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自從徐靖帶兵前往北邊平亂后,將軍府內依舊運作如常,與平時並無多大不同。

童詠璦每日依然在蓮池邊看着水鴨戲水、看百花盛開、聽鳥聲啁啾,有時瞎眼婆婆興緻來時會彈上一曲,她便隨樂起舞一段。日子就這麼一天天安靜地過去了,她甚至可以一整天都不開口與人說話,過着極為封閉的生活。

偶爾接到徐靖的信,雖是少少幾個字,但總能讓她開心一整天,抱着信在蓮池邊一讀再讀。

她夜夜躺在曾經與他同枕共眠的床楊上,汲取他淡淡的氣息。她眷戀着他慣用的枕頭,手指撫過他躺過的床褥,閉眼感受他還在身邊時的感覺。她覺得她病了,為愛生了場心病,無法醫治。

想念他的感覺,不斷侵蝕着她空虛的心,黑夜挾帶着強大的空洞,緊緊地壓迫着她的思緒,讓她無法不想、無處可逃,只能日日夜夜等着幻覺的來臨。

在每個黑暗痛苦的盡頭,她才能笑着與他相會,》》》

這天,總管徐福臨時接到家中有急事的信息,急忙要趕回家一趟,臨走前特地把小玉叫來跟前,千叮嚀萬囑咐不可讓小姐離開她的視線一步,直到小玉再三保證后,徐福才稍稍放心匆匆奔回家中。

童詠璦在瞎眼婆婆的陪伴不在蓮池邊吹着風,小玉隨侍一旁,桌上擺的儘是美食佳肴,但她就是沒有胃口。

忽地,自草叢后竄出一群黑衣人,手腳敏捷地將亭中三人撂倒,再將其中二人用黑色布袋裝好,然後由原路翻牆帶走,簡單俐落不留痕迹。

朦朧間,童詠璦睜開沉重的雙眼,耳邊傳來嘰喳難辨的聲音,等到眼睛完全能睜開時,眼前景象竟是一個她熟得不能再熟的地方。

紅花院!

“呀!你醒啦,要不要嬤嬤去弄點吃的東西來呀?”趙嬤嬤的嘴都快要咧到耳邊了。

今早有人來說要送紅花院一棵搖錢樹,希望紅花院能夠好好收下,別再弄丟了。當時趙嬤嬤還以為對方是在開玩笑,直到幾名大漢扛着兩個黑布袋丟在門口時,她才知道對方原來不是在開玩笑,真的是她那棵閃亮發光的搖錢樹呢!

看到童詠璦一臉昏沉的表情,趙嬤嬤心想,一定是將軍府的人玩膩了,覺得麻煩所以才又將她送回來。不過袋中的人兒依舊是美艷動人,趙嬤嬤心思飛快的轉動着,只要改明兒個再好好調教一下,然後改個名,保證一定又是紅花院響叮噹的紅脾。

童詠璦被眼前的景象給驚嚇住了,她不停地往後退,退縮在床角的一處,她怎麼又回到紅花院了?

“唉呀,別嚇着啦,我是嬤嬤啊!真是個可憐的孩子,被將軍府給趕出來了還不知道……”

被將軍府給趕出來了?

她一臉懷疑的看着趙嬤嬤,完全聽不懂她話中的意思。

“沒關係、沒關係,只要你肯留在紅花院好好替嬤嬤工作,嬤嬤肯定不會虧待你的,”趙嬤嬤一雙手熱烈地握着童詠璦的手,一臉開心的說道。

自從在百花大會上把這棵搖錢樹賣給護國大將軍后,她連續好幾個月被上門尋歡的客人吵到快不能做生意了,大夥都想看看花魁的真面目,無奈花魁早被她賣了,她只好撒個謊說她突然得怪病死了。

現在這棵搖錢樹竟然被將軍府的人扛着送回來了!這樣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她自是不會放過。天底下怎會有這等好事?先是讓她賺了三百錠金子,之後又將人送了回來,想來將軍府的人還真是大方,把她的搖錢樹又重新送回她的身邊。

“小春,好好伺候詠璦,要是她有半點不快或是半點閃失,你就給我小心點!知道嗎?”趙嬤嬤向身後的丫頭說道。

“是,嬤嬤。”

