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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熟悉的校園裏,蕭晴亞有很深的感觸。雖然當初放棄了大學,選擇了三專;但在她心裏卻從未後悔過,尤其出了社會之後,才發現學生時代是多麼值得珍惜。下課時大家七手八腳地趕赴另一個教室;中午到校門外排隊買便當,在樹蔭下吃飯聊天;和宿舍的同學一塊兒趕作業,這些以前深深引以為苦的事情,現在都成了朝思暮想,盼也盼不回的過往雲煙。唉!時間為何總是如此匆匆?

晴亞敲了敲體育組教師休息室的門。其實門並未關上,黃老師頭也沒抬地說了聲“請進”。晴亞很高興只有她一個人在,這樣說起話來方便多了。

“老師!”

“蕭晴亞?”黃老師很訝異:“怎麼是妳?”

“有件事想請教老師。”她笑着說。

“來,先坐下吧!”黃老師擱下正在忙的事,拉開身旁的椅子:“怎麼?今天不用上班嗎?”

“我請了半天假。”她坐下。

“喔!工作上還順利吧?”

“還好,挺習慣的了,只是薪水不是很高。”

“那有什麼關係?剛開始嘛!有了實際經驗以後就不同啦!對了!有什麼事要我幫忙嗎?”

“是有件事想請問您。不曉得您還記不記得?我入學后第一次上游泳課就請了假,然後我……石永信先生不是來替我辦理不上游泳課的手續嗎?您記不記得當時他是怎麼說的?”

黃老師皺着眉思索:

“似乎沒什麼特別……喔,對了!他拿了醫生證明來,是由精神科醫生所開的。”

“精神科?”

黃老師點頭:

“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證明上說妳對水有嚴重恐懼感,不能上游泳課。我從沒遇見過這種情形,還嚇了一跳。不過他保證妳平時一切正常,而且囑咐我不要特意對妳提起這件事。”

“那他有沒有說我是為了什麼才會這樣?”

“他說是天生的,從小就這樣。”黃老師說:“晴亞,妳為什麼問這些呢?不能游泳也沒什麼大不了嘛!妳在其它運動方面都有很優異的成績啊!千萬別讓這點小事影響妳的生活;而且妳已經離開學校,能不能游泳對妳應該不會造成任何不便,不是嗎?”

“但事情並非這麼單純啊!”晴亞沮喪地說。

“怎麼說?”

她嘆口氣:

“沒什麼,只是一點私人問題罷了。”晴亞站起來:“謝謝您!老師,我得走了,有機會我會再來看您。”

“好!那妳別想太多,不管有什麼麻煩,都希望妳能順利解決。”

“謝謝!老師,再見。”

出了體育組,晴亞內心還是有着無數的問號。原來叔叔真的知道她的毛病,那為什麼總要對她說沒什麼、不要緊呢?精神科?怎麼會有這樣的醫生證明?晴亞左思右想都沒個答案,直到下午回公司上班,仍不時想着這件事;想着如何得知真相,怎樣克服心理上的恐懼,以致她心不在焉地,出了許多錯誤,幸而有秦雪如時時在旁修正,才沒什麼大錯。

“喂!晴晴,妳是怎麼搞的?心忘了帶呀!”秦雪如在她出了第三次差錯時,終於忍不住了。

“對不起,我……我在想事情嘛!”

“有什麼事一定要上班時想?妳看妳拿這是什麼數據?我要的是第三組,小姐!”

“好啦,我立刻去拿,可以了吧!”她們倆已經很熟了,說起話來根本沒什麼階級之分。

“妳再這樣下去可不行哪!前一陣子開會時王先生還誇妳勤奮、肯學、又細心,妳可要好好保持,或許有一天能升設計師呢!”

“我才不敢想呢!”晴亞在另一頭翻出秦雪如要的資料:

“現在的我哪有那種實力?”

“這可難說呀!”秦雪如笑着說:“我把妳閑暇時畫的服裝拿給王先生看過,他似乎挺欣賞的呢!”

“真的?”晴亞興奮地衝過來:“妳騙我的,對不對?說妳是騙我的。”

“這是我觀察的結論,並沒十分把握;但我可以看得出來,他真的挺喜歡妳的東西。為了這個妳就該努力,別再胡思亂想,心不在焉的呀!”

