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終於,百花閣已在眼前。
此時天已黑,本該熱熱鬧鬧的院裏卻冷冷清清的,運氣好的話,也許有一、兩個常客在;運氣差點,就是姐妹們完全沒有生意可做,又在房裏斗螞蟻了。
桂花慢下了腳步,轉頭看了身旁的如茵一眼。
現在再想什麼都是多餘的,她已經依照杏花姐的吩咐把如茵接了回來,接下來該如何做,就看杏花姐怎麼說了。
「阿忠。」桂花招手要阿忠過來,對他說道:「你帶着如茵從後門進去,找婆婆替她的背上些葯,記得避開其它姐妹們,別教她們給撞見了,院裏橫豎就那麼幾個人,應該是碰不上的啦。」
「我知道了。」阿忠簡單應道。
「那你呢?桂花姐,你要上哪兒去?」如茵問。
「我當然是到前廳找杏花姐,向她報告我已把你平安帶回來了。」
如茵一聽,眼睛一亮:
「我不能一起去找姊姊嗎?我的背不疼,等會再上藥也沒有關係。」
「這……」桂花乾笑了兩聲:「不行!你的背一定得立刻上藥,萬一留下傷痕可就糟糕了。」
「可是……」
「你放心,我很快就會把杏花姐找來,讓你們姊妹倆好好聚一聚、聊一聊。」桂花拍拍她的手,然後示意阿忠將她帶開,自己則站在原地深深吸了口氣。
好,現在就去見杏花姐,先--呃,略為暗示一下她估計錯誤,而且這一錯可錯多了,小女孩女大沒有十八變;然後,如果杏花姐沒有昏過去的話,再問問她做何打算。在沒有得到杏花姐進一步指示前,就暫時別把如茵介紹給那些個姐妹們吧!
桂花下定決心后踏入百花閣,霎時就覺得有那麼點不對勁。雖說平日前廳也是這麼靜悄悄的,今天卻不知怎麼地好似有股陰風吹過,教她不由打了個冷顫。
怎麼回事?整個百花閣好象都籠罩在愁雲慘霧中。
「杏花姐!」桂花朝裏頭喊:「蓮花!蘭花!你們在哪裏啊?」
她話才說完,蘭花就像一縷幽魂似的飄了出來:
「桂花!桂花!」她撲向桂花,抱着她哭了起來。「你可回來了!大伙兒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哪……」
「你--」桂花給嚇了一大跳,勉強拾回一點鎮靜后問道:「究竟出了什麼事了?」
「好慘!好慘啊!」
「什麼事好慘,你倒是說啊!光是哭,我怎麼會知道呢?」
「杏花姐她……她……」蘭花哽咽着,既而就放聲大哭,說不出話來了。
「蘭花!」桂花抓着她的肩猛搖。「杏花姐怎麼了?你話別說一半好不好?」她問,不祥的感覺愈竄愈高。
「桂花姐她……她……」蘭花再怎麼說就是這麼幾個字。
桂花忍無可忍,推開她決心去問其它人。
這時候梅花走了出來,微胖的身子搖搖欲墜的,桂花忙走向她並問:
「到底出了什麼事了?蘭花光會哭,什麼也說不清楚。」
梅花抬起頭,眼眶裏也噙着淚:
「怎麼辦?桂花……咱們以後該怎麼辦啊?」她說著,掩面而泣。
桂花見了,既焦急又無奈:
「什麼怎麼辦?我連出了什麼事都不知道!」她嘆氣又深吸了口氣。「你們誰行行好,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桂花才說完就覺得心一寒,她忽然想起了昨兒個早上杏花姐提起的那個道士,想起那個道士斬釘截鐵說杏花姐大限不遠,難道說……
桂花倏然臉色大變,冷汗直冒!她進門時就隱約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但可沒想到會這般嚴重。也難怪姐妹們要哭得這麼凄涼,百花閣本就是杏花姐一個人勉強在撐着,現在她……她不在了,這不等於是判了大伙兒死刑?