童詠璦定睛一看,才發現那個身穿簡陋衣服、表情委靡不振的丫頭竟是柳小春!昔日紅牌風采完全不復存在,眼前的她猶如受過傷害的小動物般,神色慌張、情緒焦慮不安。

“晚點嬤嬤再來看你。”趙嬤嬤留下這句話后,便轉身離開。

柳小春站在一旁,目光獃滯地瞧着床上的童詠璦,完全認不出來她到底是何人,也不清楚自己是否認識,於是表情更是顯得小心翼翼,絲毫都不敢鬆懈。

“小姐,想要用點什麼嗎?”柳小春小心翼翼地探問。

她一臉陌生的模樣,讓童詠瑗微微驚訝。

“小春,發生什麼事了?你怎麼變這麼多?”童詠璦握住柳小春的手,那手簡直是瘦得可憐,想必趙嬤嬤沒有再像往常般地善待小春,沒了紅牌的地位在後頭撐腰,她根本沒什麼利用價值了。突然,她想起了宋嫵失去紅牌的地位后被趙嬤嬤冷落的凄涼模樣

“啊?沒有沒有,嬤嬤待小春極好極好!”柳小春突然語無倫次了起來,表情看來十分害怕,整個人不停地向後縮。

“好好好,沒事沒事。小春,你去廚房幫我端幾盤吃的來好嗎?”她輕聲安撫道。

“是,小春馬上去。”一接到指令,她馬上往廚房方向奔去。

不到一會,柳小春立即端回一桌豐盛的食物。

“小春,我命令你現在吃這些東西。”童詠璦假裝嚴肅的說道。儘管宋嫵憎恨柳小春,但看到她現在這副可憐的模樣,自己還是免不了起了惻隱之心。

“不行不行,這些食物是要給小姐用的,我不能吃。”柳小春說著又向後退縮了起來。

“我說可以就可以。小春,你別害怕,以後有我在,沒有人會再欺負你了,你別害怕。”童詠璦憐憫地輕撫着柳小春,並拿起筷子一口一口慢慢地喂她吃。

柳小春在童詠璦的安撫下,瞪大眼提防的看着她的臉,直到確定她沒有惡意后,才敢張着嘴一口一口吞下她餵過來的食物,她實在好久沒有吃到這麼好吃的東西了,好餓好餓呀!

趙嬤嬤推門進房時,看到的就是這幅景象。

“你這死丫頭在幹什麼?”趙嬤嬤氣急敗壞地沖向前,使勁地扭着柳小春的耳朵大聲喝道。

“嬤嬤、嬤嬤,您饒了小春吧,小春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柳小春的聲音聽起來如蚊吟般地微弱。

“你以為我這些食物是你吃得起的嗎?憑你這種貨色,就算給我連續接一星期的客,也抵不了這一餐的錢,死丫頭!”趙嬤嬤毫不留情的指着柳小春罵道。

“嬤嬤,是我叫小春吃的,要罵就罵我好了。”重詠璦趨前護住柳小春。您瞧,她這麼瘦,不多吃點怎能好好服伺我?”

趙嬤嬤楞住,最後只得鬆手。

“說得也是。”這搖錢樹趙嬤嬤可是不能打、不能罵的,只好滿口虛應。不過還真是白白糟蹋了她這一桌昂貴的料理,她心裏實在是心疼啊。

“來,小春不用怕,我們繼續吃吧。”童詠璦看準趙嬤嬤現在拿她莫可奈何,便大方拉着柳小春坐下繼續用餐。

柳小春還是不安地回頭看着趙嬤嬤,深恐被罵。

“小姐叫你吃你就吃!”趙嬤嬤翻翻白眼,氣着說道。

得到同意后,柳小春自動拿起筷子,狠狠地挾了一大碗魚肉,又把面前的菜全挾到碗中,疊成跟山一樣高,然後大口大口拚命吃着。

“小心點,別噎着了。”趙嬤嬤看到柳小春那不堪入目的吃相,冷冷地說道。

“嬤嬤說的對,吃慢點,東西還有很多,不會有人跟你搶的。”

