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小溫,你終於回來上班了,你都不曉得你不在的這幾天有多忙,光是聽電話就接得我手酸。”
“對啊,跑東跑西的差點沒死掉,不過,幸好有代價。”
三姑六婆你一言我一語地互通最新情報。
“哎!你們知道吧?上次我到秘書室,聽到她們在說老總好像就快結婚了。”
“跟誰?”每個人都好奇死了。
“就那個名模唐什麼吟吟的,她們還說這兩天那個唐什麼的來得特別勤,而且啊,連老總的媽媽來了。”
“真的嗎?哦!好羨慕,多情又多金的。”
“就是啊,不過你們扔沒有發現,老總最近常來處理......哎,小溫,老總上次還特別問到你喲。”還在她的座位附近流連不去,甚至還坐在她的位子上發了一點小呆。
“哦!”
“喲,小溫哪,搞不好老總看上你了喲。”
頓時一陣嘩然,換來的是溫暖懨懨地表情。
“小溫,你不舒服啊?是不是這兩天搬家搬暈啦?”
她委婉地說沒事,大家看她沒什麼勁,也不好再喧嘩,就地解散。
搬家--她是請假事由。
並不是她任性而為,既然當初他決定先將好“隱姓埋名”,解鈴還需第鈴人,為了讓他有緩衝的餘地,,她左思右想,決定先搬出來。要搬到哪呢?回家,就怕紙名不住火,游霽月遲早會被老哥劈成八塊,而且她了不想讓媽媽擔心,租房子,一時之間也找不到合適的;朋友家,這是家務,不必弄得滿城風雨。她在飯店裏,想了想,有道是最兇險的地方最安全,隔天,她避開耳目,到公司登記了宿舍。
游氏果真是個老字號的績優廠商,待遇好、福利佳的,連員工宿舍都管理得挺不錯。
宿舍位於公司其中的一棟建築,上下班無需經過大門,出入只消走過幾條長廊。有單人、雙人、四人房,皆是套房,傢具一應俱全,加裝冷氣,也只要帖個幾百塊。合該是現代人不流行住宿舍,通車、開車、在外租房子的多的是,所以宿舍的流動性也大,算她運氣不差,挑到了一間單人房。
她沒帶多少東西出門,就幾件隨身衣物,外出服、不可不手札甩一副相框。這壓花的相框是游霽月最珍愛的東西,本來裏面是一張她跟茉莉的合照,他換掉了,放進一張他們在夏威夷蜜月的合照,她撫着他太陽神般的俊逸,唉!些情可待成追憶。
別想了,她要力圖振作,可不能在真相被揭發時,讓別人看笑話,別人?還會有誰,當然是唐吟吟嘍。她轉過峰,背對着門,專心地敲着鍵盤,殊不知她纖弱的背影,正刺得門外的人隱隱作痛。
★★★
她廋了。
年輕的臉上沒有一絲生氣,昔日光彩如雲的可人兒,竟因他的疏失而顯得格外憔悴。今早,他刻意隱藏地把車停在公司大站,在上班的員工中找尋她的背影,卻無所獲。難道她昨天在電話里所說都是騙他的?不會,溫暖不是臨陣脫逃的人,他在業務管理處印證了他判斷是對的。只消朝裏頭望一眼,他就看見她,進去吧,他的心催促着他的腳,但他答應過她的,就要遵守對她的承諾,尊重她的決定,可是,天知道,此刻他有多渴望她。
“霽月!”
這惱人的!唐吟吟自從他媽媽來了之後,公司、家裏兩頭走得還真帶勁兒。
“你們秘書告訴我你在四樓。”她看他微蹙着眉,識趣地說:“沒耽誤你辦正事吧?”
“沒有,怎麼,找我有事?”
“也沒什麼啦,只是伯母今天要和我爸媽吃飯,要你一塊去,叫我來告訴你一聲。”
這事不能在電話里說嗎?只怕沒那麼簡單。
“順便要跟你談一下我們的事。”
媽也老糊塗,要一個黃花閨女來轉述這件事,也難怪她羞得.....
“我們的事?我們能有什麼事?”
本以為能藉着游母的名義逼她就範,末料他竟水仙不開花地裝着蒜,好,一不做二不休。
“哎呀!還不就是.....”她跺了跺腳,看看四周。“上去再講啦。”把手放進他胳臂,半強迫地挽着人離開。
“喂,快來看,老總和那個名模耶。
業務果然業務,眼面四方、耳聽八方,外加個個身手矯健,一句八卦,便把整個門口擠得水泄不通。
“哇,你看那身材,嘖嘖......”
