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歲月猶如一陣攸然而逝的風,無緒也無心,卻能挑引人善鑾的思潮。
筱彤摘下鼻樑上的墨鏡,微眯着眼對這個城市瞥下新的觀感,同時讓美眸重新接受陽光的洗禮。
六年了,好快喔!她從一名生澀不懂事的少女轉變為一個幹練嫵媚的女強人,昔日個性上的淡然轉為內斂,有禮而疏離,恰如其分地保持人與人之間的距離。
“佐賀小姐,請上車吧!”一輛加長型的凱迪拉克駛近她的身旁,一名西裝筆挺的男子自後座下車,紳士的繞過來幫她開車門。
“嗯。”她重新戴回墨鏡,姿態優雅的入座。
“佐賀小姐,我們旅館能請到你這位日本頂尖室內設計師來評鑒,真是我們的福氣。”
長得一副斯文樣的張鈞葆拘謹地以日語寒暄道。
“哪裏,謝謝你的誇讚。”筱彤微垂首應答。
咦?這個聲音怎麼這樣熟悉?由於日本人多禮的習慣,他一路都正襟危坐,不甚注意這位由東瀛重金禮聘而來的女子。
他側首微微偷覷她一眼,像……太像了!“徐……筱彤?”張鈞葆不自覺的低叫。
筱彤斂眉,已好久沒聽到這個名字,她曾經以為……自己將一輩子用佐賀智子的身份過活;沒想到……他這聲呼喚把她帶回那段日子。
回憶……慢慢倒流了!
“佐賀小姐,對不起,我認錯人了。”張鈞葆見她不語,歉意立即湧出口中,臉色相當的尷尬。
“不,你沒認錯,小張。”一句標準的中文流泄出。
“你……真的是……”瞬間,張鈞葆驚喜莫名,激動的偏頭想確認他年少時心中的戀慕對象。
一迎視,筱彤怡然淺笑,“好久不見。”
“真的好久,呃……我真的很高興,佐賀小姐,不……筱彤。”他咧出個大大的朗笑。
“叫我智子吧,我會比較習慣些。”筱彤和悅的訂正。
“智子?為什麼?”張鈞葆有點無措,“不,我的意思是為什麼你入了日本籍?佐賀是你的夫姓?”他心裏有些猜疑兼失望。
“不,我的母親是日本人,在旅日多年後,為了學業及工作上的方便,我更名為佐賀智子,正式成為佐賀家族的一分子。”她緩然的解釋道。
“喔,原來如此。”喜色重現在張鈞葆的臉上。
說起佐賀姓氏,是日本古老的旅館世家。當初筱彤惴惴不安的來認親,本以為會遭母系親屬的冷眼相待;孰知外公佐賀太郎一見到她,即刻欣喜苦狂的接納她,原來固執的他一直都挂念獨生女佐賀美子,無奈拉不下臉來,以致造成父女永難再相見的悲劇。
為免憾事重演,佐賀太郎二話不說,張開雙臂包容她。之後,憑着興趣及天分,她就讀旅館設計學校,畢業后成了外公的左右手,儼然是佐賀世家的接棒人。
“呃……智子,你預計在台灣停留多久?”張鈞葆找話聊。
筱彤柔和一笑,“說不得准,大約三星期至一個月。”
“喔,今晚我有這個榮幸請你吃頓飯嗎?”張鈞葆積極的邀約。
“恐怕不行,我有個朋友打算替我洗塵,改天好嗎?”筱彤落落大方的回道。
張鈞葆不灰心,“這樣啊,真可惜,不過我會有耐心,等你有空的時候一起喝個下午茶。”
“沒問題。”她娟秀的俏臉有着允諾的誠意。
在兩人一問一答問,車子已到達了目的地。
下車后,筱彤用尊業的眼光來評估整棟建物,她發覺這家外型新穎、內部氣派的旅館,在白天進出的年齡層真的是年輕化許多。
“總公司的商務會議是在這裏舉行嗎?”她緩然詢問。
“是的,因為城堡飯店的據點,以我們這家分館最具代表性,而這裏又是新興的商圈,集結了假日休閑旅遊的客戶,頗具潛力。”
“那時間呢?”