“謝謝!謝謝!妳是全世界最可愛的人了。”晴亞幾乎要抱着她。

“少來啦!”秦雪如揮揮手:“不過妳別太得意。就像妳自己說的,實力不夠。很多人都會這麼想,畢竟妳剛畢業,又沒有經驗;所以如果人家願意給妳機會,妳就要好好把握,表現給大家看。當然啦!說這些可能還太早,不過有進步總是值得高興嘛!別再想些煩人的事了。”

晴亞點點頭,感激地笑笑。沒錯,她再也不能將公私混為一談,這樣太對不起自己的良心了;加果她有朝一日能成為設計師,現在再苦又有什麼關係?她的夢想是要創立自己的工作室啊!而這條路可不是那麼好走的呀!

永憐在床上看着葉強的來信,細細讀過之後,又將它放入一個木製的小盒子裏。她數一數,有十六封了,這表示葉強那裏也有她寫去的十六封信;雖然兩人都是交換些生活瑣事,沒什麼特別的內容,但她已經非常滿足了,至少他不嫌煩,還是回信了。

“又在想‘他’了?”晴亞忽然出現在身邊。

永憐嚇了一跳,故作氣憤狀指着她:

“沒敲門就跑進來,妳好討厭喲!”

“妳根本沒關門哪!而且,小姐!妳也太專心了吧?叫妳兩次都沒聽見。”

“真的?”永憐不好意思地問。

“嗯,”晴亞點頭:“妳和他進展如何?”

“哪有什麼進展?只是像朋友一樣通信啦!”

“他那麼閑啊?告訴妳,他不在乎妳的話,又怎麼會天天回信給妳?”晴亞在床上坐下。

“什麼‘天天’?妳真誇張。”她笑:“我想是軍中真的太無聊了,否則他也不會這麼勤勞,男生都討厭寫信的啊!”

“幹嘛把自己看得這般不值?”

永憐無奈地笑了笑:

“我不希望自己奢求太多,到頭來一場空。感情這種事,是沒什麼公不公平的,只是一個‘緣’字而已;如果我認識了和我有緣的男孩子,也只好忘了學長,只是現在……還舍不下罷了。”

“妳真是一個柔情的女子。”晴亞感動地說。

“哎呀!不要談這些啦!說說妳那群朋友,她們都在忙什麼?”

“升學啦!還有什麼?只有惠敏比較特殊,她打算走模特兒這一行。”

“真的?”永憐很驚訝。

“我也嚇了一跳。妳知道嗎?惠敏在學校的成績非常好,經常拿獎學金,而且老師都稱讚她觀念新、設計理念不凡;我總以為她一定會當設計師,有名的設計師。結果前一陣子跟她碰面,才知道她的打算,我把她痛罵了一頓。”

“為什麼?”

“模特兒的生涯只有短短的幾年哪!而且也埋沒了她的才華。不過她決定的事,沒人勸得了。”晴亞嘆氣:“她說想嘗試幾年,我也沒話可說。”

“不會這麼難以接受吧?妳也當過啊!”

“那可不一樣。如果我說要當職業模特兒,妳二哥會拿刀砍我的,他是‘沙豬協會’的理事長。”

“二哥不會這樣的,他向來不干涉我未來的計劃。”永憐忍不住替石永寒辯解。

“那是妳,我可不一樣。妳忘了嗎?他老是認定我會做出破壞你們石家聲譽的事。”

“蕭晴亞!再說我不理妳嘍!妳明知他是關心妳嘛!”

“關心我?幾十天沒見到人了還說開心我?”晴亞咕噥着。

永憐看了看她,忽有領悟:

“原來妳想念二哥啦!這簡單,我去告訴他不就好了?”

“妳少胡說!誰會想那個石頭?”晴亞辯道:“我只是有事找他。”

“妳罵我二哥石頭?”

“他還罵我白痴呢!我比他有修養多了。”

“不會吧?”永憐不信。

“要去墾丁之前。什麼不會?他非常流利地罵了出來。”

永憐大笑:

“妳不要這樣嘛!二哥真的很笨,他對愈在乎的人就愈會說錯話。我認為呀!二哥其實是很在意妳的。”

“不可能的。”她應道,然後偷偷看看鏡子,竟有些害臊哩!

