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小倫,你快說說這是怎麼回事?忽然間就收到德叔的喜帖,我跟你鷹叔叔都嚇了好大一跳,還以為自己的眼睛出了什麼問題呢﹗」才在飯桌旁坐下﹐風允文就開口問,好象這問題已經躺了一整天似的。
「謝謝你們邀我過來吃飯。」商伊倫笑着說。「對了,沁白姊,你看我今天走起路來是不是有點怪?」她問,聽見雷豹把筷子給弄掉在地上。
「怪?不會啊﹗怎麼了嗎?」
不去理會雷豹警告的眼神,商伊倫又笑了。
「其實也沒什麼,只不過今天早上扭傷了腳。我已經擦過老爹給我的藥酒﹐感覺好多了。咦﹗鷹叔叔呢?他和嵐若姊沒有過來嗎?」
「打電話邀過了,但他們有個應酬不能來。」將最後一道湯端上桌的方沁白也在桌旁坐下。「你們兩個要多吃一站,我做了一大桌的菜呢﹗」
「沒問題,我肚子都餓扁了,一定可以吃很多的。」商伊倫再次道謝后就要開功,卻被風允文給阻止了。
「喂﹗先別急嘛﹗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德叔哪來的結婚對象?他不會拿這種事來耍我們吧?」
「老爹和隔街的黃阿姨認識好幾年了。」商伊倫只得暫時放下碗筷說:「我媽在我兩歲時就過世了,黃阿姨則是因為不孕症一直沒有結婚,兩個人在社區聚會認識,然後就愈走愈近了。」
「原來新娘是第一次結婚,怪不得德叔會拉下老臉寄帖子來。」風允文道。
「一定是黃阿姨要求的。老爹一大把年紀了,又是第二次結婚,巴不得能到法院公證一下了事,哪裏會想到宴請賓客?」商伊倫接著說。
「聽說只邀請雙方的親朋好友。」雷豹看向風允文。「可以邊吃邊聊嗎﹖我餓了。」
方沁白於是瞪了丈夫一眼,招呼雷豹及商伊倫開始用餐,有好一會兒屋裏就只有拚命吃東西的聲音。吃着吃着,風允文還是忍不住了,又開始纏着雷豹東問西問。
「你不是和德叔通過電話嗎?他說了些什麼?」
「只說希望我們能抽空參加他的婚筵。」雷豹回答。
「就這樣﹗」
「當然還聊了些其它的,不過都不是挺重要。」
「哈﹗德叔還是跟以前一樣,惜話如金。」風允文笑了笑,又動手享用眼前的美食。
「小倫會不會感覺寂寞呢?」方沁自看着商伊倫問。
「寂寞?」商伊倫笑着搖頭。「怎麼會呢?我巴不得黃阿姨天天粘着他,這樣他才沒多餘的時間對我嘮叨。」
雷豹轉頭看了商伊倫一眼,很清楚她在說謊。德叔在電話中曾提過小倫和黃小姐並不親近,而他為了黃小姐也時常冷落了女兒﹐心中很過意不去,並還托他多照料小倫。但是,就算小倫對那位姓黃的小姐沒有多大好感,她還是為德叔找到能一同共度晚年的伴侶而衷心感到高興不是嗎?她不再是父親捧在手心呵護的小寶貝了,相依為命的爸爸即將要有新的生活目標,說不覺得悵然若失絕對是騙人的,裝出開心無所謂的模樣,只是不願困擾別人;這麼堅強善良的女孩,真是教人不憐惜也難。
