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北投四季料亭

海茵被她無情的丈夫袁誫,和兒時的家教丁柔丟到四季料亭,已經整整半個月了。

這座安靜、高雅、純日風格的溫泉旅館,座落在市郊邊陲的山間小城裏,不但可以臨眺蔥翠溪谷,旅館裏還有多座充滿畫意的石砌露天溫泉。

全館分為春夏秋冬天地日月八闕,再加上眠雲閨、落雲閣,每日僅接受十桌客人預訂,由於它位置隱密、風景極佳、服務特別,經過明星政要的口耳相傳,頓成達官貴人夢想一游的仙境!

“仙境個大頭鬼咧!”海茵拉緊了浴衣的開襟,收拾着喝醉酒的客人打翻在桌上的菜肴,第一百零一次在心裏咒罵道。

對她而言,這裏是地獄,是監牢!

海茵在這裏度過十幾天,簡直比她成長的這十九年還漫長。每天每天,除了龐大的工作量,她還得應付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色狼客人,和不時面對“同儕團體”給她的壓力。

“打擾您了,各位請慢用。”溫柔的聲音,伴隨刻薄的眼神,前輩們指導着海茵,恭敬的退出了客房。

“動作快一點!你真是笨死了,什麼忙都幫不上,只會搞破壞!”奈奈子指着她的鼻子惡罵著,跟剛才在客人面前和順婉約的形象差了十萬八千里。

一旁的裕子也開口了。“你這個智障,一定是靠關係,才讓丁姐領你進四季的吧!”

嘴裏罵著難聽的話,她們兩人快手快腳的將東西全堆上了搖搖欲墜的海茵胸前,一整晚下來,那件可愛的粉紅色浴衣,早被油污染得污穢不堪……待會兒被丁柔看到,海茵又有得受了。

“趕快送回廚房去!真是的,看到你我就一肚子火!”奈奈子看到海茵那副嬌滴滴的小姐樣就有氣!

裕子搖搖頭,瞄了她一眼。“丁姐也不知道搞什麼鬼,竟然把‘四季之首’的春色給這個小白痴穿,根本不把你放在眼裏嘛!”

海茵知道,她們是在氣自己“搶”了奈奈子的衣服和職位,而原本眼巴巴的等着接收奈奈子晉級后,要遞補她這空缺的裕子,自然更加討厭她了。

天曉得,海茵比奈奈子更不想這樣!可是,她根本不可能把自己的情況,向外人一一解釋。

她試過跟這些人做朋友,可是她們根本不相信她“曾”是千金小姐,是大老闆的老婆,更不相信丁柔以前是被她呼來喚去的小小家教,在每次開口都被嘲諷的情況下,她決定不再跟她們浪費唇舌。

“多說無益,我也不想跟你們打交道!誰稀罕什麼春色、秋色、大便色,等我逃出去以後,你們自己去慢慢搶吧!”

“唉!我究竟要倒霉到什麼時候?”海茵又在心裏嘆了一口氣。她一方面要小心滿懷的杯盤碗碟、一方面又要維持標準儀態,海茵只能一小步一小步的緩慢前進。

“連先生、連夫人,這邊請,您的房間準備好了,勒福先生說——”

“小心!”

“啊!”

被撞倒的海茵驚叫一聲,錯愕的瞪視着滿地狼藉,她已經瀕臨爆發邊緣了。“不要哭、不能哭,哭了只是讓人看笑話而已。”深呼吸了好一會兒,她爬過去收拾,沉重的眼淚不聽話的落了下來。

“對不起,小姐,你沒事吧?”好甜的聲音輕輕響起,那語氣里的真誠和關懷,一點也不矯情。

海茵略略抬頭,看到面前這大腹便便的美少婦辛苦的彎身想幫她忙。

“海凝,小心點。”美少婦身旁的大帥哥皺着眉扶住她,大手握住了她的柔莠。“丁老闆,這麼大的四季,請不起人嗎?竟然虐待一個小童工。”