“明天早上九點,在十五樓會議廳,我們公司的總裁將由英國親自蒞臨主持。待會兒我會帶你到處參觀,還有,我們旅館特地安排了頂樓總統套房供你休憩之用,工作內容除了目前這家分館外,另有其他十二家,全部需要鑒識一層日系和風設計的房間,以供國際觀光客多元化的選擇。”張鈞葆侃侃而談。
“嗯。”她無異議。
稍後,筱彤步履輕盈的到了個人套房,張鈞葆則體貼告退,讓她稍事休息。
她信步踱到落地窗前,推開窗檯玻璃門,讓暖風飄泄進來,輕拂她嫣紅的臉龐,直到飯店的服務生來敲門,她才猛然回過神來。
睽違已久的台灣,等着她的是驚訝或是懷念,她完全沒個底,正所謂計劃永遠比不上變化,她祈望自己能順當的完成工作。在她從容不迫地前去開門時,心頭浮上的正是這個小小的期許。
☆☆☆
“囡囡,別亂跑。”司徒瑩溫柔的告誡道。
“媽咪,很多車子喔!”童稚嫩音細細的回話。
一見小孩子純真的好奇容顏,司徒炎揚起他特有的俊朗笑顏,拐騙道:“囡囡,你要小心,不乖的話,會被車子載走喲!”
“舅舅,真的嗎?”囡囡用無辜的眼神回視司徒熾,戒慎恐懼的問。
司徒熾皺眉,“你別聽炎舅舅亂講,他只是怕車子太多,你亂跑會發生危險。”他拆穿炎騙小孩子的把戲。
“哼,壞舅舅。”囡囡一向尊崇司徒熾,聽到他的話,再加上她單純的直覺判斷,立刻偏頭不理人。
“喂,熾,跟小孩子說話不用這麼嚴肅吧!”司徒炎自己找台階下。
司徒熾沒哈反應的挑眉,惹來炎無趣的閉嘴。
真是悶,這回要不是事業上的關係,他才懶得自日本來台灣,拋下那些鶯鶯燕燕,整日對着熾的壞臉色。
說來納悶,熾自下飛機后,眉間的溝壑愈形加深,好像有極大的心事,炎百思不得其解,究竟他在心煩什麼?
“囡囡,炎舅舅他剛剛跟你說著玩的,你跟炎舅舅啵一個,不准沒禮貌喔!”為了打圓場,司徒瑩慈愛的摸着女兒的秀髮,笑笑的哄道。
“啵——”囡囡不再鬧脾氣,乖巧的聽從媽咪的話,把她的小嘴湊上司徒炎的面頰,重重的親了一下,然後童言童語地說:“炎舅舅,囡囡剛才罵你,對不起,你不要生囡囡的氣喲!”
“我的小公主,炎舅舅太喜歡囡囡了,怎會生氣呢?這幾天炎舅舅帶囡囡去看兒童劇團表演,好不好?”
“萬歲!炎舅舅不準食言!”囡囡咧開笑靨,熱烈的擁抱司徒炎。
司徒瑩笑容滿面的看着這一大一小相擁的溫馨畫面。
須臾,劉伯自駕駛座轉過頭問:“大小姐,你和小小姐是不是預備今晚住藍園?如果是的話,劉伯就直接往郊區的路線開啰?”
“喔,不,劉伯,我和囡囡要在世貿大樓下車,這幾天正舉辦國際珠寶大展,我想帶囡囡去會場參觀,晚間再下榻城堡飯店。”司徒瑩指示道。
“瑩,你幹嘛不住藍園,寧可費事住自家飯店?”司徒炎插話。
“城堡飯店距會場較近,方便我帶着囡囡到處逛。”司徒瑩本着就近觀點的考量。
得到滿意答覆,司徒炎輕點頭。
“大小姐,前面路口就是。”劉伯連忙提醒,並平穩的停妥車子。
“劉伯,謝謝。”司徒瑩真切的道謝。
“大小姐,你不用這麼客氣。”他透過後視鏡對着小女孩呵呵笑,“囡囡,下回還要坐劉爺爺的車喔!”
