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蘇菲亞在離開了亞歷山大的住處后,早已按捺不住內心的憤怒;雖然她不將林飛菱視為對手。但是她和亞歷山大的“親密關係”仍教她吃味不已。她想,沒有任何一個女人在看到她心儀的男人和另一個女人赤身裸體的躲在床上親熱時,能夠平心靜氣的去面對。她是沒有當場爆發,但這不代表她不生氣、不難過!因為,她必須給自己留條後路走,讓自己有台階下,她沒有直接宣洩情緒的本錢。
蘇菲亞開着她上上一任男友送她的保時捷跑車,奔馳在高速公路上,握着方向盤的雙手因為使力過度而泛起一條條的青筋。
她對自己有絕對的自信,不僅止於她的美貌,更來自於她過人的智慧——從事模特兒工作的這十年來,她完全按照着自己的規劃——由某個地方性百貨公司的廣告模特兒,一躍成為站在頂端、和無數大師合作過的首席模特兒。所有的事情都在她的掌握中,就連她頻繁的戀愛史也在她的算計中。
但是,她唯一想要的男人卻完全不受她的控制——對她來說,這是個挑戰。論外表,放眼天下,這世上沒幾個人及得上她;論才智,她也不在人下。她相信,最後的勝利終歸她所有,只是這個過程比她預料中的長得許多。
而現在,又殺出林飛菱這個程咬金……蘇菲亞告訴自己,林飛菱這女人不足為懼——至少在見到亞歷山大和她在床上時,她是這麼想的。不過,那是她輕敵的心態蒙蔽她的判斷力,讓她以為林飛菱只是亞歷山大在嘗鮮下的試驗品。
如果她肯拋開個人的成見,仔細的回想、思考亞歷山大對待林飛菱的態度——就她所見、所聞——大異從前。
例如,亞歷山大從不曾為了他任何一任的女友拋下手中的工作,但是,為了林飛菱,他做了。又或者是,亞歷山大除了她之外,不曾將他住家的鑰匙交給其餘的女友。不過,她是花了一年多的時間才成功的“入侵”他私人領域。但是,林飛菱卻在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內,便讓亞歷山大乖乖的將他家的鑰匙交給了她……他為林飛菱開了太多的先例了。
這讓她不得不重新考量林飛菱對她的威協性。
“不成,我不能讓這情況再發展下去。”依照林飛菱佔據亞歷山大的心的速度——雖然不願意承認,但她還是得面對現實——搞不好,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他們便已經步入禮堂!
她沒有時間好揮霍,她得想些辦法才行——不論什麼方法,只要能讓林飛菱從此在亞歷山大眼前消失,永不再出現!而最簡單、同時也是一勞永逸的方法,便是讓林飛菱從這世界上永遠消失。
要讓一個人無聲無息的消失在這個世界上的方法有太多、太多了,更何況是林飛菱!她充其量只不過是到意大利來觀光的眾多觀光客之一,再加上台灣和意大利並無邦交,即便她不幸在意大利發生了“意外”也不可能引起什麼國際涉外事件。當然,也不可能弄得滿城皆知。
問題是,這工作該找誰去執行?
蘇菲亞多的是管道找到一些肯為錢做任何事的職業殺手。雖然這方法既快又簡便,但是萬一——這方法的安全性極高,不過百密一疏,她絕不願意留下任何把柄——失敗了,那麼就很有可能找上她……縱使只是萬分之一的機率,她還是要防。
誠如她所想,要讓林飛菱消失的方法多得不勝枚舉,但是有什麼方法是萬無一失、縱使失敗,也不會牽涉到她身上的方法?那可就得好好的想一想了。
“皮耶!”這個名字突然躍進她的腦海里。“沒錯,就是他,他就是最好的人選!”皮耶,有錢但沒啥大腦,同時又容易被煽動的男人。
有了這個初步的結論后,她放慢速度,準備下高速公路,同時打電話給皮耶,邀他出來“聊聊”。她是沒有本事要他去做她想要他做的事,但是她絕對有法子讓他去做他自己想做的事!
誠如蘇菲亞所想的,皮耶真的是個很容易被煽動的男人!