“我……連先生,不是的……海茵你……”丁柔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羿,別這樣說話。”美少婦拍拍他,緩步走到海茵身邊。“不好意思,害得你這麼漂亮的衣服弄髒了,來。”她拿出手帕幫海茵擦拭,溫柔的舉措讓海茵再也忍受不住的抽噎起來。

“別哭了,是不是傷到哪裏了?”蔥白的手指輕輕拭去了海茵的淚水。“這樣吧,丁老闆,我們就指定這位小姐服務,這些……請麻煩其他女侍來處理吧。”

“可、可是這……好吧。”丁柔不安的望向高大的男子,不敢不答應。“海茵,送連先生和連夫人到落雲閣。”

“落雲閣?”雖然海茵初來乍到,可是她也知道眠雲閨和落雲閣,等級極高,相當於五星級大飯店的總統套房,聽說裏頭的服務非常的“特別”?“喔……這邊。”老實說,她對這兩間房,也是挺好奇的。

今天真是遇到貴人了,這一對好心的俊男美女,不但帶她暫時脫離苦海,又帶她去大開眼界,搞不好她待會兒好聲好氣的拜託他們,他們還會幫她逃出這個鬼地方!“好極了、好極了!”

臉上掛着眼淚、鼻涕,唇邊帶着久違的笑,海茵覺得她霉透了的人生,終於獲得一線曙光……

************

時值初夏,山間的夜晚,還是帶着些微的寒意,雖然說不上是料峭春寒,但月夜下,這棟瀰漫著寧謐空寂之氣的閣樓,還是凍人的。

“嗯……是這裏吧?”海茵探頭探腦的,在看到前方古色古香的閣樓里透出燈光時,開心的點點頭。“有燈,是這裏沒錯。”

“羿,她好可愛啊。”美少婦凌海凝銀鈴般的笑聲吸引了海茵的注意,她欣羨的看着連羿無限柔情的在妻子臉上落下一吻。

“哎……”海茵不禁為自己不幸的人生嘆氣。“不過,這個悲慘的局面很快就要全面改觀了!”

是袁誫自己不要她,把她丟在這種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活受罪,她當然要逃,要逃得遠遠的,讓他永遠都找不到她、讓他後悔一輩子!

走進木造閣樓,房內房外,舉目四望,屋宇陳設雖有些陳舊,然而,簡單靜雅的和式陳設里,卻呈現出一種獨樹一幟的雅緻之美。

連羿夫妻進房后,盤腿坐在榻榻米上,默然無語的享用着由女侍們逐一送上的煎茶與和果子,陷入了這片古雅氛圍中。

“那……那個,”坐在一旁的海茵實在不想打擾這對好心人的雅興,可是,她實在是憋不住了。“你們可以幫幫我嗎?”

“有什麼困難,你說。”連羿難得關心除了海凝以外的女人,也許是因為快要做爸爸了,他的父愛突然泛濫了起來。

不過,那可是他自己的想像,在海茵看來,他那副冰冷的俊美惡魔錶象,跟袁誫那頭野獸可沒差多少。“我、我是、我是想……”

“別緊張,慢慢說,我們不趕時間。”海凝溫柔的笑了。“你有什麼事儘管說,我們還有客人沒到呢,在他來之前,所有的時間都是你的。”

“謝謝。”海茵在她的鼓勵下,終於把話說出口。“我……我想請你們幫我離開這裏。”

“你不是自願在這裏工作?”連羿的利眼審視她一身的嬌氣和稚嫩的天真模樣,懷疑這個小女侍是不是另有所圖。“你叫什麼名字?成年沒?家裏還有些什麼人?”他的問話就像警察辦案一樣犀利。

“才不是,我是被迫的。”海茵急了,怕他把自己當成說謊的騙子。“是我的丈夫,他討厭我,叫我自己賺錢,就勾結丁柔把我賣到……嗚……”接觸到海凝同情的溫暖眼神,她嚶嚶的哭了起來。

“阿羿,你又欺負嫂子了?”