「喂!」桂花抖着聲音開口,眼淚已經滑落臉頰。「這……這不是真的吧?杏花姐怎麼可能……」
「是真的!」蘭花哭着嚷道:「杏花姐在前院跌了一跤,臉腫了一大半,鼻子也摔斷了,簡直丑得嚇死人!」
§§§
桂花眼前發黑倒在前廳里,被姐妹們七手八腳給抬往她的房間。大伙兒是好意,但畢竟弱質女子力量小了點,在抬她進房時蘭花腳下一個踉蹌,桂花的頭就這麼撞上了門柱,發出好大的聲響。
桂花呻吟着睜開眼睛,皺起眉瞪着姐妹們說:
「你們……該不會要把我埋了吧?死的是杏花姐,可不是我。」
「你胡說什麼?杏花姐什麼時候死啦?」梅花責難地看了桂花一眼。
桂花摸着頭上的腫包,一些殘存的記憶又回到她腦中。
「我想起來了,想起來了!杏花姐沒死,她只是臉腫了……」她喃喃道。
「鼻子也斷了。」蓮花在一旁補充。
「這還算幸運的呢,」梅花跟着說:「要不是剛剛出門的保鑣阿貴忘了東西又轉回來,杏花姐可真要溺死在池塘里了。」
「咦?」桂花睜大了眼睛。
「是真的。」蘭花點點頭。「杏花姐昏了過去,頭就栽在池塘里,魚兒就在她臉龐繞來繞去的呢!」
桂花閉了閉眼睛,在心裏感激老天爺的慈悲!杏花姐差點就死了,她簡直不敢想像。
「杏花姐呢?」桂花掙脫姐妹們的扶持說:「在房間裏嗎?我這就去看看她--」
「不要去比較好。」梅花卻道。
「為什麼?」桂花皺起眉。「杏花姐出了這種事,我去看看她是應該的。」
「這我知道,但杏花姐這會兒心情很差,脾氣大得很,我們是不想你去找罵挨。」蘭花說。
「這說起來也是情有可原。」蓮花跟着道,「杏花姐畢竟『曾經』也算是個美人,如今跌個跤,跌成了這副德性,也難怪她會心情不好。」
「豈只是心情不好?根本就像吃了炸藥。」梅花抱怨着:「剛才我端了湯過去,才開了門,一隻夜壺就朝我飛過來,虧杏花姐平日老要我們注意什麼氣質的,她自個兒倒忘了個一乾二淨,要不是我身子靈活閃得快,這會兒只怕是一身尿騷味了。」
「受了傷、腫個包有什麼呢?過些時日就會好的不是嗎?」桂花問。
「腫包是消得了,鼻子可就……」蓮花搖着頭。
「歪着鼻子再怎麼樣也稱不上美了吧?所以杏花姐才會這麼難過。」蘭花說。
「難過的是我們才對。」梅花嘆了口氣,轉向桂花:「對了,杏花姐不是派你去接個大美人回來百花閣坐鎮嗎?人呢?你接回來了沒有?」
桂花一怔,隨即點點頭道:
「當然接到了,我辦事你們還不放心嗎?」
「那她人呢?是不是真如杏花姐形容的那麼美啊?」
「就是啊,讓我們先瞧瞧嘛!」
「順便聯絡聯絡感情。」
幾朵花七嘴八舌,桂花幾乎無法招架。
「等等,等等,這……人家趕了一天路,很累,我已經讓她先歇着了。再說總得讓她先見見杏花姐嘛!」她說。
「別說笑了,這會兒萬萬不能讓杏花姐看見她啊!」梅花忙道。
「是啊!會鬧出人命的。」蓮花也說。
「我知道了,這個我會安排。夜也深了,你們都回房休息去吧!」桂花坐在床邊揮揮手要她們離開。
幾朵花相繼離去,蘭花則在門口停下來對掛花說:
「幸虧你回來了,大伙兒都慌得不得了,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啊!桂花很想這麼對她說,最終還是勉強擠出個笑容打發了她。
唉!這下可怎麼才好?杏花姐再也美不起來,大老遠接回來的如茵距離「美」這個字,又大概有個十萬八千里遠,這……百花閣還有希望嗎?她真的想都不敢想。
§§§
雖然頭還疼着,桂花終究還是皺着眉走出房間。她總得去看看杏花姐的傷勢,還得把已經接回如茵的事向她報告。
她推開房門后,果真有個東西朝她飛過來,桂花閃身一看發現是茶壺而不是夜壺,心裏好過了些。
「是我,桂花。我來看看你。」她一步步緩慢朝床榻移動,確定了沒有東西會再飛過來才拉過椅子在床邊坐下。「你……還好吧,杏花姐?」她問。
「好個鬼!」杏花罵道,卻沒有把臉從拉高的被子裏露出來。「要知道會變成這副德性,那一跤還不如乾脆把我給摔死算了。」
「你說這是什麼話?人命一條當然是比美貌價值多了。你想想,咱們早不年輕了,再漂亮又能維持個幾年呢?你又何必這般看重外表?」桂花勸她。
「吃我們這一行飯的不重外表,要重什麼?大夫說我這鼻子是接不回去了,這……這教我怎麼看得開?」
聽起來杏花姐好象是忿怒多過於傷心,人也還挺有精神的,桂花稍微安心了些。
「你就彆氣了,換個方向想想,你不過賠上個鼻子卻逃過了這個大劫難,日後肯定能逢凶化吉,一帆風順的。」
「咦?真的嗎?」杏花總算探出頭來。
那張裹滿了白布的臉直把桂花嚇得差點摔下椅子!
