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胡鬧!”

隨着一聲叱喝,全身雪白,玉樹臨風的佟磊走了進來。他那白衣白褲,襯得那頭白髮更是醒目。

“哈哈,佟磊呀,你來多久啦?我怎麼都沒聽見你的腳步聲?”映心正說得口沫橫飛,誰曉得佟磊竟冷不防闖了進來。“你的帳簿全核對完了嗎?”

“我來的時間不久,但是夠聽完你全盤的計劃了。”他原本在書房中核對帳簿,單單一個早上,映心跑了不下數十趟去煩他,他知道她是悶壞了,正想趕快結束工作專心陪她,不料用完午膳她卻不見蹤影,心悶之餘,丟下帳簿就跑出來找她,這下才曉得她有辦法失蹤一個下午的原因——竟然是躲到衛寇這裏來了!

他慶幸地來了,否則她包準又非闖禍不可。

“走!”

“走?到哪裏去?”映心看着自已被強拉住的手,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

“回房去。”佟磊理也不理衛寇,板著臉掉頭就想走。

“我不要回去。”她一隻手扳住桌面,形成了和自己另一隻手拔河的局面。

“為什麼?”他淡淡地問。手上並沒有施勁,他拉着她只是防她鬼靈精怪又打歪主意。

“我不要跟你回去,你在生氣,你一生氣一定會打我的屁股出氣,打死我我也不要跟你走!”看他一臉臭兮兮的,不逃的人是獃子。

原本一臉戰戰兢兢的衛寇一聞言,緊抿的唇忍不住狐疑地往上不住抽動着。

佟磊睨了他一眼,繼續用似笑非笑的表情盯着映心。“衛寇雖然不是外人,但你總不想我將閨房裏的話攤在大太陽下講吧?”

這個小人!故意把話說得那般暖味,淑女小不忍則亂大謀,反正眼他走,了不起是屁股挨一頓板子;若是逞強,他不曉得還會抖出什麼不堪入耳的話來!

她噘起嘴,不甘不願地跟着佟磊離開了東廂房。

一路上,看她鼓着腮幫子,顯然還在鬧脾氣,佟磊忍不住逗她。“咦?你怎麼都不說話?”

“誰要跟你說話!你故意在衛寇面前把我們的關係說得那樣曖昧,好像我跟你有什麼不清不白似的。”她借題發揮。

“誰敢亂嚼舌根批評我的夫人,你告訴我,我找他算帳去!”

你聽聽,完全是一派哄拐、寵小孩的口氣。任誰也想不到像佟磊那樣寡言鮮笑、嚴肅冷漠的男人在面對自己心愛的人時,也會流露出一片深情來。

“你少臭美了,誰是你的老婆,你別忘了你的正牌老婆是練姑娘!”佟磊的話讓她思及她一直蓄意去忽略的問題,口氣不由得變酸起來。

他凝視她那驟然黯淡的俏臉,一則喜,一則憂,喜的是她並非完全不在乎他;憂的是這些話她是從哪兒聽來的?

“舞雩不是我的妻子。”

“真的?”她神情一亮,嘴巴卻仍不肯相信。“你騙人!衛寇說她是你父親臨終前替你作主挑選的妻子,你還想狡辯?還有呢!你有了正室還不滿足,居然把腦筋動到古素靚身上,你挨了她一刀……哼哼,根本是罪有應得!”由冷逍遙的口中,她雖然了解了古素靚委身嫁予佟磊的意圖,但對於佟磊究竟抱着何種心情娶她,映心卻無法釋懷。

衛寇、衛寇,又是衛寇!這渾小子,總有一天他非得找他算算總帳不可!牽她進了門,他立刻拉她到被中,預備促膝長談。

事到如今,也是自己該把這些內幕公開的時候,因為,再也沒有任何事物比得過心兒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舞雩是當年我們撤退到此地時,途經市集由人口販子手中搶救下來的,我一心只想放她自由,沒想到由於戰亂,她的家庭早已破碎;又由於她身子單薄又瘦弱,在人口販子的凌辱和驚嚇之餘,一病不可收拾。棄她於不顧,根本違反了我們當初救她的原則,迫不得,我只好讓她住進府里。初來乍到時,我們百來多人全是光棍大男人,女人家少得可憐,像舞雩那樣我見猶憐的姑娘如果沒個正主兒,後果是不堪設想的,我為了確保她的安全,只有對外宣稱她是我的妻子,長久以來她被這名分保護着,就連下人們也不曉得她真實的身份。”

映心趴在他的胸膛,聽他將往事緩緩道來,氣早就消了。“我看得出來,舞雩姑娘對你可不是無動於衷的喔!”

