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方嵐若回到孤兒院時,發覺院裏正在大肆整修,老舊的教室已經拆除,空地上也種了一些樹木,另外還增設了許多遊樂器材。

“阿姨,這──這些是做什麼?”方嵐若環顧四周,頗覺詫異地問。

“整修啊!”陳雪回答,她看起來比方嵐若更加訝異。“是司徒青鷹堅持花錢整建的,怎麼你不知道這件事情嗎?”

“他?”

陳雪微笑點頭。

“並不是他花錢資助孤兒院我就說他好,事實上見了面我才感覺他並不像你所說的是個黑道流氓。”

“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方嵐若蹙眉問:“阿姨什麼時候和他見過面?我怎麼都不知道?”

“就在你上台北不久。他親自來找我,說希望能為孤兒們做點什麼,當時我還以為是你感化了他,令他無情冷漠的心也產生了愛和溫暖呢。”

“我什麼也沒有跟他說,我們根本就很少說話。”方嵐若喃喃道,腦子裏一值在想着司徒青鷹忽然出資讓孤兒院整修的原因。如果他是這麼有愛心,當初為何不肯乾脆把這塊地捐出來,還扯出要她當管家這種荒謬的名堂?

“他深沉穩重,態度雖然倨傲了些,卻也還算不失禮。不管他以前是做什麼的,我覺得現在的他完全是一個成功企業家的模樣,你不覺得嗎?”陳雪說。

方嵐若不知該如何回答,她心裏有很多思緒需要整理,全都是關於她的感情,關於司徒青鷹。沉默許久,她開口問:“阿姨,我-還能再去愛一個人嗎?”

陳雪楞了愣,隨即恢復過來。

“當然可以!”她微笑輕斥:“你這個傻孩子,怎麼會這麼問?”

“我很迷惘,阿姨。”方嵐若嘆氣。“為什麼我都已經到了這個年紀,對自己的事情卻還無法做出確實的決定?”

陳雪笑着拉住她的手。

“來,我們進去再聊吧。你才剛到家,居然就站在外頭感慨起來了,實在是不像話。”

“最近我時常想起偉平,以往我總是盡量避免想起他的,現在卻──”方嵐若苦澀地微笑。“而且想着想着。心痛的感覺居然漸漸淡了。這麼多年來,我一直以為我永遠無法接受他已經死了的事實,我認為他是我今生唯一的愛,除了他。我不會再對任何男人動心。可是最近──我變了,想起偉平時已不再有椎心之痛,只剩下心虛和歉疚,我──我感覺對不起他!”

“你在說什麼啊?傻孩子。”陳雪蹙眉。“你已經悼念他夠久了,早就應該忘了他接受另一分感情。我知道初戀通常都刻骨銘心,但人死了就是死了,你想他一輩子又如何?”

“這些道理我都懂。可是──”

“聽阿姨的勸,嵐若,太過思念一個死者,反而會使得他因為眷戀人間而無法投胎轉世。”

“你的意思是我這麼多年來一直想着偉平,對死去的他來說並不是件好事?”

陳雪點頭。

“也許有點殘忍,但你們身在兩個世界,思思念念只不過是憑添哀愁,何苦這麼折磨自己?”

阿姨的一番話令方嵐若感觸頗多。她靜坐在大廳沉思起來,連陳雪悄悄離開了都渾然不知。

是嗎?她的愛牽絆住偉平,令他無法安心踏上輪迴之路?如果這是真的,他在另一個世界會怨她嗎?不,他不會!他從來都沒有對她生氣過,這回一定也會原諒她的,他是那麼善良無怨的一個人啊!

晶瑩的淚珠悄然落下,她恍然明白是時候了。她該讓偉平無牽無絆自她心中離去,並且釋放她的情感,最後一次為永遠失去他而哭泣。

別了,偉平!我會好好過日子。你在天上可不要擔心。她默默垂淚,往日種種的甜蜜一一在腦中掠過,那麼鮮明卻匆促,稍縱即逝,想抓也抓不住了。

一個人哭了許久。想了好多,方嵐若感覺一顆心變得輕鬆了,彷佛紛雜的情緒都被捕進心靈深處的某一個角落堆置起來,還上了重重的鎖。

方嵐若深吸了一口氣。這才發現阿姨早已離開,顯然是知道她需要一點時間獨處。她站起來走出大廳,看見一群小孩子踏着青青草地笑鬧着朝她跑來,外頭的陽光這麼燦爛,她很納悶自己在這兒也住了有一段時日,為什麼竟忽略了周遭許多美好的事物?

