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包天奇的心情突然變得很壞，對女人越來越沒有興趣。
其實當他和翠茜要好的期間，天奇已經習慣了把感情付託給一個人。
他也習慣了只對一個女人。現在的每一個，一個個都比不上翠茜，他就開始逐漸討厭那些視性愛如遊戲的女人。
這天，他正在和一個名歌星做愛，事後那位美艷的名歌手赤裸着熟睡如豬，而天奇一點睡意也沒有，他靠在床上抽煙。
他越想越悶，索性開了燈。
他以為那女人會醒來，誰知她仍然微張着嘴酣睡。天奇無意間低頭看她一眼。
啊！天，她那張化妝得象洋娃娃似的臉蛋。
畫上的眉毛少了一截，假眼睫毛橫七八豎，臉上紅白藍和在一起，唇膏化開了變成血盆大口，沒有佩戴胸圍的乳房因過大而低垂，一點美感也沒有。
天奇看慣了翠茜的清麗素臉，他看誰都不順眼。
他突然拉起她身上的被單：“喂！起來！”
“你幹什麼？”她翻了身，喃喃地罵，迷迷糊糊地又睡過去：“神經病！”
天奇火了，那臭脾氣一發不可收拾，他一手掀起咪咪的頭髮，用力向上一提。“滾！快給我滾出去！”
“你怎麼了，你發神經，剛才還是好好的，啊！救命。痛死我了，天奇，放手，你簡直要我的命，”咪咪痛得冷汗直冒，淚水橫流，看樣子，有一大撮頭髮給包夭奇扯掉了。“你要是不滾，我殺了你。”
“我滾到那裏去？”咪咪哀哀的哭；“這是我的房子，你不高興，可以自己走，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對！這是你的家，該走的應該是我，”天奇一手放開咪咪，咪咪倒在床上，捧住頭一直哭個不停，那張粉面，就更加一塌糊塗，紅黑不分了。
天奇下了床在穿衣服，正在結領帶，咪咪哭過了，定下神，她擦去眼淚，爬過床的另一端，抓住天奇；“你怎麼真的要走了？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你為什麼竟然這樣討厭我，是不是我不懂得侍候你。”
“你很好，太好了！是我自己不好，我在發神經，我向你道歉，對不起。”
這麼一來，咪咪又滿懷希望，她對包天奇撒嬌說：“那你就不要走嘛，天奇，唔，我愛你，我需要你……”
“你還是穿上衣服，洗把臉吧，你的樣子難看死了，”
天奇不屑地低哼着，梳了梳頭髮，拿起西裝外套便往外走。
“天奇……”
天奇開着那剛出廠的金色平治汽車，漫無目的向前駛，他的腦海中不斷地浮現着翠茜的影子，過去，他每次和翠茜造愛，他總感到那是靈肉的結合，事畢身心舒暢而酣然人夢的。如今，他和那些女人在一起，完全是發泄性慾，一點感情也沒有，沒有靈的性，就好像沒有靈魂的軀殼，他每每感到空虛，渺茫，孤寂。
他實在忍不住了，跳下車，走進公眾電話亭，投入五毫錢，撥了一個電話到張家。
“請張小姐聽電話。”
“你是那一位？”美芝接的電話。
“張小姐到底在不在？”天奇有點不耐煩，他甚至連多說兩句話也感到討厭。
“她不在，你……”
“她什麼時候回來？”
“她去了澳門，請問你是那一位？”
“去澳門？去多久？”
“一兩天，或者三、四天。”美芝忽然想起來了：“你是天奇，是不是？”
“你？美芝，”天奇叫了起來，“翠茜，為什麼去澳門？一個人去？”
“不，有人陪她，最近她身體不好！”
“她病了？”天奇倒是很關心的：“哪兒不舒服，她有沒有看醫生？”
“她最近常常頭暈，嘔吐，已經看過醫生，醫生說她有胃病，病情不嚴重，就是心情壞透，所以讓她到澳門散散悶。”
“東尼陪她？”
“不！是……是杜西文。”
“杜西文？”天奇叫了起來，心裏酸酸的，很不是味道，杜西文單獨和翠茜去澳門？只有他們兩個？東尼為什麼不反對？他怎會同意……”