“記得妳在墾丁昏倒的事吧?二哥幾乎是立刻就趕到了,我不曉得他怎麼辦到的,但從他的神情可以看出他真的很擔心。他要我們去睡,說要親自照顧妳;晚上我醒來兩次,曾去看過妳,二哥都坐在妳床邊,不曾睡去。我可以感覺他看着妳的眼神,就像……就像對待一個很重要的人。”

“他……他不過覺得我是他應該負起的責任,他害怕我有個什麼差錯,對妳大哥不好交代而已。”

永憐搖頭:

“妳就偏要這樣想他。算了!不跟妳辯了,反正妳連真心話也不敢說。”

晴亞沉默了,因為永憐正說到她的私隱。其實她早已明白自己的心,可是,為什麼非要她先承認?那個石頭就不會說些什麼嗎P真她……她總是女孩子呀!

17

魏秀萍推開身上氣喘如牛的男子,揮手示意他穿衣離開。

其實這個年輕的大學生讓她非常滿足,但激情過後便什麼也不剩了,尤其那種空虛更勝過獨自一人的寂寞。她並不需要花錢找人陪,手隨便一招就會有一票人排隊想一親芳澤;但她選擇了既安全又可以放縱自己的方式,以她響亮的名氣,可不希望有任何讓人談論的笑話傳出。

她已不年輕了,也渴望能安定下來,石永寒便是陪她共度晚年時光的唯一人選。他冷峻、高大帥氣,且有不俗的品味,只有他能令她衷心渴望而且永不厭倦;但卻為何他總吝於將眼神多停留在她身上片刻?難道他看不見她的美貌、她的財富、她的痴情嗎?

記得在昨天晚上,她允許自己以最熱情的言語及姿態挑逗他。就在無人的辦公室里,她全心投入,希空他也能墜入慾火中,接受她的一切,而他又是怎麼對她?不僅對她的熱情無絲毫反應,甚且還冷酷地推開她,斷然離去。今天她之所以利用別人來滿足自己的需要與幻想,一切也是為了他的絕情啊!

天啊,她好想要他,那雙修長的手將會如何地撫摸她,那堅毅的唇又會怎樣親吻她,而他全身剛硬的肌肉更會緊密地與她接觸,那會是多麼美好的天堂。

她一定要得到他,只有他能讓她的未來更完美。但怎麼做呢?他並不像石永信那麼好騙;不過沒關係,她總會做到的。

拿起床邊桌子上的白蘭地倒了兩杯。她拿起其中一杯,笑着輕觸另一杯:“來!親愛的,乾杯。”她優雅地將酒一飲而盡。

口口口

晴亞又作惡夢了,層層的海浪將她包園住,無數的手拉扯着她,她放聲尖叫,驚醒過來。

她一身是汗地坐起,將頭埋人手中,想極力穩定自己的心跳。可能是這陣子太累了,連續幾天都睡不好,一睡着惡夢就跟着來,再這樣下去,她一定會崩潰的。

敲門聲響起,一定是她的叫聲又吵醒永憐了。她披上薄外衣去開門:

“永憐,對不起,我……”

“是我。”是石永寒。

“你……啊!我吵醒你了?”晴亞只好開門:“對不起!我……”

“別再一直道歉吧!”他走入房內:“作惡夢了?”

她覺得他不應該進來,可是又不敢說什麼,其實他“勉強”可以算是長輩,她不該亂想的……

“嗯!”她點頭:“已經好幾天了。”

“什麼內容?”他坐在椅子上。

“還會有什麼?”她疲倦地看着他,又說:“告訴我吧!別讓我這樣下去。”

“不要想太多……”

“我怎麼能不想?昨天我不小心撞倒了檔案柜上的魚缸,只不過是缸里的水灑在我身上,就快讓我窒息了;同事們都疑惑地看着我,而我不能動,也不能想,只感到尖叫的慾望。我快崩潰了,而你只會教我不要想太多。”她有些激動。

“冷靜一點!我不曉得妳想知道的事。”他看着她。

“又在騙我?為什麼你們都要騙我?你知道、石叔叔也知道,但是你們都不肯說,難道我就該一輩子這樣過?如果換作是永憐,你們的反應會是這樣嗎?”她傷心地看他:“就因為我是外人,你們就不在乎我的感受,情願看我痛苦也不告訴我嗎?”

