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這天晚上，關燁失眠了。

腦海里都是中午那一幕讓他嫉妒成狂的畫面。

如果今天跟她走進餐廳的不是關雲帆，不是他尊敬的大哥，他會二話不說的上前搶走她。

偏偏那男人是關雲帆，是他小時候一肩扛起照顧他責任的大哥。

所以今天他在餐廳外掙扎了許久，最後還是什麼也沒做，轉身離開。

那女人肯定不會知道，當她對大哥露出溫婉的笑容時，他正隔着餐廳的玻璃窗，遠遠望着她和她大哥談笑，心痛得無法呼吸。

明明是同胞兄弟，有同樣的生長環境和相差無幾的外貌條件，可是她卻該死的對他大哥如此溫柔的笑着，一次也沒給過他這樣的笑容！

不公平，她真的不公平！

而他卻為了這樣的女人整夜難眠，輾轉反側。

望着窗外逐漸變亮的天色，他臉色陰沉的下床走到窗邊，看着灰濛濛的天際。

那個小女人，他無法自拔的戀着她……

哪怕她不斷的抗拒和排斥，他還是想要她。

所以，即使對方是他最尊敬的大哥，這個女人他還是不能放，也不能讓。

因為愛一個人本來就沒有道理，而愛情，更是只能獨佔，不能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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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耐了一天，黃昏時分，關燁來到花店外頭，瞇眼梭巡着此時應該還在裏頭的那個熟悉身影。

當他見到站在桌前，手拿着粉色玫瑰準備紮成花束的嬌小女子時，籠罩在眉間的陰鬱總算緩緩散了開去，眼神里多了一些溫柔。

幸好他一聲不響，連通電話也沒打就直接過來，否則她說不定又會像昨天一樣，閃躲得不見人影。

不再遲疑，關燁舉起腳步正要往店門口走，兩名方才也在門外觀望了一會兒的男女卻搶先越過他進入店裏。

帶着女伴的男子西裝筆挺，頭髮梳得油亮，看起來頗有幾分上流人士的味道，只是眉眼間顯露出的輕佻，泄漏出他不甚高尚的人格。

那男人走了進去，神情有些倨傲，斜眼瞪視着李海凝。

「你……怎麼會是你？」李海凝看着突然出現的男人，驚訝的瞪大眼。

他曾經是她的第二任男友，只是半年前已經分手了，今天竟然會再與他碰面。

「怎麼，見到老情人不高興？看來才半年的時間，妳就完全把我忘了。」

「你有事嗎？沒有的話請出去，不要妨礙我做生意。」氣怒浮了上來，此刻她忽然發覺，當初愛得痴傻，以為是天下無雙的優質男人，現在看起來實在很惹人心煩，而且厭惡得緊。

「喲！半年前妳還愛我愛得要命，現在卻翻臉像翻書，不認我了，不過沒關係，像妳這種只有外表能看，一靠近卻渾身僵硬得像石頭的女人，倒貼我都不要。」男人丟下身邊的女伴，冷笑着上前扣住她的下巴。

「你嘴巴放乾淨點！看到你現在這樣子，我很慶幸自己沒答應你的要求，跟你做出什麼會讓自己後悔的事。」慍怒的拍開對方的手，李海凝冷靜的回嘴。

這男人曾經逼着她，要她答應跟他上床，還說她如果愛他，就該把自己給他。

當時她嚇傻了，怎麼也不肯答應他的要求。

結果受到拒絕的他面子掛不住，當場怒罵她，說她是個醜女，還嘲弄着說她除了臉蛋能看之外，其他一無是處。

之後他們就分了手。

可是，分手並不代表問題解決，她的心情一直無法平復，總是會想到這男人說她是個令男人倒盡胃口的女人時的那種表情。

但今天再次見到他，她突然間有種慶幸的感覺。

身在其中陷落太深時，她看不清對方的全貌，直到抽身再回頭時，才看見原來他是這樣差勁的人，因為受到拒絕，為了維護僅存的自尊，所以便用刻薄的話語傷害他人。

幸好她離開了，才能隔着時間所拉出的距離，清楚的看見這男人裝腔作勢背後的恐懼。

「是嗎？不過，跟妳分手后，我如魚得水，快樂得不得了。這是我現在的女友，她可比妳好上幾百倍。」從沒忘記被她拒絕的恥辱，所以今天他帶着新交的女友前來示威，一吐心中的怒氣。