“呀!瞧我光是氣這丫頭,差點把正事都給忘光了。明日呢,嬤嬤決定替你辦個盛大的介紹會,讓你重新認識一下新環境。”

“嬤嬤,我不會替你接客的,那日在百花大會上是你親口允了我,只要我贏了,便可用一百兩獎金來替我自己贖身。”童詠璦直視着趙嬤嬤的眼,平穩地說道。

趙嬤嬤沉吟了一會後,“那日我的確是這樣允了你沒錯,不過那是因為對象是童詠璦那個又丑又不起眼的丫頭,我才會同意讓她用一百兩替自己贖身。而你早就不是什麼童詠璦了,你是紅花院的紅牌——紅兒,所以區區一百兩,怎麼夠讓你幫自己贖身呢?現在只怕是萬兩銀子,我也不會答應的。”趙嬤嬤扳起臉,她可是個生意人,如意算盤豈有打錯的道理!

“等會我叫人把瞎眼婆子帶來,你就先好好練一下舞,明日可是個大日子,希望你別讓嬤嬤太失望,紅兒。”趙嬤嬤笑得開心極了,她有一種大把大把銀子就要滾人袋的感覺。

過一會,瞎眼婆婆由一名女侍帶了進來。

“婆婆,你沒事吧?”童詠璦看見瞎眼婆婆一臉茫然的表情,趕緊問道。

“咱們回到紅花院了?”瞎眼婆婆問道。

“是的。雖然我還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不過既然咱們回到這地方了,就該好好從長計議,看要如何離開這裏。”此事要好好研究,不能過於莽撞。

“小姐,如果你要離開紅花院,可以帶小春一塊離開嗎?”柳小春突然向前握緊童詠璦的手,眼裏充滿了激動,好不容易找到個可以保護她的人,無論如何她都不要放手,她害怕極了這種每日任人欺凌的日子了。

“小春?”是那個小春嗎?瞎眼婆婆狐疑地猜測道。是以前那個跋扈不可一世的柳小春?

“婆婆,小春她現在過得很可憐,我想如果我們要離開紅花院,也該帶她一起離開才是。”童詠瑗看着眼裏充滿着祈盼的柳小春,不忍拒絕。

瞎眼婆婆不語。

“婆婆?”

“婆婆,小春知道以前我對詠璦及您態度不好,但現在我已經改過了,請婆婆帶小春一起離開紅花院好嗎?求求您,求求您了!”柳小春聲淚俱下,砰地一聲跪在瞎眼婆婆跟前。

瞎眼婆婆沉默了一陣。“如果,你是真心悔改,我們自然會帶你離開。”

“是真心悔改的,是真心悔改的,謝謝婆婆,謝謝婆婆……”柳小春跪在地上,又拜又謝的猛磕響頭,口中還喃喃道謝着。

“事不宜遲,我們先來練舞吧,我想這幾日將軍府應該會有所行動才對。”童詠璦平靜地說道。她壓根不相信將軍府會把她給趕出來;更何況她分明是被迷昏的,如果將軍府真要趕她與瞎眼婆婆二人走,沒必要如此大費周章。

況且,她答應他了,在他回來之前,她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紅花院內人聲鼎沸,聽說百花大會花魁今日就要現身賣藝,人人爭先恐後,早早就把紅花院大廳擠得水泄不通,一切都只為目睹花魁的真面目。

院內的姑娘不斷端出茶水、糕點一一親切招待着客人,今日紅花院內不做生意,一切食物皆是免費請客人享用的。由於有美人可看、有免費食物可用,想人院一窺究竟的人潮已經擠滿了整個大廳,並將大街擠得水泄不通,形成萬頭竄動的壯觀景象。

時刻一到,瞎眼婆婆一開始撥弄琴弦后,有個身着白色衣衫的女子,在萬人引頸期盼中,緩緩地踏着輕盈地舞步走到大廳中央。

哇!好一個閉月羞花、沉魚落雁的美人啊!大夥紛紛在心中讀嘆着。

童詠璦嘴角微微一笑,在瞎眼婆婆輕妙的樂聲中婆娑起舞,輕巧的身軀猶如融合在曲調中般,一顰一笑隨着音律而動,又直又亮的長發如瀑布般直瀉而下,像難以抗拒的漩渦,緊緊吸住每個人的目光。她輕輕舞動着,沒有太多的煽情,卻如一陣惑人的微風,輕撫過每個人的臉。