“天奇！西文是你的好朋友，你應該了解他。東尼是相當信任杜西文的，別說去澳門，就算西文帶翠茜去瑞士，東尼也放心，西文不是那種打壞主意的人，他很尊重翠茜，連我也放心，你不放心嗎？”
“放心！”天口是心非敷衍着：“美芝，等翠茜回來，請你告訴她，我曾經打電話問候過她，可以嗎？”
“可以！要不要她給你回電話？”。
“當然最好，拜託你了，謝謝！”天奇掛上電話，他呆在那兒，往日翠茜在他身邊，他毫不珍惜，現在，想跟她說句話一都不行……。
***
現在，天奇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去多交女朋友，希望找到一個女孩子，可以代替翠茜，這樣，他就可以完全忘記她。
世界上，有兩個完全相同的人嗎？不會，當然不會，所以，天奇很希望和翠茜談話。和她複合，當然是很困難的事。
不過大家能見見面，也總是比一個單思容易過。
可是，他一點也不知道，翠茜是再也不會聽他電話了，因為，她已經答應了杜西文的婚事，為了孩子，她強迫自己去愛西文。
為了翠茜的孩子，西文曾經和家人通過長途電話，可是她的爸爸認為獨生子結婚娶妻，是一件天大喜事，因此，西文的父親，拒絕在電話中討論兒子的婚事，一定要西文回祖家，一家大小好好商量。
西文不願意離開翠茜，加以拒絕，翠茜知道了，馬上勸他：“你父親的話是很對的，婚姻大事怎可以在電話解決？你應該回家一趟，大家坦誠商討。”
“結婚是我們的事，我已經成年，爸爸不答應，我仍然可以和你結婚。”
“話是不錯，可是，你是杜家的獨生子，幾代單傳的繼承人，怎可以和我黑市結婚？難道，因為我有缺點，你……”
“不，就算我回家，你和天奇的事，我也不會提。”
“既然如此，為什麼不回去？你也不想我嫁進你家，不受歡迎。”
“你根本不用理他們，各據一方，我的父母根本管不了。”
“怎可以不理，我是杜家的媳婦。”
“翠茜，”西文握着她的手，苦着臉：
“你不知道，我每次回家，爸爸總要我住兩三個星期，我捨不得離開你。”
“分開兩三個星期，以後永遠在一起，划算呀！”翠茜逗他道。
“但是可我不想婚事拖得太久，因為，因為……我怕你的身體會有變化。”
“啊！不會的，我已經問過醫生，他告訴我，我的腰細，人又不胖，而且又是第一胎，肚皮的組織很緊密，所以，要過了四個月，肚子才會微微隆起來，現在，還有兩個多月的時間，你不用為我擔心。”
“我一定要去見爸爸？”
“非去不可，這是表示你尊重他！”
“如果他要見你呢？”
“那你回來接我好了，我又不是見不得人，而且，我尊敬你的父母。”
“好吧！其實我可以自主，為了做個好丈夫，我聽你的話，你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一切都依你的。”
***
翠茜送了杜西文上飛機，約好了每晚通一次電話，西文依依不捨，差點想哭，翠茜倒是很平靜，親一下他的面頰就揮手再見！
自從翠茜離開醫院，就立刻回家，怕東尼和美芝擔心，她走出機場，覺得實在應該回精品店去巡視一下。
剛走進商業大廈，突然一個人，高高的擋在她的前面。
翠茜抬起頭，一看，心裏卜通卜通地跳得很厲害，好久沒有作嘔，那種反胃的感覺又湧現起來，她咬一下牙，用很冷的聲音說：“先生，請你讓一讓路好嗎？”
“翠茜，”穿白西裝的天奇可憐得象個乞丐，他一定是等了很久：“我有些話想當面跟你說，我們去喝杯咖啡好嗎？”
“你說的話還不夠多嗎？”
“是太多了，就因為說話多，所以，我認為應該向你道歉。”天奇垂下頭。
“好！”翠茜不耐煩地皺一下眉：“我接受你的道歉。”