當她打了通電話給皮耶,表示想和他聊聊有關亞歷山大的一些事情時,他不但顯示了高度的興趣,同時還自動自發的和蘇菲亞約了時間、地點,準備來次詳談。
一開始,蘇菲亞來個欲拒還迎的招術,因為她不想讓皮耶知道這一切全是她的精心策劃,她讓他以為他才是主控者,而她蘇菲亞只是他棋盤裏的一個卒仔——她不怎麼喜歡這種感覺,不過她可以忍受,不論成功或失敗,她才是最終的贏家,此時此刻的小妥協,根本算不上什麼。
她熟練的駕着她的保時捷跑車,先到米蘭市區繞上兩圈,利用和皮耶見面前的空檔,拜訪一、兩個老朋友,一切的表現自若如常,壓根兒看不出她的心情已經處於亢奮的狀態。
經過幾小時的調適,她的心情已經恢復平穩。雖然別人察覺不出她內心的轉變,但是蘇菲亞自己知道——同時她也知道任何一點小紕漏都會引出大亂子,所以她不得不小心謹慎。
林飛菱的影響力不大——至少對媒體以及警察單位的影響力和一般的遊客沒什麼么兩樣,但是她對亞歷山大的影響力卻不在她的估量範圍,因為她不知道亞歷山大會為了林飛菱而做出什麼舉動。
就從幾天前林飛菱誤以為她是個小偷而召來亞歷山大這一事來說好了。
亞歷山大為了她,不僅找來了保全公司的人員,甚至連米蘭市警局的副局長也親自出馬了……從這小小的事件來看,他對林飛菱的重視程度應該遠勝於之前的任何一位女友——這其中自然也包括她——要是林飛菱無故失蹤,只怕亞歷山大就算把整個米蘭給掀過來,也要找到她。
因此,她不能露出任何的破綻,讓他有跡可尋,要不然為此賠上她半生的努力就太不值得了——但是,她可不是省油的燈。在美貌的背後,她還有一顆聰明絕頂的腦袋當她的後盾。要是她連這點小事都沒法子解決的話,未免也太對不起自己了!
有時,她自己想想,真有必要為了一個男人而如此大費周章嗎?好像沒這個必要。但是真教她不這麼做,卻又渾身不舒服。
這是為什麼呢?蘇菲亞不禁思考着這個問題。男人到處都有,比亞歷山大還要好的,同時眼裏只有她一人的,也不是沒有。只是,她就是不想要那些人,她只要他一個!或許,她真像那些個文人筆下為愛着魔的女人!為了贏回愛人的心,不計一切、使盡心機,縱使玉石俱焚也無怨無悔。
“原來,我也有一般女人的通性。”嫉妒的天性誰人沒有?強度差別罷了。想來,這次她真是豁出去了!要不然,她何苦為了一個男人去傷害另一個女人?
很簡單,她要亞歷山大眼裏只有她一個、只想她一人、只愛她一人!為了達成這個目的,就算成了母夜叉,也在所不辭。
“女人,真的很傻。”蘇菲亞笑着說:“可是她們寧願傻。”也不錯,林飛菱引出她內心深處所有的惡劣因子,以及人類佔有的本性——想來,她還真該感謝林飛菱才是!不過,感謝歸感謝,林飛菱還是得消失。
一國不容兩府、一山不容二虎,既然她想存在,那麼林飛菱只好消失了——沒法子,這世界是強人的世界,現在的情勢她的確比林飛菱強,雖然林飛菱的背後有個亞歷山大撐腰,不過百密難免有一疏,他保得了她一時,卻保不了一世。
***
蘇菲亞依約來到皮耶的別墅。如果可以,她會選個她熟悉的場所,而不是到皮耶的地盤來。不過,就安全性來說,這裏的確是比其它地方來得好的多。同時,也可以避人耳目——她對自己的計劃頗有信心,但是,人是要預防萬一的。
“來,蘇菲亞,你想喝點什麼?”皮耶走到吧枱后,對着一整櫃的名酒,似乎在考慮要拿哪些酒出來。“都可以。”雖然她不喜歡浪費時間,不過,既然她不想讓皮耶識破她的意圖,那她的表現最好自然點。
“那好,我想女士喝玫瑰紅酒是最適合的。”他取出了瓶外包裝相當華麗的酒。同時,拿了兩個杯子,在裏頭各倒了三分滿,遞了其中一杯給蘇菲亞。
她伸手端起酒杯,輕嘗了口。“好酒。”將酒杯放下,準備談談正事。
“當然,招待貴客,怎麼可以怠慢。”皮耶自己也將酒杯端起來,喝了一口。“對了,今天怎麼會想到上我這兒?”他和蘇菲亞的交情不是頂好,只是偶爾在社交場合上點個頭、打個招呼,為什麼她突然會找上他,說是要聊聊有關亞歷山大的事情??