曲終,她踏着一樣的輕快步伐,緩緩地隱在門帘之後。

太美太美太美了!眾人掌聲久久不停。

趙嬤嬤站在大廳的一角,嘴角噙着一個貪婪又開心的笑,白花花的銀子啊!》》》

深夜子時,萬籟俱寂。

童詠璦依舊在床榻上難以入眠,思念的心仍舊未變,還是挂念着那個身處異地保國衛民之人,他現在一切可都安好?

忽然,有一隻手從后輕輕地搭上她的肩。

她驚叫道:“是誰?”接着動作迅速地滾到床的另一端。

“唉呀,小寶貝,不用怕,哥哥我一定會好好疼惜你的,乖呀!”一個陌生的男聲說道。

“是趙嬤嬤讓你來的?”她冷冷地問道。趙嬤嬤果然是很會打如意算盤,這麼快就要逼她下海接客了。

“哥哥我可是花了好大一筆銀兩,趙嬤嬤才肯放我進來的呢!你放心,哥哥我一定會讓你欲仙欲死,快樂似神仙。”說完便一把撲向退在床角的童詠璦。

啊——

一陣凄厲的叫聲在房中響起。

童詠璦自床上熟練的爬下床,點燈。

她冷眼看着大腿被她一刀劃開約五寸長傷口的男子,男子正在床上打滾叫疼,看見鮮血不斷自傷口汩汩流出,便愈叫愈凄厲了。

“趙嬤嬤,客人受傷了!”她對着房門外叫道。

一直躲在門外的趙嬤嬤聽見客人受傷,一時大意,急忙沖了進來。

“唉呀!高大爺,您怎麼會傷得這麼嚴重呢?”趙嬤嬤看見這麼長的一個傷口,心驚不已,這、這樣要賠多少銀子才成呀?

“怎麼受傷的?你問問你身後的人呀!唉喲……”

趙嬤嬤連夜叫來大夫,一行人七手八腳的把哀號不已的男子給抬到大廳去。

一陣混亂后,房內又回復平靜,童詠璦看着床上的一大片鮮血,自行拿來新的床褥換上,重新躺回上頭,仿若剛剛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似的。

閉上了雙眼,憑着記憶,見到了那張她熟悉的臉龐。過去,她也曾利用利刃划傷過他的手,他那不敢置信的眼神、轉成深褐色的雙眼,緊緊揪着她的心不放,她輕嘆了口氣,帶着又痛苦、又安穩的回憶入睡。

高大爺被她划傷后,趙嬤嬤付了雙倍的價錢給對方當作是賠禮,她在童詠璦面前叨念了幾句后,見她未有回應,只好草草作罷。

可趙嬤嬤怎可能就這樣饒過她,接連幾天,她又偷偷安排了好幾名尋歡客前來一窺芳澤,但接二連三又被她所傷,趙嬤嬤眼見大把的銀兩沒有入袋,反而賠了更多的銀兩給別人,只能暗自槌胸頓足、咬牙切齒地低咒。但表面上她對童詠璦還是維持一貫的客氣,說什麼一切只等她自己態度軟化,願意接客再說。

某日,應客人要求,趙嬤嬤帶着若干姑娘及童詠璦等一行人,乘着十幾頂花轎來到悅來客棧。

悅來客棧是長安城中頂尖的幾家客棧之一,每樣菜貴到令人咋舌,但相對的,能吃得起這家客棧的人,絕對不是什麼泛泛之輩。

據聞這位客人今日包下這問客棧設宴一天,由出手如此大方的程度看來,想必來頭應該不小。

果然,一進門,座上都是一些朝中的大臣,及一些長安城中的富家子弟,排頭陣仗還真不小啊,等會可得交代姑娘們好好侍候着才行。

紅花院的姑娘們穿梭在客人間,努力招待着座上的賓客。

大廳上,紅花院紅牌紅兒正隨着瞎眼婆婆的琴聲起舞。

美酒使人醉,美人在前翩翩起舞,更引人陶醉。

幾杯黃酒下肚,眾人開始紛紛扯着嗓門說話,呵呵大笑着。

幾支舞后,廳上的美人退下,在安排的廂房內歇息着。

“跳得可真好啊!”一個人影推門面入。

童詠璦定睛一看,竟是高如嬌!