「那就好，幸好還有人要你。」懶得多說，李海凝抬頭看了下牆上的鐘，心裏想，阿寶去送花，不知有沒有走對地方。

「妳什麼意思？是在挖苦我嗎？我的女友就在身邊，而妳，會有男人想要妳嗎？也不看看自己的樣子，沒胸沒屁股，長相又不能看，若說會有男人看中妳，我馬上將腦袋摘下來給妳當球踢。」

男人說得不屑又惡毒，讓李海凝當場白了臉，還沒想到該怎麼反駁，花店門口忽地傳來一道熟悉的冷凜嗓音。

「你現在可以將腦袋摘下來，給我的女人當球踢了。」關燁不慌不忙的走進店裏。

李海凝微微震了下。這男人怎會突然出現？而且竟然……說她是他的女人？

她因為他那一句為了解救她而臨時脫口的話語當場緋紅了臉。

「你、你是誰？」前男友面色鐵青的回過頭，看見一個氣息冷凜，彷佛俊美的神祇般的男人，噙着笑走到李海凝身邊，將她摟進懷中。

「如你看到的，就是有我這種男人要她，再說，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擁有這樣的好女人。」關燁將李海凝的臉壓上自己的胸膛，冷然如冰的目光像要穿透一切似的，直射向對面的男人。

方才他在後頭什麼都聽到了，原來這不入流的男人是她的前男友，難怪她會怎麼也不肯再接近和這男人同類的人。

雖然面前的傢伙長得不難看，衣着和打扮看起來都像個上流人士，但眼裏少了點拔擢不群的傲然自信。

或許是家裏有點錢，可以打腫臉充上流，但那份氣度和因徹底了解自己的能力而擁有的自信，卻是怎麼也模仿不來的。

冷冷的直視對方，關燁深凜堅定的眼神，看得李海凝的前男友開始有些不自在。

「關燁……」李海凝從他懷裏抬起臉，望着他為了捍衛她而顯得更加冷然的臉龐。

這男人竟然說他要她，還說不是什麼人都可以擁有她這樣的好女人！

片刻間，她覺得自己因為他的話語而有了力量，可以挺直身軀，無畏的迎向所有閑言閑語。

原來這男人不止有外在條件，他的內在遠比她以為的還要溫暖、善良。

恍惚間，她沒發現自己失了魂似的望着關燁的側臉。

水亮的瞳眸直盯着他，連前男友在他凌厲氣勢的逼迫下狼狽的拉着女友衝出店門口的景象也沒有注意到。

瞪走那不入流的傢伙后，關燁低頭看向懷裏的小女人。

方才和那人說話時，他隱約覺得有道目光直勾勾望着他，專註得讓他忍不住心悸，只想低頭狠狠將她吻個夠。

然而當他看向她，什麼話都來不及說，她就掙扎着離開他的懷抱，走回桌前繼續方才未完成的工作。

「李海凝，妳……」他很不爽，還沒將抱怨的話說出口，就看見她頭也不抬的動了下嘴巴。

「謝謝。」

細如蚊鳴的聲音，讓他又驚又喜的連忙跨步上前。

「妳說什麼，我沒聽到。」他故意這麼說，為的是想再看一次她道謝時手足無措的尷尬模樣。

對她而言，這或許是一個很困難的開始，要對一個至今從來沒有好印象的人說謝謝，她那固執的小腦袋肯定掙扎了好一會兒吧。

關燁走到桌前，在她身邊站定。

「我……我說謝謝……」為了掩飾尷尬，她惱怒的抬起臉，然而「謝謝」兩字才剛說完，就讓他突然壓下的雙唇而嚇得失了聲。

蜻蜓點水般的偷了一吻，他在她高舉的小手即將揮出時動作很快的往後退去。

「你、你……」又來了，竟然隨便吻她！

她氣得發抖，卻看見他忽然揚起笑，愜意自得的撫過自己嘴唇。

「道謝本來就該這樣，沒有行動，怎麼能顯示出誠意？」關燁臉上有着極為無賴的神情。

「關燁，你……」氣怒又拿他沒辦法，雖然很想拿東西砸他，最後還是忍了下來。李海凝恨恨的瞪他一眼，有些不甘願的開口詢問，「你來有事？」

她這句問話，讓關燁原本稍微轉好的心情瞬間又跌落谷底。

「昨天為什麼不等我？」他不快地道。「我知道妳和我大哥在一起。」聲音里有很重的酸味。

「我們只是去吃飯。」她不由自主的開口解釋。

「我曉得，不過，現在我總算看清了一些事，知道妳為什麼寧願嫁給無趣的老師，也不肯要條件好的男人。」他走近她身邊，靠着她的耳，輕吐出魅惑般的嗓音。「不是每個條件好的男人都會讓妳傷心，至少我知道自己不會。」