“嗯,劉爺爺再見,囡囡最愛你。”清秀的小女孩主動往前親吻劉伯的鬢角,然後一臉興奮的隨媽咪下車。
小孩子就是這樣可愛,受到囡囡熱情的鼓舞,劉伯在接下來的路途中不禁笑逐顏開,心情好得不得了。
“熾,那現在我們不就先回住處藍園?”在閑閑的空檔里,司徒炎發問。
對於炎的問題,司徒熾翻開手上的資料,突然下了決定,“我想先去城堡飯店視察,明天的商務會議才可提出完整的報告。”
“真受不了你!我們提早一天到,才剛下飛機,你就迫不及待地投入工作,明天的事明天早上自然有下屬提供詳細資料,目前養足精神不是比較重要?”司徒炎不以為然的聳肩。
聽到炎的抗議,司徒熾揚眉,“你累的話先讓劉伯載回去。”
“看你這麼拚命,我好意思偷懶嗎?劉伯,等會你不用來接我和熾,我們直接在左拐後下車。”司徒炎義氣的吩咐道。
劉伯點頭,“你們年輕人對事業有幹勁是好事,不過不要太累喲,我會吩咐廚房今晚加菜,讓兩位少爺好好補一補。”
“還是劉伯最了解我,不愧是我最尊敬的人。”司徒炎沒正經的灌迷湯。
“好……”劉伯被炎捧得飄飄然。
和諧的氣氛在車子行進當中度過,其間,司徒熾沉思不語,望着車窗外匆匆掠過的人影車潮,他的心裏百感交集。相同的景、相同的境,卻多了抹傷懷,這樣的莫名情緒讓他的眉心更加揪緊,心緒愈揚愈遠。
☆☆☆
“筱彤,這邊。”周薇招手以引起她的注意。
這是城堡飯店內的休閑廳,在午後的慵懶時光里,三三兩兩的客人落坐在整層上百坪的空間中,顯得空曠許多。
筱彤神情怡然,俏臉掛上一抹淺笑,直往窗邊的位子走去。
“沒想到才一年不見,筱彤,你變得更美啰!”周薇不吝讚美她,豪爽的個性一如以往。
“薇,你也變得更有女人味了。”筱彤卸下精幹的外表,親切的回道。
“唉!說我變得像黃臉婆還差不多呢!家裏有兩個寶貝兒子,不被煩得老態龍鍾那才怪喲!”周薇四年前結婚,所以說起話來頗有媽媽的味道。
“怎麼會呢?小龍及小光那麼可愛,看到最近的照片我都等不及要見見他們兩個小帥哥了!”筱彤一提及乾兒子,不由得綻開燦爛的笑臉。
“他們兩個小子,去年看到你這個美麗的乾媽,還直嚷着要換媽咪,真是亂沒感情!”
周薇邊叨念邊搖頭。
筱彤笑了笑,她們一年一次的聚會,薇總是不由自主的會以兩個小毛頭做為開場白,雖然抱怨歸抱怨,但是身為母親所散發出的滿足感,是無法騙人的!
“他們呢?”筱彤美眸一兜轉,隨意發問。
“被阿驊帶去逛統領百貨,晚餐後會順道帶來這兒和我會合。”
“那我們兩個死黨不就可以多聊聊?”
周薇咧嘴,“那當然!我準備善待自己,好好度過一段沒有小毛頭糾纏的閑散時光。”
“喔?那你可要好好偷個懶,我支持你。”筱彤難得俏皮的笑道。
“嗯。”周薇心情愉悅的大大點頭。“對了,你這回準備待在台灣多久?先說好,不要像上回那樣,一年見一次面,卻總是只有兩、三天的時間可以敘舊。”周薇揚起她英氣的眉,不滿的抱怨。
“大約一個月左右。”筱彤輕鬆的說。
“那還差不多。”周薇漾開笑。“先點餐,我再好好逼問你的近況。”
筱彤笑而不語,直接招來服務生。
“嗶——”一陣突兀的聲音遽然響起。
筱彤從路易威登的手提袋裏掏出大哥大,按下通話鍵后,用流利的日文交談。
等切掉電話后,她俏容不由得懸上一絲歉意的笑,“薇,對不起,我有一通國際傳真,你先幫我叫一杯卡布其諾咖啡,點心由你點,我到電話亭回復這通留言。”
“行了,我自己先行點餐。”周薇揮揮手,毫不在意的說道。
筱彤起身,朝樓層的另一方向走去。
不期然地,若有所思的她與拐角處疾行而來的兩個人迎面擦撞,她的黑色提包因而掉落地上。
“對不起,小姐。”司徒炎先行彎身撿拾。
“沒關係。”筱彤垂眸應答,當她抬起螓首時,一雙熟悉不過的綠眸瞬時猶如放大般,映入她的眼帘中。
她的美眸閃着詫異、訝然、不信,交織成一張摻雜難掩情思的臉孔,但僅獃滯數秒,她極快恢復神色,匆忙擦身而過。
而司徒熾在她愣住的頃刻間,亦有着相同的心緒。
“熾,怎麼了?”司徒炎見熾一向冷然的臉驟然變了顏色,不明所以的發問。
司徒熾霍然回神,“炎,你先到飯店的會議廳等我,我一會兒過去找你。”他撂下這句話后,即邁步往反方向跑去。
“喂,熾?”司徒炎急着喚住他,卻只瞥見他倉猝的身影。
奇了?是誰說要把握時間,一家又一家巡視各分館營運情形?怎麼主事者這下子落跑了,還要他苦苦候着?就說他勞碌命嘛,自己好好的投資理財公司不顧,偏要插手管熾的旅館業,弄個什麼行銷顧問的職位,累喲!
