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妻的失蹤
妻的離開,使我失去了許多,至少失去了一半的真實感。一個人在夜深人靜時往往容易陷入無止境的孤獨里。覺得所有的一切其實都太過虛幻。不必再那麼較真。妻離去的那時,十多年來我們兩人省吃儉用已經攢了二十八萬多,當時房價已經跌到了四千多一點,有專家聲稱還能跌破四千,我便和妻決定再觀望一段時間,那時候還是夏天,打算等秋天時不管什麼價都買,然後在自己真正的家裏度過冰冷的冬天吧,但妻卻無緣無故地在炎熱的夏季里失蹤了.
但或許妻還活着。妻走後,起初保險公司的理陪人員直接找上我,跟我說暫時還不能從法律上斷定令妻已意外死亡,之後又說如果按一系列程序去舉證,申請,批准,最終或許可以獲取賠償,我一一不理會,妻公司的老闆要給予賠償,我也拒絕,最終在他們堅持下,同意他們給妻的母親8萬塊.便等於更加宣告妻已經不存在了.妻是個善娘又幹練的人,那時深得公司老闆的欣賞,相對來說我這個丈夫顯得很庸俗,但我也從未感到過有壓力,我沉醉在同妻的愛里,或者,我和妻的心靈相通到什麼都不必計較的地步。
妻失蹤十一個小時后我報了案。那天我到公司服務的幾個客戶公司巡查完后,坐在辦公室里休息,下午還要檢查一批保安的訓練情況。我睡著了,突然驚醒過來,漸漸才回憶起夢中的情景,感到冷,身體不禁顫抖,妻在夢中痛苦難受的表情是那麼清晰起來,妻同時又有些戀戀不捨地回頭望着,那一刻妻是在回望我和我們的孩子嗎?
我告訴自己這只是個夢,但我還是無法靜下心來,我打妻的電話,第一次是沒人接聽,我想應該是她正有事,但下午我給隊員們示範了一個環節后,想起妻還沒有給我回復,於是再打她的電話,這次還是打不通,說已關機,或許是妻的手機沒電了?下班后我立即又打,仍不通,我立即趕到妻的公司,公司里的人說今天上午她來之後沒多久就出去見客戶了,是十點半出去的,一般見完客戶後會回到公司來的,可能和客戶之間還有些什麼要應酬要溝通的,要晚點才能回來吧,他們讓我就在公司等,我說她的電話打不通了,但他們都笑了起來,“呵呵,你們真恩愛啊,一會兒電話打不通就急成這樣。”我想想也是,他們6續下班了,其中一個同妻子關係還算好的女人留下來陪我。我們見過幾次面。
她安慰我:“你放心,你的肖田人很善良,很顧家,不會在外面胡來的啊,我知道你們男人其實最擔心女人會出軌。”
我說:“當然不是,我相信肖田。”
“我知道啊,小田漂亮,你呀,人又這麼帥,身體棒,性感,有男人味,你們很般配啊,我們的老闆啊,以前好象對小田也有意思的,但也不得不打退堂鼓啊。哎,跟我說說,為什麼你們感情那麼好啊,是不是你床上那個工夫很厲害啊,除此以外,我真的想不出什麼原因了。”她說這些話的時候身體故意摩擦着我,她比妻有女人味,豐滿,臉蛋比較嫵媚。
我說:“你是覺得我不是大老闆,就不應該被小田這麼優秀的女人愛吧。”我既沒有笑也不生氣,只是很直接地說。
“不是啊,也許是吧,你們到底是怎麼戀愛的?小田總是敷衍。”
“兩個人戀愛的經歷只對當事人來說才是浪漫又充滿奇特的,你是局外人,聽了也會覺得無趣,覺得別人是在敷衍你。”我笑了笑。
“哇,你這個人說話其實蠻酷的啊。”興奮地又碰了下我的身體。
“我看起來很粗魯是吧?”我說。
“不是。是。不是。是,哈哈。”她把身體和臉又更加靠近我,令我的身體有了些反應,我突然有些恍然大悟地擔心,會不會是什麼圈套,是有人故意指使她誘惑我,然後?我與她保持距離。當然也不覺得真會有什麼圈套,那只是電視劇裏面喜歡的安排,她也不再那麼放蕩了,臉還有些紅,撇了撇嘴。大概她勾引我事先也是鼓起了勇氣的。妻還沒有回來。假如她一來恰好撞見了什麼那怎麼辦?我又打妻子的電話。仍不通,這個女人也有些不解了,“哎呀,她一般不會這麼晚都不回來的啊,今天也只見一個客戶,說不準已經回家了呢?我先打下那個客戶的電話。”她說完找了下資料,然後在電話機上按某一串號碼,按了外音鍵,對方接通了。她很專業地先跟對方講客套話,然後問肖田去對方那邊的事,對方說中午之前就談完走了。我感到一陣冷。
我又忙打家裏的電話,接聽的是珍珍,珍珍說媽媽還沒有回來。我又等了半個小時,那女人也陪着我,妻仍沒有回公司,我說去報案,那女人說陪我去。我們一起到了公安分局報了案,然後我禮貌地請了她吃飯,再送她回家,她的確是有些饑渴了,聽妻說她離婚有兩年了,情人有好幾個,之間她又幾次用語言和身體暗示我,但我的確沒有心情,如果是平時我肯定無法矜持了,不過是平時的話,我也不會同一個女人單獨相處這麼久。我沒有資格做出對不起妻的事情。晚上我無法入睡,想着妻失蹤的各種可能性,甚至想妻是經不起某人的誘惑,做了對不起我的事情,然後有些後悔,一時間不敢面對我,即是是瞞着我也不忍,因為妻是那麼的善良。珍珍和木木問我媽媽怎麼還沒回來,我說她今天有事,不回來了。木木問是什麼事,我說跟你說了也不懂,於是兩個孩子以為我和妻吵架了,直到之後的周末,兩個孩子才相信他們的媽媽真的是失蹤了。
整晚我似睡未睡時就會朦朧地看見妻那張正回頭望着的充滿苦痛和不舍的臉,但漸漸我覺察出了妻的另一種心情:她好象又是無法抗拒地要離開我們的,即從某種角度講她是需要離開我們的,所以才有了妻那種極度掙扎的痛苦表情。這當然只是我那時的胡思亂想罷了,整夜無法入睡,拚命回憶自己同妻相戀的過程,想抓住真實的妻,不禁心酸,黯然流淚,但又是沉醉的,第二天早上接到公安局的電話,說他們在北環路與新西路交匯處現了一灘血和汽車輪胎印,叫我過去看他們取樣做dna分析了,下午三點左右就可以得出結果,同時他們會到全市的醫院裏先查一下。下午三點過六分我接到警方的電話,那灘血的dna與妻的dna一致,此外他們還有一部分醫院沒查到,已經查到過的沒有妻的身影。我聽到結論後頭暈,眼前黑。
那麼,第一次打妻的電話無人接聽,第二次便顯示關機,所以我打電話的那時候正是妻遭遇車禍的時刻?我在夢中看到的妻痛苦的模樣也是真實的?但無論之後有多麼痛苦,我也得接受這個現實。而幾個月後,我又承受了父親的去世和母親的痴獃病,一時間真的覺得自己很無助很無能為力,而這種痛苦失落的感覺,在很多年前自己也曾是深深體味到,那是因為哥哥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