心裏這麼想着,雷豹便伸手夾了塊魚肉到商伊倫碗裏,看見風允文及方沁白詫異的神情,他才知覺到自己做錯了。他囑咐小倫不要有越矩的舉動,自己卻做了惹人注目的事,真是蠢﹗
「謝謝雷叔﹗」
剛剛才從自己的驚愕中回過神來,商伊倫甜笑着向雷豹道謝,隨即大談父親和黃姓阿姨認識的經過,成功地將風允文和方沁白的注意力引開。然而儘管如此,雷豹偶爾仍能感覺好友的目光向他掃來。
餐后,四個人移往客廳,風允文堅持飯後水果由他準備,二話不說便拉着雷豹往廚房去。
「你不是正為了小倫迷戀你而頭痛嗎?怎麼還亂獻殷勤,沒事往她碗裏夾菜?你這不是反而鼓勵了她嗎?當心她愈陷愈深無法自拔。」風允文說教着,一邊把蘋果及削皮刀遞給雷豹。
雷豹看了他一眼后,開始削蘋果皮。
「只不過是來塊肉給她,須要這麼緊張嗎?」
「夾塊肉給她吃倒沒什麼,壞就壞在你的眼神及表情。」風允文皺眉低嚷:「我真搞不懂你在做什麼?怕人家纏着你,偏偏又一副柔情萬千的模樣,不明白的人看在眼裏,還以為是你迷戀人家呢﹗」
雷豹沉默,接着狠狠瞪他。
「你什麼時候變得像個女人一樣嘮叨了?」他將未削好的蘋果及削皮刀全還給風允文。「你自己慢慢削吧﹗我到客廳看電視去了。」他說完轉身就要出廚房,卻讓風允文一把拉了回去。
「看電視?」風允文冷笑一聲。「少傻了,說了那種話你休想走出這裏﹗」
「我說了什麼?」雷豹聳起眉。
「你說我像個女人。」風允文咬牙道。
「你聽錯了。」雷豹不耐地解釋。「我說你跟她們一樣嘮叨,沒說你長得像她們。」
「少辯解,是男人的話就樓下道場見﹗」
「老婆都有了,還像個小孩子似的。」雷豹搖搖頭。
「廢話少說,你究竟去還是不去?」
雷豹聳聳肩,風允文於是帶頭走出廚房。
「你們要上哪兒去啊?水果呢?」見他們拉開門就要出去,方沁白詫異地問。
風允文則回頭給了妻子一個迷人的笑容。
「我和雷豹有事出去一下。」他說。「水果在廚房,你們先吃吧﹗」之後門便關上了,留下兩個滿臉疑惑的女人看着對白噁心的電視連續劇。
*****
「為什麼要和風叔叔打架呢?」商伊倫拿着藥酒揉搓雷豹瘀血的手指關節,臉上的表情既憂慮又不解。「你們一向都那麼要好,怎麼會忽然間就打了起來?把我和沁白姊姊都給嚇呆了。」
「我們只是練練拳頭,沒什麼大不了的。」雷豹答。
由於勢均力敵,他和風允文很少擊中對方,看起來不像真在打架,倒像是電影裏的武打場面。
「好了,別拚命用那種怪味道的藥酒往我身上抹,老天﹗你從哪兒找來這麼臭的東西?」
「這是老爹給我的跌打藥酒,很有效的。」商伊倫依然揉搓着他的手指。「你還沒告訴我呢﹗為什麼要打架?」
「打架練身體,我們從年輕時就經常這麼做,你爸爸沒告訴過你嗎?」
「但是好奇怪,一塊兒吃飯時還好好的,為什麼接下削了一半的水果就到道場去了?」
「因為我不小心犯了你風叔叔的大忌,所以他硬要跟我打一架。」雷豹抽回自己的手動了功。「別一臉擔心的樣子,我們打過就沒事了,從以前到現在都是這樣。」
「你們不會就這麼不理對方?」商伊倫還是放心不下,她想不透兩個好朋友為什麼會忽然間大打出手?