儘管內心有苦水要傾吐,司徒炎仍舊乖乖的往等待地點前進,誰教他是個有責任感的賣命人?
☆☆☆
筱彤心魂未定的撥了通國際電話回日本,打點好佐賀旅館突發的狀況,掛上話筒后,心不在焉的走出紅色電話亭。
“這麼久沒見,你不打聲招呼就走,未免太過無情。”一個渾厚深沉的嗓音在她的前頭揚起。
“對不起,這位先生,我不認識你,你可能認錯人了。”筱彤垂下眼瞼,以道地的日文說道。
“是嗎,那真抱歉,小姐長得真像我一位久未見面的朋友。”司徒熾順着她的話掰,他倒好奇她為什麼要否認?
他愜意的交抱雙手,俊容帶着看好戲的神情,等着她的下文。
“先生,真遺憾,我不是你的舊識。”筱彤再行一個鞠躬禮,“所以……請借過,謝謝。”
她的禮貌換來他張手擋住去路。
“這位先生,請問還有什麼事?”筱彤不安的再問。
“你說呢?”他笑得曖昧,直盯住她的綠眸可一點也不放鬆。
筱彤不語,直接自他的側邊走過,她深信在這大庭廣眾之下,他不敢有何舉動。
但她低估他了!司徒熾突然伸手扣住她的藕臂,低首附在她的耳畔呢喃:“你這樣太令人傷心了,好歹我們之間有過一段親密的接觸,你不承認也罷,但我還是把你放在心上。”
“你說什麼,我聽不懂!”筱彤下意識地搖頭,藉以掩飾她的心慌。
“你懂!而且你還對這種把戲樂在其中。為什麼你要否認認識我?”司徒熾對她的漠然深感生氣,好似……不能忍受她的……寡情!原來他一直無法對她忘情,乍然再見到她時,他是喜悅多過於震驚的,這點認知令他懊惱不已。
“放開我!”
“不放。”司徒熾豁出去了,他不願再次對她放手,即使她不愛他,那也無妨,去他的自尊,緣分讓他們有再續情緣的契機,這次……他一定要力爭到底!
筱彤對他的執着感到生氣,他幹嘛再糾纏她?她不過是他過往的風流韻事之一罷了,何必刻意要挑撥她平靜無波的心緒?
一轉念,她猝然低頭咬他的手背一口,做出她自己也難以想像的舉動。
沒料到她有這一招,司徒熾遽然鬆手,使她有逃跑的機會。
她的心卜通地跳個不停,慌亂得無法自己,她怎麼了?他一出現就打散了她多年來自恃的冷靜?不,他是她已逝的愛戀,她的守身如玉僅是因為真命天子尚未出現,怎可因他而亂了譜?
看她慌張的逃離,司徒熾面色冷郁,萬縷柔情盡浮現在他的瞳眸里。氣定神閑地,他緩然舉起手背,凝望其上的齒印,嘴角揚起一絲倨傲的笑。
她雖逃過這回合,但很快的,他將用他的情網重重圈住她,不再讓她自他的生命中消失……
☆☆☆
周薇正興緻高昂的侃侃而談,談她身為家庭主婦的酸甜苦辣,別小看不起眼的“閑”妻職業,認真說來,主婦是一個家庭的主力軍,舉凡清掃、煮飯、帶小孩等雜務都一手包辦,可比上班婦女還勞心勞力哩!