她一身貴氣的裝扮,氣勢十足地踏入房內。

“你來做什麼?”童詠瑗問道。

“做什麼?今日可是我爹特地為我辦的宴會,所以我當然在這兒了。

而且還是我向我爹爹提議要你們紅花院前來表演的喔,你還不趕快感激我這個提議人,讓你們有這麼大筆的生意好做!”不改跋扈的性格,高如嬌拿鳳眼斜睨着她。

上次表哥之所以會對她說那麼重的話,全是因為這個狐狸精,害她連表哥要出征前的最後一面也沒能見到,實在是愈想愈氣!她心中一團怒火至今還未消,也合該是這個狐狸精倒霉,天底下的男人這麼多,她誰不惹,竟敢招惹她最心愛的表哥,今日若不好好羞辱她一下,實在是難消她心頭之恨!

“你可真是會跳舞呀!我看底下那群男人被你迷成那樣,想必你當初也是這樣迷住我表哥的吧?”高如嬌又繼續往不說,“你光是那雙腳上功夫,就已經把男人迷得欲仙欲死了,那你的床上功夫豈不更厲害?瞧你們家那個老鴇嬤嬤那副精明能幹的模樣,想必她一定把你調教得很好,不然你是憑什麼當上紅牌的?妓女除了靠肉體賺錢,還能有什麼其它真本事呢?”她愈說愈溜,幾乎恨不得可以用話戳死眼前這該死之人,都是她把表哥迷成那樣,表哥才會不要她的。

童詠璦平靜地看着眼前這懷着恨意,幾欲要噴火的美麗女子。高如嬌也算是個美人,再加上後天的調教,氣質更是出眾,可惜對徐靖的愛,讓她蒙蔽了雙眼,恨更讓她失去了理智,所以現在她心中才會只剩下滿腔的怨與恨。

“我就說嘛,什麼人就該回到什麼樣的地方去,我想你心理應該很感謝我把你送回紅花院吧?畢竟那才是你該待的地方。”高如嬌說完還得意地掩嘴呵呵笑,“原來是你暗中搞得鬼!”童詠璦憤憤地看着高如嬌神氣的模樣,她早就懷疑是她,但沒想到她竟敢如此大膽地向她承認!

“哈哈哈!只是送一個妓女回妓院而已,不需如此大驚小怪。如果你歇息夠了,就趕快下去表演吧,我看底下那幫男人,對你可是如痴如狂呢!”高如嬌回身,高傲地離開了廂房。

她按捺住心中不斷攀升的怒氣,直盯着高如嬌離去的方向,但礙於目前的身分,她也只能裝作若無其事,繼續下樓表演。

當童詠璦緩緩從樓上下來時,大廳角落有個不起眼的人,一臉不可思議地看着那張他想念了十幾年的臉。

那張同他母親當年一模一樣,如同一個模子刻出的臉!童進訝異地看着眼前的女子,雖然他不曉得為什麼失散十多年的妹妹會淪落至此,不過他相信他能夠在十幾年後再次見到妹妹,一定是老天爺給他的最大恩賜。

激動狂喜的童進本原要趨前相認,但又害怕嚇着了妹妹,畢竟當年她才五歲,還是個天真無知的可愛小妹妹,童家莊的事她還記得多少呢?

“鎮國大將軍大駕光臨,老夫現在才發現,真是失敬失敬!”相國高煥俞端着酒杯,向站在一角的人敬酒。

鎮國大將軍童進,與他的侄子徐靖是在同一名老師門下習武,兩人同窗十載,感情自是深厚。最近這二位大將軍皆逐漸獲得當今皇上重用,所以許多人紛紛爭着要與這二位大紅人交好。