爽朗的大嗓門,突然自海茵的頭頂響起,她梨花帶淚的抬頭,愣愣的看見——卡斯頓,上次在機場遇到的法國大帥哥。

“小美人兒!怎麼是你?”卡斯頓比她更意外,他忘情的蹲在她面前,親密的擁抱她。“我好想念你!老天,你怎麼變成這樣!油膩膩的日本娃娃?”

“你……你的中文說的好流利啊。”海茵像個洋娃娃般被他摟來抱去,一點活動的空間也沒有。“我也沒想到自己會弄成這樣,早知道就不回來了。”

“傻瓜!這樣我不就沒機會認識你了,”卡斯頓放開她,開心的坐在她身邊。“嗨,阿羿、小嫂子,我還以為你們夫妻倆吵架了,沒想到這麼巧,竟然會在這裏碰上她。對了,你們是一道的嗎?”

“不是。”連羿挑眉,眼神里有着疑問。“你認識她?”

“是啊,卡斯頓,你怎麼認識她的?”海凝對這個女孩愈來愈好奇了。

“我們?是老朋友了。”卡斯頓笑看海茵一眼,捏捏她的小手。“怎麼認識的啊,說來話長。”

“那她被她丈夫賣到四季的事,你清楚嗎?”

“丈夫?賣?”卡斯頓轉頭看向小媳婦一樣的海茵,發現她比上次見到時瘦多了、憔悴多了。“可惡,是真的嗎?”

他貼近她的小臉,仔細檢視那過度疲憊而浮現的眼袋和黑眼圈。

“你、你們可以幫我嗎?”用力點着頭,海茵抓着卡斯頓的袖子。“我一定要逃走,再不走我一定會——”

“會怎麼樣?”袁誫的突然出現,讓在座的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很熱鬧嘛。袁大小姐,你現在究竟是當女侍,還是當陪酒?看看你自己的樣子。”袁誫看見卡斯頓擁着她的樣子,心裏滿是怒火。

“我、我是……”

看海茵這可憐的小女孩緊張得連話都講不清楚,卡斯頓也動氣了。“是你把她賣到這裏做苦工的嗎?”

“是,又怎麼樣,關你什麼事。大情聖,你搞清楚,她是我老婆。拿開你的手!”袁誫像抓小雞一樣,拎起了海茵扔到自己身畔。“過來。”

“袁誫,你有點紳士風度,對待小姐,怎麼可以這麼粗魯!”卡斯頓站起來,高大的身形和袁誫不相上下。

“夠了,兄弟倆鬧什麼。”連羿開口了,這對同父不同母的兄弟湊在一起,場面總是這麼火爆。“今天是要談藥廠和法國航運的事,別為了這點小事吵架。”

“什麼一點小事?事不關己,你當然不當一回事!”海茵甩開袁誫的觸碰,生氣的開口。“原來你們都是一夥的,我不該相信你們的!”她想跑,卻被袁誫抓住雙手。

“別這樣,有話好好說,別弄痛她了。”海凝想起身阻止他們,卻被連羿呵護的摟在懷裏。她知道連羿擔心她動了胎氣,可是那小女孩看來好可憐啊。

“放開我!大壞蛋,你放手!”她像只小野貓一樣,又踢又抓的反抗他的鉗制。“我再也不相信任何人了!你欺負我、所有人都欺負我!”

“你想逃去哪裏?你以為外面的毒蛇猛獸一定比我更好?”袁誫嘲笑她幼稚的想法。“如果你不怕到外頭被生吞活剝的話,儘管試試看。”

“好,海茵,你跟我走。”卡斯頓突然開口,堅定的目光對上了袁誫的。“只要你願意,我就帶你回法國,我才不稀罕袁家的臭錢。”不做圓城這十億美金的生意,他勒福家還不至於餓死街頭。

“如果你願意,我們也可以收留你。”海凝衝動的開口了,她不希望卡斯頓和袁誫因為海茵的事又鬧翻了。

“我……”海茵心裏很是為難。

她是決心要逃的,可是一看到袁誫,她又好想留在他身旁……只要他開口讓她回家,她可以忘記他所做的事,只要他道歉,她願意和他從頭開始。

“你想走?”袁誫把她的猶豫當作認真考慮。心裏不禁咒罵她是無恥、見風轉舵的女人!“好,你只要熬得過這一夜,你要去哪裏都由你。”

“看在這麼多人的份上,我就給你唯一的一次機會。”他扯着她的長發讓她迎視他噴火的雙眸。“你可以爭取你的自由,敢不敢?”