一個孩子撲進她的懷裏,其他的則在她身潢吵鬧着,阿姨和林叔叔站在另一頭微笑地看着地,好像已經感受到了她心情的轉變。

回到這裏真好,方嵐若衷心地想着。有藍天,有綠地,有阿姨和這群可愛而煩人的小天使,她感覺自己可以重新活過來。

一個全新的方嵐若,在天上的偉平也會喜歡吧。她想着。脫了高跟鞋和孩子們在草地上玩起老鷹抓小雞的遊戲。對了,還有一隻鷹呢?他會不會喜歡一個試着忘卻仇恨、一心想重拾笑容的管家?

──*──*──*──*──*──*──*──*──*

由於司徒青鷹允諾她自己決定回去的時間,方嵐若於是選擇在孤兒院多待一些日子。她和阿姨一有空就閑聊,聊偉平,聊林叔叔,聊所有的小朋友,甚至也聊起司徒青鷹。

“我想我是愛上那個男人了。”那一天她們談起鷹集團年輕的總裁,方嵐若這麼告訴陳雪。

“真的?那麼偉平會替你高興的,他一直很喜歡這個大哥不是嗎?”這是她阿姨的回答。

總之她是釋然了。活着的人本來就應該想想怎麼活下去才算不枉此生。她在蛻變,正由桶羽化為一隻彩蝶,不僅是阿姨和林叔叔,連小朋友見了都說她變漂亮了。而她總是笑着接受了這樣的說法。她希望自己變得更美、更吸引人,她喜歡看那個人驚愕詫異的模樣。

在孤兒院悠閑地過了一個星期。沒想過司徒青鷹會以怎麼樣一副面孔在等着她。正是因為體會了對他的感情,此時的方嵐若自信能輕鬆應付他的怒氣。

她在南部逍遙自在。坐鎮鷹集團總部的司徒青鷹卻終日坐立不安。他沉思、皺眉、嘆息。然後就開始咆哮、摔東西。某日,倒霉的風允文踢開總裁辦公室的大門。才進門就被一台計算機擊中頭部。額頭當場腫了個大包。兩個人於是在總裁辦公室大打出手,再次驚動了公司的保全人員出面勸阻。

終於雷豹看不過去了,找了個機會拉着司徒青鷹到一旁去談。

“想她就去把她給帶回來不就行了?耍什麼性格讓人家自己決定歸期!”

“我不想再逼她,她──我想改變她對我的觀感。”司徒青鷹悶聲回答。

“那就耐心點等,別動不動就掀桌子揍人。公司的領導人精神極端不穩定,你讓底下的人怎麼安心做事?”雷豹無奈一拱手。“就當我給你跪下了好不好!公司的保全人員可不是專門請來勸架的,他們另有其他更重要的任務。”

對於雷豹的說教,司徒青鷹也無心駁斥,此刻他心裏所能想的就只有方嵐若。他靜了靜,嘆着氣閉上眼睛。

“她是不是不回來了?”他問,非常缺乏信心的樣子。

“不會吧?有合約在不是嗎?”雷豹說。

“我早把它給撕了。”

“撕了?”雷豹訝異地瞪大眼睛。“你把合約給撕了?事關一大筆錢——”

“一想起我和她的關係只靠着一紙合約維繫。我的心情就很惡劣。”司徒青鷹回答。

“現在合約沒了,也不見你的心情有所改善啊!”雷豹皺起眉頭。“我一直想問你,你喝得憫醉那天究竟出了什麼事?是什麼原因讓你忽然又答應了讓嵐若回南部去,而且一去就是這麼多天?我以為你根本就受不了她不在你身邊的念頭。”

對於這個問題,司徒青鷹的回答是沉默。是虧欠,他欠她太多,答應讓她回南部探望親人不過是小小的補償,無法改變什麼,卻是他讓步的表示。這些他只想讓方嵐若知道,不需要對其他人解說。

“不想談?那就算了。”雷豹微笑,他一向不強人所難。“怎麼樣?要不要去找她回來?再不然也可以打通電話去問問嘛。解決方法其實很簡單,我不懂你幹嘛要這麼虐待自己。”

“我已經答應地想在南部待幾天就待幾天,怎麼還能──”司徒青鷹搖頭。“還是再等幾天──”

“再等下去公司有一半以上的職員要辭職了!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這些天來有多麼恐怖?除了我和阿風,根本沒有其他的主管敢進總裁辦公室。”

“太誇張了,我會吃了他們嗎?膽子真小。”司徒青鷹傲然道。

“誰知道?你這些天的確日三副吃人魔王的臉孔。”雷豹反譏他。

司徒青鷹看他一眼,按着嘆氣,無助的情緒毫不掩飾地落入雷豹眼中。

“你一個星期戀愛三次,為什麼從沒見你像我這麼痛苦?”