佟磊輕輕點了點她小巧的鼻子,笑道:“感情是很微妙的,即便她有意於我,也是無可奈何,誰叫我的心不小心被一個頑皮的偷心小可愛偷走了。”

她把頭理得更深了。“這樣,舞雩姑娘太可憐了。”

她就有這種泛濫過度的軟心腸,愛情是絕對的,一對一的,哪能把同情憐憫拿來和它混在一起呢!雖然男人三妻四妾已是風尚,但他佟磊,可是堅決一生只愛一人的!

“再說,”他親親她的鼻子。“你用不着替她覺得悲傷了,她已經不在府里了。”

“不在?”難怪有段時間沒見到她。

“她出閣了。”

這消息真非同小可,她卻聞所未聞。

“我替她擇了一戶好人家,風風光光地送走她,這樣也不算委屈她了。”

“你太霸道了,為何不給她選擇婚姻的自由?”

“你怎知我沒有?”他可明白蘇映心的性子。“我可是徵得她的首肯才送她上花轎的。”

“她居然會答應?”她明明表現得那麼愛佟磊……

“如果斬斷她任何的希冀,再堅持的人也會放棄最原始的那份理念。”他說得極淡,雲淡風輕似。繼而挑眉。“你該不會是想把你唯一的丈夫讓渡給她吧?”

“當然不是。”她臉一紅,有些不好意思地囁嚅;其實她聽到這樣的消息還真是鬆了口氣,對於勾心鬥角她實在一竅不通。佟磊的細心縝密,令她好生感激。

“好了,現在我們再來談談你要到京城裏的事。”他又極起面孔,完全公事公辦的樣子。

老天呀!她還以為他早忘了這件事。“我是認真的。”她篤定地說。

他知道。他從來都沒把她說出口的話當成玩笑,就因為她是認真的,他才擔心。

“原來你拚命灌我喝下肚子的葯是何首烏啊——你在乎我這紅顏白髮的扮相嗎?”

她把頭垂得像彎腰悲傷的楊柳。“是我不該胡說八道的,是我曾說除非你白了頭髮,否則我絕不可能愛上你,誰知道,一語成讖,既然何首烏有辦法將你滿頭的白髮變回烏黑,說什麼我也要試一試,要不然這輩子我都無法原諒自己的過失。”

佟磊聞言,怔忡了一下,緩慢地,唇畔竟然揚起一抹極其瀟洒稀罕的微笑。“你的意思是你已經愛上我了?”

她想也沒想。“這還用問!”

他空出手輕輕扯了扯她的麻花辮。“我這頭白髮你見了就會心生愧疚嗎?”

她點頭。當然啦,要不,她又何必如此大費心思!

“我是不可能放你到京城那麼危險的地方去的,除此之外,你可以用別的方法補償我。”他的話中竟有些隱隱的笑意。

他說的沒錯,可是……“你說,只要你說得出,我一定照辦!”她愛他,也願意替他做任何能夠補償的事。

這回,他不隻眼中的笑明顯亮麗了起來,連五官都像驟然灑上一層閃亮的金粉般。

“罰你一輩子幫我梳頭吧!”

這麼簡單!她還以為是多困難的事。她昂起頭。“沒問題!”

他笑咧了嘴。“這樣我就吩咐下人開始籌備我們的婚禮嘍!”

這什麼跟什麼?“我的意思是……”

呵呵!來不及了,誰讓她的反應老是慢半拍!

她還在思索的當頭,唇已被佟磊覆住,完完全全霸佔了她的思緒。

她註定是他今生唯一的新娘了!是的,他一直以來,都是循循善誘、百般呵護地對待她,是她永永遠遠的貝勒爺,溫柔的貝勒爺……

☆☆☆

“哎呀,心兒姑娘,求求你不要碰我的刺繡……”

“紫鵑,不要再弄了,大廳有客人來哩,你快點出去見見人家吧!”映心在紫鵑身後催促着。

完了,這一針又錯了。“你會害我今天綉不完這隻鴛鴦翅膀的!什麼人那麼嚕嗦,大廳的丫頭難道不會招待嗎?”

映心搶下她那塊綉布。“反正這鞋面又不急着用,你快點去梳梳頭,順便抹點胭脂什麼的,快點出去就對了!”她的興奮是來自登門拜訪的陸氏母子身上。

他們來幹什麼?哎呀,當然是來提親的。陸皓不僅沒讓她失望,而且還提前一天備好十色糕點果糖、胭脂水粉來提親呢!這會兒,映心要佟磊暫佇大廳招待客人,她就忙不迭地跑回主屋來找紫鵑。

紫鵑雖弄不懂她主子在搞什麼把戲,還是信言順了順自己的長發和衣裙。“這樣可以了吧?”

映心逡巡了一圈。嗯,太樸素了。驀地,她從梳妝銅鏡格的珠寶盆里翻出一支花鈿,喜孜孜地替紫鵑插進鬢邊。“好了好了,萬事OK,咱們走!”