海茵在他誘哄的語調里,失去了心神,她痴痴的點了點頭。

她終究還是背叛了我!這句話,痛苦的迴響在袁誫的心裏。

他不明白,這個小女人究竟有什麼魔力,竟會讓他如此牽挂。

這半個月來,他無法專心在生意上,他無法再像以前一樣狂歡縱慾。

袁誫無時不在想着她、擔心她,每天深夜,他像是着了魔一樣,從東區開了大老遠的車到北投,只為了坐在熟睡得不省人事的她身邊,一遍又一遍的輕撫着她柔細的髮絲,一次又一次的在心裏後悔自己的無情,讓纖美的她受罪、吃苦。

可她,自始至終,卻只想着離開他……

“丁柔,去準備。”他的聲音沒有半點感情,甚至失去了憤怒的熱度。

************

在眾女侍的服務下,在座的客人連羿夫婦、卡斯頓和袁誫,都換上了舒適的浴衣,沒多久,晚膳便一道道端上來了。

與大飯店精緻雕飾的“京懷石”相較,四季的大餐所呈現的,是另一種豐饒的霸氣。

滿滿一盤肥瘦適中的霜降牛肉盛裝在華美的陶盤上,僅添加高湯調味,便直接在小爐上,以文火催熟,滋味鮮甜。

新鮮肥美的各式生魚片,搭配着台灣特產的山葵,小半枝放在盤邊,讓賓客們自己動手磨泥沾取食用。一隻只烤得鮮嫩誘人的龍蝦,還有豐盛的龍蝦火鍋及幾樣時蔬青翠陳列在桌上。

香氣四溢的美食、佳釀當前,卻沒有半個人動筷子。

“你把海茵怎麼了?”卡斯頓等得不耐煩,率先開了口。“現在到底在等什麼?”

“卡斯頓!”海凝對怒氣衝天的他搖了搖頭。“誫哥哥,好久不見了。聽說你跟美國政府的官司已經解決了,真是太好了。”

大約半年前,海凝全家為了籌資,曾到美國找過袁誫幫忙,可袁誫卻因此惹上麻煩,捲入一場銀行超貸案。

“說起來,我還得多謝你老公。”袁誫面無表情的飲盡手中的清酒,那甘甜溫熱的滋味,只是更令他煩悶而已。“要不是他搞鬼,我不會有機會上告美國政府。”

“少得了便宜還賣乖。賠償金三億,還有美國西岸的陸路運輸任你宰割,不管怎麼算,賺的還是你。”連羿冷哼一聲。

“就像你娶的這個老婆一樣。再不甘願,都是你自己的選擇,不要把上一代的恩怨怪到她一個人身上。她只是個小女孩,你——”

“輪不到你來說教。”全世界都怕連羿,可袁誫才不甩他。“我早就退出陽光之子了,別再自以為是我大哥。”他們的友誼起於同在哈佛念書,後來因為連羿硬要插手管他和卡斯頓的家務事而漸行漸遠。

“我是你大哥,那我來說教行了吧。”卡斯頓翠綠的眸子瞪視冷然的袁誫。“做錯事的是我們的爸媽,你要怪就去怪那些已經作古的老傢伙,隨你要去挖填鞭屍,還是怎樣都好,可是你要海茵一個人背所有的罪,她太無辜了!”

“我沒承認過你跟我的關係。我不是勒福家的人。”袁誫心裏是怨恨的。

他不只怨卡斯頓的父親當初和母親任意的歡愛,而有了他;他更恨母親為了家族利益竟懷着他嫁給自己不愛的人;他最怨恨的是,袁海茵的出生害得唯一關心他的人都死了,讓他被袁尚那老不死的當成野種養大。

一個沒人關愛的孩子,活着是很苦很苦的。

袁誫不只一次的想着,如果他沒有來到這個世界該有多好。

他這麼痛苦的活着,到底是為了證明什麼?