“兩個人好配哦,至少外形就滿對味的。”
“是啊,走得那麼近......咦?溫姊姊,你怎麼啦?”
終於有人發現她的不鼓躁。說話的是甫進公司沒多久的小梅子,今年剛畢業,做的是業務助理,因為年紀輕,逢人哥哥姊姊的,嘴巴甜得很。尤其是溫暖還特別有好的緣,老喜歡往溫暖的位子跑,溫暖沒有姊妹,自然也對這小她兩歲的小梅子照顧有加。
“小溫姊姊,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她笑着搖頭。
“一定有,看你沒精打採的,告訴我,我幫你。”
“真的沒有,可能是工作太久,需要休息。”打個理由搪塞。
“沒錯,人又不是機器,工作一段時間主該好好休息,到郊外走一走,平衡平衡。啊哈,我想到了!”
小梅子蹦蹦跳跳地去而復返,手上拿着一張紙。
“看,這個。”
是一張表格,上頭寫着遊民員工夏令旅遊報名表。
這是游氏的另一個特色,為促進員工間彼此的聯繫及有適當的休頭,每年會舉行兩次員工郊遊,采自由報的方式,可以攜帶家眷。辦了這些看來,逐一修飾其作端,慢慢地建立口碑,現在每年的員工旅遊已成游氏很重大的活動;只要消息一頌,大夥不可以津津樂道長達一個月--去前兩上禮拜,這次的行程是最近新興的旅遊觀光--休閑度假村。
“聽敏姊姊說啊,真的很好玩,她每次都有參加,你不在的那幾天,大家都把報名表填好了,這倫是我幫你留的,你趕快填一填,這禮拜就截止報名了。”小梅子熱心地說明着。發現門口的人潮逐一散去后,她自言自語地說:“就不知道總經理會不會去,他真的好帥哦!”
“別傻啦!”恰巧路過的敏姊姊粉碎小女生的幻想。“人家總經理沒空,去年的夏季,秋季他都沒去今年也不可能去。”
“為什麼?!”
“為什麼,你剛又不是沒看見,人家要陪女朋友,哪有空參加。”
“他可以帶她一起來。”
“幹嘛,當猴子給人看,唉!別作夢了,小梅子。”
小梅子扁着嘴,看到報名表空空如初,忙拿起筆塞到溫暖手裏。
“小溫姊姊,你快填一填啊!這樣我就可以跟你住同一個房間了,快嘛!”
盛情難卻,溫暖填下了她的名。
★★★
主管會報結束,徐昶揚進了總經理室。
“是你呀,有事嗎?”游霽月依然頹為。
“這這怎麼回事?”
徐昶揚丟了一份資料在桌上。
他這個人本來對“閑話”有着相當的免疫力,也不太去管閑事,這一、兩個禮拜以來,沒接過一通游霽月的“幽會電話”,也沒見過溫暖來企劃部,心想這老小子八成說服了她,不讓他老婆公諸於世地藏在家裏。本來嘛,人家夫妻的事就不是外人能過問、能理解的,還以為他就快功成身退、告老還鄉了,如果沒聽到早上那些話,他是這麼以為的,喳,現在,要他袖手旁觀倒也很難了。
這幾天為了年度旅遊的事,公司每個人都處於興奮狀態,由於企劃部負責笄整個活動,所以這兩天企劃人員更是忙得人仰馬翻。一早,秘書就把一份旅遊保險的全約書交給他,看着一大列的名單,喝!成果還不錯嘛,他隨意翻起名單,發現溫暖也參加了,他又往前翻了翻,卻沒看到游霽月的名字。
“總經理沒參加?”
秘書點了點頭。
這老小子當真寵得糊塗了居然肯讓她單獨參加,一山還比一山高,難得跋扈的游霽月遇上勁敵。他在底下籤了名,秘書提醒他十點鐘要開主管會報,看看時間差不多,他趕緊起身出門,由於他為人和善,沒什麼上司架子,所以同仁們並不在他人出現時刻意壓低嗓門,話繼續說、天繼續聊的一段對話就這麼入了他耳里。
“我昨天打電話到宿舍找你,你不在,說,去哪裏了?”
“什麼時候?”
“晚上。”
“哦,我去看電影。”
“看電影,跟誰?”兩個女孩子互開暖味的玩笑。
“哎喲!你神經什麼,跟小溫啦,那個業務部的總機啊,前一陣子不是幾乎天天來報到。”
又是一個暖昧的笑,其實企劃總早盛傳“代班經理”與總機小姐的關係匪淺,暗通款曲嘛又不太像,瞧小溫一派清純,不是徐老大喜歡的型,可是他們之中交流的默契又讓人好奇得想一究竟,這陣子,那總機小姐沒祟出現,原以為她辭職了。
“你怎麼會跟她去看電影?”