但童進個性隨和,對誰都好,可也沒見他與誰特別親近;而他的侄子徐靖,則是孤僻成性,不擅與人交際。

兩人雖是出自同一師門,但性格差異卻極大。

“相國今日貴客盈門,區區一個童某,相國不必太過在意。”童進說著,眼光還是看着場內表演的童詠璦。

“呵呵,將軍也好有雅緻,喜歡看這些表演的東西。”高煥俞笑道。

場內童詠璦的眼神正好轉到角落這一角,她禮貌性地一笑后,迅速別開眼。

“這女子不愧是百花大會的花魁,真是美麗啊!”看得高煥俞心神也蕩漾了起來。如嬌的生母死得早,這些年來他一直礙於如嬌的存在,遲遲未能納妾,但身體上的忠實反應,在在說明了他還是個有需求的男人。

童進瞄了眼身旁的高煥俞,眼中閃着不屑。

那是我妹妹,你別妄想了,糟老頭!

“可是聽說她至今都還沒有接過客,上門的尋歡客都被她所傷。”高煥俞收起邐想地說道。真是可惜啊,這麼美的姑娘竟然不接客,想必紅花院的嬤嬤必定很頭疼吧?

看着妹妹的臉,童進遙遠的回憶又重回到腦海中……

當年他安頓好妹妹后,隨即折回到童家莊,只見斷垣殘壁,童家莊在短短几個時辰內變成一座廢墟,屋宅兩旁躺着無數具死屍,死狀凄慘恐怖,他到現在回想起,還是覺得毛骨悚然。

他跑回家中,推開搖搖晃晃的木門,看見大廳內躺着三具屍體,其中兩具正是爹與娘。

他尖叫着拔腿狂奔到屍首面一則,淚濕了滿臉。

爹和娘彼此相擁,就像平常一樣的睡去,沒有痛苦的表情,彷彿死亡只是踏上另一個旅程。

童進見狀,傷心地伏在屍身上大哭。

他的哭聲恰巧引來一群人的注意,他們是駐守當地的官兵.正巧在附近巡邏時,看見童家莊黑煙四起,所以前來查看,沒想到整個童家莊已被山賊洗劫一空了。

“小弟弟,你別哭了。”謝監安慰他道。他是這群官兵的將領,看見童進伏在兩具屍身上嚎啕大哭,猜測應是他的親人,於是向前安慰。

童進哭得很傷心,還不斷抽噎着。

“你還有別的親人嗎?”謝監問道。他之前已命手下去附近找尋是否還有倖存者了,但據回報,這幫山賊手段兇殘,除了眼前這個小弟弟外,已無其他倖存者了。

他點點頭,帶着謝監來到剛剛帶妹妹躲藏的地方,可是找了許久,卻都沒有見着妹妹小小的身影,他大聲叫着妹妹的名字,卻始終沒有人應答。

他愈喊愈緊張,不斷四處搜尋着。

謝監蹲在地上,看着地上留有幾個清晰可辨的腳印,研判這位小弟的妹妹應該是被山賊給抓走了。

童進大慌,妹妹竟然被山賊給抓走了!

雙親已亡,唯一的妹妹又被山賊抓走,童進慌亂得不知該如何是好,眼淚只是不停地流着。怎麼辦?他答應了爹娘會好好照顧妹妹的,現在妹妹竟然不見了,該叫他如何是好?

一時之間,童進整個人彷彿失了魂,連謝監接下來的問話,他都無法反應,只覺眼前一片茫然。

謝監見童進遭遇如此不幸,不禁心生憐憫,不僅帶童進埋葬好他的雙親,還將他帶回照顧。

謝監是名武將,四十多歲,還沒成過親,膝下也無子,於是他把童進當作自己的親生兒子一樣教導,不僅將自身的功夫全傳給他,更拿出半生的積蓄讓他去同老師學習更正統的武藝。

童進資質極佳,不到二十歲就已經在沙場上立下無數功勞,深得皇上喜愛,故特封他為鎮國大將軍,與同窗好友徐靖齊名。

在飛黃騰達后,童進並沒有忘本,仍對待謝監為父親般,每日噓寒問暖,照顧得無微不至。但另一方面,他也積極的四處派人打聽妹妹童詠璦的下落,可惜十多年來,始終是音訊全無。

如今妹妹就出現在他眼前,他看着眼前那花容般的樣貌,心中暗暗發誓再也不會讓她受半點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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醜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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