他話語裏隱約宣示的愛意，讓她驚愕的轉頭愣視着他。

「別……別開玩笑了，我沒有不要條件好的男人……」驚慌中，李海凝說了連自己都知道是在騙人的謊話。

是的，她就是怕條件好的男人，因為他們會讓人傷心，所以寧願找個條件普通的老實男人，也不想要關燁靠近她一步。

「如果沒有，妳為什麼發抖，急着想逃離我身邊？」知道若不抓好，下一秒她又會飛快的找借口遠離他，關燁想都不想的由後頭伸手扣住她的腰，將她攬在壞里，不讓她有逃避的機會。

「我沒有，我……」李海凝詞窮的僵在原地，感覺背後傳來他平穩的心跳，說不清的混亂心緒瞬間翻攪，臉也一陣熱燙。

「妳有，妳在逃避。為什麼妳不敢用面對剛剛那男人的無畏眼神看着我？因為那男人妳不愛了，可以無關緊要的面對他，而我，卻是一個有機會可以駐進妳心的男人，所以妳就害怕想逃了？」

關燁一步步的用言語逼近她的心房，讓那原本已經有些縫隙的心門更為開啟。

「我沒有……你不要再說了。」招架不住他凌厲的攻勢，她驚慌的抓住桌沿，想從他的纏抱下脫身。

「我就是要說。妳在怕什麼？看着我，妳到底在怕什麼？」不肯放鬆的扳過她的身子，關燁冷靜的臉龐上有着堅定的決心。

他要這女人愛上他，要她真真正正的將他記在心裏。

「我沒有怕，我一點都不怕。」無路可逃，李海凝狼狽的轉過頭，不安的閃避着，還是不想正眼看着他。

「那好，既然不怕，就看着我，告訴我，說妳不會愛上我。」抬起她的臉，他眼神專註而幽深。

「我……我……不會愛上你……絕對不會……」一句話，幾乎用盡了她所有的力氣。

是的，就算他的魅力無法抵擋，她也會拚了命的絕對不愛上他。

只是，說出這句誓言的同時，她的心怎會如此抖顫和驚惶？

「好，我等着，等着看妳怎麼實現自己的諾言。」關燁忽然笑了起來，臉上有種篤定。「就算妳可以費盡心力說服自己別愛上我，很不巧的是，我已經愛上妳了，哪怕妳抗拒、逃跑，我也會跟着妳，追到天涯海角。李海凝，妳完蛋了。」

