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如茵打了個呵欠,這才發現已經夜深了。
替那位大爺張羅好飯菜,等他吃完后再收拾善後,現在總算是忙完了,天空也已升起點點星辰。
好美啊!滿天的星星。
如茵沉醉其中好一會兒,接着才猛然想起她還有事情沒做。
她得找到小調皮。它每天晚上都睡在她房裏的,現在卻不知道跑哪裏去了,附近的另一家……呃,同行,養了兩隻兇惡的大狗,她很擔心小調皮會冤枉地葬身狗腹之中。
這小調皮真的沒有絲毫危機意識,愈是危險的對象,它就愈要去挑釁,如茵真不曉得當初出自己搞何要自找麻煩,把它從李府一塊帶了出來。
「小調皮?小調皮?你在哪兒?」她在黑夜裏低聲喚着貓咪的名字。
大家應該部已經睡了,她躡手躡腳地,深怕會吵醒其它人。
「小調皮,再不出來的話我不理你了喔!」如茵彎腰翻開矮樹叢朝里低喊道。
結果只找到一隻青蛙,失望之餘她輕嘆一聲直起身子,沒想到就這麼撞上了一堵牆。
「哎喲!」如茵捂着鼻子喊疼,眼淚差點沒掉下來。這是怎麼回事?她想。來到百花閣也好一陣子了,這裏本來是沒有牆的。
「你在找它嗎?」
「牆」開口說話了,如茵嚇得後退了兩大步。
雲層被風吹開,月亮露臉了,藉著微弱的月光,如茵總算看清了眼前沒有牆,只不過是站了個人,而那人手上正抓着小調皮。
「小調皮!」如茵驚呼,然後將視線移往那位高大的男人。「對……對不起!小調皮--呃,我是說這隻貓是不是給您惹麻煩了?」她略顯畏縮地問。
「倒也沒有。」應無涯因無表情道:「它只是鑽進我的被窩裏堅持要一起睡而已。」
「咦?」如茵詫異地瞪着男子手上的貓。「你太過分了,怎麼可以去驚擾客人呢?」她很認真地罵過了小調皮,這才驚覺有另一件事不太對勁。
客……客人?這位大爺該不會就是百花閣幾個月來的首位顧客吧?啊!肯定是這樣沒錯,否則他又怎麼會在這種時候站在這種地方呢?
「這……這位大爺!」如茵抖着聲音道。
「嗯?」
「您……您就是是今晚住在東廂房的客人嗎?」
「沒錯。」
如茵一聽,臉上血色全無:
「對……對不起!大爺,我馬上就把這隻笨貓抓去宰了,裹上粉炸成肉塊,再淋上糖醋醬汁--」
「我可不想吃這種東西。」應無涯打斷她,眼裏閃現一抹好玩的意味。
「這……要不然紅燒的也不壞,我會做得讓它看起來不像只貓--」
「你何必非要宰了它呢?」應無涯再次打斷她的話。
「因為它打擾大爺您好睡。」如茵抬頭擔憂地看着他。「這位大爺,您不會因為這樣就改變心意不住在百花閣了吧?如果您把小調皮交給我,我保證它絕對不會再出現在您面前。」
「你還是要宰了它入菜?」
如茵一聽,垂下頭:
「其實我才捨不得殺它,它……它是我的朋友。」
「哦?那你說的糖醋或紅燒……」
「我打算抓只肥肥的田鼠來代替,因為我們還沒有錢可以買豬肉。」
所以他的晚餐才會如此清淡,而且儘是些素菜,但味道倒是不壞。
「聽你的說法,好象你是這裏的廚師?」應無涯問。
如茵點點頭:
「我是在膳房工作,不過還稱不上是廚師。」
「這麼小年紀,挺了不起的。」應無涯將小調皮遞給她。「別殺了它,我最近剛巧吃膩了大魚大肉,給我清粥素菜就足夠了。」
他說著轉身離開,留下如茵抱着小調皮站在原處納悶不已。
§§§
應無涯就這麼在百花閣住下了。房間不是頂好,吃的既沒魚又沒肉的,如此還能留下這樣花錢乾脆的客人,百花閣上上下下簡直是吃驚得說不出話來。
「我怎麼看都覺得那爺兒不是普通人。」梅花嘆了口氣說道。
「就是啊!他如果普通,咱們也不會在這兒斗螞蟻了。」蓮花跟着說,接着蘭花也長嘆了聲。
「這跟往常有什麼兩樣呢?咱們還是這麼清閑耶!」她懶懶道。
「既然不要姑娘陪,為什麼要到百花閣來呢?」
「而且還在這兒住下了。」