“也沒什麼,我只是想好好的數落一下亞歷山大的不是。”蘇菲亞的纖纖玉手托着下顎,神情憂鬱的說:“所以,我想找個願意聽我抱怨的聽眾。”至此,她嘆了口氣。“可是,亞歷山大的人緣太好了,沒有人會相信我的話的。而且,我的模特兒姐妹們,都敬他是個大師,縱使我說他的壞話,她們也只敢聽,不敢應……這樣會讓我心裏更不好過。”她知道男人對她們這些個模特兒的想法——空有天使般的臉孔、魔鬼般的身材,就是少了個聰慧的腦袋——以為模特兒就只會聊衣服、化妝品和男人。當然,對她們這類的女人也就少了心防。“我想,你應該會聽我抱怨亞歷山大的,對不對?”她滿臉期待的看着皮耶。
“當然,”拜亞歷山大之賜,皮耶自昨晚之後已經成了整個社交界拒絕的對象。“像你這麼一個天使,怎麼可能會做出攻擊別人的行為。”蘇菲亞是亞歷山大的紅顏知己,或許從她身上能聽到一些關於亞歷山大的內幕也不一定。“放心吧,我也許不是個好情人,但我絕對是個忠實的好聽眾。”
他當然會是個好聽眾了,畢竟亞歷山大是讓他成為社交界棄兒的始作俑者,他當然要了解他這位“恩人”的一切,要不然他也真是太不知“感恩”了。
蘇菲亞拿起預藏在衣袋中的手帕——手帕裏頭——手帕裏頭還放了些無味、但具刺激性的辛味香料——拿起來煞有介事的在眼睛下抹了兩個,不一會兒,她亮麗的明眸已經紅得和兔子眼沒兩樣了。
“是這樣的,你也知道最近亞歷山大身邊出現了個黃種人。”就是林飛菱。“原本,我以為她只是亞歷山大一時好心收留的旅人。”蘇菲亞放下手帕,抹去臉上的淚。“可是,我發現我錯了。”
“哦?”皮耶當然知道蘇菲亞指的黃種人是誰,也就是因為她口中的“黃種人”,才害得他被整個社交界給排斥。他起先根本不知道那女孩的身份,直到亞歷山大出面,一拳打歪他的鼻樑后,他才明白這個東方女孩是亞歷山大的新歡。“我以為亞歷山大和那個女孩認識很久了。”應該是這樣才是,要不然亞歷山大為什麼要生這麼大的氣,同時當著眾人的面說那女孩是他的愛人。
“不可能。”就是因為他們認識的時間太短、進展得太快,蘇菲亞才沒法子防範。“亞歷山大不是會腳踏兩條船的人。”雖然亞歷山大的情史不少,但是倒也沒聽說過他同時和兩個女人交往過。“再說,我和亞歷山大分手也是上個月的事情而已。”
“照你這麼說,亞歷山大說那女孩是他的未婚妻是騙人的?”
“他們沒有訂婚,至少目前為止還沒有。”要是她不阻止,這事是遲早的“但,我想你不能用‘騙人”的兩個字。”
“為什麼?”既然不是事實,當然是騙人。
“因為再過不久,這件事會成為事實。”說到這兒,蘇菲亞又拿起了加料的手帕在眼眶邊點了幾下,隨即眼淚又流了下來。“他不要我了!”雖然不太願意承認,但她真的被亞歷山大給甩了。“為了那個女人,他不要我了!”實情並非如此,因為在林飛菱之前,亞歷山大已經提出了分手的要求,不過反正外人不知道這事,就讓人認為亞歷山大是因為林飛菱才拋棄她的也好。
“哦?那女孩對亞歷山大有這麼大的影響力?”為了那女孩,而拋棄世界有名的大美女?那女孩的魅力果真不容小覷。“他為了她,拋棄了你?”
蘇菲亞哀傷的瞅着皮耶,然後說:“請你不要傷害我了。”意思是:亞歷山大真的為了林飛菱而拋棄她。
“好、好、好,這都是我的錯。”皮耶還算識相,立即安撫她。
“我不懂那女孩到底哪裏好。”這她真的不懂。“他們認識還不到一個月,亞歷山大對她是有求必應。為了她,甚至連工作都可以擺一旁;不僅如此,還把他家裏的鑰匙交給她,讓她可以自由出入他在米蘭的別墅……我和亞歷山大交往了一年多,他都不曾這麼對我,可是卻對一個認識不到一個月的女孩……”話說到這裏,蘇菲亞也懶得說了,專心演她的哭戲。
皮耶雖然算不上是個憐香惜玉的男人,可是見到美人兒哭得肝腸寸斷,也心生不忍,不禁上前安慰幾句:“你也別難過了,這世界上好男人多的是,不缺亞歷山大一個人。”她的話可給他帶來不少靈感。
他以為林飛菱只是亞歷山大身邊眾金女人中的一個,想不到亞歷山大對她重視的程度比他臆測中還要來得多上許多。
亞歷山大那晚送了個“大禮”給他,不但讓他顏面盡失,就連他最引以為傲的五官也教亞歷山大給毀壞了……這份大禮,他還不曉得該怎麼回報才能讓亞歷山大大銘記在心、永難忘懷……不過,現在他知道了!要給亞歷山大一個刻骨銘心的教訓,不必得從他身上下手,一樣能達到相同的效果——看見自己心愛的人被人凌虐致死的鏡頭,肯定教他有生這年想忘也忘不了!