「絕對不會的,相信我。」
雷豹才說完電話鈴就會了,他伸手去接。是風允文打來的。
「該死﹗」風允文的電話問候語是一句咒罵。「你知不知道你打歪了我的鼻樑?」
「很公平,我的手也腫起來了。」雷豹說。
「手腫起來又死不了,鼻子歪了萬一影響呼吸可是會出人命的。」風允文在電話里哀號。「真不該跟你打的,沁白生我的氣了,把自己關在房裏不肯理我。」
「就是說你可憐的鼻子沒有人照料了?」
「沁白扔給我一個膠袋,裏頭裝了片冷凍牛排,我不曉得那是什麼意思?」
「把它放在你鼻子上吧﹗我讓小倫過去幫幫你。不好意思,害得你今晚得睡沙發。」
「別傻了,我老婆心腸最軟,等會就會打開房門看看我死了沒。」
「希望如此。」雷豹笑着掛了電話,對旁邊的商伊倫道:「去看看你風叔叔吧﹗他需要你的家傳藥酒。」
商伊倫點頭。
「我現在過去。」
「試試讓你沁白姊姊出來替她老公擦藥酒,你就推說要回來照料我,不能久留。」
「這樣說好嗎?」商伊倫皺眉。「你不怕引起誤會?」
「你說得自然點就不會。」雷豹不耐地說。他又開始感受到壓力,事情居然真的發展到他最不喜歡的地步,他愈想就愈覺得懊悔。「快去吧﹗我去洗澡了。」
他站起來逕自往浴室去,商伊倫則看着他的背影,直至浴室的門關上了,才拿起藥酒出門。
她依照雷豹的吩咐去做,並且成功地讓方沁白走出緊閉的房門照料她老公。要走出風家之前,商伊倫不由自主回頭多看了兩眼,他們夫婦倆不須言語即自然流露出情感,令她好羨慕。替他們關上大門,她想起雷豹,那個她最初、也是唯一所愛的人,隨即她在人前裝出來的堅強及開朗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哀傷。
她錯了嗎?不該用這樣義無反顧的心情愛着一個人?還是她太天真了,認為年齡的差距和他視愛情為遊戲的態度都不是問題?是的,現在她覺得自己兩者兼具,但已經無法回頭了,不是嗎?其實打從認清自己的心那一天起,她便已無路可退,如果不能讓他愛她,她不曉得自己還能不能作商伊倫。
但是她愈來愈灰心了,連強顏歡笑都愛得好睏難。為什麼呢?她這麼愛他,他卻因為它的愛而焦慮煩躁,在她以為他們的關係升級時,他卻彷彿已不是昔日洒脫自在的雷豹。
她真的如此困擾着他嗎?商伊倫哀愁地想着。如果她的愛無法帶給他快樂,並讓他愛她,她是否應該傻呼呼地繼續堅持下去?
走過一階階的樓梯,一抬頭才發覺已回到住處。商伊倫深吸了口氣,甩甩頭讓那些煩人的念頭遠離,然後才伸手扭動門把推門而入。
*****
雷豹聽見商伊倫回來,也聽見她回自己房間並把門關上,但他不想動,依舊濕着頭髮躺在床上。
他是怎麼了?雷豹想。似乎變得不像他自己了,自制力蕩然無存不說,連情緒都無法主宰,動不動就發脾氣,連個理由都找不出來,他什麼時候曾經如此莫名其妙?
這一切都導因於他和小倫上了床。他早知道的,不能自我剋制就是這樣的後果,但是他還是做了,而且還將過程一遍遍在腦中重演;每重演一回,他就痛苦地呻吟,然後告訴自己別再想了,她不是他應該擁有的女孩。
然而,還來得及嗎?他已經要了她,再也回不了頭了。他正為了這無法挽回的錯誤頭痛不已,居然就來了張喜帖說德叔要結婚了,婚禮還是在星期天舉行,希望他們和小倫一塊兒回去參加。
老天﹗救他拿什麼臉去見德叔?人家把女兒交給他,拜託他好好照顧,還為了封信警告他不得越矩;結果呢?他在床上照料他的女兒,完全忘了信上那該死的警告。事情變成如此,救他見了德叔如何笑着跟他說恭喜?
他閉上眼睛在心裏咒罵,但是仍情不自禁地想起那一夜。自他初嘗女性甜美以來,那次是最難忘的經驗……想着,他的身體也因此而微微顫抖。
噢﹗他完了﹗到了這種地步他還是想要她;更糟的是,佔有了她之後,他就沒想過他那一大票女友,一次也沒有。雷豹條地坐起來,剛才的體認讓他心慌;難道不知不覺中,那小丫頭已經在他心裏佔有了一席在地?
