鮮艷的布卡在樹枝上,她眼睛眨巴的,覺得那截布料十分眼熟!

“我的肚兜!”

這才發現自己的一堆衣服全不見了。

她氣憤的從溪底爬上來,哪裏還管得到自己濕淋又赤裸的身子。

“把我的衣服還給我,小偷,色狼!”

她撿起小石頭拚命往上丟,結果砸到自己的次數卻比目標的命中率還高。

“你到底在搞什麼鬼?”比狼嚎還可怕的咆哮聲吼她又是一跳。

她捂着胸口,一邊壓驚一邊用埋怨的眼神抗議蓋敖天的粗魯行為。

怒火在她眼中燃燒,眉頭狠狠的擰成結,蓋敖天飛快脫下他的罩袍披在她身上,好像她的身子是塊燙人的大烙鐵,飛快的倒退一大步。

她到底知不知道她這個樣有多麼誘人,潔白無暇的身子沐浴在新月的暈黃月光中,簡直像個月光女神。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的喉嚨沙啞,像含了一嘴沙子一樣。

“有人把我的衣服全偷走了。”他的罩袍很暖和沒錯,但是她還是必須把自己的衣物追回來。

蓋敖天冷瞪了他一眼,氣沉丹田,腰一輕彎,輕輕鬆鬆的跳上樹桿,雙手一攀,整個身子就沒入了樹葉里。

不消一會兒,蓋敖天又從樹上下來,一手抱着她遺失的衣服,一手拎了一個毛又黑漆漆的東西。

“把衣服穿好!”他冷冰冰丟下一句話,便走開了。

她接過衣服,好奇的眼睛還是放在那團烏抹黑的東西身上,只見它裏面蠕動了一下,兩雙晶亮無辜的眼睛和貝葉四目相對。

“是猩猩”她走向前,忘了它先前偷她衣服的“罪行”好奇得不得了,“它為什麼一動不動?”

“我點了它的穴道。”天哪!他為什麼要回答她,事有先來後到不是嗎?“薛貝葉把衣服穿起來!”

這簡直是成何體統?她.....到底有沒有把他當做男人看待?還是故意考驗他的意志力?

“你別吼嘛,你嚇到它了。”猩猩看起來還小,骨碌碌的眼睛十分逗人喜愛。

“薛、貝、葉!”他低吼。

她根本不怕他,他的冷眼睛逼視,恫嚇對她都像對牛彈琴一樣無效,她存心逼瘋他嗎?

“我穿,我穿!”

他又把眉頭皺成兩座冰山,她又沒做錯什麼事,幹嘛這麼不近人情。

她嘀嘀咕咕,但終是把衣服穿好了。

“喂!非禮勿視喔,你剛才沒有偷看吧!”

她轉向背向她的蓋敖天,發現他居然也把那雙小猩猩的眼睛蒙了起來。

他擰眉,無聲的抗議。

非禮勿視?真是個反應遲鈍的傢伙!

她眼巴巴纏上來,指着那雙小猩猩,“你打算怎麼處置它?”

“既然你的衣服找回來了,當然是放他走了。”

“喔!”她有些捨不得,它軟軟的淺褐色的細毛,摸起來又輕又舒服,她從來沒養過寵物,要是有一雙這樣善解人意的小寵物該多好。

“它是野生動物,個性桀驁不馴,很難馴養的。”他看穿貝葉眼底深刻的盼望。

在某些方面,貝葉是十分識大體又明事理的,她也知道自己只是貪圖他的開,既然他是野生動物就該適合大自然。

“如果你喜歡,我們經過市集時,我再買一隻小鼠給你做伴吧!”他不忍心看她失望,主動給了承諾。

“君子一言!”小白鼠也不錯,可以隨身攜帶方便得很。

對她的好說話,蓋敖天雖然有些驚訝,但心底油然而生的是更多的歡喜。

他解開小猩猩的穴道,“回營地去,把你的頭髮擦一擦,小心不要着涼了。”

是薛貝葉認識他以來,蓋敖天生平第一次表現出他的關懷,貝葉喜滋滋的偎在他身邊,把手插進他胳膊中,“你幫我擦。”

這小辣椒又得寸進尺了,真是不能對她好一點!

“好。”他語氣中有濃濃的無奈。

“還要編心的髮式。”尺又延伸到丈了。

“好......”

“還有我們的故事講到哪裏了?”

“弄玉吹簫引來乘龍快婿......”

“還有.......”

“還有?”蓋敖天不由繃緊聲音。

“是呀,我還要一個睡前親親。”

蓋敖天微微一笑。

很明顯的這丫頭被親上癮了,這麼美妙的要求他怎麼可能拒絕呢?他不僅答應還要切切實實的去“貫徹實行”呢!