只不過她講得口沫橫飛,聽者卻已神遊四方。
“筱彤,你日本的事情都交代好了?”在停頓半晌后,周薇忽然問道。
“嗯。”筱彤心神不定的隨口應答。
“那你怎麼一副活見鬼的模樣?好像有事困擾你?”她突然心思細膩起來。
“哪有這回事?”筱彤趕緊否認,不想讓薇看透她的心事。
“有,每當你心煩時,就習慣性的皺眉頭。如果是以前,我會尊重你保有自己的私隱權,可是我發覺這樣下去,我喪失了做你的摯友應有的關心態度。”周薇選擇把問題攤開來談論,再也不許她逃避心結,兀自煩惱不已。
有周薇真誠的一番話,筱彤拋卻堅持,垂下眸子剖白道:“薇,我遇到他了。”
“他?”周薇想了一下,“是不是你曾經愛過的人?”
筱彤無語的頷首。
周薇繼續說:“那你的感覺呢?”
“我發覺我仍然愛他。”筱彤正視自己的心聲。“薇,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傻?”
“不會,相反的,我佩服你的痴心,你有沒有想過要徹底結束這段愛戀呢?”周薇對好友的死心眼感到不值。
她被周薇搞混了。“你的意思是……”
周薇解讀,“我的意思是或許當初他也同樣愛着你,只是你沒有實際去確認!”
“但是……我明明看到他和一名女子很親密的摟抱在一起,而且他還拿出一個戒盒向她求婚。”筱彤一憶起這一幕,仍舊心兒抽痛。
“筱彤,有時候我們眼睛所看到的不一定是事實。”周薇真摯的眼眸一瞬也不瞬的定在她身上。“你知道,我和阿驊是透過你而間接認識的,我是第一眼就芳心暗許,他則當我像哥兒們一樣,我常想自己是黃毛丫頭一個,只要他把我放在朋友的地位即心滿意足。可是這樣的暗戀讓我有苦難言,直到他預備結束台灣的事業,飛到美國另創天地,我才鼓起勇氣告白。你想想,要是我一直把這份愛深埋心底,那如今小光跟小龍就不存在了,而我亦會對錯過真愛而後悔終生。”她頓了頓又說:“有時候拋開女性的矜持並不可恥,重點是你以後能過快樂的日子。”
周薇以過來人的身份力勸筱彤捉住幸福。
“可是他有可能結婚了!”筱彤不敢賭。
“可能並不代表絕對啊!我不相信你沒有勇氣踏出這一步,許多事說開了反而好。”
“薇,你當初會與施驊哥在一起,難道沒有半點遲疑嗎?畢竟你在打一場沒把握的仗。
“筱彤茫然不已。
周薇激勵道:“人生不就是一場無法預料的戲碼?筱彤,你可以選擇自己想過的生活,但是不能一輩子逃避愛。”她笑得坦率,那種幸福的光芒竟有一種美態,讓筱彤看呆了。
她陡然頓悟自己是膽小鬼,害怕踏出一步,更害怕付出愛,也許是過慣了恬淡的生活,所以才惰性的鎖住心扉來自我保護,而她如今還來得及挽回些什麼嗎?
“啊,阿驊來了。”周薇眼角掃描到老公的身影。“這個阿驊一定是搞不定這兩個頑皮的小鬼。筱彤,我先同老公講個話,等一下再過來。”
筱彤默然同意。周薇起身走向廳堂大門,徒留她一人待在原座。
遠遠瞅着這一家子和樂的情形,她的瑩眸閃過一絲堅決,伴隨着休閑廳內播放的輕音樂,她的心門悄然的敞開,就彷彿是一道涓涓細流,找到了自由的出口。
☆☆☆
天將泛白之際,微曦透過百葉窗縫投射進來,使得躺在黑色真皮沙發上的人影稍稍有了動靜,不一會兒,他起身往陽台眺望。
“叩!叩!”厚重的桃花木心門傳來兩記敲門聲。
司徒熾轉身,“進來。”邁步走入屋內的書房。
“熾,這是你要的資料。”司徒炎疲憊的把一個檔案夾遞給他,逕自落坐在高腳椅上。
司徒熾的俊容相較於他的精神不振,雖有胡碴孳生在薄唇上方,但眸中卻有股精神煥發的活力,霎時,令他看了心理有點不平衡起來。
“熾,你緊急調派我旗下的徵信人員幫你查私人的事,害我光用電腦傳訊就二十四小時不得闔眼。你倒好了,睡得飽飽的,我呢,則一臉憔悴的衰樣。”司徒炎不由自主的叨念起來,“我先說好,等會兒在城堡飯店開的商務會議,我有不發言的豁免權喲!”怪不得他小人的事先聲明,因為以熾使喚他的程度,他不被操死才有鬼哩!
