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各位同學,今天老師要先向各位介紹一位新同學——曹葦杭。他剛從台北搬到台南,希望各位同學往後能和他相親相愛,互相切磋琢磨,珍惜這一段難得的緣分。”
坐在最後一排的羅映雪翻了個白眼。他們國一甲的導師外號“數學妖女”,是國中部數學老師中的第一把交椅,羅映雪認為那是因為沒人受得了她的“循循善誘”,識相的就自己把數學念好。數學妖女上課最愛用彷若得了重感冒的鼻音,把一句話折成好幾句來講。這也罷了,她竟把他們當幼兒園小朋友來教,動不動就“親愛的同學,大家跟着我念一遍,一公畝等於一百平方公尺、一公畝等於一百平方公尺……”每回上數學課,他們都可以清楚地聽到隔壁班傳來的訕笑聲,每個人皆敢怒不敢言。
穿着緊身迷你裙,足蹬三吋高跟鞋的何法琪轉身在黑板上寫下大大的“曹葦杭”三字,接着面露微笑對台下的學生們說:“親愛的同學們,大家跟着我念一遍,曹葦杭、曹葦杭。”
原本有些局促的曹葦杭忍不住笑出聲來,全班同學的臉也在同一刻垮下。不出他們所料,這位台北轉來的新同學,在上課的第一天就認定他們台南人全是土包子了。至於妖女交代的話,向來都由值日生負責敷衍,一聲聲軟弱無力又充滿屈辱的“曹葦杭”,根本顯不出他們歡迎新同學的誠意。
“好,曹同學,你來向大家自我介紹一下。”何法琪穿了高跟鞋也比曹葦杭高不到哪裏去,偏還作態地彎下身子,朝台下的他招了招手,等他走近后,又伸出塗滿艷紅色指甲油的魔爪揉了揉他的頭髮,才把麥克風交給他。
台下的同學們不禁捂住臉。妖女好象在哄小狗,有夠噁心!
“各位同學大家好,我叫曹葦杭,喜歡打籃球和組裝模型,希望能在這裏交到好朋友。”
何法琪率先鼓起掌來。“好棒喲,曹同學。老師相信,愛運動的小孩不會變壞。你喜歡組裝模型呀,哈哈,說不定你會和老師的男朋友一樣,成為一個建築師喔。”
通常小毛頭們對老師的感情生活都很感興趣,但國一甲的同學們在短短的第一學期已聽夠了妖女在課堂上穿插的“愛情講座”,他們只剩一份對那個不幸男人濃濃的同情。
“老師,”曹葦杭吃驚地轉頭,“我將來的志願就是當建築師。”
“真的嗎?曹同學。”何法琪已很久沒得到學生們的熱情反應,說不出心裏有多喜歡這個俊美的小男生。“想當建築師的話,數學是很重要的,老師一定會好好指導你。”
“謝謝老師,我最擅長的科目就是數學了。”
羅映雪聽得火冒三丈。這位曹同學沒好日子過了,她生平最痛恨趨炎附勢的軟骨頭!