雷豹哈哈笑。

“那是因為我只投入兩相情願的戀情,合則聚,不合則散,無所謂痛苦可言。”

司徒青鷹點頭。

“的確,愛上一個不愛自己、甚至恨自己的人真的很苦,我好想跳離這些,真的好想。”他啞聲道。“不愛她就好了,為什麼我就是做不到?”

這回是雷豹無法回答了。他無法深刻體會司徒青鷹的感受,說什麼都顯得浮誇不實。

他如此想,因此只能將話題拉回原位。

“怎麼樣,要不要跑一趟高雄?”

沉默半晌,司徒青鷹搖頭。

“如果她不願意回來,我去找她又有什麼用?倒不如利用這段時間學習適應沒有她的生活。”他苦澀地揚起嘴角。“告訴我,雷豹,你認為我能做到嗎?再回頭過沒有她的日子?”

“別這樣,”雷豹遲疑了會。“並不一定就毫無希望了啊。她會回來的,我相信方嵐若是個重承諾的人。”

“這就是問題癥結所在,我渴求她的歸來,卻不希望地是因為合約回來。”司徒青鷹看向窗外的一片藍天。“如果她為了信守承諾回到我身邊,那麼我情可放她自由。永遠不再見她。”

*──*──*──*──*──*──*──*──*

“你是不是該回台北了,嵐若?”在回到孤兒院的第十天早晨,方嵐若聽見她的阿姨這麼對她說。“現在你是人家的管家,這麼多天不回去工作似乎太說不過去了。”

方嵐若露出調侃的笑容。

“哦?居然想趕我回台北。看來阿姨有林叔叔陪伴,就不需要我這個飛利浦大燈泡了。”

陳雪臉紅了。

“你這孩子在胡說些什麼?阿姨是擔心你啊!你聽說過誰上班一個星期就休假十天的!再繼續待下去恐怕人家要另請高明了。”知道方嵐若對司徒青鷹的感情后,陳雪偶爾也會糗她。

“是他自己說我想待多久就侍多久的。”想起司徒青鷹,她感覺心裏酸酸甜甜,像一種青色的蘋果糖。“何況阿姨你生病了,院裏又忙着整修的事,我怎麼能在這個時候離開?”方嵐若笑着。“別擔心了,阿姨,我很笨拙,菜又燒得不好,他們幾個大男人少了我的蛋炒飯也活得下去啦!”

“話不是這麼說。”陳雪蹙眉。“你已經接下這個工作了,回來這麼多天卻連通電話也沒打回去,他──司徒青鷹不會介意嗎?我只是小感冒,吃了葯也休息了一整天,現在感覺好多了,你可不要為了我耽誤正事。”

“他才不會介意呢!”方嵐若悶着聲音道:“如果他想我早點回去,打個電話來不就行了!哎呀,我不管,總之阿姨病沒好之前我是不會回去的。我不在的話,這些頑皮到極點的小傢伙誰來帶?林叔叔還有自己的事要忙不是嗎?”

“我說過我不要緊——”

“不行,生病的人最需要的就是安靜休息,即使是小感冒也一樣。”

看她一臉堅定,半坐在床上的陳雪只能苦笑着搖頭。

“你的個性真像你媽,只要打定主意,怎麼都說不動。”

“我是擇善固執。”

陳雪無奈,只能由着她。

“好,你一定要幫忙就留下來吧。不過得打通電話給他,問問他的意見,人家怎麼說也是你的老闆,公事私事是不該混為一談的。”

“啊,要我先打電話給他?”方嵐若面有難色,嘟起嘴道:“不要好不好?我不曉得該跟他說什麼──”

“說你過幾天再回去啊。”陳雪很堅持。“你一定得打這通電話,否則不許留下來。”

“阿姨!”