“可是我想要的只有他一個人而已嘛。”這倒也是真心話,要不然她何苦坐在這裏扮棄婦。
“愛情這東西不能勉強,要是真的合不來,也彆強求,要不然只會搞得大家日後難相處而已。”皮耶好意的勸着她。“再說,亞歷山大的心已經不在你身上了,你做再多的努力也沒法子挽回劣勢,不如放開心胸去祝福他。”
“不,這我辦不到。”她當然辦不到。“我和亞歷山大有許多的共同點、興趣,就連我們的工作也是密不可分的,我只要加把勁,一定可以讓他迷途知返的。”她打算利用自身工作上的便利,多製造兩人相處的機會,讓林飛菱無法涉及其中,這麼一來,不但她和亞歷山大的相處時間多了,就連皮耶也多了下手的好機會。“我就不相信亞歷山大連工作也會帶着她。”
“你的意思是?”如果,皮耶想挾持林飛菱以令亞歷山大,那麼他勢必得找她獨處時才有法子得手,要是她一直和亞歷山大在一塊,不但下手時多了些阻礙,同時也太引人注目了。
“接下來的這個禮拜,亞歷山大要一直忙着明年春裝定裝的事,我是Lavina的專屬模特兒,所以我得到他們的工作室去,那時林飛菱根本不可能跟到工作室來。”因為這事關商業機密,所以閑雜人等一律不準進入。“這就是我的機會了。”同時也是皮耶的機會。
“我了解了。”他當然了解,接下來的幾天是他報仇的最佳時機。到時,他只要找人將林飛菱給擄來,到時,他會教亞歷山大作什麼他都得照辦,要不然他的心上人的小命恐怕保不住了。不過,話又說回來,就算亞歷山大照着他所有的命令去做,他還是不能留活口。
沒法子,沒有任何一個綁匪會在明知被害人有可能認出自個兒身份的情況下釋放肉票的——既然要做,就不可能露出蛛絲馬跡,讓人有跡可循。
蘇菲亞在“作戲”的同時,當然也注意到皮耶若有所思的表情。這會兒,她此行的目的的看來已大功告成,再沒有久留的必要。於是,她站起身來向皮耶道別:“對不起,你一定還有有多重要的事要做,卻因為我而耽擱了。”她整整衣服,習慣性的撥弄頭髮。“還有,謝謝你聽我發牢騷,我現在已經覺得舒服多了。”
“別客氣,能當你的聽眾是許多男人求都求不到的,你就別謝我了。”皮耶有更重要的事待辦,也不打算留她。“只要你有需要,我這兒永遠歡迎你。”
就這麼的,蘇菲亞滿面笑容的離開皮耶的別墅。她是真的很高興,因為她不過是掉了幾滴淚、說了幾句話,便有人打算“自告奮勇”的想替她解決問題,這叫她怎能不高興!
雖然現在她還不是百分之百的確定皮耶會照着她想要的方向行事——但是照目前的現狀看來,皮耶很快的就會有所行動了。
***
在亞歷山大對林飛菱表明自己的心意后,兩人的相處模式好像起了些微的變化。或許,說不上是變化,只是林飛菱的心境了有改變,以致於她看事物的角度大不相同。
就拿他特地到米蘭火車站來接她這件事來說吧。
首先,她根本沒告訴亞歷山大她何時會到米蘭,他卻在她到達米蘭時,準時出現在她面前……在亞歷山大對她吐露愛意之前——今早亞歷山大告訴她的內容,大意應該是這樣子的——她會認為,他是一個對於朋友十分熱心的人,即使這個朋友沒認識多久。
不過,要是她肯動腦筋想一想,有哪個朋友會這麼做的?更甭提他們認識還不滿一個禮拜!就算是她結交多年的老朋友,恐怕也沒那麼勤勞——不放她鴿子就要偷笑了,哪還敢指望他們會神通廣大的知道她的行蹤!