“哎呀,那這學期的數學小老師就讓你當了。”何法琪眉飛色舞地在下學期開學的第一天,就將這個重責大任託付給一個新同學。她沉吟了會見,為難地比了比教室後面靠垃圾桶的角落,“你先生羅映雪隔壁好了。”
何法琪的指派讓全班嘩聲四起,她自已也覺得有些對不起一見面就投緣的曹同學。
以她的教育理念,每個男生都得和女生坐,以建立兩性和諧相處的正確觀念。班上有二十三個女生,二十二個男生,全班只剩羅映雪身邊有空位。羅映雪兇巴巴的又沒女人味,每個和她坐過的男生都怨聲連連,甚至請家長出面替他們斡旋。她要是將別的男生調到她旁邊坐,那個倒霉的傢伙鐵定會當場翻臉,因此只好先讓曹同學委屈一陣子,等他抗議再想辦法好了。
“嗨,你好。”曹葦杭背着書包走到教室后,友善地和他未來的“鄰居”打招呼。
“好你個頭!”羅映雪心不甘、情不頓地拿起擱在空位上的書包,狠狠地白他一眼。
好討厭,本來她可以一個人用兩個位子的。
曹葦杭愣了會兒才坐下,不明白這個女生的火氣怎麼那麼大。
“馬屁精!”羅映雪扮了個鬼臉。“你居然敢說自已的數學好,真是不要臉。你曉不曉得原來的數學小老師是誰?哼,人家桑小嫻早讀又跳級,只差沒你那麼厚臉皮罷了。”
“你好凶!”曹葦杭好笑地盯着她正氣凜然的側臉瞧,沒發覺四周充滿憐憫的目光。
“曹葦杭是吧。”羅映雪弔兒郎當地點了點頭。“遇到我,你這輩子註定沒好日子過了。”
曹葦杭很快就廣受班上女同學的愛慕,再加上他每天都會不辭辛勞地帶一顆斯伯丁籃球來學校,和一些男同學也很快地打成一片。
小人當道。羅映雪不屑地想。
上課鐘響過,曹葦杭才滿身是汗的回到座位上,從書包里拿出水壺大灌。
“好臭!”羅映雪誇張地捏住鼻子,“真受不了你這個噁心的傢伙,下課十分鐘也要去打球。”
“看不出你是個愛乾淨的人。”曹葦杭諷刺地低頭瞄了瞄她堆積如山、從不整理的抽屜,還故意甩了幾滴汗珠到她臉上。
羅映雪激動得像是慘遭色狼玷污,嫌惡地用衛生紙猛擦臉,還不忘為自己說話,“我……我不拘小節!”
“是嗎?”嘿嘿,前言不對後語。
羅映雪氣得掄起拳頭,國文老師適時走進教室,救了曹葦杭一命。
外省籍的國文老師愛國意識特彆強,成天作着反攻大陸的美夢,還被同學們取了一個“葉壯士”的綽號。這一天,他上着上着便慷慨激昂地講起岳飛的故事。
“岳飛的母親在他的背上刺了‘精忠報國’四個字,勉勵他要貢獻自己的力量,收復河山。岳飛果然沒辜負他娘親的期許,在戰場上讓敵人聞風喪膽……”葉老師推了推眼鏡,看向睡得東倒西歪的羅映雪,中氣十足地大吼:“羅同學,你有什麼感想?”
羅映雪猛地從座位上跳了起來。全班好象只有她姓羅耶,糟了,葉壯士到底問了她什麼問題?
曹葦杭豎起課本遮住臉,小聲地打pass,“老師問你對岳飛和岳母有何感想?”
“哦,我覺得岳母有虐待小孩的嫌疑。再說,刺青違反社會善良風俗,我爸說只有不正經的人才會去刺青。”唉,這個問題太簡單了,岳飛的故事她幼兒園就聽過了。
她一說完,全斑馬上笑得前俯後仰,不是猛敲桌子,就是猛跺地板。羅映雪茫然地望向坐在隔壁排的成水漾,她說錯什麼了嗎?她的手帕交咬住嘴唇,無聲地為她鼓掌,讓她更加搞不清楚狀況。
“羅同學,岳母是要岳飛對國家交付給他的使命無時刻或忘,才在他背上刺字的。”
葉老師努力剋制自己的脾氣,試圖將她亂七八糟的思想導入正途。
“哎呀,岳飛的記性有那麼差嗎?大人就是這樣,自已年紀大了,記不住事情,就以為小孩子也和他們一樣。”羅映雪不能苟同地搖了搖頭。
在全班的鬨笑聲中,被擺了一道的葉老師痛心疾首地訓斥,“羅同學,你的思想太過偏激了,完全不能體會一個做母親的對兒子的期許。我實在為我們國家的未來感到憂心。”如果羅映雪生在大陸,鐵定會被抓去冰天雪地里勞改。哎喲,葉壯士說得好象大陸淪陷是她的錯似的。羅映雪不服氣地出言頂撞,“誰說的?我媽說我的名字取自‘映雪讀書’這個故事,就是希望我不管在什麼惡劣的環境下都能好好念書,可是她才不會殘忍到拿針在我背上刺字呢。”
“你的國文並不好啊。”尤其是她的作文,用字粗俗,缺乏深度,簡直難以入目。
“那又不表示在我背上刺了字,我的國文就會變好。”
“羅同學,你哥哥是羅映韜吧,我以前也教過他,他的文章條理分明又頗有見地,你應該好好向他學習。”葉老師對她不知悔改的態度沒轍,渾然忘了為人師表者不該用這種口氣對學生說話。
葉壯士算客氣了,她記得數學妖女上學期曾花容失色地在全班面前尖叫,一手捧住胸口,另一手的食指像指着蟑螂般上下晃動,“你……你是羅映韜的妹妹?他念國中時,數學從來沒有一次不是考滿分的!”