“別鬧了,不是這樣的。”

“就是這樣。”她喊道。眼淚跟着掉下來:“你最不在乎我,總是罵我,永憐……她說你在乎我,她錯了!如果……如果你真的有一點在乎,為什麼一點也不心疼我?”

他嘆着氣拉她過來:

“我是的。”他站起來,扶着她的頭,手指溫柔地拭去她的淚:“我在乎,我也心疼,所以才不能告訴妳,為什麼妳不試着想想我的用心良苦?”

她在他溫柔的拂拭下立刻穩定了。

“那你是承認你知道了?”

他默認了。

“你要讓我這樣繼續疑惑下去?”她用臉頰貼着他的手。

“有些事不知道反而好。”他說。

“難道我永遠都不能知道嗎?”

“不見得,可能會自然想起,如果沒有……我答應等妳再長大些就告訴妳,這樣妳總可以暫時安心,不再想了吧?”

“我已經不是小女孩了。”她抗議。

“是嗎?”石永寒看着她:“行為倒是挺像的。”

“你在取笑我?”她瞪他。

“我沒有。”他摸摸她的頭:“去睡吧!明天還要上班呢!”

“你……”她叫住他。

“我什麼?”

“你說在乎我,是……到底代表什麼?”她低下頭。

“妳到底想問什麼?”他皺眉,其實自己也不知該如何回答。

“就是……就是問你……是怎樣的在乎我嘛!”

石永寒閉了閉眼睛,他知道晴亞在問些什麼,她想聽他說愛她。可是他怎麼能說?他不能鼓勵她愛他,畢竟這個單純的女孩並不真的了解石永寒這個人。

他決心裝傻:

“我聽不懂。”

“你……你說謊,怎麼可能聽不懂嘛!”她跳腳。

“妳說話毫無條理,誰聽得懂?”

“可是你……你應該知道我的意思啊!”

“小姐,我這麼遲鈍,怎麼會知道?”他懶懶地答。“好了!睡覺了,哪來這麼多問題。”不理會她嘟着嘴的可愛模樣,石永寒轉身離開了房間。

晴亞一定進石家就看見張媽手忙腳亂地跑來跑去。她放下袋子:

“怎麼了?張媽,妳在忙什麼啊?”

“哎呀!幸好妳回來了。”張媽像看見神仙似的:“永憐小姐出事了,身上都是血;我要照顧她,又要打電話給醫生,一大堆事情,我都亂了。”

“受傷了?怎麼不送到醫院?”她着急地問。

“是一位好心的先生送地回來的,小姐說只是擦破皮,沒關係,可是……她手上,腳上都是血啊!”

“妳先去看着她,我來打電話叫醫生;如果他看過永憐后覺得該送醫院,再作打算吧!”

於是張媽拿着毛巾上樓去了。晴亞忙翻開電話簿找尋家庭醫師的電話,將情況告訴醫生,請他立刻過來一趟。她想了想,又拿起話筒,撥了石永寒行動電話的號碼。

“喂!我是石永寒。”他以一貫的冷靜說。

“是我!晴亞。你回來一下吧!永憐受傷了。”

“受傷?到底怎麼回事?”

“我才剛到家,詳細情形我也不清楚,我已經打電話給醫生了,他說會立刻過來。”

“好!妳先看着她,我馬上回來。”

“我會的。你……你小心開車。”她低聲道。

沉默了幾秒,他柔聲說:

“我知道。”

經過約三十分鐘,所有的人都聚集在永憐房裏。醫生已經替她上過葯,雖然有多處擦傷,而且其中有一個傷口較深,總算還不是太嚴重。

醫生留下一些葯就告辭了,指示要天天擦藥,過兩天他會再來看看情況。張媽送醫生下去,晴亞和石永寒則仍待在房裏。

“永憐,妳告訴二哥,事情是怎麼發生的?”