午後,三朵花聚集在梅花的房裏鬥着螞蟻,你一言我一語地聊着百花閣近幾個月來唯一的客人。
「他為什麼不住到客棧去呢?至少那裏房間大、服務好,還可以吃山珍海味。」梅花又說了。
「或許是咱們書香鎮很難得找到客棧吧。」蓮花回答,隨即皺起眉嚷道:「不是我愛說,梅花,你養的這隻螞蟻就跟你一樣沒什麼水準,居然踩到我家『小可愛』頭上去了,這樣是犯規的你知不知道?」
「你在說什麼鬼話啊?」梅花立刻反擊:「那是我家『楊貴妃』的獨門戰鬥技巧,既華麗又有效,是你家那軟腳蝦不是對手,凈會找借口的!」
「別吵了,你們倆究竟還斗不鬥呀?我家的『武林盟主』還等着跟勝利者進行決賽耶!」蘭花說,聲音還是那麼懶懶的。
桂花經過時聽見的就是這些個沒什麼意義的對話,她搖搖頭打消了進房的念頭,轉而朝杏花的房間走去。
她一進門就看見那張裹着白布的臉,不過經過這麼段時間,桂花也已經習慣了。
「我說杏花姐,你乾脆就這樣出去見客吧!看久了還挺順眼的,而且感覺很神秘。」她說。
「你別調侃我了。」杏花給了她一個白眼。「怎麼?還是沒有客人上門?」
桂花點頭:
「咱們百花閣上上下下可以說全都靠那位大爺才有飯吃,他要是走了,大伙兒還是得喝西北風。」
「奇怪了……」杏花在繞着桌子走。「為什麼桃花的名氣沒有傳出去呢?我還以為這年頭大家都抗拒不了新奇神秘的東西哪!」
「沒有客人上門,誰來替我們把桃花的事情傳出去呢?」桂花說。「雖然我們曾放出風聲,但人家肯定當我們是老王賣瓜,連個好奇過來瞧瞧的人都沒有呢!」
「那你說該怎麼辦好?咱們這唯一一個客人寡言得很,要他替咱們說話,只怕很難。」
「而且那位大爺對桃花一點興趣也沒有。」
「應該說他對『你們』全都沒有興趣。」杏花皺眉問:「他是不是有什麼問題啊?那位大爺。」
「應該說是咱們這些姐妹無法吸引他吧?」桂花輕嘆。「果然,沒有一些漂亮、標緻的姑娘是行不通的。」
「等百花閣重新在這一行闖出名號來,還怕沒有漂亮、標緻的姑娘上門來嗎?」
「問題是咱們怎麼樣才能闖出名號來啊?」
「至少先讓他跟桃花接觸一下,怎麼說這也是個機會。」杏花推了桂花一把。「雖然姐妹們都當我把棒子交給了桃花,但你也知道『桃花』是難得出房門的,百花閣現在真正管事的可是你,你總得想想法子嘛!」
桂花一聽,皺起眉:
「哪來什麼法子啊?那位爺兒總是一早就出門,天黑了才回來,沒見過他跟哪位姐妹多說過一句話--對了,如茵大概是跟他說過最多話的一個了,他們碰面的話都會聊上一會兒。」
「如茵?」杏花揮着手:「要如茵去跟他聊有什麼用?得『桃花』才行啊!」
「她們是同一個人耶!」桂花提醒她,沒想到杏花手搖得更凶。
「這點我們都把它忘了比較好,一想起來我就會信心盡失。」
「你這不是自欺欺人嗎?」桂花給了她不贊同的一瞥。「就像你老懞着臉一樣。」
「知道了,知道了。」杏花不耐地說,仍不忘囑咐桂花:「總之你安排一下『桃花』跟他聊一聊,否則這個客人一走,也不知道哪一年才會有另一個客人上門。」
桂花想說點什麼,但最終也只有嘆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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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無涯的心情愈來愈差,每天早出晚歸,幾乎走遍了鎮上所有的妓院,見過的青樓女子數一數也接近上百人了,卻一直沒有任何實質上的收穫。
這也難怪,畢竟他雖見過這麼多位姑娘,但並沒有跟她們說過什麼話,多半只能盯着她們審視一番罷了。
你是當今聖上流落在外的女兒嗎?