不﹗不可能﹗雷豹搖頭,水珠甩得四處都是。女人對他而言都是一樣的,寂寞時他們互取所需、彼此尊重,他不刻意看輕她們﹗但也不會謊稱他無法過沒有她們的日子。反正沒有了她們,還會有別人,一直以來這就是他的遊戲規則﹐沒道理對小丫頭就會例外,何況那傢伙甚至還算不上是個成熟的女人啊﹗
這麼想並沒有讓雷豹好過些,反倒更提醒了他和商伊倫年齡的差距。真該死﹗他為什麼渴望一個未滿二十歲的小女孩?為什麼?他扯扯頭髮,接着下了床,拉開門走出房間。
雷豹來到商伊倫門前,並敲了敲門。
「開門,小倫,是我。」
門內沒有響應,於是他又敲了一次。這次有模糊的聲音從裏頭轉來。
「對不起,我想睡了,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好嗎?」
雷豹的眉毛聳起。她的聲音聽起來像在哭泣,他記得以前曾上過她的當。
「快開門,我不要等到明天。」雷豹繼續拍打着房門。
然後他聽見擤鼻涕的聲音,接着是有人朝門口走來,然後「卡」地一聲門被打開了。商伊倫就站在他面前,臉上帶着勉強的笑。
「什麼事?」她問。
「你根本就還沒睡,是不是?」雷豹盯着她的臉。「眼睛紅紅的,怎麼了?」
「我揉的,剛才不知道為什麼,眼睛有點癢。」商伊倫說著又揉了揉雙眼。「沒事,已經好了。」
看見她的神情及佯裝的笑容,雷豹激忿的心降溫了。他摸摸她的頰,啞聲問:
「你在哭嗎?」
商伊倫拚命搖頭,卻說不出否認的話。送完藥酒回來后,她的心情真的很差,進房間抱着被子就一直掉眼淚,想着自己該死心了;但此刻面對着他,她才發覺割捨是如此困難。
「不是找我有事嗎?」她費了好大勁才沒在搖頭時甩出噙着的眼淚,在他面前哭是她最不願做的事。
「不知道。」雷豹低喃,商伊倫則不解地看他。
「啊?」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找你,只是想見你,一定要馬上看見你。」他將她緊緊摟住,閉上雙眼在她耳邊道:「老天救救我,我不能……我該離你還一點,你知道為什麼,你知道的。」
「不——」她緊拉他的衣服,並在他胸前搖頭。「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愛你,我是那麼地——」
「別說,求求你不要說……」雷豹壓住她,讓她的聲音消失在他的胸前。「噢﹗該死﹗天殺的該死﹗」他連聲咒罵﹐然後抬起她的頭粗暴地吻她。「我要你,我現在就要你……」他在她唇邊沙啞地說。
他的話聽在商伊倫耳中仿若天籟,她覺得自己可以答應他任何要求而不要回報。她響應他毫不溫柔的吻,試圖告訴他她的意願,然而雷豹沒有給他機會,逕自抱起她朝他的卧室走去,並「碰」地一聲踢上了房門。
*****
雷豹幾乎不曾和女人一起迎接清晨,今早醒來時,懷裏卻擁着商伊倫。她的頭枕着他的手臂,手輕輕擱在他的腰際,一張睡臉是那麼寧靜而毫無防備;忽然間,雷豹覺得這樣也不壞,睜開眼睛就能看見她信賴地依偎着他,想着想着,他微笑着低頭輕輕吻她。
商伊倫條地醒來,眨眨眼睛,似在思索自己位於何處。
「早安。」雷豹笑着親吻她的鼻尖,商伊倫則紅着臉將身上的被子再往上垃,直至蓋住她的脖子。
「早安。」她也對他露出笑容。
「睡得好嗎?」雷豹問。
她點點頭,臉上依然一片嫣紅。雷豹有些痴了,盯着她看了良久,然後緩緩移動將她壓在身下。
商伊倫臣服在他純熟的熱吻之下,好一會兒才抓住個機會,喘着氣對他說:
「今天早上要上課,會來不及的。」
「來不及就別去了。」雷豹輕咬她的耳垂。
「噢﹗」商伊倫倒抽了一口氣,呼吸愈來愈急促。「不可以,我得去交作業——啊﹗求求你別這樣,弄得我好癢……」