“有人撞了我,我跌倒了。”

“妳說明白一點嘛,”晴亞問:“張媽說有人送妳回來,是不是他……”

“不是啦,是一個騎機車的,車子逼近行人路,轉彎時就撞到我,又沒有停下來。那位開車的伯伯是好心送我回來,你們不要冤枉人家。”

“有沒有摔到頭?”石永寒擔心地摸摸她。

“沒有,可是傷口好痛。”永憐皺着眉。

“讓晴亞拿葯給妳吃,我有事去問問張媽。”

他來到廚房,張媽正想替永憐泡杯牛奶。

“先別泡了,她傷口疼,可能要睡一覺。張媽!送永憐回來的那位先生長什麼樣子?”他問。

“當時我嚇了一跳,小姐身上都是血啊,所以也沒有太注意,好像四、五十歲,挺正派的……啊!對了!”張媽慌張地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名片,遞給石永寒:“他留下這個,說……他還有事,無法久留啦!還說有什麼問題的話,可以打電話給他。”

他看着名片。洪遠達,洪聲企業負責人。石永寒讚賞地點頭,這年頭誰都不願多管閑事,尤其事業做得這麼大,對麻煩避之都惟恐不及了;他竟能伸出援手,這種入實在太少見了,該好好謝謝人家才行。

他撥了電話,報上自己的姓名,對方立刻接通了洪遠達辦公室。

“原來是宏石的總經理,你有空打電話來,是不是我們拜託貴公司的那棟大樓有什麼問題?”

“洪先生不用如此客氣,我今天打電話是要向您道謝,感謝您伸出援手,幫了舍妹。”

“你是說……”對方很驚訝。

“是的!那個受傷的女孩是我妹妹。”

“真是太巧了!”洪遠達笑笑:“老實說我是想到我也有個女兒就是這個年紀,見她跌倒在那兒又沒人理,有點不忍心。”

“現在像您這樣的好人已經不多了。”

“哪裏,應該的。如果不是公司還有事,倒是該多說明一下當時的情形,我想有些事還是應該提出來。”

“洪先生是否發現有什麼不對?”他急問道。

“是有些不對。情形是這樣的:令妹走在行人路上,完全沒有出車禍的可能;是那位機車騎士騎得很快,而且幾乎要衝上行人路,在轉彎時才撞到令妹。我剛好在令妹身後不遠的地方,見那位騎士不但沒有停車的意思,還加速想逃離現場,我立刻叫司機記下機車車牌號碼,可是……”

“可是什麼?”

“車牌竟用不透明膠帶貼住,什麼也看不見。而騎士頭戴安全帽,身穿牛仔茄克,身分根本無從辨別。石先生,你不覺得情形並不單純嗎?肇事者似乎作好了萬全的準備呀!”

“這倒是。”石永寒皺起眉頭。

“會不會是你得罪了誰而不自知?或許可以報警處理。”

“很感激您的線索,我會解決的。貴公司的那棟大樓,如果您不嫌棄,我會撥出時間親自為你們服務。”

“那真是感激不盡。是我洪某運氣好,誰不知道想要你設計的case是多得數不清。”

“哪裏!您太客氣了。再次謝謝您幫了舍妹。”

兩人又寒喧了幾句才掛了電話。聽了洪遠達的描述,石永寒已經可以猜出是誰這麼卑鄙,會對一個單純的女孩子下手。原來她的威脅不是說說而已,她竟敢真的問永憐下手了。看來他真得備戰了,總不能讓這個婊子再動石家任何人的一根汗毛。

公園裏一個僻靜的角落。

“你怎麼能這樣冤枉我?你有證據嗎?”魏秀萍撥弄着自己的頭髮,故作委屈狀。

“別再演戲了,除了妳還會有誰這麼無恥?妳說!妳到底要怎麼樣?”石永寒冷酷地問。

魏秀萍笑着,嗲聲說: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也不用再裝下去。老早就警告過你,千萬不要小看我;你難道不知道,一個戀愛中的女人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她看他:“我不想怎麼樣,只要得到你。答應和我結婚吧!辦喜事總比辦喪事好。”

他面無表情:

“妳沒人要嗎?什麼時候行情下跌得這麼快?”