「你……」她手撫着胸,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有必要裹成這個樣子嗎?大夫替你上的葯?」
「大夫是替我上了葯,布是我自己裹的。」
「何必呢?只露出眼睛、鼻子跟嘴巴,多嚇人啊!」
「我無法忍受讓別人看見我那副醜樣子。」
裹起來就比較美嗎?桂花想這麼說,最終還是作罷。說了這麼多,其實她又何嘗不了解杏花姐的心情?不要說她們這些青樓女子了,只要是女人,有哪一個不愛美的?換了是別人,也一樣難以接受這樣的現實。
說起美,一張跟「美」完全扯不上關係的臉就浮現眼前,記起自己來此的另一個目的,桂花長嘆了一聲:
「我已經把如茵給帶回來了。」她直截了當道。
杏花一聽,倏地坐了起來:
「老天爺!你不說我倒給忘了。怎麼?如茵她還好吧?現在在什麼地方?」
「我把她暫時安置在婆婆那裏。她……她受了點傷,我讓婆婆給她上藥。」
「如茵也受傷了?」
「不礙事,一點皮肉傷罷了。」桂花安撫道。
「嚴不嚴重?要不要找大夫?」
「我想應該是用不着。」
「真的不要緊?你沒騙我?」
「真的不要緊。」
杏花鬆了口氣:
「那就好,現在咱們百花閣可全靠她了,萬一她也跟我一樣不能見人--」
「沒那麼慘。」桂花說。停了半晌,接着道:「不過也好不到哪兒去。」
「什麼?」裹滿白布的臉向她靠過來,桂花又差點跌下椅子。「什麼叫『好不到哪裏去』?難不成如茵也傷在臉上?」
「這倒沒有。」桂花挑了挑眉,遲疑地開口問:「我說杏花姐,這個……你真的確定如茵長得是嬌俏可人、有沉魚落雁之姿嗎?」
「八九不離十。」杏花回答。「她小時候是不怎麼出色,不過我們家女人都是這樣,長大了就會變了個樣,美得嚇人。」
「杏花姐就是這樣?」
杏花點點頭:
「就像脫胎換骨一樣。」那張裹着白布的臉又向桂花靠近了些。「怎麼了?忽然問這個,是不是如茵有什麼不對?」
「不,她很好,既天真又善良,看見我去接她開心得不得了。」
杏花頻頻點頭:
「我就知道讓她待在李府是對的,女人相貌雖然重要,內涵也不能疏忽,如果能跟在大戶人家的千金身旁,耳濡目染下肯定能學會一些應對進退的禮節,氣質也會跟着改變,變得跟我們完全不同。」
桂花垂頭嘆氣,看杏花姐這麼興緻勃勃的,教她更加難以開口。
再這麼扯下去到天亮都扯不到重點,她應該非常直接、非常確實地把事實告訴杏花姐才對,橫豎她們姐妹總得見面,有點心理準備會好一些。
「你聽我說,杏花姐--」
「快說!快說!我等不及想知道如茵變成怎麼樣的美人了。」杏花開心道,壓根兒就忘了她的傷勢。「如何?她是不是長得非常像我?」
「老實說,一點都不像。」
「這麼說來就是比我還美上幾分了?」杏花雙手合十。「感謝老天!百花閣有救了,我就知道--」
再讓她抱持這種幻想就太殘忍了,這麼一想,桂花倏地站了起來。
「杏花姐,如茵是救不了百花閣了。」她嚷道。
「咦?」杏花嚇了一跳,眨眨眼間:「你胡說什麼?如茵絕對可以救百花閣,咱們大伙兒都要靠她了。」
桂花搖着頭:
「沒用的,如茵並沒有傾國傾城的美艷姿色。」她終於以沙啞的聲音說道。
「也用不着要傾國傾城--」看着桂花的表情,杏花意識到她這位姐妹一直試圖傳達的意念。「我問你,桂花,如茵她至少--至少有我這樣的美貌吧?當然我指的是沒受傷之前的我。」
桂花不語,神色沉重。
杏花露在外頭的部分現在也跟裹着臉的布一樣白,整個人攤在床上一動也不動。
「原來如茵沒有變成美人……」杏花喃喃道。「我……我就說了,乾脆摔死在池塘里還痛快點!嗚……」她說著嗚嗚哭了起來。
§§§
因為杏花情緒低落,當天晚上她們姊妹倆並沒有見面,桂花吩咐下去要如茵先睡了,自己則留在杏花房裏不斷對她勸說:
