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解釋清楚。”衛炘沒有耐心再玩猜謎遊戲,他殺人的目光來回瞪視眼前的三人。

“要怪就怪你那票自以為是的好兄弟,從車禍后發現你失蹤開始,硬是咬着我們的尾巴不肯放。”管家氣憤的開口。

“那個叫連羿的,聯合了所有銀行團不借錢給我們的紡織廠,還有那個袁誫,竟派人徹查我們的帳目和莫老頭的遺囑證明文件……你們想把我逼死是吧?沒這麼容易!”

“至於不得不馬上殺了你的理由就是……”管家後退了幾步走到門邊,猛地伸手拉來一個滿臉血痕的高大男子。“這隻潛進別人家裏的討厭蟑螂!”

從他們一進門就咆吼不休的完美,兇惡的沖了出來,它低吼着奔向動粗的管家,作勢要咬上他的腿。

“碰!”管家的子彈準確無誤的射進了大狗的下半身。

“嗚嗚……”完美立時倒下,雖然嘴裏還咬牙切齒,但動彈不得的它只能嗚嗚的哀號。

海依克制自己奔向它的衝動,她不能再給他們任何理由威脅她,她不能再因自己的感情拖累別人。

如果不是因為她深愛着完美,他們一定不會欺負它、傷害它,甚至射殺它。

她早該認清的!是……是她的愛、她的怯懦害了她身邊的人啊!

“嘿,老弟!別來無恙啊?”沒想到自己竟是在這種情況下和弟弟“真情面對面”,衛爾斯苦笑着開口。

雖然血流滿面,但大部分是傷勢輕微的小傷,多數是因為他高處上跌下造成的擦撞、撕裂傷。

他不知道蓓蓓向來神準的十字弓在射向他時,卻在最後一秒奇迹似的偏離了目標,衛爾斯只當是她學藝不精,沒能徹底解決掉他這個麻煩人物。

看見他的樣子,暴怒的衛炘猛然揪斷腕上手銬連着的一側床桅。“你好大的膽子!敢動我的家人?”他眯起眼,惡狠狠的淡褐色眸子瞳孔顏色變得暗沉,浮現噬殺血光。“就算他真是只討人厭的蟑螂,也輪不到你這狗娘養的動手!”

“別……別這麼激動,兄弟。”衛爾斯從沒想過,他在美神的心裏有這麼重要咧?

“好歹……”他轉頭瞄了瞄泫然欲泣的海依一眼。“人家可是雙手把女兒奉上讓你褻玩了嘛!”

“閉嘴!”衛炘開口,寒冽的語調似能凍傷人一般。“莫侮依,你以為你有本事實現你剛才說的話?”他的眼神無情,像是要穿透她好不容易偽裝出來的勇氣。

“是。”為了救他,她可以做到任何事,包括——“必要時,我會親手殺了你。”

“不用再遲疑了,現在就動手吧,小姐?”管家在一旁勸道。

“等……等一下!”衛爾斯訝然開口。“你們知不知道,這樣會闖大禍的!”他看向弟弟逐漸失去理智的模樣,心裏暗自祈禱袁誫他們快點出現。

“要殺要剮,我都無所謂。但你要記得,千萬別留半口氣給我,”衛炘冷着臉瞪視管家。“只要有一絲機會,我會殺了你和程美姝,你們這兩個人面獸心的狗男女,還有你——”他眸中的飛箭直射向一旁打顫的海依。

“有種。看來你很清楚我們的底細,那我也就明說了,讓你們死得明白些。”程美琳的雙胞胎妹妹程美姝聳肩,不當一回事的說。

“死丫頭,少裝得一臉完全不知情的賤模樣!我真正的身份,就是你四年前酒後駕車,死在山谷里的小阿姨程美殊,才不是你媽!她為什麼會用我的身份死在後山,相信我也不必多說了吧?”

“你……你殺了我媽媽?”海依悲憤的叫嚷着,她恨自己的愚鈍,為什麼從來沒有懷疑過整件事?為什麼得過且過了這麼多年?讓媽媽含冤莫白?