他曾經以為,是為了證明給老不死的看,看他袁誫要出人頭地,根本不必靠任何人的提拔。

他曾經以為,是為了證明給所有遺棄他的人看,看他袁誫是獨來獨往的,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關注。

直到這個愚不可及的小女孩,恣意妄為的闖進他封閉的生活后,他漸漸變得有所期待。

他狂妄冷傲、故意與她疏遠……他的所作所為,都是想要吸引她的注意。

可是她,終究還是不會留在他的身邊。

他知道,她心裏也認為他是個沒人要的野種,她纏着他只是出於好奇。就像他身邊所有接近他的女人,只是貪慕他的外表、他的財勢。

“你……”卡斯頓氣得猛抓頭髮,一頭耀眼的金髮因怒氣而燃燒。“不要再固執下去了,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的!”

“我滿心期待真有這麼一天。”袁誫嘴硬的說。

當卡斯頓還想開口時,一艘小木船順着“流水”飄蕩進來。

女侍們撤去了左右兩邊的房門,掀開白絹下的木蓋。那看似平常榻榻米的蓋子下,竟是一道溝渠。

“搞什麼鬼啊!”卡斯頓雙眼一亮,那小船上是一道養眼又可口的“頂極佳肴”。

“這……這是?”海凝拉拉連羿,不敢置信的瞪着那全身盛擺着高級壽司、渾身赤裸的女孩,竟是……“海茵?”

“了不起!”連羿的目光只是淡淡的瞥了海茵一眼,就調回袁誫臉上。“能把自己老婆大方貢獻出來做‘女體盛’,你真是了不起。”話里充滿諷刺。

女體盛,其實是日本社會裏供職於餐館的藝伎的一種。藝伎們並不跳舞或作任何演出,她們只是靜靜的躺着,讓客人享受盛裝在她們身上的美食。

要擔任女體盛的藝伎,有兩項先決條件。第一,必須是處女,因為日本人認為只有處女才具有內在的純潔與外在的潔凈。第二,要長得漂亮,身材還得姣好出眾,以免影響客人進食的心情和胃口。

“據我所知,你們結婚三個多月了吧。”連羿呷了口清酒,發現只有卡斯頓四處游移的眼神和他同樣無措,他的嬌妻凌海凝和袁誫,倒是看得兩眼發直。“她有這麼差嗎?讓你遲遲不願下手?”

海凝現在才發現連羿的嘴真是壞得可以。“羿,別說了。”她制止了他的胡言亂語。

海茵靜靜的躺在小船上,黑緞般的髮絲呈扇形散開。要不是因為她的眼睛是睜開的,海凝會以為她是睡著了……甚至是死掉了。

“為什麼……”海茵在心裏哭泣。

她的頭很昏、四肢也很沉重,如果可以,她真想就這麼死去。

她沒有想到,這就是袁誫給她的“機會”。

熬過了冗長的凈身工程,海茵已經被四季里其他的女侍們洗得脫去了好幾層皮,在女侍們訕笑、嘲諷的言談間,她約略了解了自己即將面對的事。

後來,丁柔命奈奈子和裕子喂她喝下一整瓶的清酒,她便無力抗拒了。

“混蛋!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她!”卡斯頓愈想愈火大,痛揍了袁誫一拳。“你難道看不出來她對你的感情嗎?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有什麼不好?美女、美食,再加上美景,這是藝術。”袁誫動也不動,睨着她逐漸渙散的瞳眸,那其中的天真和熱情,也許真將隨着今夜而湮滅。

“該死的你!該死的袁老頭!該死的爸媽!啊……”卡斯頓是想跟他好好打一場的,可是見袁誫一點反應也沒有,又捨不得看海茵那副樣子,他只能怒吼着離開房間。

“不管怎樣,天一亮我就來接海茵走!誰也別想阻止我!”

卡斯頓的話像是海茵的小船,在袁誫的心湖撩起一波又一波的漣漪,不曾止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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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獸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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