“姑娘,你還沒告訴紫鵑,我要見難啊?”她非得撈起裙子跑不可,要不根本追不到映心如飛的腳步。

她格格地笑,開心極了。“陸皓——和他娘啊——”

紫鵑的心怦然一跳。

難……難道是“相親”?但,相親哪有女孩家大膽到坐進大廳供人評頭論足的?這要傳出去——“姑娘——”她來不及煞住腳,一個踉蹌便被蘇映心推進了中門。

客廳里的四道眼光全部朝她投注了過來,紫鵑只覺腦子“轟”地一聲,呆成了木雞。

冷不防映心又塞給她一個盛盤,低聲催促道:“喂,敬茶呀!請陸奶奶還有媒婆、陸皓喝茶。”

這一招是映心從她媽媽口中聽來的,當年她父母的結合也是因此而來,為了讓紫鵑有機會在婚前見見自己的婆婆,她聰明的腦袋就想出這如法炮製的辦法,佟磊一則貪圖新鮮,他也從沒見過這樣妙趣橫生的場面,古來子女的婚姻皆由父母作主,如今有個機會改變一下舊有成規也沒什麼不好;再則只要心兒玩得開懷又不過火,順着她也是疼愛妻子的一種表現。

“紫鵑,這是陸奶奶。”蘇映心笑嘻嘻地把紫鵑推到一個梳包頭的白髮婆婆面前。

“陸奶奶好。”紫鵑福了福,敬上茶。

老人家似乎頗為滿意,把茶杯抿了抿嘴后,壓上張大紅紙放回盛盤。

紫鵑不曉得那張紅紙代表什麼意思,站在一旁的映心可樂壞了,那是“紅包”,錢也!

依次給煤婆后,來到陸皓面前。

他顯得有些緊張,大手大腳像放不開似的,原來滿面的虯髯如今颳得乾乾淨淨,顯得無比慎重,整個人也年輕了好幾歲。

他一口氣把茶喝個精光,小心翼翼地想將杯子放回盛盤,沒料,太過經心,卻把其餘的瓷杯碰得叮噹作響,尷尬之餘,忘了蘇映心千交代萬交代的事。

映心看不過去,暗踹了他一腳。

他仍會意不過來,支吾道:“你為什麼踢我?”

我的天!“紅包,要你準備的紅包呢?”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噢!”他恍然大悟,連忙掏出一個頗為沉重的紅包。

映心遞給佟磊一朵大功告成的笑容,把紫鵑從偏門帶開了。

後腳才離開客廳,映心就迫不及待拿起陸皓給的紅包。“哇!紫鵑,你發了,一錠金子也!”這錠金子若換算成台幣至少也有百萬之譜,這陸皓好大的手筆!

“真的?”她還沒從茫酥酥的雲端回到地面。“我看看!”打她長眼睛至今,遑論一整錠金子,就連一兩紋銀也沒多少機會相見。“真的是金子也!”

“我看它的黃金成色不只九成九九,一定是百分之百!”她裝出行家的口吻瞪着眼前黃澄澄的元寶。

兩個大草包對着一錠金元寶摸來看去,嘖嘖稱奇,愛不釋手的程度漸漸到了走火火魔的地步,根本忘記了客廳那堆人的存在。

不消說,直到佟磊出現才打破兩人狂喜的情境。

“你快告訴我陸家奶奶對紫鵑的印象好不好?”支開了紫鵑,映心撲進佟磊的懷抱,雙手弔掛在他頸項,一副撒嬌要寵的天真神情。

佟磊重重地在她鎖骨處親了親。“瞧你急的,你真捨得把紫鵑嫁出去啊?你有沒有想過,她一入了陸家的門可就變成將軍夫人,再也沒辦法回來伺候你嘍!”

唔!這她倒是真沒想過。“你的意思是說她再也不能到府里來了?”

“當然不是,只要你願意,你依舊可以請她過府來玩啊!”

“那還有什麼問題?就算她沒空,我也可以去找她,畢竟,她的幸福比較重要。”

“既然你這麼開明,我過兩天就把紫鵑送回家,讓她父母儘快去挑個好日子,讓陸皓去完聘迎親吧!”

她撫掌大樂。“到時候我也要湊熱鬧去。”她最忘不了的就是湊熱鬧。

沒料到佟磊猝然搖了搖頭,一臉神秘地低語:“唔,恐怕不成!”