“我什麼時候教過你這樣拖拖拉拉,對自己的事負責是做人的基本原則。”

方嵐若扁着嘴。

“好嘛,我打就是了,阿姨你不要生氣嘛。等會又咳嗽就不好了。”

“你會打電話?”陳雪嚴肅地間。

方嵐若嘆氣、點頭。“我會打,絕不騙你。”

“什麼時候?”

“再等一下子好不好?這會兒他們都才剛起床。”

陳雪這才滿意地露出笑容。“那麼,快替我把早餐端過來吧。感冒好多了,食慾也跟着恢復了不少呢。”

*──*──*──*──*──*──*──*──*

方嵐若是不會對阿姨說謊的:不是不敢,只是她不願意。阿姨一輩子都在疼她、教育她,這麼個善良的好女人應該得到的絕對不是欺瞞加哄騙。

其實,說不想打電話給司徒青鷹是騙阿姨,也是騙自己:十天不見他,她不僅想聽聽他的聲音,更渴望能看見他的人。以他們分別時的情況來看,方嵐若真的不知道自己怎麼能改變這麼多。令她一想起就忍不住要臉紅。

唉,唉,唉!他為什麼不先打電話來呢?難道他當真一點都不在乎?雖說只是一次公事性質較重的聯絡,先採取行動畢竟還是有損女性應有的矜持不是嗎?阿姨為什麼不能了解呢?居然這麼逼她!

再怎麼拖延時間,該做的事終究還是要做的,她若繼續這麼瞪着電話發獃下去,教小朋友唱歌的時間就要耽誤了。

想到這一點。方嵐右把心一橫。深吸了口氣,動手抓起話筒,在還來不及多想時便撥了號碼,然後拿着無線電話在大廳里走過來晃過去以消除緊張。

電話響了兩聲就被接起,方嵐若沒有報出自己的姓名,只堅持有重要的事情要找總裁,助理小姐在一番遲疑后才答應將電話轉至總裁辦公室。

“喂。我司徒青鷹。”不一會兒,電話那端就傳來他低沉不耐的聲音。

方嵐若心跳急速,拿話筒的手在顫抖,幾次張開嘴都沒發出聲音,急得她直跳腳。

真是太笨!有什麼好緊張的?不過是講電話而已。她這麼罵了自己三次,終於稍稍尋回幾分鎮定。

“啊──是我,我──”光是幾分鎮定似乎還說不出像樣的話。

“你──嵐若嗎?”電話那頭的音調變了,不耐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像是緊張、興奮,只可惜方嵐若無暇多想。

“對,是我。”她深呼吸又深呼吸。“我打電話是要告訴你──”

“你要回來了嗎?”她說了一半的話被司徒青鷹打斷,而他的迫不及待終於引起了她的注意。“你現在人在哪裏?高雄還是台北?要我派人──要我去接你嗎?”方嵐若還在想着他的急切,問題便一個接一個來了,使得她沒有選擇,非得先把事情都解釋清楚不可。

“啊——不,我暫時還不能回去,孤兒院正在大肆整修,阿姨她又──”

“你不回來?”

“不是不回去。是要過幾天才能回去。”他再度轉為冰冷的語調令她頗覺掛心,他──好像不高興了。

“怎麼了?你不是說我可以多待幾天嗎?我知道我已經回來很久了,可是──”

“我了解。”他又打斷她。一樣是冰冷刻板的語氣。

“你了解?”他真的了解嗎?方嵐若好懷疑。

“我了解你的意思,完全了解。所以你可以不必再解釋。”然後,忽然地,他的聲音聽起來極端地疲憊。“合約我已經撕掉了,地依然屬於孤兒院,我的資助也會持續下去,只是你不用遵守那鬼合約上所寫的一切,我──不再需要管家了。”

彷若一顆炸彈在腳邊爆炸。方嵐若被他的一番話炸得驚愕莫名,共感渾身疼痛。他不要她這個管家了!意思就是說她不必回台北、不必回他身邊了。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在她好不容易承認了自己的情感之後他才說出這種話?先前那些痛苦的壓抑、眷戀的眼神呢?難道那不是代表着他也愛她?