「外貌美醜是上天註定的,就當做如茵不適合踏進這一行,這麼一想也未嘗不是件好事嘛!」
「那麼百花閣怎麼辦?姐妹們和院裏的保鑣們要靠什麼過日子?我接下百花閣可不是要大家跟着我受苦的,我總得替大伙兒想想啊!」杏花道。雖然看不見表情,但她語氣中所含的失望意味卻非常濃厚。
「天無絕人之路,另外想法子就是了。如果因為如茵長得不夠美而怪罪她,那如茵未免也太可憐了,她根本就不知道我們接她上這兒來是有目的的。」桂花說。
「我當然不會怪如茵,只不過原以為絕對沒問題的事突然發生這麼大的變化。」杏花長嘆:「怪了,如茵小時候明明很像我的,沒道理長大後會……」
「你應該親自看看她,也許我的判斷--」
杏花搖頭:
「我相信你的眼光,如茵大概一點都稱不上美麗吧。」
「話不能這麼說,她其實長得很清秀、白白凈凈的--」
「就是不像個煙花女?」杏花又長嘆了聲。
桂花皺起眉:
「你得快把這種情緒拋開,杏花姐,如果你在如茵面前表現得這麼失望,她會以為你根本就不想接她回來。」
「怎麼會呢?我一直很希望她能陪在我身邊,所以才把當前的難關當做機會,要你去把她接了來的。」
「那就開心點,你們姊妹倆怎麼說也好幾年不見了。」桂花忽然一拍桌子:「我還沒告訴你呢,你不知道那李府上上下下有多過分,簡直就沒把如茵當人看,只不過不小心灑了湯,居然用鞭子抽她;還有啊……」
桂花把她所看見如茵在李府所受的苦一一說給杏花聽。聽着聽着,那白色的裹面布就逐漸變濕了,在兩眼的地方。
「可憐的孩子,我還以為她在那裏過得很好呢!」杏花哽咽說道:「給她寄東西過去都沒有迴音,我還以為她已經聽說了我是做這一行的,所以羞於跟我扯上關係,誰知道是……」
「她什麼也沒收到。你那個什麼鬼親戚跟李府上下聯合起來欺負一個小女孩,根本是禽獸不如。」
「怎麼會這樣呢?」杏花以指尖擦擦裸露在外的一雙眼睛。「我可是為了她好才花了一大筆錢讓她進李府的,沒想到反倒害她受盡了折磨。」
「所以了,現在開始就單純把她當個妹妹,好好補償一下她這幾年來都未曾享有的親情。」
「怎麼補償?大伙兒連飯都快沒得吃了。百花閣一旦不保,我甚至無法給她一個遮風避雨的地方……」
「哎呀!走一步是一步,想這麼多做什麼?重要的是你先把傷養好,大伙兒再一起商量看要如何將百花閣維持下去。」
杏花盯着桂花看了好一會兒,拉過她的手道:
「謝謝你,桂花,這會兒大概也只有你會這麼想了。」
「只有我?」桂花蹙眉。「這什麼意思?」
杏花聞言又是一嘆:
「你也知道百花閣就剩下這麼幾個姑娘了,這日子是一天比一天難過,其它姐妹早就跟我提起過離開的事,近來提得更凶,我以如茵為理由硬是將她們留下來,現在--」
「你把有個妹妹的事都說了?」
杏花搖頭道:
「我說已經重金禮聘絕世美女到百花閣坐鎮,你就是去接她回來的。」
「絕世美女?」桂花對着杏花挑起了眉。「真不知道你這信心是打哪兒來的。」
「你還有心情調侃我?」杏花伸腳踹了她一下。
「那麼究竟是誰說要走的?」桂花揉着被踹疼的腿問道。「懂不懂飲水思源啊?也不想想是誰在她們最不堪的時候收留了她們,給她們一口飯吃?」
「這我不怪她們,走這一行不僅上不了檯面,個中心酸也不是外人可以體會的,如果不是為了混口飯吃,誰願意一輩子待在這種地方?」杏花躺在床上說:「既然百花閣的轉機已經沒了,乾脆就讓她們走吧!」
「走哪兒去?大家都是無家可歸的人哪!」
「總不能強留她們吧?」
「所以我說了大家一起想辦法嘛!」桂花道:「我們姑且不提,婆婆年紀這麼大了,難道讓她跟着我們露宿街頭?百花閣不能關門啊,杏花姐。」
「我所有的心血都在這裏,你以為我願意就這麼看着它沒落消失嗎?」
「難道就沒有其它辦法了?」