“為什麼?”她立刻想彈跳起來,卻被他接得更緊,順勢將她抱上自己的膝。

“因為,”他慢吞吞,故意吊她胃口。“我打算在同一天把你娶進門,屆時,我會讓你忙得團團轉,你不會有空去參觀他們的婚禮的。”

☆☆☆

屋外,飛若柳絮的輕雪下了一天。

屋外雖然冰凝寒意,屋子裏爐火卻是興盛,燈火通明,而高堂上,喜燭成雙,喜幛高掛四壁,酒菜擺滿桌子,一片喜氣洋洋。

是洞房花燭。

紅燭昏羅帳;羅帳暖春宵。

揭開頭巾的蘇映心,手拈金盞玉杯,眼睛和教玉樹臨風,蕩漾一勝春意的佟磊給擄了去。

喝下交杯的琥珀酒汁,也一併許下今生無悔的誓言,一朝許之,旦夕持之。

眼波脈脈交流之際……

驀地,映心用霞袖掩住了嘴,原本淺粉帶醉的俏瞼倏然一變。

“心兒!”佟磊驚叫。

勉強咽下喉嚨那陣噁心,她努努嘴,想綻出一朵“無妨”的微笑來,另一波噁心卻又如火如荼地湧上胸臆。

顧不得累贅的裙擺,她只手掩口,衝到盥洗盆前,張口便嘔。

“心兒!”佟磊慌了手腳。

她吐得厲害,嘔出的卻全是干水。

佟磊卸掉她的珠冠,待她吐了乾淨,才憂心忡忡地將她抱回床上。

“我沒事。”看着他那寫滿憂愁的眸,映心淺淺笑道。

她居然還笑得出口!“你給我乖乖躺着,我去叫衛寇來。”

她捲住他欲去的水袖。“我只是貪嘴吃壞了肚子。”

“吃壞肚子更嚴重,你乖乖,我去去就來。”他給她一抹沒得商量的眼神,快步疾去。

老天!今天是她的洞房花燭夜呃,而她,居然鬧肚子——一輩子才一次的千金春宵就被自己的饞嘴給害慘了。

她翻了翻眼珠,看看自己,這裝備在她第一次現身於此的時候就穿過了,但這次,她笑,不同了……

半晌,她正準備翻身把一身重如盔甲的霞帔換掉,佟磊已經氣急敗壞地將一頭霧水的衛寇拖拽進了房。

“拜託,你是新郎倌,難道不懂什麼叫春宵一刻值千金,你不由分說拉着我來幹麼?”好不容易站穩身軀,衛寇拉了拉自己身上那特意為了這場婚禮訂做的新衣,嘟囔地抱怨着。

佟磊給了他冷若冰霜的一瞥,讓他不由閉上了嘴。

“你要喝酒待會兒多得是時間!現在,端起你的精神來,幫我瞧瞧心兒,她剛才吐得一塌糊塗。”

“吐?”衛寇終於放眼倚靠在床畔的蘇映心。

“我才沒有,是佟磊太誇張了。”躺了一會兒,方才不舒服的徵狀全部消失了,她又是活虎生龍。

“你還是讓我把把脈瞧瞧,要不然,佟磊今晚不會放我走出這道門檻的。”衛寇咋咋舌。

他逗笑了映心。

“我是讓你來看病,不是來嚼舌根的!”佟磊酸道。這不識相的小子,好整以暇得像來串門子似的。

衛寇頓覺身後兩道令人毛骨悚然的致命眼光射上他的頸背,連忙屏氣凝神,拿出藥師應有的態度,不敢再嬉皮笑臉。

半晌,衛寇皺皺眉頭。

看得一旁的佟磊好是心驚。“如何?”

“什麼如何的如何?”衛寇站起身,冷靜過分地反問。

“心兒呀!”要不是看在他是大夫的分上,佟磊真想一拳打垮他臉上那可惡透頂的表情。

“心兒,噢!不,應該說夫人,約莫三個月了。”他臉上微微露出笑容,隨後便忍俊不住地更形擴大。

“‘三個月’是什麼意思?”佟磊心焦氣大,被惹火了。

衛寇假裝聽不見佟磊那如悶雷的吼聲。“有喜三個月了。”

“有——喜?”佟磊掉了下巴,也……樂壞了。“你是說……”

“是的。”衛寇忙不迭地點頭。“今兒個真是雙喜臨門!”這喜訊是佟家寨有史以來最令人歡欣鼓舞的消息了!

佟磊竄過衛寇身邊,挽住映心的小手。“你肚子裏有我的孩子!我要做爹了!做爹了——”

驚喜的不只佟磊一人,這糊塗得連自己即將當媽媽也不知道的迷糊新娘,更是一臉的不敢置信,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夠了!衛寇歡喜地想。他已經在今天這屬於新人的世界打擾太多時間了,剩下來的,該還給他們彼此才對!

衛寇輕輕退出溫暖如春的屋內,順手攏上房門。他要到大廳去把這個好消息向大家宣佈,然後,再好好喝它幾大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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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柔貝勒靚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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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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