你母親可曾說過你是皇上之後?
他能這麼問嗎?就算問了又有什麼用?大概會有幾十個自稱「公主」的姑娘出現吧!
經過這幾天的嘗試,應無涯終於了解他用了錯誤的方法,光是看着一個姑娘怎麼能知道她是不是皇上的骨肉?如果「公主」長得和皇上一點都不像呢?
可惡的崔印!「流落青樓的公主」這事究竟是真是假?應無涯當然懷疑,偏偏崔印這個人很少信口胡言,教他想完全置之不理也難。
不管如何他都得另想法子調查,雖然皇上給的線索是如此該死地有限!
應無涯倒了杯茶正想喝下,敲門聲忽然響起。
是誰?他蹙眉想。在這裏的幾天幾乎沒有人敲過他的門,因為他吩咐過不要人來打擾的。
「誰?」他冷聲問。
「是……是我,如茵。」外頭傳來顫抖的聲音。
聽聲音是那個小廚娘,她來做什麼?
「進來。」他說。然後等了會,看着門慢慢被推開。
一個瘦小的身影閃了進來,手中還端着一個托盤。
「那個……大爺,您今晚沒有用晚飯,所以我替您煮了點粥,湯是我用大骨頭熬了很久--」
「謝謝你。」應無涯微微揚起嘴角,只要看着這個女孩,他的心情似乎總是會好一些。「放下粥,過來坐。」
如茵聽話放下手中的托盤,也聽話地在他對面坐下。
「先喝粥吧!爺,否則要涼了。」她說著,不斷在桌下擰着自己的雙手。
應無涯把她的坐立難安全看在眼裏,他端過粥喝了口,抬起頭盯着她問:
「誰讓你送粥來的?」
「啊?是我自己--」
「是誰?」應無涯邊喝着粥邊又問。
如茵怯怯地看了應無涯一眼,繼而垂下頭嘆息。
早知道行不通的,她嘴巴笨、又不會說謊,如何瞞得過這位大爺?
「桂花姐讓我來的。」她照實招了,只希望沒惹惱這位貴客。
「她為何要你送粥來?」應無涯繼續問,邊想着這粥雖簡單清淡,卻更顯美味。
「桂花姐覺得我跟大爺您比較有話說。」
「哦?」
「其實我跟爺兒您根本沒說過什麼重要的話,這個我也跟她解釋過--」
「她要你來跟我談什麼嗎?」
「啊?您說桂花姐嗎?這個……」如茵很想逃離這房間,但還是深吸了口氣回答道:「她……她見您悶,讓我來問問您要不要跟咱們桃花姑娘聊聊。」
「桃花姑娘?」應無涯放下熱粥,挑起了眉:「我聽其它人提起過她,她是你們這裏最紅牌的姑娘?」
「呃……」如茵慎重考慮了會之後回答:「據說是這樣。」
「據說?難道你對這裏的事情不清楚?」
「這……其實我也是最近才到百花閣來的。」
「你會一直在膳房工作吧?」應無涯有些擔心這女孩終究會淪落風塵,然而看了看她的相貌后不免又為自己的多慮覺得可笑。「罷了,就當我沒問吧!」
忽然被問了個問題,還沒回答就被通知用不着回答了,如茵有些納悶,但也更為緊張。
「那麼……大爺,您要跟桃花姑娘見個面嗎?」桂花姐再三耳提面命,如茵也不敢忘了她的終極任務。
「我有什麼理由要見她?」應無涯則反問道。
「理……理由啊?」桂花姐教過她的,讓她想想是怎麼說的……「因為……呃,咱們桃花姑娘不僅貌美如花,而且博學多聞,跟她聊聊可以解悶,是每個人夢寐以求卻不可得的大好機會……」如茵說著點點頭。「沒錯,桂花姐就是這麼說的。」
「哦?」應無涯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既然你這麼認真說服我,我不去見見那位桃花姑娘好象也說不過去--」