“這麼說來,是我神經粗,不是他表現得不夠白嘍?”林飛菱一個人坐在廚房前的一個小吧枱前,看着正在廚房裏忙進忙出的亞歷山大。“不過,這也不能怪我嘛,我對猜啞謎最沒轍了。要是他不說,我怎麼可能自作多情的去想他可能會對我有意思——又不是自戀狂,以為每個男人都會得看上我。”她喝了口亞歷山大為她準備的特調飲料——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不過喝起來酸酸甜甜的,味道挺不錯的。
“需要幫忙嗎?”雖然林飛菱來者是客,但是客人也不好意思看着主人為了張∽約旱牟偷忝Φ貌豢煽交吧?那會非常不好意思的。
“沒關係,我就快弄好了。”他這話也沒錯,因為就等着燉雞這道菜而已,其它的配菜早裝盤了,就等上桌。說完這句話,亞歷山大先將一些菜給端到林飛菱面前放好,同時也給自己倒了杯飲料,便坐在她的對面。
“雖然我沒太多的時間作菜給你吃,不過我的廚藝可是有名師背書的。”他指的是法蘭可。“如何?要不要考慮當我的太太?”他半開玩笑的說:“好處多得你用根手指頭也數不完。”
“我會很慎重的考慮你的提議。”林飛菱嚴肅的回答。她真的得考慮,再說等她考慮完了,還要換她父母去考慮……真是麻煩!外國人結婚是自個兒的事,而中國人結婚是一家子的事。
“你知道的,我不想給你壓力。”他握住她的手。“但是如果壓力能促成你答應,那麼原諒我會對你天天施壓。”
“這個……。”她的抗壓性很強的,再說亞歷山大給的壓力還沒教人受不了,“我還是得考慮。”就算她真的答應了,還是得回家請示父母的,要不然先斬後奏的結果,可會成了懺逆父母、不敬長上,成了和男人私奔、不見容於娘家的不孝女兒!
“放心吧,我會給你時間的。”頂多半年吧。如果半年內她還同給他一個明確的答案,那麼他就要照自己的方式進行——他可不是輕言放棄的男人。“現在,你就放鬆心情好好享受我為你準備的大餐吧。”
飯後,亞歷山大表示,他的工作室里還有些相當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處理,因此接下來的時間他都沒法子陪着林飛菱,而得等到晚上才趕得回來。林飛菱這廂倒是沒什麼意見,反正少了亞歷山大,她自己一個人還是可以去玩的。再說,她也不是什麼嬌嬌女,非得要有人陪才過得了日子。
雖然亞歷山大非常不放心她一個人,不過林飛菱要他放一百二十個心,她根本不可能出什麼事,最嚴重的事不就是被人扒了錢包之類的。要真發生能危害她人身安全的事,那機率簡直就像對統一發票,想中第一特獎般的微小——她又不走暗街小巷,去去的也全是些人潮洶湧的觀光勝地,那些搶匪怎麼選、怎麼挑,也不可能盯上她的。再說,光天化日之下也沒有人會在眾目睽睽下行兇的!
話雖如此,亞歷山大還是百般叮嚀,要她出門在外小心為上,同時把自己的行動電話交給她,同時教她使用的方法,叫她要是發生什麼意外——諸如錢包被扒了、迷路……之類的事——一定要打電話給他,他會幫她想辦法的。
終於,林飛菱送走了放心不下的亞歷山大,回過頭她拿出市區圖,準備好好的規劃一下今天的行程以及路線,免得到時候真的迷路,還要勞師動眾的叫亞歷山大來接她……真要變成這樣,那……挺丟臉的!於是乎,她拿出地圖,用紅筆將今天打算造訪的地點全部圈出;同時根據旅遊指南將會使用到的交通工具直接的在地點旁加以註明……約莫半個小時過後,她已經做好了行前工作,拎了個小包包——裏頭放了地圖、相關證件的副本、皮夾——戴頂棒球帽,帶着輕鬆的心情,高高興興的上路了。
“有時身邊跟着個男人還是挺方便的。”這句名言是某年某月某日和某位女同事逛街,兩人皆提着大包小包的東西時,林飛菱的女同事有感而發說的——和男人逛街的確沒什麼樂趣,要是他們對女人買的東西的價錢沒意見,這時候如果詢問他們的意見,那他們的名言必定是:你喜歡就好。這句話一聽就讓人覺得是極為敷衍的話——有男人在,女人們逛街雖然很掃興,不過他們還有一項不可取代的重要功能——當免費的“挑夫”。
至於林飛菱這時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原因很簡單——她現在要去的地方,除了公車外,還得要步行一大段路才能抵達。如果現在是亞歷山大帶着她,開着車子長驅直入便可,根本不必搭乘十一號公車……如果是平坦大道便罷,問題是那可是一段又陡又長的斜坡,對林飛菱這個平常不太做耐力訓練的人來說,無疑是一大考驗。