不行!她必須問清楚這是怎麼回事,她不能讓結局莫名其妙地變成這樣。這麼想着,她於是抓緊話筒。這才發覺電話早已切斷,嘟嘟嘟的短促聲響催得淚水如斷線珍珠般滑落她的臉頰。

*──*──*──*──*──*──*──*──*

司徒青鷹又喝醉了。這回連雷豹和風允文都拿他沒辦法,只能任他拿着高級洋酒猛住嘴裏灌,他們兩人則在一旁守着。以防他喝得更醉,進而做出什麼傻事。

他從不曾這樣的,以這種什麼都不在乎的姿態牛飲,不說一句話,眼神又絕望得令其他人也說不出話來,一點也不像在人生旅途歷經無數風浪的司徒青鷹。

“口渴不會喝水嗎?幹嘛浪費這些價格昂貴的洋酒?”風允文故意說,用意在詢問雷豹可知道司徒青鷹三番兩次拿酒當開水灌的原因。

“愛情。為愛傷風,為情感冒,你聽過沒?”雷豹回答,眼睛盯着正在開另一瓶酒的司徒青鷹。“喂,還讓他繼續喝嗎?是不是該阻止他了?”

“他愛喝光他酒櫃裏的洋酒是他的事,我可不會替他心疼。”

“你有點同情心好不好?心情不好猛灌酒的話很傷身的。”

“那你說怎麼辦?酒是他的。我們有理由不讓他喝嗎?”

雷豹嘆氣。

“我拜託你。大哥,現在不是講道理的時候,老鷹再灌下這瓶酒的話恐怕就要送醫院了,不能讓他喝。”

“那你去把酒給搶過來啊!”風允文理所當然地道。

這其實是誰都想得到的辦法,幾乎可以說任何人在這種情況下都會採取這樣的反射動作。可是這兩個人都不敢貿然行動,因為司徒青鷹這傢伙很奇怪,他清醒的時候出拳只用幾份力。一喝醉了卻能使出十分的力道。你說他失去控制嘛,偏偏他的拳頭都能穩穩地命中目標,這也就是他們兩人只敢遠遠地盯着他的原因。

“我看我們先找東西把他打昏吧,然後再搶那瓶酒。”風允文建議。

“打昏了他就不用搶酒了。”雷豹提醒他,卻又認為這方法可行。“拿什麼打呢?要那種打了會昏卻不會死的東西。”

“球棒怎麼樣?我記得客房裏有一根。”

“木頭的?”

“是啊!”

“會打死人的,神經!”雷豹瞪他。

“太用力打才會死,我們輕一點不行嗎?”風允文很認真。

“問題是力道怎麼拿捏,我們又不是兄弟象的球員。”

“這倒是,”風允文點點頭。“事實上我比較喜歡的運動是籃球。”

雷豹瞪着他,按着手拍額頭。

“老天,我居然跟你在這兒胡扯起來了!”

“消磨時間嘛,反正也不曉得怎麼樣才能讓老鷹好過些。”他們並不是真痴獃了,好友的反常其實讓他們心裏很不好受。

“我去搶那瓶酒,你試着拉住他好了,”雷豹最後說。“大不了被揍一拳,死不了的。”

“你也可以揍他,反正他醒了也不會記得。”風允文沒精打彩地說,然後兩個人同時嘆了口氣,又同時都不說話了。

沉默了許久之後,風允文才又開口

“我們究竟能幫他什麼呢?去高雄找方嵐若回來?真有用的話我們就去啊,為什麼要在這裏看老鷹自我毀滅?”

“沒用的,”雷豹搖頭。“老鷹對我說過他不要一個勉強回來的方嵐若,他認為那是更大的痛苦。”

風允文咒罵。

“我認為他懂愛,阿風!”雷豹扯動嘴角。“以前我從沒想過他可以做到這個程度。”

“我反倒希望他是原來的樣子,想要什麼就一定要得到。我已經習慣了目中無人的他。”

“我懂你的意思,見他這麼苦實在讓人很想陪着他醉。”

“這傢伙根本就不要人陪。他不懂“分擔”這兩個字該怎麼寫。”風允文說得氣憤。

“真正的心痛是無法分擔的。”雷豹示意風允文該行動了,兩個人小心翼翼地靠近司徒青鷹。“他又不是無敵鐵金剛,會痛苦是必然的,我們只能祈禱他痛過以後能再站起來,而且變得比從前更驕傲、更自大。”又一個眼神,他們一起撲向司徒青鷹,三個人在眨眼間糾纏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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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道大亨純情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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