羅映雪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不想在全班同學面前顯露出難堪。“我爸媽把好基因都生給他了嘛。”
葉老師搖了搖頭,帶着恨鐵不成鋼的無奈……不,應該說是朽木不可雕。
被羅映雪一攪和,葉老師講不到幾句課文,下課鈴聲就響了。
下課後,不少男同學故意裝模作樣地見過她身邊,怪聲怪氣地學着葉老師的腔調,“你的國文並不好呀。”隨即拔腿狂奔,避開一本又一本砸來的課本。
成水漾知道她拉不下臉去撿課本,好心地幫她撿起,用手背將灰塵拭去。“其實我覺得你講得也很有道理啊。更何況,你的功課還比我好多了。”
羅映雪的功課從來說不上差,只是和她優秀的哥哥比起來,不免有一段差距。被別人明嘲暗諷成了家常便飯,她一點也不以傑出的哥哥為榮。
“為什麼我和我哥差那麼多?他從小到大每次考試都拿滿分,音樂、體育、美術也樣樣難不倒他,人又不會像我這樣莽莽撞撞的,最不公平的是他長得還比我好看多了!”
羅映雪憤恨難平地握緊拳頭,想到哥哥面對她的抱怨總是不發一言,用那種“我也沒辦法”的眼神看她,就讓她大嘆自己生錯了人家。“其實你不會很醜呀。”曹葦杭突然插進一句話,他怪同情她的遭遇的。
羅映雲氣得渾身發顫,為什麼他這一節下課就不去打球了?還有,什麼叫“不會很醜”?那不是說她普通丑嗎?
曹葦杭困惑地看着她鐵青的臉色,語帶鼓勵地說:“勤能補拙嘛,你不會的功課可以問我。”
“曹同學,你是說我又丑又笨啰?”羅映雪雙手扠腰,閃亮的眼睛瞇成兩條直線。
“是你自己說的。”他無辜地挑了挑眉,嘴角噙着一絲笑意。她和他看過的許多女生都不同。
一陣哀叫聲讓原本就不安靜的教室更加喧鬧,成水漾為好友抬起的一疊課本全砸到曹葦杭頭上。
何法琪寒假時出國玩了一趟,積壓了許多心得要和學生們分享。當老師就有這個好處,永遠不怕找不到人聽她傾吐心聲,說閑話也是上課的一部分。一直到了開學第二周的班會,何法琪在學生們的提醒下,才想到該改選班級幹部了。
早在開班會前,一大群同學就聚在一塊商量好了,絕對不能再選桑小嫻當風紀股長。
桑小嫻的爸爸是地方上的警察局長,她遺傳了她老爸剛正不阿的個性和辦案的精明,明明長得嬌艷動人,偏偏總是冷着一張臉,管東管西的管個不停,把全班同學當犯人似的,讓大家吃足了苦頭。
“喂,我們就送個最懦弱無能的人當班長,最不守規矩的人當風紀股長。”班上的鬼靈精章旭明一提議,馬上得到一伙人的認同。
尤其是羅映雪和成水漾,她們兩人更是一個勁的猛點頭。她們的座位只隔了一條窄窄的走道,每天早上一進教室,不免會寒暄幾句,“桑典獄長”那個順風耳馬上就會把她們的名字登記起來,一點都不留情。妖女規定被記一次要罰十元,害得她們的荷包時常大失血。羅映雪心痛一下就過去了,因為她這個人素來有崇拜偶像的情結,桑小嫻功課好又不懼惡勢力,她還滿喜歡的。成水漾就不同了,她老是趾高氣揚地扔一張百元鈔票到桑小嫻的桌上,兇巴巴地用指節敲着桌面,“喂,我先交一百塊,記滿十次你再跟我要!”結果,號稱國一甲兩大美女的桑小嫻和成水漾都互看對方不順眼,一見面就猛翻白眼。
幹部選舉開始,照例,第一個要推選的是班長。
“我推薦羅映雪同學當班長。她聲音洪亮,很適合喊口號。”曹葦杭一點都不像剛轉來的同學,很快地融入班上的氣氛。
“對呀,全班沒人比她更大嗓門了!”馬上有人大笑着附和。
羅映雪氣得握緊拳頭。她最痛恨為別人服務了,當班長多累呀,每天升降旗要帶隊,上下課要喊口令,還有一大堆雜事要做,煩都煩死了。
她本來還存着一絲僥倖,心想像她這麼懶的人,一定選不上的,沒想到全班幾乎都投給她了,那豈不是代表大家有志一同地覺得她很懦弱無能嗎?