“是我!就是我殺了她的!誰讓她擋着地球轉,誰讓她要跟我從同一個肚皮蹦出來、擁有同一張臉!誰讓全世界的人都愛她不愛我,爸媽這樣、姐夫這樣、你也是……所有人都是!”

“我幾乎是等了一輩子才有機會向我這完美的姐姐下手,我以為殺了她,我就可以取代她的位置了,你們……所有圍繞在她身邊的人就會正視我的存在,就會愛我!可是你們又讓我失望了,儘管當時我那麼努力的學她,學她那矯揉造作的故作天真、溫柔,但你不肯接近我,就連姐夫也不接受我!”

“所以你又殺了他?”衛炘問她,銳利的眼神卻瞥向管家。

“不,老爺是我殺的。”管家沉靜的說。“我們發生爭執,我不小心將他推下樓,那是個意外。”

“姐夫發現我真正的身份,也發現了我們的傑作……我要羞辱姐姐,我要她到陰曹地府也痛苦,所以我把姐姐灌醉后、就把姐姐送到他房裏款待他,讓他情不自禁的實現他隱忍了十多年的性幻想!誰知道姐姐竟然真的醉死了,不過是灌了她五六瓶威士忌……”她看向身邊的管家重述當年的事。

“你好狠的心,媽媽有心臟病啊!醫生千叮萬囑的交代她絕不能食用刺激性的食物,你還灌她喝烈酒?!”海依的手指在發抖,她多想殺了眼前這個酷似媽媽的女人,為慘死的媽媽報仇!

“我怎麼會記得這種小事!死了就死了,你們還有我不是嗎?”她大叫的衝過去扇了海依一巴掌。

“你寧願我打你,也不肯像愛姐姐那樣愛我,姐夫是寧願夜夜痛苦獨眠也不要我,就連他……他也是寧願奸屍,也不肯再碰我……只因為我殺了他心目中的女神……”在看見海依眼裏徹底的嫌惡后,她痛哭失聲的跑出了房間。

“很好啊,一門忠烈嘛。”衛炘在一瞬間曾為海依心痛,但她方才的背叛、她眼裏的離棄已經將他的心摧毀,他不會傻得再給她第二次機會傷害他。“趁着神父在場,還想告解的人趕快出聲。”

“不準嘲諷我們!”管家緩緩的舉起一把粗劣的改造手槍。“遇上你,是個出軌的錯誤,因為那場車禍,我們必須找人頂替新郎的位置,不得已才選了你。你以為自己高人一等嗎?你們衛家的爛帳人盡皆知,但我不會說出來對你們兩兄弟做人身攻擊。”

“一個奸屍的老頭的話,我不以為有必要聽。”衛炘咧開俊美的唇,露出一抹笑,渾身充斥着一種近似於暴君般的殘虐氣質,形成一股懾人的氣勢。

“我以為你在死之前,會想了解老爺遺囑的內容,算了,既然你想死,我就給你個痛快。”管家的家拉開了保險,槍口對準衛炘的雙眼之間,但衛炘半點閃躲的意思也沒有。

“我……我想知道,請說。”衛爾斯急忙開口,在心裏咒罵著袁誫和其他人,真是慢吞吞的豬頭。

“為什麼非找外面的男人不可?你們莫家不是很多藝高人膽大的男人?為什麼一定要在二十三歲前結婚生子?為……為什麼她的對象一個個死得那麼慘?我們炘老弟卻沒事?”為了拖延時間,他拉拉雜雜的問了一堆。

要是有命回去,我非得好好數落他們一頓,半點時間的觀念也沒有!還說是好兄弟?!

“老爺的遺囑上載明,男方要身世清白、品性淳良,絕不能是家裏的傭僕,所以我們只能請小姐參加相親,從中挑選適當人選。至於過去新郎人選連連發生意外……”

他頓了頓才開口。“我總是在他們踏進教堂前的最後一天,才發現那些男人有多麼不堪,我不能把完美的小姐交給那些豬狗不如的低劣男人。”

“又是你殺的……”衛爾斯真是大開眼界了,這老頭不簡單啊!