“也沒什麼,就前兩天我在宿舍碰到她,才知道她原來也住在宿舍,看她一個人滿無聊的,我就邀請她去看電影,懂了沒?八卦婆。”
溫暖住在宿舍?這對寶夫妻愈來愈荒謬了,好端端的家不住,她跑來住宿舍幹嘛?也許游霽月有答案。
結果,是他給了游霽月答案。
游霽月瞪視着手上的宿舍登記卡及那份旅遊名冊,整個人像困獸似的低咆:
“難怪我等不到她!”
守株待兔的兩個禮拜,他從來沒逮到她的身影,可又每天悄悄地在業務處看到她來上班,難不成溫暖會飛天遁地?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徐昶揚在聽完他的“告解”后,問:
“溫煦他知道嗎?”等於白問,要讓溫煦知道,恐怕游霽月就無法立於此說話了。
“那你打算怎麼辦?”
“知道她住在哪兒,一切平安,我就放心多了,到於......”他唷了一口氣。“找機會說嘍。昶揚,員工旅遊幫我報個名吧。”
徐昶揚無言地點頭,似乎明白他的計劃。
計劃--出人意料之外。
溫暖在宿舍門口遇到游霽月時,全身寒毛一度豎立,不愧是游霽月!神通廣大。她力圖鎮定地走過他面前,默默地啟動門鎖,在關上門時,他的身影矯捷地閃進半邊,她沒做任何反抗地讓他進門。
背抵着門,他滿眼苦楚地瞅着她,溫暖擋不住他的柔情攻勢,注視他憔悴不堪的臉龐,想起他的深情,他的好,想起他們在一起的時光,想起自己不成眠的夜,想起自己不見他的委屈,不明白為何相愛失要飽受這種折磨,兩行清淚落了下來。
“別哭,暖暖。”一見到佳人落淚,游霽月忙不迭地伸手擁過她。
她依勢倒向他懷裏,任憑奔寫的淚水濡濕他的衣裳。他輕撫着她,軟聲軟高地輕哄,在她的發上落下無數個細吻,讓她哭吧,這些日子夠她受的了。
她生勯着肩,嚶嚶地所搐,激動的情緒因宣洩過後平靜許多,靜靜地靠在他懷晨,溫習曾有過的悸動,聽着他的心跳,真實地感受他的存在。她好希望時間能就此剎住,再也不要與他會開。
他撐開他們之間,厚實的大手摩挲着她的淚痕斑斑,每抹過一道,他的心便撕裂一些,當他感到整顆心就要因此而潰決時,一聲長嘆,他用唇代替了他的手,將假設訴不盡的思潮揉進了她嘴裏。
彷彿訣別,綿綿長長,永無止境。
“回家吧,嗯?”
她的頭搖了搖。
“為什麼搖頭,難道要繼續下去?”
“事實勝於雄辯。”
“暖暖,不要這樣,跟我回去好嗎?你一個人在外面我真的不放心。”
“我很好。”
“你很好?那為什麼你會請病假?”
那是有一回,他終於按捺不住相思之苦,不願後果地一腳踏進業務部,結果發現溫暖的位子是空的,探問之下才知道她請病假,生了什麼病?有沒有去看醫生:有沒有人照顧她?他再也受不了地開始翻遍整個台北市,漫無目的地瞎找,然後才筋疲力盡地回到家。母親與唐吟吟出門了,他登上閣樓,這她留下的唯一,燃起一要煙,透過裊裊煙圈,化成一縷相民,可別讓我失去你呀!暖暖。
“你又黃牛?”溫暖小聲抗議。
“是誰允諾會好好照顧自己的,結果呢?”他戲平聲調:“跟我回家,我會說明一切的。”
她又搖了搖頭。
“別再搖頭。”他打算強擄。
“不要這樣,我相信你會解決一切,但需要時間,不是嗎?我能等,在事情還末找到一個完美的結局時,別再來找我,除非,你想永遠找不到我。”
這可是她說過最重的通牌。
“你走吧,好好照顧自己。”
她在他頰上印下一吻,強轉過身不再看他。
這一舉動,嚇壞了游霽月。他了解她,知道她不喜模稜兩可,知道她心存慈悲,不願見到任何人受傷害,知道她言出必行......當今之計,唯有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