曹葦杭那個混帳王八蛋!
接下來,大家就如同之前沙盤推演的,提名傅衍平當風紀股長。
何法琪的臉霎時垮下來,臉上的一層厚粉彷佛隨時會龜裂、剝落。
“我想……傅同學不太適合吧?”何法琪假裝客氣地笑了幾聲。她的笑聲立刻被台下的抗議聲浪淹沒,根本沒人理她。唉,這就是民主制度的缺陷啊。
傅衍平是全班最愛惹是生非的一個,動不動就和他校的流氓干架。他老爸還是惡名昭彰的角頭大哥,依她看來,傅衍平以後鐵定會繼承衣缽,把他爸的“事業”發揚光大。
想到自己可能會教出一個名震全台的通緝犯,何法琪就沮喪不已。
剛開始,她還很有耐心地說道理給他聽,誰知道傅衍平絲毫不領情,正眼都不瞧她一眼。五分鐘一過,她才剛導入正題,講得起勁時,他居然不耐煩地看了看錶,很沒禮貌地打斷她的話,“說夠了沒?我媽等我回家吃飯。”然後掉頭就走,好象肯聽她說五分鐘已經夠給她面子了。
那群小毛頭到底吃錯了什麼葯,竟然要推選他當風紀股長?那不是和教竹聯幫的頭頭去當警政署長一樣可笑嗎?不行,她一定要想辦法阻止!不過同學們可不這麼想。
過了一個學期,大家早把彼此的性子摸透了。傅衍平兇惡歸兇惡,卻從沒欺負過班上同學。而且,他自從被何法琪以“感化”為由,調到桑小嫻旁邊坐以後,簡直成了全班同學心目中的英雄。只有他敢把桑小嫻用來記人的筆記簿搶過來撕掉,還敢惡聲惡氣地罵她,“你煩不煩啊?錢又不是你在賺!”
對嘛!每個人聽了都這麼想。
“我……”何法琪舉起手對台上的主席說:“我提名桑小嫻繼續當風紀股長。”
“沒有人會選她的啦!”大勢底定下,那些以前怕桑小嫻怕得要死的男生紛紛放大膽子嚷了起來。
結果,桑小嫻只得了一票,那還是她自己投給自己的,不用說,何法琪的惡夢成真了。
選到最後一個班級幹部體育股長時,羅映雪不甘示弱地提名曹葦杭。
她以為每個人都和她一樣討厭當幹部,誰知曹葦杭樂得很,高票當選後站起來發表感言,“謝謝羅同學的提名和大家的支持,我一定會儘力當好體育股長,讓和羅同學一樣缺乏運動細胞,跑不快、跳不高的同學都能愛上體育課。”
全班響起了一陣如雷的掌聲和笑聲,羅映雪板了整整一節的臉因大家的嘲笑更是扭曲到了極點。
沒錯,她羅映雪最害怕的就是上體育課,曹葦杭那個小人八成又偷聽她和水漾說話。
這輩子她再也沒見過比他更礙眼的人了,為什麼她會倒霉到坐他隔壁?