他們的背影一離開,一道滴溜溜輕煙似的人也悄悄從樹上跳向另一棵,清癯的背影瞬息沒入夜色里......

蓋敖天動手將篝火弄盛,又在一定的距離漉下石灰,這才滿意的走到貝葉身旁。

熊熊的火映在她甜睡的小人上,在睡夢中的她看起來宛如出塵仙子,蓋敖天溫柔的幫她拂去額頭的髮絲,觸手處凈是一片潤濁的香軟。

他雖凝凝望着貝葉,風梢林間的瑣碎聲音卻逃不過他銳利的耳朵。

一陣樹葉的哩嗅吹動后,他站起身,筆直走開她約半丈之處。

“閣下一路躲躲藏藏跟隨蓋敖天而來,不知有何指教!”

他中氣十足,看似唇舌輕啟,聲音卻遠遠地傳了出去。

頓時樹立激起一片鳥獸拍翅的噪音。

不等聯噪聲稍停,一條幽雲似的碧影就由樹梢撲掠而下,袍角連動都不動,好驚世駭俗的輕功。

“好耳力!”

“多謝誇獎。”

“那孩子替你添麻煩了。”

“不客氣。”

“她是個好女孩。”

“沒錯!”

碧衣人清癯削瘦的臉上浮起十分怪異的笑容,明凈清湛的眼底下掩飾不住的讚賞。

“告辭!”

“不送!”蓋敖天慎而重之的雙手一揖,再抬頭,青衣人早已消失。

沒人知道他們為什麼有一段不成對話的對話,一切的一切只有他們兩個當事人明白。

當然。

除了他們之外,這世間也不會再有人知道他們曾經有過這一段對話。

這短短的對話也等於半決定了貝葉一生的命運。

蓋敖天踱回貝葉的身邊,不禁莞爾。

方才被他趕走的那雙小猩猩,趁他離開的一會兒時間居然大大方方、喧賓奪主的擠進貝葉的懷抱,兩手大攤,睡得毫無戒心,一臉甜蜜。

“小滑頭!”

他搖頭又嘆息,沒做出任何動作,靜靜的凝視半晌后,才施施走回自己棲身的樹窩下。

夜深人靜,頭一昂就能將滿天星斗一見無遺。

蓋敖天把雙臂疊在頭後面。

明天——該想什麼法子把小辣椒理直氣壯拐她回家好?

他想得很沉,一回過神來,發現有兩個細碎又雜沓的腳步聲朝着這方向而來。

他精神一矍。

真是太大意了,人已靠近幾丈外他才發覺。

蓋敖天自責的一躍而起,隨手暗暗抓住腰間大阿軟劍的暗扣。

來人顯然沒有武功底子,腳步一輕一重。

兩個文人書生打扮的人一邊鬥嘴,一邊來到篝火旁。

“我就說這裏有人你偏不信,你看吧!”個子略微矮小的,面白清秀的男人嘀嘀咕咕。

他雙手一攤,放下隨身攜帶的包袱。

“我沒說不信,只是存疑嘛,這荒郊野外,上不着村下不着店,真的很難碰上人煙。”另個身高頎長,相貌俊俏的公子打開手中摺扇,悠悠哉哉的說著。

“死鴨子嘴硬,什麼都不會,手無寸鐵軟書生最沒用了,還說些似是非的道理,早知道你目中無人、自命不凡又惡劣,我才懶得理你,讓你半路給野狼叼去算了。”

矮書生圓眼一瞪,毫不留情數落他。

“哎呀,薛紀此話差矣!書生不是萬能,像這種野外教生的伎倆不在治國平天下裏面,我是伴讀夫子從來沒教過,這不能怪我的。”他搖頭晃腦。

矮書生不禁大搖其頭。

“百無一用是書生也。”

他們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歇都沒歇腳呢,先拌上一頓嘴,而且還有越演越烈的趨勢。

“你侮辱斯文。”高書生有點屈居下風,撓耳搔頭不着急。

矮書生輕哼,“斯文是什麼東西,值幾個銀子?”

“君子不與‘小人’斗!”

“你沒風度,譏笑我的身高,你才是小人!”