雖然小時候被人逼着練功,不過自從到外地念書後,已經荒廢了不少。這次出國是複習了些,不過還是沒法和以前天天被操的時候相比。
“天啊,還有多久?!”她停了下來,站在石板道上喝水,補充流失的水分。“地圖上看也不過十公分的距離嘛。”她忘了看比例尺——上頭的比例是一比五百,也就是十公分的距離,換成實際路程就有五公里。“等會兒到了目的地,一定要好好的吃一頓美食。”感謝老天,她現在人在意大利,而不是某些專吃生冷食物過活的國家,要不然她累得半死,卻又只能吃些冷冰冰的食物,那她可真的會抓狂。
意大利其實也不錯啦,雖然沒有台灣那麼好,不過還可以接受。林飛菱這麼想着。對於定居在此的念頭,也不是那麼排拒了。
“這當然不是因為亞歷山大的關係。”路途遙遠,要是不自己找點娛樂怎行?所以,她絕對和自己來個良心的對話——就像漫畫人物常做的事。“這是因為我的觀念改變。”死鴨子嘴硬!要不是亞歷山大,她這輩子壓根兒不曾想過移民這回事,更甭提是移居到這個不算移民天堂的意大利了。
林飛菱邊和自己講話,邊邁開大步向目的地前進。雖然一個人走路挺無趣的,不過藉此機會和自己聊聊也算不錯了——她自己是這麼覺得的。
沿路走過的建築,用肉眼看便能斷定這應該是有點歷史的東西——這年頭,已經沒多少人在蓋房子時用大石塊蓋——觀光客雖不像市區里那麼多,不過還是不難發現,和她一樣拿着相機到處亂拍的人。
這時,她拿着相機對某棟她覺得還頗有特色的房子拍了張照,而後繼續她的行程。
林飛菱這人沒什麼長處,對於危機的感受也不是那麼的強烈,如果說有某人打算對她不利或什麼的,要是那人離她超過十公尺,就算所有人都察覺了,她可能還悠哉的閑逛下去,對自身安全一點也不擔心。
而此時,離她十公尺外就有一個看起來不懷好意的男人尾隨在她身後——說那人“看來”不懷好意,其實言過於實,因為這裏是公共場所,什麼人想來都沒人可以阻止,就算有個長得凶神惡煞般的人在此地出沒,也沒有人會覺得奇怪——每當林飛菱停止前進時,他也跟着停下腳步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跟着她其實是有所目的,要不然不會有人無聊到隨便找個人跟蹤。
林飛菱沿着行人路走,難免會經過些小巷子什麼的,當然她也不會發神經自己走到小巷裏去“探險”,她是不會有那種冒險犯難精神的。走到人煙較稀少之地,她也會加快腳步,不曾停留。
她是如此的小心,對於一些臨時起意的意外自然可以避免,但是對於有預謀的事,可就不見得能順利的逃脫了!
此時,那個鬼鬼祟祟、離她至少十公尺遠的男人忽然加快腳步,一下子將兩人的距離縮短到只有三公尺之遙,並且保持着和林飛菱同樣的速度,此時就算林飛菱再怎麼遲鈍,也不可能感受不到這股詭異的氣氛。
初時,林飛菱以為這只是個想超她“車”的路人,自動自發的往路旁靠,打算讓出條路,讓那人好走;誰料得到當那人慢慢的接受她之後,卻又放慢了腳步,從這時候開始,便一直保持着相同的速度。
她下意識的將自己的側背包給“悄悄”的拉到身前來——怕被搶嘛——本來是想維持鎮定,若無其事繼續走下去,只是不知怎麼搞的,她的腳就是不聽她的話,愈走愈快,簡直就像在痴競走一樣。到後來,簡直像是在逃命般的跑了起來。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若說她原本只是懷疑“可能”有人在跟蹤她這件事,那麼這時候她可是百分之百的確定了。因為,她跑,背後那人也跟着她跑;她轉彎,後頭那人也跟着她轉。“我又不是有錢人,為什麼要跟着我?”她是有點防身的功夫,可那並不表示她就絕對的勝算啊!要是跟在她身後的人有夥伴,那她得勝的機率更小了。“還有其他的肥羊,你怎麼不去找他們?”可惡!又不是每個台灣人出了國都會帶大把現金,到外國“血拚”!她沒錢沒勢的,找上她也占不了啥便宜。
此時,她背包里的行動電話響了。
“啊,救星來了!”急忙中,她拿出了行前亞歷山大交給她的行動電話。“喂,亞歷山大嗎?”這時候會打電話給她的,也只有亞歷山大了。
“怎麼了?”林飛菱猜得沒錯,這時候也只有亞歷山大會打電話給她。他一聽到她急促的聲音,不自覺的緊張起來。
“我沒時間多說。”她真的沒時間多說,因為她聽到腳步聲離她愈來愈近。“不過,我有了大麻煩了!”真的,這麻煩看來還不小!