“再回答你最後一個問題,老爺立下遺囑時,夫人還沒過世,他曾問過夫人,小姐兒時的趣事。夫人想起了他們結婚十周年舉行再婚典禮的那天,小姐收到衛炘少爺幫她找到的戒指時,曾經一臉幸福的告訴夫人,等她長大、等她念完大學—她就要嫁給她的王子,那個在她手上留下了戒痕的白馬王子。”

“你……”海依不敢相信,世上竟有這種巧合?她和他原來早就……

“賤人,你不配叫我。”他皺着眉瞪視她手裏緊抓的匕首,和她嘴裏的幸福語氣恰成可笑對比。

“你再侮辱小姐,我會毫不猶豫的在你的頭上開個洞,看看你這顆漂亮的腦袋裏,裝的究竟是什麼!”管家氣得手發抖,粗製濫造的改造手槍不停搖晃。

“住手,我說過,如果他一定得死才能離開這裏,那麼——”海依拭去滿臉的淚痕,堅定的走向他——此生她最愛、最愛的男人。

“就由我殺了他。”

這是她唯一能幫助他的方法,也是她唯一能在他身上留下自己曾經存在的方法。

“殺了他,證明你對莫家的忠誠,小姐。”管家誘哄着,就像她偶有病痛時,他總是慈祥和藹的在她床邊哄她吃藥一般。

“來,動手。就像毒蜘蛛黑寡婦一樣,毫不留情的吃了幫你配種完的男人,殺了我啊。”衛炘痛心她眼裏的決絕,他不怕死,但他怕付出感情——就像他苦命的母親,直到臨死前還痴痴記掛着衛於欽那個無情的老頭。

“冷靜點,你們冷靜點,先把刀子和槍放下,沒什麼事不能談的。”衛爾斯該死的痛恨這個場面,更痛恨姍姍來遲的袁誫他們。

突然,剛剛跑出去的程美姝尖叫着再度沖回房間。“來了,好多人來了!他們要來抓我們了!是姐姐和姐夫要來抓我們了!”她又哭又笑的舉動,說明喪失心志的她真的瘋狂了。

“全都不準動,現在,你們兩個是我們逃命的王牌。”管家猛地關起門,袁誫和身後隨衛炘由歐洲來台的夏德納家族護衛隊全晚了一步,被擋在那扇配備齊全、擁有十道大大小小精製鎖的門外。

“衛炘少爺,你該死!你弄髒了我們的家,你的人污染了我們的堡壘。”管家憤恨的推開賴在他身旁吵鬧不休的程美姝,舉步走向床上的衛炘。

“別碰他,我說過,他是我的。”海依挺身擋在衛折和衛爾斯的身前,毫不懼怕的面向管家。“誰都不能動他!”

“別擔心懷孕和遺囑的事了,小姐。”管家在她純真而堅強的眸里,找到了年輕時的渴望——程美琳。“他沒能完成的工作,我會繼續。我不只會讓你懷孕、生下孩子,我還會疼愛你、照顧你、珍惜你一輩子——”

“啪!”海依含着淚的給了她向來視作第二個父親的管家伯伯一巴掌。“我不想再看到你!”

“小姐,我……我不是……你……不要……”管家囁嚅了好久,仍說不出完整的句子。

“少再演戲了,你們全都逃不了了,我要你們用血來祭我浪費在這裏的寶貴時間!”衛炘一點也不感激她的行為,她的舉動深深侮辱了他。

該是作丈夫的去保護妻子的,世上沒有哪個妻子會像這個惹人生氣、卻又魅力十足的蠢女人一樣自作聰明!