“我....”他一時失言,無法反駁,只能幹瞪眼的份。

“兩位敘話完畢了嗎?”蓋敖天冷眼旁觀,見他們的聲音之大,已到了旁若無人的地步,忍無可忍出聲制止。

兩人有志一同的做出受驚嚇的表情。

矮書生稍後遲一步,拉拉高書生的袖,耳語:“喂,你去,說。”

惡人無膽,想當然爾,剛才那些虛張聲勢全只橫着高個書生一個而來。

蓋敖天仿若天神的身高和無以倫比的其實讓他好不驚訝。

高書生雖然也是一怔,卻挺快的恢復自若,他對矮書生突然表現的小女兒動作只覺得啼笑皆非。

他雙手一拱。

“在下段駒,打擾閣下之處請多海涵。”

行家一出口便知有沒有,他玩世不恭的神態一收斂,一股優越於常人的氣勢便自然的煥發出來。

蓋敖天冷冷頷首。

“我們因含樂山水錯過了宿頭,不知尊駕方便與否,讓我們取暖避獸一下。”

“無妨。”

“多謝!”段駒笑咪咪的。

“誰啊?怎麼那麼吵?”一手抱着小猩猩,一手還在揉眼睛的貝葉被吵醒了。

蓋敖天冰冷的表情一掃而空,好言好語哄道:“只是路過的人,沒事,你回去歇着吧!”

“他們是幹嘛的?”她的好奇心戰勝瞌睡蟲。

“我說過,他們只是路人。”蓋敖天哪來外袍替她穿上,怕她着了涼。

“貝葉,你怎麼在這裏?”矮書生從段駒的身後跳出來。

“香凝姊姊!”

原來“他”是女扮男裝的薛香凝。

兩姊妹抱在一起又叫又笑。

蓋敖天面無表情的看着這一幕,倒是段駒一下回不過神來,獃獃的杵着,活像一根木椿。

想他段駒看過多少佳麗美人,那個矮冬瓜居然也是女人,而他居然會看走眼,這是什麼道理?

為什麼會這樣?

“三姊,你怎麼在這裏,家裏的人都好嗎?”貝葉親熱的拉着薛香凝坐到一旁敘起舊來。

“我還想問你呢?你不在黃山卻跟一個男人四處亂跑,要讓爹知道他會氣昏的。”

“才不會呢!阿爹已經見過他了,敖大哥是蓋世堡的堡主,爹他們現在還住在那裏呢。”

“這樣啊,但是男女授受不親......”她的道德觀一向濃厚,即使迫不得已和段駒在一起,也緊守着本分絲毫不敢逾越。

“他是我的丈夫,夫妻一起行走江湖誰敢說閑話?”

“丈夫?”薛香凝掉了下巴。“你什麼時候......”

貝葉咯咯一笑,“你不要大驚小怪,他還沒跟我求婚呢,是我自己‘內定’的啦。”

薛香凝鬆了口氣,“你這小鬼做事全沒章法可循,亂七八糟的,這話要傳了出去,你自己的面子要往哪放,女孩子一生的名節最重要,怎麼可以任你胡來呢?”

她結結實實給貝葉念了一頓“經”。

“那一我叫他現在跟我求親好了。”她作勢要起來。

“小蝦米!”薛香凝連忙攢住她的手,滿臉驚慌,她這麼抹實在太過膽大包天了,這麼重大的事怎麼可以由女方開口,萬一落人口舌的話,一輩子的貞節不全完了。

“不行!這件大事我非弄清楚不可,這裏離黃山還好不遠,我先陪你回去找爹把事情說清楚,爹也真是糊塗,居然放任自己的黃花閨女跟着沒名沒分的男人在外遊盪,我非說說他不可!”

“三姊,我們是偷溜出來的”貝葉毫無城府的加油添醋。

“偷溜?你又逃家了?”薛香凝氣噎。

“傲天哥陪我出來找師父。”

薛香凝拍了拍額頭,她下定決心,即使要動刀動槍甚至是下迷香或拿石頭砸昏那個叫蓋敖天的男人,她也非要他娶了她的小妹不可。

蓋敖天沒想到不用他動腦筋,貝葉就肯乖乖地隨他回去,於情於理他把這筆功勞記到薛香凝的頭上,對她的好感自然也提升了一層。

“敖大哥,”貝葉回過頭來定定看住他。

蓋敖天被她瞧得有些不自然。

“你想說什麼?”

他們離開樹林后,在最近的城鎮另外的買了兩匹騾子給段駒和薛香凝乘坐,原本在薛香凝的意見下貝葉和她共乘,布料貝葉堅持和蓋敖天一起,可想而知,薛香凝哪拗得過貝葉,她的么妹當然是如願以償的回到心愛的人身旁。

“你沒有一點喜歡我。”她眼巴巴的問。

“你想呢?”他溫柔的反問。

她已經在最不該、最不想碰到,以及每每他不小心時已闖入他的心事,時到如今才來反問他有沒有一點喜歡他,這丫頭,真是的!

她開始玩他襟上的盤扣:“我想是有。”

她對自己倒是挺有自信的。

他沉沉一笑:“那不就得了。”

“不一樣呀,我要你親口說。”

“這種話不能隨便說的。”

“什麼嘛,”她鼓起腮幫子,老大不高興,“你連這點表示都不肯說,教人家怎麼往下開口跟你求婚?”

“人家是這樣想啦,可是你一句喜歡我的話都不肯說,教我怎麼跟你求?”