“你少廢話,只要告訴我你的答案。”

儘管氣憤得想一手掐死她,他的外表仍維持着一貫的冷淡,即使是聲音也毫無變化。

“我需要時間考慮。”他說。

魏秀萍想了想,點點頭:

“我給你三天時間……”

“一星期。”他打斷她:“我很忙,三天根本無法做什麼。”

“五天,我給你五天時間,你可不要想什麼歪主意。聽過防不勝防吧?除非石永憐永遠不踏出石家一步,否則我總會等到她的。”

“五天後我會跟妳聯絡。”他說。

魏秀萍站起來走到他身邊,扶着他的肩,刻意貼緊他的耳邊:

“我等你,希望是我期待中的答案。”說完拋了個飛吻,柳腰款擺地離去。

石永寒揉揉太陽穴。她濃郁的香味使他感到頭疼。這女人到底有什麼目的?唉!他雖還未想到對付她的方法,但他卻非常肯定自己不會和這樣的賤人走進禮堂的。為了永憐的安全,他得多花些心思才行。短短的五天?實在太匆促了,能做些什麼?他嘆息。

口口口

電話鈴響,晴亞順手接起:

“喂!石公館,請問您找哪位?”

“我找妳。”一個熟悉的男性聲音傳來。

晴亞張大了嘴:

“學長,怎麼會是你?你在哪裏?”她連聲問。

“我在軍營。怎麼?妳和永憐還好吧?”

她誇張地口氣:

“說真的,我們都不太好,我是精神不好,永憐是身體不好。”

“她生病了嗎?”他着急地問。

她忍住笑,用難過的語氣說:

“她出了車禍,受傷了。”

“怎麼會這樣?嚴不嚴重?”語氣中儘是關懷。

“是沒什麼危險啦!不過也不好受,成天躺在床上,哪兒都不能去。”其實永憐已經可以下床,過兩天便打算上課去了。

“真的?她在信中怎麼都沒有提?”

“她不想讓你擔心。”這倒是不假,晴亞說要告訴葉強時,她馬上就反對,說只是小傷,用不着大驚小怪。

“唉!她就是這樣,只會替別人想。”葉強擔心地說:“明天起我有三天的假期,妳告訴永憐我會去看她,還會帶台中名產給她吃,要她好好休息,不要難過喲!”

“真的?你要來?好啊!我會告訴她,她一定很開心。對了,你調到台中還習慣吧?”

“還不是都一樣,馬上就習慣了,也不覺得苦,有時反而比在學校還瘋呢!有機會再講給妳們聽。”

“永憐一定很高興,她……她很開心你呢!”她試探地說。

“是啊,哪像妳,信都懶得寫,有妳這樣的‘妹妹’算我不幸啦!”

他……他真的只把她當妹妹了?兩人又可以回到從前自然的友誼了嗎?她於是開心地說:

“你很榮幸才會有我這樣的妹妹,好多人燒香拜佛都求不來呢!真恭喜你。”

“謝謝啦!好了!明天見面再說,後面還有人等着打電話呢!”

“好,我會告訴永憐。你可一定要來啊!”

“我會的。拜拜!”

晴亞放下話筒,正打算上樓告訴永憐,誰知一轉身就看見石永寒站在門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你回來了?”

“是啊,又在電話里騙人了?這是妳的嗜好?”

晴亞想起上次和那個……那個老女人胡扯而讓他抓個正着的糗事,臉不禁紅了:

“你……你才有偷聽別人電話的嗜好呢!”

“不曉得為什麼總是一進門就聽到精彩部分,怎麼捨得走開?”他說。

“你今天心情真好,還會開我玩笑。”

“我平時很嚴肅嗎?”

她點頭。

“妳不喜歡?”

她搖頭。

“搖頭是不喜歡?還是不知道?”

“不會。”她低聲說。

“不會什麼?”

“不會不喜歡啦!”她給於放大聲音:“你今天是怎麼了?喝酒了嗎?老說些……奇奇怪怪的話,我……我要上去了。”她衝上樓,快得像有怪物在後頭追趕一樣。

石永寒嘆口氣往沙發上一坐。他是喝了酒,卻還沒到醉的地步;可是他的心情卻不像她說的那麼好。已經第三天了,他還沒找到任何足以對付魏秀萍的方法,請了私家偵探,也找了許多朋友幫忙,就是沒有進展,他能不煩嗎?如果時間到了他仍無計可施,那……他閉上眼睛,想起晴亞那張純凈、天真的臉。該死!即使他註定無法擁有她,也不願和一個人盡可夫的婊子結婚啊!