“就是因為這個男人,你才會這樣對我!他不配得到你的愛、他不配!他該死!”管家氣極了,雙手握住槍身,扣下板機——

但海依的動作更快,她轉身舉起匕首刺入她方才不斷吻舐過的左胸,憤聲尖叫道:“我從來沒愛過這個陌生人!他的確該死!因為他奪走了我的清白——”

當她無情的利刃刺入他鋼鐵般的寬闊胸膛時,身後的子彈同時射入她的胸腔,那鮮紅、濕熱的血液奔流出她的身體,她沒有哭泣、沒有抵抗、沒有求饒。

為了你,我什麼都可以不要,什麼都可以捨棄……她星眸盈淚,軟綿綿的倒卧在衛炘仍有着強勁心跳的右胸。

夜夜與他共枕,海依當然清楚他的心臟不同於一般人的位置,所以刻意選擇了自己動手。

她不怕他恨她,只怕他無法活着離開她不幸的人生。

“該死!全部把手舉高!”袁誫終於破門而入,第一眼就看見了被鮮血染紅了胸膛的好友。“衛爾斯,打電話給連羿,快點叫救護車,不,叫直升機過來!快去!”

衛炘的神智很清醒,但所有的人事物都成了慢動作,他看着袁誫和他的手下押走了管家和程美姝,他也看見了被綁縛成戰犯一樣、跪在海依房外的僕人們。

“衛……納……斯……你……聽……見……我……的……聲……音……嗎……”袁誫的動作很慢很慢,就像潛在一百尺的深海里講話似的。

衛炘的胸腔只感到此一許的刺痛,他身上沾染的血大部分是海依的。肉體上的痛楚只是輕微的,但心……好像死了毫無知覺、又好像碎成了千萬個玻璃碎片,狠狠扎刺在他的全身百骸。

陌生人、陌生人、陌生人……我是個陌生人。他的腦子來來去去只有這幾個字。

“我從來沒愛過這個陌生人!他的確該死!因為他奪走了我的清白——”

海依殘酷的話語,不停的縈迴在他耳邊,還有剛剛的槍響、刺鼻的硫磺味、那雙流着淚的天使眼睛……

莫海依死了。

她代我死了。

死在我懷裏了。

“直升機來了,先送誰走?”衛爾斯急急跑上樓,看見衛炘睜着一雙失神的淡褐色眸子望着天花板,瞳孔潰散。

“當然是美神,廢話!”袁誫斥道,動手就要推開血淋淋的海依。

“我跟她一起走,打電話叫連羿準備好手術室等我,先救她。”衛炘的手刀劈開袁誫的手,染上肅殺氣息的腥紅眸子,瞥向衛爾斯。

穆德納家的護衛們看到衛炘的臉,全不自覺的退了三步。

“好。”點點頭,他示意袁誫退離海依身邊。

那雙眸子他們曾經見識過,在衛炘二十四歲要接任夏德納家族繼承人的位置前,他曾經大開殺戒,處死了近百名意圖叛逆、出走的旁支族人——“暴君”這個名字,就是那時候傳開的。

如今,暴君重生了。

“衛納斯,你的傷怎麼樣?”袁誫連開三槍,將限制他自由的手銬腳鐐毀壞,袁誫實在無法像衛炘一樣,將插在他胸上那把刀視而不見。

“事有輕急緩重,該做的不能拖。”衛炘抱着海依走出房間,他仔細為她遮好裸露的嬌軀,卻不在乎自己全身精光赤條的模樣。

在經過長廊上跪成一排的莫家人時,他不帶半點感情的開口。“找到那個叫蓓蓓的女人,我另有處置。還有,把那隻狗一起送到炱大醫院,一定要救活。”

“那這些人呢?”衛爾斯想,除了該死的管家和程美姝以外,其他人應該沒有得罪他。

衛炘對他飽含希望的語氣,及那些哀求着、求饒着的哭喊,毫無反應。

“一個不留,全部殺光,房子一起燒掉。”他雲淡風輕的講,像似單純的對他們說了一句“珍重”。

夏德納家族的護衛們早就猜到了這個結果——

惹惱了暴君,只有用命來償。

莫家將血流成河。

***

炱大醫院

夏日的午後,天空突然染成一片墨黑,瞬間變臉的天公,轟隆隆的向悲情人世灑下傾盆大雨,似要洗去所有的愛恨——

“子彈貫穿右胸,她很幸運,沒有傷及肺部。手術很成功,只要一段時間,傷口自然就會癒合。”連羿的聲音沒有起伏的向衛炘說明海依的傷勢。

等她醒來以後,這個女人才會真的希望她沒被救活!衛炘復仇的決心已經寫在臉上了。

“倒是你的傷……她知道你心臟長偏了嗎?如果真想要你的命,那我只能說她是運氣太差,不過……要是她是有心避開的,那這……”連羿從不是好管閑事的人,但他看着那張蒼白的小臉,總會想起自己的愛妻——她很像當年的海凝。