在她以為,求婚應該是再簡單不過的事,她兩個姊夫來家裏求親時,貝葉記得兩個姊姊全是一臉掩不住的笑意,人前人後笑得小臉都咧到耳後。

怎地她這麼求,他的反應卻完全不一樣?

唯一比較接近事實的可能性,就是她的敖大哥“一點”也不喜歡她。

這件接近殘酷的念頭一闖進她的腦可不得了了,貝葉只覺心頭亂糟糟,她一點也不懂男人的心理,家裏對男人“有經驗”的兩個姊姊全不在身邊,遠水又教不了近火,這可怎麼辦才好!

她想的着急,一張漂亮的鵝蛋垮成了長常的馬臉。

“貝葉?”

蓋敖天看她突然沉默,一雙瑩然有光的眸子閃爍不定,不知她心底打着什麼主意,內心竟有些忐忑起來了。

“別吵我,我在想很重要的事。”她揮揮手,像趕一隻蒼蠅似。

很重要的事?

如果真是很重要的事,為何他越來越顯神采飛揚的神采里捕捉到不尋常的訊息?是他太敏感了嗎?

她該不會是衝著他來的吧?

不知道為什麼,雖然是艷陽高照的天氣,蓋敖天卻覺得腳板有點生涼。

汗血馬輕鬆愉快的的小跑,恰如其分的把兩匹青騾撇在後方。

段駒只覺得那在前頭聒噪不停的小女人眼熟,偏偏硬生生又想不出在哪裏見過她,左思右想,竟慢慢落下后而不自覺。

“喂,你獃頭伏腦在想什麼?”薛香凝看不過段駒那失魂落魄的樣子,放慢騾步等他。

“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令妹,十分眼熟......”他歪着頭想的認真。

“你別想打主意,我小妹可不像平常在你身邊磨蹭的那些鶯鶯燕燕,我不准你動她腦筋,她沒你份的。”

“姑娘這麼說就錯了,想我段駒又不是江洋大盜或採花賊,我段氏一族在大理怎麼說也是有頭有臉的人,怎會對貝葉姑娘心存非分之想。”他一臉受辱的表情。

“那就好。”

“姑娘信不過我的為人,我們不如各走各的獨木橋和陽關道好了。”他余怒未消。

他段駒好歹在大理也是個小王,自懂事以來,就是一大堆女人覬覦的目標,到南方來,卻屢被人當成王二麻子般對待,現在又被一個姑娘當成採花大盜似的防着,一口氣堵在胸口,怎麼也咽不下去。

“喂,你生氣了?”薛香凝睨了他一眼。

這一路來,她當他是個沒頭的書生,雖說長得一表人才,多金又慷慨,她就沒把他放進眼底,現在見他那因為動怒而勃發的面孔,心裏竟沒來由的怦怦跳起來。

“沒有。”

他的口氣仍硬。

“說你沒見過我小妹是有理由的,”薛香凝撫了下騾背,討好似說道:“我們薛家世居在吳縣太湖畔,雖然以經商為生,七個姊妹也沒做過拋頭露面的事,小暇米雖愛玩而到處遊盪,但萬萬不可能和你有什麼糾葛,她來來去去不過就划個小船到梅塢找她師父——”

段駒大腿一拍,“就是她——”

他雙腿猛夾青騾腹部,往前撒蹄疾走,兀自留下一頭霧水,不知道自己說對什麼或是說錯什麼的薛香凝。

就緊短短一段距離,段駒就忙不迭後悔不肯好好學騎術的憾事來。

想當年他大哥在嚴格接受一匹軍事訓練時,他不是滿地找借口,要不就遺着一些狐朋狗友,將所有的訓練當成苦差事,逃之不迭。

“貝葉姑娘,你可還記得在下小生我?”

“你?”貝葉方才悶着腦袋想了大半天,正研究不出個所以然來而氣悶着,又見段駒莽莽撞撞趕來,於是沒好氣的應道:“你就是你啊,有什麼特別的?”

“姑娘忘記曾在太湖畔救過一個人,那個人就是我啊。”他指着鼻子,巴望她能立刻想起。

貝葉睜着她那雙清澈得像孩子的眼睛愣愣看着他,看到段駒的臉看起起來快發青了才嚷嚷起來:“是你!你是只大米蟲!”

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指着鼻子尖喊,真不是一件很愉快的事,不過段駒看在她曾救過他一命的份上,十分寬大為懷的當做沒聽見。

只見貝葉連忙叫停,她要把汗血馬停住,然後氣呼呼的叉腰道:“就是你害我變成窮光蛋的,你還我的銀票來!”她還在四處“緝私抓賊”呢,沒想到居然有人獃頭獃腦的自投羅網來了。

此時不討債更待何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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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王有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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