“你肯原諒我？”天奇非常高興：“謝謝你的寬宏大量，毫不考慮就原諒我。我們可以繼續交朋友了。是不是？我們應該好好慶祝一下，先去吃下午茶，然後……”
“包天奇，包公子，你完全誤會了，我所以肯原諒你，因為你是西文的好朋友，我完全看在他的份上，至於我和你，友誼，恩情，早已經斷了，我不會和你做朋友。”
“西文？你既然那麼討厭我，又為什麼為西文而原諒我？”天奇失望而又有點酸溜溜：“我知道西文追求你，可是，我也知道你不會喜歡他，他不是你喜歡的那種男人，你自己說過的！”
“真想不到，你還記得我以前的話？”
“你以為我都忘了？我沒有忘記你說過的話，你做過的事，甚至我們兩人昔日共同一起……”
“張小姐，好幾天沒有看見你！”突然一位年青的太太向她打招呼。
“啊！最近有些忙，有沒有到小店看看，最近來了一些意大利項鏈。”
“我剛才由你的精品店出來，比蒂一個人忙得很。”
“是嗎？我現在就回去幫她！”
“再見！”
“對不起！”翠茜迴轉身：“失陪！”
“翠茜，我必須跟你談話，”天奇捉住她的手：“給我一個機會。
“請你放手！”翠茜發覺很多過路人在看他們：“你不要臉，我要！”
“如果你不答應我的要求，我是不會放手的，大不了叫警察。”
“你真無賴，討厭！”翠茜頓着腳“你到底怎樣？”
“我要單獨和你面談，給我一個鐘頭的時間，好嗎？”
“你沒有聽我的顧客說店子忙？”
“半小時，”天奇求着，“只是三十分鐘，說完話，我不阻你。”
“好吧，放手，別拉拉扯扯，”翠茜掙扎着：“放手啊！”
包天奇雖然放開她，可是，一直緊緊監視，就怕她半途溜走。
到不遠他一間大酒店的咖啡座。
要了飲品，包天奇一直看着她。
他越看越覺得她與眾不同，越看就越覺得她標細迷人，他喜歡她那細緻白嫩的皮膚，恨不得走過去親她一下，撫摸一下。
“已經過了五分鐘，”翠茜側過頭，一直沒有看着他；“有話有快說。”
“聽說你最近常常和西文在一起？”
“不錯”
“你心情不好，你寂寞，你找個伴兒，我不怪你，我不喜歡西文那種態度，他把你視為他的擁有物，好象你是屬於他的。其實，你和他只不過是朋友。”
“你這個人真沒口德，老愛在人家背後說壞話，損我還不夠，還要批評西文”
“過去的事，不要再提了，好嗎？”
“好！那我告辭了，再見！”
“不，翠茜，”天奇把她拉下來，“我只是覺得自己罪大惡極，過去我……總之，我錯得很厲害，我承認傷害你很深，我……翠茜，我好後悔。”
“後悔？太遲了！”翠茜冷笑一下，舊恨新仇，全涌了上來。
“不會遲，以後我會好好的愛護你，我令你幸福，我要你做一個最尊貴的夫人，我下個月就可以做太平紳士，你高興不高興？”
天奇想握翠茜的手，翠茜立刻避開了：“為什麼怕我。過去我們不是很親密，翠茜，你聽着，我要娶你。”
“娶我？做你的第幾姨太太？”
“你在說什麼？”
“你的女朋友起碼有兩三打，我這個尊貴夫人排第幾？二十八姨太太？”
“翠茜，你傻了，香港是不準納妾的，每個人只能有一位太太。”
“你怎樣處置你的女朋友？”
“和她們絕交。”
“要不要為她們開個慶祝會？”
“慶祝什麼？分手就分手，我沒見她們，又沒有和任何人訂過婚！”
“象對我一樣，一腳踢開，然後請所有朋友，告訴他們，我被你玩弄夠了，是個下流貨色，好讓其他男人不要接近我。”
“我……翠茜，是我不好，那時候，我瘋了，一心只想要報仇，我真過份，真該死，你可以罰我，打我，罵我，就是請你不要不理我。”天奇湊近她說；“答應我，嫁給我。”
“可以，不過，你要得到一個人的同意，他不反對，我就嫁你。”
“東尼，是不是，等會兒我就去找他！”天奇得意地笑着：“我有信心，他一定會同意我們的婚事。”