但他的話只引來司徒熾無意識的點頭回應,司徒熾專註的翻閱資料,末了才開口道:“炎,你在日本投資的事業當中,有牽涉到旅遊業務嗎?”他開始動腦筋。
司徒炎隨性的用食指敲敲椅把,“有啊,每年我的翔炎旅行社都有固定的旅客群,而且還和一些旅館訂有合作契約。”他有些不明白熾問這些事幹什麼?不過他雖然心裏疑惑,仍然照實回答。
“其中也包括佐賀旅館啰?”
“嗯,佐賀家族堪稱是日本老字號的旅館龍頭,素來與我們司徒氏是世交,而且彼此的合作默契從我母親那一代就奠定基礎了。嘖,也因為這樣,我老爸總冀望我長進點,能攀上佐賀當家大老佐賀大郎的孫女。老頭子打的如意算盤,我當笑話聽聽就算了!”司徒炎不以為意的聊起這段插曲。
“炎,這麼說來,你先前就認識佐賀太郎的孫女啰?”
司徒炎搖頭,“沒有,聽說佐賀太郎的女兒當初和中國男子私奔到台灣,他一怒之下斷絕父女關係,可不知怎麼的,在六年前,忽然迸出一個孫女跑來認他,所以儘管我小時候有和佐賀太郎見面的印象,不過並無緣見到他唯一的孫女。”
“這樣啊,”司徒熾攢眉沉吟,“炎,你能不能再幫我做一件事?”
“熾,只要你不是要我的命,我儘力而為。”司徒炎無奈的嘆口氣。
“那好,你要求叔叔替你安排相親。”司徒熾盤算着一個計劃。
司徒炎立即瞪大眼睛。“相親?熾,你有沒有搞錯?我和誰相親?憑我這麼吃得開的身價,還需要用這麼老土的手法找對象嗎?”
“當然不用。”
“你知道就好。”
“所以是我要相親,只是假借你的名義和佐賀小姐碰面。”司徒熾說明。
司徒炎笑眯眯的發問:“喔,原來是你相中對方。可是為什麼要透過我?說實話,你的條件也勉強可以和我並駕齊驅,幹嘛這樣大費周章?”
不是他自負,論起來他們是年收入數兆日圓的鑲鑽單身漢,撇開這點不談,翩翩風度不用招手自有美人投懷送抱。
接着,他似乎又想起什麼的大叫:“喔,我知道了!佐賀小姐就是秘密檔案里的主角。
雖然我不曉得你們之間有何關聯,不過我記得六年前祖父的壽宴就是在台灣舉行,我猜想你和她的交集該是在那個時候吧!”
司徒熾賣關子的揚眉道:“這是機密,等事成后,再好好的犒賞你並揭曉謎團,現在你的意願呢?”
司徒炎露出瞭然的朗笑,用打包票的自信說道:“還用說嗎?我立刻請我老爸張羅,以我老爸急驚風的個性,想必一周內就會有消息。”
“炎,多虧你了!”
“好了,謝謝的話留待你有斬獲再說吧!嘖,追一個女人追了六年,可真夠嗆的!我再不助你一臂之力,你就一輩子打光棍打定了!”司徒炎調皮的眨眨眼,“我先下樓喝杯咖啡提神,等會就要出發到城堡飯店開會,你趕緊想好你的開場白吧!”
睇着炎疲憊的眼眸,司徒熾歉然地冒出一句:“炎,恐怕今早我需要你替我主持會議。
“什麼?!司徒炎瞪大眼睛,但一瞥見熾認真的神情,任何否決的話他盡數吞入喉里。唉!
他苦啰!“好吧!誰教我能者多勞。”他自嘲,“那你不一道開會啰?”
“不,我要佐賀小姐單獨向我報告。”他心中正籌謀着一個未成形的接觸計劃。
至於能不能奏效?唯有靠努力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