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七月流火,毒辣的陽光肆虐大地,直照山腳林木稀疏的道路。黃泥地面暑氣蒸騰,似乎立刻就能燒起來。
一群壯漢押着幾輛馬車,騎馬行走在烈日下,帶着竹笠仍舊揮汗如雨。
領隊的男人一張方正的國字臉,濃眉大眼,也在不停以袖抹汗,瞥見前方路側有片濃郁樹蔭,頓時精神一振,道:「大夥去那邊樹底下歇一陣,用過乾糧再上路。」
壯漢們早已疲憊不堪,聞言如蒙大赦,將馬車趕到陰涼處,捧起水囊拚命往嘴裏灌水。
男人下了馬,剛吃兩口麵餅,突聽一道尖銳的破空聲劃過耳際……
一支飛箭疾似流星,擦身而過,射進他旁邊一個壯漢咽喉。那人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便斷了氣。
「什麼人?」眾人大驚失色,急忙拔出兵刃,圍住那幾輛馬車。
紛雜急促的馬蹄聲轉眼奔至眾人面前。約有四五十匹駿馬,騎士全身着藍衣勁裝。
為首男子身披朱紅風衣,劍眉薄唇,長發隨意披散肩背,眉宇間儘是張揚不羈。他揚刀直指眾人,「留下東西,就放你們一條生路。」
「你們是蓮花塢的?」領隊的男人眼尖,看到男子風衣內側綉着一朵小小的蓮花標記,心裏連聲叫苦。
這幾年連逢乾旱蝗災,民不聊生。各處都有饑民滋事,落草為寇。其中就有一夥盜賊盤踞了左近的蓮花山塢,開山立櫃。官府派兵圍剿過數次,都無功而返。
他此行已經刻意繞了遠路,結果仍被蓮花塢的山賊給盯上了。看來一場血戰在所難免。
「既然知道,還不快逃?」那英俊的匪首長笑,見眾人雖然露出懼色,卻沒有棄車逃跑的意思,他臉一沉,下令格殺。自己高舉腰刀縱馬衝殺,寒光閃處,已劈死了一人。
雙方發聲吶喊,刀來劍往,陷入混戰。慘叫聲四起,鮮血飛灑上周圍土壤、樹身……
壯漢們寡不敵眾,相繼被砍殺。那領隊男子也遭人一刀劈中胸口,伏地抽搐幾下后沒了動靜。
等最後一個壯漢倒下,山賊齊聲歡呼,上去掀開馬車帘子。每輛車廂里都堆放着好幾口大木箱。箱蓋一開,黃金珠寶立時耀花了所有人的眼睛。
「這些奸詐商家,不知搜颳了多少民脂民膏才斂得這許多財物。」匪首鄙夷地掃了眼滿地屍體,拿披風抹凈刀身血跡,歸刀入鞘。「帶上東西,回寨子去。」
手下嘍啰轟然應和。
匪首掉轉馬頭,就見不遠處,一條修長人影正靜靜佇立。
一柄青油布竹骨傘遮住了頭頂驕陽,在那人素白的衣衫上投落數點細碎光斑。那人面如枯木,極是醜陋。唯有一雙眼眸,清亮光華,隱在輕揚飄飛的鬢髮間,寧靜而悠遠。
匪首微笑,拍馬上前,彎腰將那人拉上馬背,略帶埋怨地道:「錦書,我說過你別站這麼近,萬一被誤傷……」
「封大哥,我自有分寸。」
那人語氣淡淡,輕緩從容。扭頭遙望幾大車財物,道:「有那些,蓮花塢的弟兄和附近山民們度日綽綽有餘。多的,就派人散給別地災民。」
「那是當然。」封君平拍了拍錦書的肩膀,「若沒有你的巧妙安排,便給這群肥羊溜走了。這次的慶功宴,你又是第一功臣,哈哈……」
他輕踢馬肚,擁着錦書一騎絕塵,馳向山坳深處。
眾嘍啰拖着馬車,緊隨其後。
待馬蹄聲遠去,四下歸復平靜,那領隊的男子才吐出緊屏的一口長氣,按着還在緩慢滲血的傷口,掙紮起身,踉蹌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