“什麼?!”亞歷山大這一聲大吼讓林飛菱得把行動電話拿得老遠,免得被他那高分貝的聲音給震破耳膜。“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被不良分子給跟蹤了!”她可以百分之百確定,那個傢伙跟的是她。“我還不知道那人想要做什麼事,不過肯定不是什麼好事!”幸好今天她沒帶什麼錢出來,就連信用卡也沒帶,真要被搶,損失也不大。“我想他大概是想搶錢吧。”觀光客在意大利的大城市被扒,是司空見慣的事,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不過當街被搶的……她由衷的希望自己不要那麼倒霉。“等會兒他要是真要錢,給他就好了。”真到那時候,那麼只好麻煩亞歷山大來接她了。
“告訴我,你現在在哪裏?!”亞歷山大着急的要她馬上報出地點,他準備知道地方后立即飛車前往。
此時林飛菱一手拿着行動電話,另一隻手伸進口袋中,將先前在台灣做好的地圖集錦——所謂的地圖集錦,就是將她想要去的地方重點整理過後,重謄在一張B5的紙張上——拿了出來,依樣畫葫蘆的念出那上頭非常陌生的意大利文。“我現在就在這一帶!”她也不能正確的說明她的所在位置,因為被人這麼一跟,她也忙得沒時間去對照街上的路標,以致於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身邊何處。“這附近有條最陡的路,我現在就這條路上。”這條路的確是最陡的,斜坡多,就連彎曲也不少。
“我知道了!”亞歷山大心中已經大概有個底。“你先撐一會兒,我二十分鐘之內到。”他的工作室到她講的地點有一段距離,不過二十分鐘之內抵達還不成問題。
“我知道了,我會等你的!”最糟糕的情形就是被搶了——反正歹徒要的只是錢,她只要將錢交出去,人安全就好了。其餘的,她只要等亞歷山大來接人就成了。
結束了和亞歷山大的通話之後,她決定來個反向逆行。反正穿越馬路這類的事在台灣又不是沒做過,再說台灣的交通是出了名的壞,她既然在台灣能安全的自由來去,沒道理在意大利不成。
平時,她是不太歡迎警察來擋路啦,不過要是現在真能出現個警察的話,她一定會衝上前去,親他個好幾下,以示心中的感激之情。
看準了路上沒什麼車,她立即改變了前進方向。先前她是直着走,這會兒她來個九十度轉彎,打橫着走。
林飛菱身後的男人沒料到她會來這麼一招,先是愣了會,而後立即跟進。不過他的運氣沒她好,才跨出第一步而已,就有輛小型飛雅特從他面前通過,壓根兒不懂得禮讓行人這一回事!又走了幾步,另一輛車立即跟進,害得他走走停停的,不要說是跟蹤林飛菱了,就連自己到底要花多少時間才能離開這條三十公尺不到的馬路都是個未知數。
完成別人交付的任務固然重要,可是任務再怎麼重要,也沒自己的性命來得重要,像林飛菱這種近乎不要命的行為,根本不在他的計算之內。
就在他還在想要怎麼才能迅速離開這如虎口的馬路時,林飛菱早趁着下坡的優勢拔腿就跑。要是這時有滑板還是溜冰鞋之類的東西,她一定會毫不猶豫的穿上它;就算她不會溜冰或玩滑板,也是一樣——因為有輪子的東西總是跑得比她的腳還快嘛!不會溜冰或是玩滑板的結果,了不起就是摔個鼻青臉腫,再不然就是些皮肉傷。可她要是跑輸了那歹徒,輕則破財,重則喪命!兩權相害取其輕,她寧可摔個鼻表臉腫,也不要和歹徒正面對上。
中國人沒什麼特大的優點,但是對於生存本能這點絕對強過世界上其他民族的。要不是這特點,全世界有五十多億人口,中國人怎麼可能佔了五分之一!中國人的老祖宗不就說了:絕地逢生!又說:天無絕人之路!只要抱持着希望,總會有“撥得雲開,見日出”的一刻。
林飛菱的腦袋中全是些老祖宗的教訓——充其量不就是以前上國文課時老師叫她背的東西——這時,她真的深切覺得中國人的智慧真是不了起!不管在任何情況、任何時代,前人說的都一體適用!老實說,下輩子她再有選擇為人的機會,她還是要當中國人——中國人現今雖不能稱霸世界,但是有朝一日,“二十一世紀是中國人的世紀”這句口號絕不是夢想……也許得再延個一、兩百年也說不一定。
“我在想些什麼啊!”都什麼時候了,她還盡想這些有的沒有的!當下,最重要的自是保命了!不是有句名言說“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都皆可拋”嗎?但換成是她的話,就是“自由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生命故,兩者皆可拋”!笑話!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命都快保不住了,哪還顧得了啥情愛、自由啊!