而何法琪的臉色只比羅映雪稍微好一點。這個學期的幹部名單,除了曹葦杭以外,沒一個讓她滿意的,看來她得費更多心力來督促同學們了。
曹葦杭之所以會轉學,是因為他父親要回台南市選立委,因此,他和哥哥、姊姊都跟着爸媽搬回台南老家。他姊姊曹子衿今年高一,哥哥曹靜言贊國三,三個人的功課都很好,他們同時轉到廣達中學就讀,讓校長和董事們樂得合不攏嘴。本來嘛,得天下英才而教之是一大樂事。
巧的是,曹葦杭的父親曹亦修和羅映雪的父親羅致遠還有一段淵源。他們是大學法律系的同班同學,兩個人都出身於台南的政治世家,功課上旗鼓相當,在繫上又都十分活躍。不過,他們一個是忠貞的執政黨黨員,一個是黨外路線的信仰者,在背景相當、理念不同的情況下,兩人表面上以禮相待,骨子裏卻無不希望把對方扳倒。
曹亦修認為自己最大的成就就是生了三個傑出的子女,他很慶幸核子們沒一個像他們那個空有其表的媽。
話說曹夫人陳若歆的娘家世代從商,壟斷台北迪化街一半以上的南北貨批發生意。
她自小嬌生慣養,是以出手闊綽也就算了,反正她的嫁妝多得花不完,但不曉得是不是從小住在迪化街的關係,她買東西都愛往人多的地方擠,只要看到很多人搶購一樣東西,她就會喪失理智地跟着搶,完全不會考慮到需不需要這樣東西,更不會注意到自己已搶到披頭散髮,氣質蕩然無存,愈看愈不像一個政治人物的妻子。
本來陳若歆堅持不肯回台南,要自己一個人留在台北陪小孩念書。她覺得自己肯這麼犧牲,是個標準的賢妻良母,殊不如曹亦修最顧忌的就是小孩會被她帶壞。他執意把孩子們帶回台南,至於她想住哪兒,由她自己決定。陳若歆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來到府城,總不能讓她一個人守着台北的大房子吧?
曹亦修回到故鄉后,很快地打聽到羅致遠有兩個和他小孩同齡的孩子在廣達中學就讀,於是他立刻透過關係,將子衿和葦杭安排到和羅家兩個孩子相同的班級里,好讓他們一較高下。
這天,羅致遠吃過晚飯,漫不經心地看着一雙子女交給他圈選家長委員的通知單。
這是每個學期初的例行公事,他一向都隨便圈個職業欄里填“商”的家長。突然,一個熟悉的名字讓他皺起眉頭。
曹亦修?
哼!那隻老狐狸的用意,他再清楚不過了。
孩子們的阿叔今年年底也要出來選立委,他長期在地方上經營,人脈既廣又熱心服務鄉梓,因此羅致遠不認為曹亦修會有勝算。
“映韜,映雪!”他走到樓梯口,把兒女們叫下來,神色凝重地道:“你們班上是不是都轉來了一位姓曹的新同學?他們的父親和阿爸是大學同學,我們從前在功課上競爭就很激烈。年底,他和你們阿叔都要出來選立委,你們年紀還小,沒法幫阿叔的忙,阿爸希望你們從今以後要更加認真念書,別輸給曹家的兩個孩子。”
“沒錯!”羅映雪敵愾同讎地嚷。“曹葦杭那個傢伙很討厭。老師叫他坐我隔壁,害我每天上課都很痛苦。”不過事實上,羅映雪從幼兒園起,就從不覺得上學是件愉快的事。
羅映韜又是一貫的沉默,他對曹子矜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印象。
“這一次段考,你們要是考贏曹家的孩子,爸爸就給你們一千塊錢獎金。”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提早讓孩子們領受一下競爭的壓力也是好的。
“沒問題!”羅映雪信心滿滿地咧開一個大大的笑容。這有什麼難的?她平時只是不愛念書而已,只要從今天起,每天多念半小時,曹葦杭那個自以為很厲害的笨蛋怎麼可能是她的對手?再說,一千塊好多喔,她一個禮拜的零用錢也不過三百塊而已。
“映韜,你沒問題吧?”羅致遠拍了拍兒子的肩膀,他看起來似乎一點都提不起勁。
羅映韜滿不在乎地聳了聳肩,念書是自己的事,他沒興趣成為大人們爭強鬥勝的棋子。
“我的獎金都給映雪好了,她的困難度比較高。”他用下巴指了指妹妹,面無表情地轉身上樓。
羅映雪沒聽出哥哥話里的輕蔑,只幻想着自己將會多出兩千塊的財產。奇怪,羅映韜什麼時候變得那麼有兄妹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