這個女人很不快樂,他看得出來。

“孩……孩子呢?”保住了嗎?或者他該問,他真的讓她懷孕了嗎?

連羿撇撇嘴,反問:“你才失蹤幾天,孩子?會從天上掉下來啊?”他自己的寶貝孩子,也是經過一番努力才得來的哩!

“現在驗不出來嗎?”衛炘的臉有着一絲遺憾。

“她身體這麼差,搞不好根本就沒種進去過。等她醒了,你就把她關在房裏,補得像只小母豬,然後天天努力、夜夜奮鬥,相信很快就會有了。”連羿拍拍他的肩膀。

“你爸——衛欽的事我們都很遺憾……他留了封信給你,在衛爾斯那裏,記得去拿。對了,那隻‘完美’恢復得很好,這老小子很健康,是只好狗!不過……你能不能放了那個顧蓓蓓,她畢竟是醫院裏的護士,你把她的腳釘在露台那風吹日晒,太殘忍了吧。”

“那是她自找的。”衛炘對她已經算客氣了,要不是衛爾斯求情,她受得罪還要更多。

“哎,至少你避開了筋骨的地方。”連羿搖着頭離開了病房。

衛炘不明白,他才認識海依幾天,為什麼心神腦海卻如此執着?非要無時無刻的想着她、念着她,將她視作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人?

他不曉得那天她在動手前講的話,是不是真正的心聲。

但她傷了他就該死!

明知如此,他卻怎麼也捨不得殺她,甚至……捨不得傷了她半分。

“我已經為你解開一切的謎團,而你,卻成為我生命里最大的疑惑……”她的身世……如此複雜的家庭背景,也許他不能這麼責怪她的無情。又或者,她當時是為了救他而演戲?

你放下太多情緒了,衛炘!你會害死你自己的!衛炘命令自己停止在心裏為她脫罪。

“等你醒來,你必須面對我。”他丟下這句話,離開了這個讓他心慌的女人。

病床上,晶瑩的淚珠伴隨着他離去的腳步聲,一串、二串……無數顆的落下她的雙頰,沾濕了枕頭。

“我……如何還能再面對你?你已經死了……是我親手……殺死你了啊……”對她來說,他已經死了、解脫了,他不該再存在於她不幸的人生。

海依恨自己為什麼沒有死,對她來說,死才是最適合她的結局。

這兩天來,她不斷的做着惡夢,夢見她家所有死去的人啊,哭着、喊着、求着、罵著她的無情,是她招惹了暴君,為什麼要所有人的付出代價!

那一天她雖痛得昏天暗地,但她的神智卻比過去這二十多年來的每一天都清醒,她在瞬間明白了家裏的變故、她清楚了人世的無常、她了解了人性的醜惡……活着,究竟可以可怕到什麼程度?!

她知道他殺了她全家,只有蓓蓓和她逃過一劫……

“蓓蓓……”她不能再苟且過活了,她得去找蓓蓓,不管上一輩的恩怨情仇,她和蓓蓓永遠是好姐妹。

她必須去救蓓蓓。

海依拔掉了手上吊著補充營養劑的針頭,她環視這個美崙美奐的總統級病房一眼,沒有留下隻字片語的離開,連拖鞋也沒穿。

海依帶走的,只有她對他的真心和留戀,只有他們一起相處的記憶……

她的眼淚就像落地窗外的暴雨,模糊了她的視線、模糊了整個世界,奔流的水勢,直到夜幕籠罩天地,絲毫沒有停歇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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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君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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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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