現在,林飛菱做的就是“生命保衛戰”——在台灣時,她背了不少意大利單字,此時有個單字突然躍進眼裏!
“救命啊!”淑女是不該大聲大叫的,不過她不是淑女,這點對她不管用!再說,逃命時這句話叫得越大聲越好。“來個人救我啊!”這次就換成英文了——感謝荷里活的強勢媒體,讓全世界人都懂得這句話。
果不其然,經過她這麼大叫,果然引來了許多人的注目,就連追在她後頭的男人——她在百忙之中,抽空看看後頭想搶她的人,好確定性別,而事實證明她沒猜——也聽到了她這聲高分貝的叫喊。
照理說一般的搶匪聽到苦主這種殺豬的號叫聲后,大多會識相的逃離現場,要不,至少也會放棄此次劫財的行動。但是,追在林飛菱身後的這個搶匪似乎非常的與眾不同,在聽到她的呼救聲后,不但沒有離開現場,甚至加快腳步的想要追上她!
沿途雖然有些心好的路人想要阻擋他,但都被他強健的身體給撞開了,這搶匪簡直就像輛人肉卡車!
林飛菱邊逃命邊向後看,心中不禁大叫不好。“天啊!這搶匪怎麼這麼性格!”她應該這麼說:為什麼她這麼倒霉會遇上這種“特別又怪異”的搶匪!
“不幸中的大幸,他沒有槍!”要是有槍的話她可真完了!
人倒霉的時候說什麼都會成真,林飛菱也是相同的情形——正當她還在慶幸對方沒有槍械的時候,她突然聽到一聲響徹雲霄的槍響!反應有點遲鈍的她,還搞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反倒是原本在一旁看熱鬧的路人有志一同的蹲下身子,唯恐流彈掃到自己。
“Freeze!”這一聲怒喊來自她身後。“orl餷lshoot!”
啊,這個單字她懂,原意叫:凍結,用在電影上叫——不要動!哈?有人叫她不要動,不然就開槍?
“好、好、好,你叫我不要動,我就不動。”要錢給他就是了,何必動槍呢?像電影中一樣,她高舉雙手做出投降狀。“沒關係,大丈夫能屈能伸。”她用中文安慰自己。
那搶匪看她停止了動作之後,立即走上前來——這時當然有路人圍觀啦,不過歹徒手上有槍,想見義勇為?下輩子吧——用槍抵着她的腦袋瓜子。不由分說,迅速押着林飛菱上了一輛毫不起眼的灰色廂型車。
林飛菱當然想掙扎,但有把槍抵在她頭上,她掙扎的動作也就不自覺的放輕了。她心想:要是不小心動得太厲害,那人又這麼恰巧的錯扣板機,那她的人生真要到此為止了。
不行啊,她還有好多事還沒做、好多地方都沒去過……最重要提,她還沒給亞歷山大一個明確的答案,她怎麼能死——話又說回來了,要是她比自個兒的父母還要早走,這可是大大的不孝,如何使得!
“先生,你要錢的話,我倒是還有個幾百萬里拉,你放我走吧。”錢財乃是身外之物,命最重要。
“閉嘴!”這個搶匪操的是一口濃濃意大利腔的英語。
“你們綁架我不就是為了錢嗎?”近看這個綁匪——現在不叫搶匪了,畢竟都綁架了她,已經升格了嘛。在台灣,綁架加勒索可是唯一死刑!而搶匪了不起是加重其刑嘛——長得可真是可怕,一臉冷冰冰的,沒什麼表情,要是這時他的臉色泛青的話,她八成會以為他是個屍變的殭屍。
“就憑你那一點錢?”那綁匪微微揚起嘴角,似乎在嘲笑她。
“那也是錢。”
“要是想活命就閉嘴,剛才追你已經浪費我許多體力,你要是再繼續煩我,小心我一槍斃了你。”語畢,綁匪閉上眼,壓根兒不將林飛菱放在眼裏。
這時的林飛菱毫髮無傷,也沒像受驚的小兔般,害怕的縮在一旁發抖——事實上她是氣得發抖——反而口露“穢言”大罵這個狗眼看人低的綁匪(當然是用中文罵的)。最後,她氣呼呼的說:
“小看中國人的話,你會死得很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