“你又錯了，現在，東尼已經不再管我的事，他的權已經移交。”
“美芝。”
“西文！
“西文！”天奇尖叫着，每一個人都看着他。可是，他卻完全看不到別人，“我們結婚，為什麼要得到他的同意！”
“很簡單，因為，我已經答應嫁給他，下一個月，就是你做太平紳士的那一個月，我就是杜西文的夫人。”
“你……”天奇用力抓住她的手腕：“你怎可以嫁給杜西文。”
“我為什麼不可以嫁給杜西文？”翠茜拿起桌上的叉，叉住天奇的手背，天奇痛得連忙縮開了手。
“我和你……”天奇又急又氣：“你已經屬於我，怎可以再嫁別人。”
“因為我給你玩弄過了。我是個破瓦，我不是什麼黃花閨女，雖然我一直很自愛，可是，我有眼無珠，給你污辱了，你也曾叫西文不要和我來往，怕西文吃虧，象他那樣的好男孩子，不該要我這種殘花敗柳，可是西文不介意，他愛我，需要我，他不會理我過去多麼傻，多麼笨，他一定要娶我。”
“哼！枉我把他當作好朋友，他太沒有義氣，竟然搶走我的女人，我一定要找他算帳，這一次我定要拆斷他的骨！”天奇氣得直叫。
他這位豪門公於，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他從來沒有受過挫折，也沒有人膽敢跟他斗，所以他巴不得殺死西9。
“打人，就只會打人，不過，你要找他也木容易，因為，他根本不在香港。”
“為了我的婚事，他回祖家和父母安排婚禮，我剛送走他的飛機。”翠茜沒讓他問，立刻就補充。
“你真的那麼愛他？”
“愛？”翠茜低聲地，格格的笑：“一個沒有心的人，怎樣去愛人。”
“你既然不愛他，你為什麼又嫁給他？哼！怪不得你們眉來眼去，原來你們兩個早就有情！”天奇開始蠻不講理。
“如果我一早和西文有情，我就不會受你污辱，我未被你欺騙之時，我還是清清白白的，你說過因為我是處女，所以你才肯出二百萬投資開二間精品店給我。”翠茜也十分憤怒，她壓着聲音叫着：“我敢說一聲，你是我生命中的第一個男人。”
“既然你知道，我是你第-個男人，你就不應該答應西文的婚事。”
“我不能不答應，因為他愛我，是真心真意，全心全意的我，他尊重我，從來不會在我身上打壞主意，更不會污辱我。”
“我不承認我污辱你！我佔有你，也是因為我愛你。”
“愛我？你還記得那天你‘生日’，你對我說過什麼話？你說我們非要分手不可，以後大家也不用見面。當時，我為了挽回我們的感情，願意向你道歉，可是你不接受，堅決要分手，那一天，就在那一天，我的心已經碎了，我沒有心，我是個沒有心的人。”翠茜忍不住眼眶凝淚。“沒有人知道我的痛苦，我偷偷的忍下去，只有西文了解我，愛護我，安慰我，也只有他真心愛我，你？你愛？你愛天下所有的女人。”
“翠茜……”
“已經過了兩個三十分鐘。”翠茜用手帕按一卞眼睛：“我要告辭了，再見！”
“翠茜，”天奇抓住她。
“我不想見到你，我討厭你，痛恨你，你放手。”翠茜再次拿起桌上的叉，天奇只好把手縮回去，翠茜乘機逃脫……
比蒂和當奴請翠茜吃晚飯，飯後當奴送翠茜回家，比蒂說；“當奴，送張小姐到樓上。”
“不用了，大廈門口不準停車，我家車房又停了我的汽車，況且現在時候還早，”翠茜向他們搖搖手。“晚安，再見！”
翠茜獨個兒走到電梯口，就在這時候，包天奇象鬼魂似的在電梯后出現。
“翠茜，我非要和你詳談不可。”
“喂，包天奇，我現在已經是杜西文的未婚妻，希望你尊重自己，否則，西文回來決不會放過你。”
“哼！他根本就是我的手下敗將。”
“不錯。他打不過你，可是，他有錢，他可以買一個槍手殺死你。”翠茜冷笑，“馬前覆水怎能收？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