「別管什麼作業了……」雷豹的呼吸也不穩定。「吻我,小倫,把你的舌頭給我……」
「那個教授很討人獻,我不想重修他的課,我不想……」她喃喃說著,兩隻手已環上他的頸子,並把唇貼向他的。
雷豹深深地吻她,幾乎無法停止。他全身的細胞都依戀着她的甜蜜,這令他覺得害怕,但此刻他無暇細想這些,再次擁有她的慾念佔據了他整個思考空間。
「昨晚……還疼嗎?」他喘息,聲音沙啞地問。
她搖頭。
「那麼,感覺好嗎﹖」
商伊倫羞怯地將臉埋入他的胸前。
雷豹嘆息並閉上眼睛,接着則更加急切地吻她。
「等會我開車送你去學校交作業。」他說。
「啊﹗」商伊倫呢喃:「要我遲到半個小時嗎?」
「不,比那更久。」他低語,隨即又攻佔了她的唇,至此房裏已不再有談話的聲音。
*****
結果商伊倫整整錯過了兩堂課。雷豹將她送至校門口﹐約好下午來接她晚餐后驅車離開。商伊倫跑了幾個地方才找到那個教授,編了個理由,並低聲下氣說了老半天,總算讓那個老頑固收下了她的作業,但也接受了為時十分鐘的訓誡,聽得她昏昏欲睡,幾次都想張開嘴大打哈欠。
終於上課鐘響,結束了商伊倫的苦難。她鬆了口氣,朝圖書館走去,打算趁着這節空堂找一些資料。
圖書館裏人不多,幾張大桌子上只稀稀疏疏坐了幾個人。商伊倫找了個角落的位子放下她的東西,然後到藏書室借閱她所需要的參考書籍。
十分鐘后,她抱着兩本書回到她的位子前,忽然眼睛一亮,看見兩個熟悉的人影從距離她約十公尺的地方走過;那兩人正低聲交談,完全沒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商伊倫於是擱下書,躡手躡腳地朝他們走近,然後忽然出現在他們面前。
「兩位在約會嗎?怎麼會選這麼缺乏情調的地方呢?」
羅明強和鷹筱蔚顆然都嘛了一大跳,前者瞪大了眼睛,後者則掩着嘴以免在安靜的圖書館裏驚呼出聲。
「你——喂﹗你沒聽說過嗎?人嚇人,嚇死人啊﹗」羅明強咬着牙低聲對她說。
「你說這是什麼鬼話﹗看見朋友本來就應該打招呼,你說對不對?筱蔚?」商伊倫轉向她的死黨。
「你真的嚇着我們了。」應筱蔚皺着眉苦笑,一隻手還放在胸前。
「什麼?」商伊倫曖昧地看了看兩人。「已經變成‘我們’了嗎?這麼說來我應該稱得上功不可沒嘍?你們真不應該,居然對月下老人次鬍子瞪眼的﹗」
「你在胡說什麼?」應筱蔚紅着臉責難地看了商伊倫一眼。「我們是在路上偶然碰上的,小羅說他沒事,所以陪我到圖書館找一些資料。」
「為了你,小羅就算有天大的事也會推掉的。」這回輪到羅明強臉紅,商伊倫見了不禁笑出聲來。
圖書館管理員對她做出噤聲的手勢,商伊倫於是止住笑。
「我也有些資料要搜集,不打擾你們了。」她壓低聲音對他們說,然後將應筱蔚拉到一旁。「小羅很不錯的,長得帥不說,對你既專一又死心塌地的,這種男人就像瀕臨絕種的動物,應該好好珍惜哦﹗」她說完又將應筱蔚帶回羅明強身邊。「我忙我的去了,哪天有空我們一塊兒去看夜景。」
商伊倫笑着朝他們揮手,然後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真好,她想着。看來筱蔚對小羅也頗有好感,她直截了當的策略也算是成功了。
翻閱着借來的書籍,她想像着他們這個年齡的人都談什麼樣的恩愛,也許拉拉手、看電影,或逛百貨公司,再不然就是一起參加舞會吧﹗
這樣的戀愛究竟美不美呢?她又想着﹔畢竟這些她一樣也沒經歷過,那種羞澀的、純純的愛對她而言,永遠只是漫畫及小說里的劇情。同樣的年齡、同樣都是大學一年級的學生,她談的可是成人的戀愛呢﹗
商伊倫笑了,傻傻的,還帶着些苦澀。如果可以,她倒寧願自己沒這麼特殊。交一個年紀相當的男朋友,在校園裏散步,到學生餐廳吃飯,裝作不經意地輕輕拉對方的手,或是在黑暗的角落偷得一個親吻。愛可以說出來,吵架了也可以任性哭鬧,不必掩飾,也不必擔心什麼,這樣的愛情雖然單純了些,但卻是最真的不是嗎?是青春歲月里最美好的回憶。