18

星期五一早,葉強就到了石宅,連自己的家都還沒有回去。一聽到永憐出了車禍,不曉得為什麼心裏竟一直惦記着,而且昨晚也總是翻來覆去的,始終無法睡好。

在軍中的這些日子,永憐一星期至少寫兩封信給他,雖然都是寫些日常生活瑣事,卻是他一成不變日子中重要的精神食糧;好像由於她不間斷地來信,當兵的日子才變得多采多姿些。

自從晴亞拒絕了他付出多年的感情之後,他從沒想過可能會有另一段感情介入他的生命,尤其是服兵役的這兩年。但他對永憐的關懷是有些不一樣,知道一個學妹受了傷應該不會令他擔心到如此地步,難道他對她的感覺不知不覺中已有了變化?可能嗎?他們甚至只見過幾次面啊!

按過電鈴后,發現來開門的竟是永憐,以至於葉強楞在門口說不出話,好一會兒才苦笑:

“看來是被晴亞給耍了。”

永憐穿着粉橘色襯衫,白色牛仔褲,人看起來除了有些蒼白之外,似乎沒什麼大礙,這才令他放心不少。

昨天當永憐知道葉強要來的消息時,她真是既高興又緊張;因為手腳上的擦傷都還沒好,紅紅的疤看起來好醜陋啊!

在床上躺了幾天,臉色又差,想乾脆撲點粉又覺得不自然,就這樣考慮東考慮西的一晚沒睡好,今早醒來竟多了兩個黑眼圈,不禁令她更加沮喪。

她請他到客廳坐下,倒了杯果汁給他,微笑着說:

“我以為你下午才會到呢!張媽去買菜了,你留下來吃飯好嗎?”

“不了,我還沒回家呢!聽晴亞說妳傷得不輕,我想先過來看看妳。妳是怎麼了?這麼不小心。”

“晴亞最會調皮了。只是擦破皮而已,已經沒事了啊!她是故意鬧你的。”她笑道。

“看見妳我才放心了,妳不曉得她在電話里說得多真,害我擔心了一個晚上。”

兩人都不自在地低下頭。後來永憐說:

“讓你瞎擔心真不好意思,晴亞上班去了,不然我們就可以好好修理她一頓。”

“是啊!一定要揍得她頭上長包。”他故作兇狠地說。

永憐笑了起來。

然後又是一陣沉默,葉強似在想些什麼,許久才開口:

“妳可以出門了嗎?”

“可以啊!我打算下星期回去上課了,其實是我二哥太緊張,根本沒什麼的,也不痛了,只留下些難看的疤。”

“人沒事就好,幸好只留下幾個疤。”他看着她,笑了笑:“肯不肯陪我去看看電影、晒晒太陽?一放假我都不曉得該做些什麼了。”

永憐不敢相信她聽見的。他要約她出去?可能嗎?

“有困難嗎?”葉強看她沒回答,又問。

“喔!不!我很高興能陪你去。其實這幾天都悶在家裏,怪無聊的,我當然想出去玩玩啊!”她紅着臉說。

“別讓晴亞知道,誰叫她耍我!”他說。

她笑笑。

“中午我得回家吃飯,晚上我打電話給妳,我們再討論明天要去哪裏。喔!對了!”他從背包里拿出一個盒子:“哪!太陽餅,給妳吃。”

“謝謝!”她伸手接了過來。

葉強走後,她立刻拿起餅咬了一口,天!從沒吃過比這更好吃的東西了。

接下來的時間她竟已興奮地不知該作些一什麼才好,還主動要求幫張媽作飯,結果讓張媽給趕出了廚房。她看書、聽音樂、做功課,好不容易等到晴亞下班回來。她立刻拿着太陽餅衝過去:

“晴亞!吃餅。”

晴亞裝出震驚的模樣:

“怎麼?這麼快就訂婚了?”

“妳在胡說什麼啦!是學長拿來的餅。”她跳腳。

“我知道。不過我不敢吃,人家又不是要給我的。”她賊賊地對她笑。

“妳少無聊了,要不要吃嘛?”

“晚上當點心吧!快吃飯了吔!怎麼?他說了什麼?”

兩人坐了下來。

“沒說什麼,在討論要怎麼對付妳。”永憐笑着說。

“對付我?拜託!沒有我的話,你們現在還沒見到面呢!不知感激。好了!老實招來,你們還聊了什麼?”