「啊!」如茵跳起來。「您……您要去嗎?」她嚷。
「你不是要我去嗎?」
如茵怔住了,半晌后才回過神來:
「您決定去見桃花姑娘了?真的?」她問。
應無涯點頭:
「立刻就去。」他說。
如茵張大了嘴,好一會兒都閉不上,等她終於恢復正常,反應倒也算得上鎮靜。
「如果爺兒您『立刻』就要見『桃花』姑娘,那麼很抱歉,小女子我也得『立刻』告退了。」她說著,簡直是奪門而出。
應無涯則不解地挑起了兩道濃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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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什麼時間了,非得挑這個時候嗎?」邊替如茵換上衣服,桂花邊喃喃抱怨道:「不是我說你,如茵,你至少該暗示他時間不對,『桃花』可能已經就寢了。」
「我怕那位大爺改變心意啊!」如茵說。
「真是位任性的大爺,也不想想姑娘家梳妝、更衣需要多少時間。」杏花也是邊忙邊抱怨。
「從『如茵』變身為『桃花』得花更多的時間哪!」桂花拉了拉如茵身上的衣服,伸手打算解開她的辮子,卻突然又作罷了。「我看也用不着梳什麼髮髻了,橫豎要被上面紗,就這麼把辮子盤起來吧!」
「這麼說來也用不着上什麼胭脂花粉的,有面紗遮着嘛!」杏花停下手中的動作跟桂花相視一笑。「原來從『如茵』變成『桃花』其實用不着多少時間。」
「就是啊,虧我們之前還那麼認真替如茵梳妝打扮的。」桂花嘻嘻笑道。
「快點啊!姊姊、桂花姐!」見兩人似乎忘了有人在等着她,如茵開口催促她們:「換好衣服,你們還得教我該跟那位爺兒說些什麼呢!」
「啊!這個嘛……」
「我很擔心耶,桂花姐。」如茵一臉擔憂:「這麼做真的沒問題嗎?就算只是說說話,但我什麼都不懂,怎麼跟人家閑聊呢?更別說要讓人覺得我學富五車--」
「這點我們也想過了,所以才塑造了『桃花』高傲欠揍的個性。」桂花說:「說起來這些有錢的大爺就是怪,有人喜歡被捧得高高的,但更多的人反倒喜歡一些姿態高、不逢迎拍馬的姑娘,『桃花』就是這一種,得驕縱任性得讓其它女人討厭才行,這麼一來,那些爺兒們才會愛死她。」
「這……我不會真的挨其它姐姐們揍吧?」如茵聽了擔心問道。
「她們不敢。」杏花說:「我讓桂花嚴厲警告過她們不許惹你,畢竟『桃花』是我們百花閣第一紅牌啊!」
前後左右將如茵徹底審視了一番,桂花終於滿意地點點頭:
「這樣就成了,你快抄近路到『桃花』房裏待着,我這就領那位大爺前去見你。」
「咦?應該讓我--讓『桃花』去見他比較好吧?」如茵皺眉問。
「說什麼傻話啊你?」杏花立刻白了她一眼:「要徹底地傲慢任性,你忘了?」
「萬一那位爺兒生氣了呢?如果他忽然說不想見『桃花』了--」
杏花還沒聽完就抱着頭倒坐在椅子上:
「別說,別說了,我舊傷未愈,不能受這種刺激。」
桂花閉了閉眼睛,輕嘆:
「我看你這是新的病症,膽子太小。」她說著推推如茵。「去吧!在房裏等着。」
如茵硬着頭皮走出杏花房間,還有些不知所措地回頭瞄了幾眼。
瞧姊姊跟桂花姐說得多輕鬆,居然坐下來開始喝茶說笑了,這也難怪,到底她們又不是要扮「桃花」的那個人哪!