哎呀﹗這可不行哦﹗商伊倫忽然輕拍自己的臉頰。她怎麼可以想這些呢?此刻的她是這麼幸福,再不知足可是會遭天譴的;還有,雖然晚上雷叔要來帶她去吃飯,但在這之前還有幾堂課要上,她得專心找資料,認真聽講,然後再開開心心和他一塊兒用餐。
對,就是該這樣。商伊倫又拍拍自己的臉頰,這回是為了集中自己的注意力。然而,效果顯然不佳,她只認真地看了三行字,早上和雷豹纏綿的影像就開始干擾她,結果她臉愈來愈紅,最後只得歸還書籍,拿起自己的東西逃命似的離開了圖書館。
*****
「小倫好象挺有精神的。」並肩圭在校園裏,應筱蔚轉頭對身旁的羅明強說。
「哦?就因為她突然跳出來嚇我們嗎?」羅明強苦笑着說:「那傢伙什麼時候都有那種興緻,真是輸給她了。」
「這樣才像小倫啊﹗」應筱蔚也露出笑容。「不過我是說真的﹐小倫看起來神采飛揚,好象整個人都愛漂亮了。」
「想問她用什麼牌子的保養品嗎?」羅明強問。
「才不是。」應筱蔚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我說的漂亮是由內散發出來的,跟保養口品一點關係也沒有。」
「能讓女孩子變漂亮的,不就是保養品、化妝品那些東西嗎?我想不出還有什麼了。」
「心情啊﹗心情一好,人也就跟着漂亮起來。」
「小倫一年四季心情都不錯,以前也沒見你這麼說過她,不是嗎?」
「是人都會有情緒高低潮,小倫也一樣啊﹗」應筱蔚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人家說戀愛中的女人最美,小倫看起來有那種味道。你覺得呢?」
羅明強聞言微微皺眉。
「你這麼一說我倒想起來了。前一陣子聽她說過有意中人,不過,單戀也能令人變漂亮嗎?」羅明強喃喃自語:「那麼我單戀你這麼久,不像劉德華也差不了多少了。」
應筱蔚聽見了他的嘀咕,紅着臉清了清喉嚨。
「你是說小倫有了喜歡的人,但那個人並不愛她?」
「看起來似乎是這樣。」羅明強回答。「有時候小倫看起來有些沮喪,現在想想,也許就是為了感情問題煩惱。」
「我都不知道小倫有感情問題,她居然跟你這個大男人說,卻不找我談。」
羅明強聞言誤以為她生氣了,急忙停下腳步向她解釋。
「妳也知道小倫很男性化,她一定是把我當哥兒們才會跟我聊起這回事,而且她總是說得很含糊,真正的情況我也不很了解,真的﹗」
「小倫很男性化?我倒覺得她其實是很纖細的。」應筱蔚抬頭看了看他。「剛才的小倫情緒愉快,而且散發出一種光采,你想會不會她跟它的意中人有了進一步的發展?」
「你是指對方終於明白了她的感情?」
「也許更好。」
「更好?」羅明強不解。
「兩情相悅不是比單戀好太多了嗎?」
「那當然。」這點他可是一點也不懷疑。
「也許小倫已經從單戀進行到戀愛了,下回碰面一定要她說清楚。」
「是嗎?那傢伙還真是幸運。」羅明強又嘀咕了。
應筱蔚聽了歪着頭問他:
「你指的是小倫,還是她的意中人?」
「當然是小倫了,愛上商伊倫的傢伙是倒霉外加可憐。」
「你慘了,我會告訴小倫你這麼說她。」應筱蔚哈哈笑了,然後具深意地瞧了他一眼。「你也別放棄哦﹗」她說了這麼句話后,低下頭繼續往前走。
「放棄什麼?」羅明強傻傻地跟在她後頭,覺得自己的心跳愈來愈快。
「我說別放棄你的單戀,也許有一天它也會變成很棒的戀愛哦﹗」
應筱蔚說完便跑開了,羅明強則楞在原處,整整半分鐘后才見他跳起來歡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