“沒什麼啦!他說……”永憐低下頭:“他說明天要帶我出去玩……”

“真的?好啊!他竟敢忘了我這個‘妹妹’?”晴亞故作憤怒狀。

“妹妹?”

“是啊!他在電話里說的,把我當妹妹嘍!”她握住永憐的手:“再也不要將我當成你們之間的阻礙吧!倒是妳要珍惜這份感情,知道嗎?”

“我……”

“我始終是支持妳的,妳應該明白。現在你們之間有了任何一點點的進展,我都會為你們祝福。答應我!妳會積極點。”

“我……我能作什麼?一切隨緣吧!他在軍中,我在念書,未來的變量還很多,現在的情況……老實訝,晴亞!我已經覺得夠了。”

“妳就是這樣,什麼都不敢。”晴亞嘆氣。

“哈!別光說我,妳不也一樣?”永憐對她眨眨眼:“吃飯吧!”說完往廚房走去。

“什麼跟什麼嘛!”晴亞咕噥着跟上去。

口口口

星期六早上,晴亞上班前?看見永憐已經打扮好了在等着葉強,心裏竟感到有點寂寞。唉!和惠敏她們好久沒碰面了,等永憐有了男朋友,她……她還待在石家作什麼?看來實在沒必要了,忍住了那股失落感和永憐打過招呼,便匆匆出門。

十一點的時候,意外接到惠敏的電話,兩人約好中午一起吃飯。見着惠敏時,她還是那個調調,漂亮得有自己的風格。找了家快餐店,點了餐,找了個角落位置坐下。

“喂!好久不見了,幹麼一見面就擺張苦瓜臉給我看?”惠敏吃着薯條。

“人家心情不好嘛!”

“為什麼?”

“葉強找永憐出去玩……”

“妳吃醋?老天!自己說不要人家的,現在又……我說晴晴,這樣不好吧?妳……”惠敏不以為然地瞪她。

“哎呀!不是啦!我只是覺得妳和湘湘、翠文都很忙,當然我也是,好久都見不到一次面;如果永憐有了男朋友,我……一定很寂寞的。”

“神經!想這麼多。在公司沒有新的朋友嗎?”

“有,可是很少。”

“多參加團體的活動嘛!可以增進彼此的認識。”惠敏說道。

“唉!我也想有個男朋友來陪我、疼我嘍!”晴亞咬了口漢堡。“

“石永寒呢?”

“為……為什麼提到他?喂!他可不是我男朋友吔!”

“到現在‘還’不是啊?唉!是妳笨還是他笨呢?”惠敏搖頭說。

“妳不要胡扯啦!說說妳的工作吧!”她心虛地轉移話題。

“還不錯啦!反正我只打算作一年,然後再轉行。”

“台灣的模特兒發展性如何?”

惠敏搖頭:

“很難說。妳也知道台灣不像紐約、巴黎,是服裝極有前途的地區;不僅設計沒什麼特色,發表會更是少之又少,跟外國比啊!真的差很多。妳在公司待這麼久,沒發現嗎?這行飯不好吃哪!”

“有什麼辦法?都走這一行了。”晴亞聳聳肩。

“所以我想嘗試跟服裝相關的各種行業,吸取足夠的經驗,然後成立工作室。”

“工作室?天!那也是我的理想,妳一定要算我一份。”

晴亞激動極了,可樂灑了一桌。

“當然。我們能再合作的話,一定會紅的。”惠敏笑着說:“不過在這之前得好好努力學習,妳也不要愉懶喲!”

“是!”晴亞敬個禮:“對了!湘湘她們還好吧?”

“還在用功進修啊!不過妳一定不知道,湘湘和高子翔湊成一對了。”

“高子翔?誰啊?”晴亞皺眉說。

“那天和葉強一起來參加永憐的生日餐會,妳忘了?”

“喔,高高帥帥,很會胡扯的那個?”她想起來了。

“是啊,他們走在一起,高子翔一摟肯定摟到湘湘的頭。”

兩人大笑,晴亞抱着肚子:

“妳好缺德吔!”

別人紛紛看向她們,她們才發現自己太誇張了。

“好啦!快點吃,吃完好溜了,人家以為我們是瘋子呢!”

“待會兒去哪?要不要看電影?”晴亞邊吃東西邊說。

“好啊,看西片吧!那部……”

“不要啦!看周星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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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海人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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