杏花聽着,又吸了吸鼻子:
「我已經絞盡腦汁、腸枯思竭了,偏偏如茵又不是個美人兒。」
「我不是說了別再提這回事--」桂花忽然停了下來,盯着杏花久久不發一語。
「怎麼了?忽然間不說話。」杏花問。
桂花還是盯着她看,好一會兒之後終於道:
「這也是不得已,杏花姐,雖然之前我說了很多好聽話,但是為了救百花閣,咱們只怕還是得把如茵推入火坑了。」
§§§
幾朵花又一次在前廳集合,獨缺舊傷未愈的鴇母杏花,偌大的廳里零零落落坐着幾個人,就像一個大花瓶里凌亂地插了幾枝花,很是落魄的感覺。
見該到的人都到了,桂花站起來拍拍手道:
「好了,大家安靜下來聽我說。」
「我們本來就很安靜。」蘭花懶洋洋說。
「根本就餓得說不出話來了。」蓮花也接着道。
桂花瞪了她們一眼。
「你們也太誇張了,百花閣窮是窮,可什麼時候餓着你們了?」
「天天喝粥吃素菜,我已經忘了肉是什麼味道了。」梅花說著,長嘆一聲。
「有東西吃已經很幸福了,你就藉這個機會去掉一些身上的肥肉吧!」桂花無視於梅花的跳腳,繼續道:「我想你們也聽到風聲了,杏花姐重金禮聘的名妓已經來到百花閣,咱們的窘況很快就會有所改善,你們想吃肉也是指日可待的事。」
「真的假的?」梅花首先存疑。「雖然聽杏花姐提過,但真的有名妓會到百花閣來嗎?」
「就是啊!」蓮花跟着道:「再說咱們連肉都沒得吃了,杏花姐哪來的『重金』去禮聘什麼名妓呢?」
「這個嘛……」桂花咳了咳。「就說杏花姐跟這個名妓有點交情吧!否則正如同你們所說的,她這樣的名人又怎麼會願意屈就我們這個小地方?」
蘭花聽了依舊懷疑:
「就算是有交情,誰會放下身段到我們這裏來?一個弄不好什麼都完了,一個名妓會冒這種險嗎?」
「這……」桂花又咳了咳:「是救命之恩,知恩圖報這個道理你們懂吧?所以她才願意來,完全是看在杏花姐的面子。」
這番說法總算說服了幾位姐妹,然而新的問題馬上就接踵而來。
「她叫什麼名字啊?既然進了百花閣,得替她換個名副其實的『花名』吧?」蓮花說道。
「還有,怎麼不見她到前廳來呢?至少也該來拜會一下前輩吧?」梅花跟着說。
「虧你還敢自稱是前輩?人家可是名妓耶!在她眼裏我們算哪根蔥蒜啊?」蘭花說得酸溜溜的。
桂花聽了眼睛一亮,又咳了兩聲:
「是的,老實說她相當高傲,除了杏花姐,她大概不太會搭理你們,你們也別去找她麻煩,知道了嗎?」
「我們哪敢去招惹咱們的大救星啊?」蘭花又酸不溜丟地說,其它人的臉色也都不怎麼好看。
「我知道你們不好受,但事關大伙兒的生計問題,咱們就忍耐一下,大家一起度過這個難關。杏花姐一直待我們有如親姐妹,我們總不能眼睜睜看着百花閣就這麼沒了,你們說是不是?」桂花說著,刻意看了看她們幾人。
廳里陷入沉默,幾朵花顯然正在衡量當前的局勢,而桂花神情雖然輕鬆,心裏可緊張了。打了這張險牌,萬一還是不行的話,她也莫可奈何了。
「桂花!」梅花開口劃破了短暫的寂靜。「那個女人真的這麼美啊?」
「美得能讓客人重回百花閣嗎?」蘭花也跟着問。
桂花一聽又咳了,這回可咳得厲害。
「光憑美貌是無法將那些爺兒們拉回來的,這個杏花姐跟我還得再想些策略,總之絕對沒問題,你們儘管放心吧。」
蓮花聞言皺起眉:
「聽你這麼說,好象那女人其實沒什麼姿色可言。」
「胡說!我看就是西施再世也沒她的美。」桂花說完就劇烈咳嗽,還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茶。
梅花見狀,頗為納悶,忍不住開口問:
「我看你是受了風寒了,還是找大夫來瞧瞧比較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