腳步沉重地朝「桃花」房裏走去,如茵心裏突然浮現一個念頭。
幹嘛不幹脆就由姊姊來扮演「桃花」呢?她臉上一直裹着白布,不也一樣神秘兮兮的?而且反正誰也看不見「桃花」長什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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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應無涯是因為閑着無事才答應見見這個叫桃花的名妓,後來他思索了下,覺得這倒也不失為一個機會,一個往前跨出一步的機會。
那個小廚娘不是說了嗎?「桃花」不僅貌美如花,而且學富五車、見識廣博,以這位名妓對這個圈子的了解,或許可以幫他過濾出一些符合條件的對象。
要在這麼多家妓院裏找出目標中的人物,所能藉助的也只有這圈子的人了。
一進門應無涯就眯起了眼睛,這幾天他也見夠了青樓女子,但這麼特殊的倒還是第一次碰上。
房間裏,有個覆著面紗的人半躺在床上,床前還垂着珠簾,看起來華麗而詭譎,和這略顯破舊的房間很不相配。
應無涯找了張椅子坐下,並開口問道:
「我們得隔着這麼多『東西』說話嗎?」
「嗯哼。」
什麼嗯哼?應無涯挑起了眉:
「這什麼意思?我們真的得『這麼』說話?」
「嗯哼。」又是這麼一句。
應無涯眯起了眼睛。
「如果姑娘只會說這麼句話,在下實在看不出我們還有什麼可談的。」他說著站起來,對面的珠簾里則發出驚呼聲,裏頭的人還因為突然坐起而差點掉落床下。
「請留步,大爺!這……這是桃花的壞習慣,行之有年,很難改變,請大爺海涵。」
「說『嗯哼』是你的習慣?這可怪了。」應無涯道。心想着這聲音有些耳熟,似乎在哪兒聽過……
「失禮了。」扮成桃花的如茵只能這麼說,趕忙又爬回原處坐好。
透過珠簾,這位名妓可笑的動作也令應無涯覺得熟悉,他邊認真思索着,邊隨口問道:
「聽聞姑娘貌比西施,為何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呢?」
貌比西施?這是在誇讚她漂亮嘍?如茵輕咳了聲,把桂花姐教她的那一套原封不動搬出來說:
「人的美應該存在於心裏,不在外貌,就像--」
「哦?」
「呃……就像嬌艷的花朵,再美也逃不過歲月的無情,終將逐漸枯萎、凋零。」因為對方突然打岔,如茵差點忘了接下來的辭,嚇得她的心撲通直跳。
「原來姑娘是為此才覆上面紗躲在珠簾后見客,真可謂是用心良苦。」
「哪裏,哪裏,是桃花個人的怪癖罷了。」咦?是「怪癖」嗎?桂花姐究竟是不是這麼說的呢?
珠簾里的人正以袖子扇風,應無涯看着頗覺有趣。這百花閣的人倒都挺怪的,上從名妓下至廚娘,哪個都--嗯……很不尋常。
「桃花姑娘,冒昧請問,你一直以來都待在百花閣嗎?」
「不,事實上我是最近才被重金禮聘而來的。」如茵在「重金」兩個字上加上重音,當然這也是桂花交代過的,為的是營造一種昂貴、高不可攀的感覺。
「那麼姑娘之前也在類似的地方工作了?」應無涯儘可能說得含蓄。
「呃……是的。」
「可以請教是在哪一家嗎?」
「這……我被眾多同行挖過來拉過去的,至今待過的地方也不知道有多少,很難數得清了。」糟糕,桂花姐竟然沒有料中這一道題。
「那麼正好。」
「咦?」如茵在珠簾后猛搖頭,還以為根本沒人看見。「不!這……怎麼會好呢?換過來換過去的,舟車勞頓、居無定所--」
「姑娘誤會了。」差點笑了出來,應無涯輕咳了兩聲,極力忍耐着。「是這樣的,在下有件事急需姑娘幫忙。」
珠簾那頭的「桃花」姑娘停止了扇風動作。
「幫忙?我嗎?」她問了,是一種相當詫異的語氣。
「是的,想請姑娘幫忙找一個人。」
「找……找人?」這……她哪裏能幫他找什麼人啊?是答應好,還是不答應呢?不答應會不會觸怒了這位爺?萬一答應了卻又幫不上忙呢?
應無涯點點頭,漫不經心地持續觀察着珠簾里的動靜,邊說道:
「想藉重姑娘交友無數、見多識廣,在下找的是姑娘同行中人。」
同行?那麼她認識的人全部加起來也不過五個。
「這個……只怕我……」如茵遲疑着,又開始用袖子扇起風來了。
就在這時候,忽然有個黑影竄過珠簾跳上了床,無視簾內人因受到驚嚇倒向一旁,黑影逕自蜷縮在「桃花」腿上,伸出舌頭舔了舔腳,再以腳洗了洗臉,之後就趴下來不動了。
「小--小調皮!」驚魂未定的簾內人壓下怒氣低聲嚷道。
應無涯卻已經在一瞬間察覺了箇中玄機。
這百花閣里果然是無奇不有,居然會找個小廚娘來客串名妓?或者是事實恰好相反,這位小女孩確實是名妓,只不過在閑暇時就兼職炒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