暫時鬆開手，關燁一臉平靜的看着她躲到角落，驚慌的喘息。數秒過後，他緩步上前。

「你、你想做什麼？」逃跑的腳步還來不及提起，她又再次落入他懷裏，緊緊的被抱牢。

「沒想做什麼，只是想抓緊自己的女人不放。」他從容自若的接話。

「想要的女人？」李海凝聽得直冒冷汗，震驚不已。

此刻她逐漸明了，這男人不但是來真的，而且佔有欲極強，根本不想放開她。

但是，究竟是從何時開始，他這麼想要她？

「誰教妳要將花店開在我每天必經的路上，看了妳三年，不把妳往心裏擺也難。」似乎看出她的疑惑，他再次道出這句曾經說過的話，眼裏流泄着溫柔。

三年了，他可以看着她三年，在不知不覺中愛上她，所以相信她也可以花個三年的時間將他擱在心頭。

只要他不放棄，緊緊追着她，總有一天，她會陷落在他以真心為經，濃情為緯，密密織成的情網裏。

「女人，我是愛上妳了。」

這句沒有遲疑，聽來輕鬆的告白，卻讓他懷裏的小女人當場僵成化石。

他……他愛上她了？

他怎麼可能會愛上她？

恍若大晴天打了個悶雷，李海凝驚懼的仰起臉，動作僵硬的轉頭看他。

「你剛才說……」她錯愕，張開的嘴完全闔不起來。

「我愛上妳了。」他再說一次，向來冷靜的臉龐多了抹溫柔的笑意。

瞧她的表情，明顯是讓他的話嚇傻了。

「別開玩笑了，你一定是在開玩笑……」她氣虛的推開他，一臉獃滯的捏了下自己的臉。

這不是真的吧？

天沒落紅雨，地也沒有裂開來，那他為什麼會愛上她？

即使他看了她三年，可是從相遇到現在，她從來沒給過他好臉色，更沒有做過任何足以讓他愛上她的事啊！

但他竟然這麼輕易的就說愛她？

這一定……一定是夢！

她根本不要他愛她啊！

「我沒有開玩笑，也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慍怒的瞪着她搖頭直往後退的驚慌模樣，他的語氣強硬了幾分。

大步跨上前，關燁伸手想拉回她，卻聽見身後傳來關雲帆溫和帶笑的嗓音。

「什麼事拿來開玩笑？阿燁，沒想到會在這裏看到你。」關雲帆走進花店，笑着上前來到李海凝身邊，好似完全沒看到兩人先前氣氛凝重的對峙，逕自拉起李海凝的手。

這個女人很特別，因為她是唯一一個能讓他這個向來冷淡對人的弟弟露出抓狂表情的人。

「關大哥……」沒料到關雲帆會二話不說的拉過她的手，李海凝呆了下，一時之間忘了該縮回手。

「大哥，你……」錯愕又惱怒的瞪着關雲帆的舉動，關燁氣壞了，只覺得心頭已經釀出一缸子醋。

關雲帆這傢伙竟然……竟然敢牽她的手！

「我跟海凝約了晚上去吃飯、看電影，你要一道來嗎？」彷佛沒看到弟弟鐵青的面孔，關雲帆還火上加油似的將李海凝往自己身邊拉。

「妳竟然答應跟他出去？」沒正面回應兄長的話，關燁狠瞪着李海凝。

不要他的接近，卻答應他大哥的邀約，這女人着實可惡得緊！

「那是……昨天就說好的……」被震怒的咆哮轟得七葷八素的李海凝瑟縮了下。

為什麼在他的質問下，她開始有種感覺，覺得自己不應該和其他男人出去？

可是她根本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她愛跟誰去吃飯就跟誰去，為什麼要得到他的同意？

想到這裏，她抬起臉，賭氣的反拉住關雲帆，轉身就走。

「關大哥，我們走吧，店我會打電話教阿寶回來顧着，現在我肚子餓了，我們去吃飯。」李海凝生氣的撂下話，向門口走去。

「李海凝，妳敢！」沒料到她會主動拉住別的男人，關燁不敢置信，嫉妒得幾乎燒紅了眼。

他瘋狂的扯住她另一隻手，像個氣急敗壞的妒夫，怎麼都不願放手讓自己喜歡的女人和別的男人離開。

「阿燁，如果你願意，可以和我們一塊來，我不介意。」關雲帆從容的笑了笑，只是握着李海凝的手忽然明顯的加重幾分力道。

「但我介意！你放手，我有話要跟這女人說清楚！」關燁嫉妒到極點，緊抓的手也不肯放，加重手勁想將心愛的女人扯回自己身邊。

在關燁不願鬆手，關雲帆也沒有放開的打算下，兩人一前一後，竟然就這麼拉扯起來。

反向的拉力像雙頭馬車，將李海凝扯得昏頭轉向，手臂和身子都開始隱隱作痛。

「你們……」由於疼痛不堪，她不禁臉蛋糾結，皺起眉頭。

這兩兄弟在搞什麼？她從來不知道她行情有這麼好，可以讓兄弟上演鬩牆戲碼！

而且這兩個男人到底知不知道她會痛啊？

「阿燁，你再不放手，她的手臂可能會被扯斷。」緊抓的手沒有要鬆開的打算，關雲帆一派從容的開口。

另一頭本想緊拉不放的關燁聽得揪起了心，握住的掌如遭雷擊般的立刻鬆開。

關燁一臉不舍的看着面前痛得快掉眼淚的李海凝，心中妒恨卻無法可想，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大哥將她帶出門外。

因為太愛她，捨不得看她受到一點傷害，所以他才心急的鬆開手。

寧願放手，讓苦澀漫過心頭，也不要看她痛苦，可是，那女人卻一點也不知道……

她永遠也不會了解，他此刻心裏這股摧心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