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不順心的事真是接二連三啊?先是和生平第一個愛上的女人陷入冷戰僵局,現在又聽聞穆青風其實並非殘廢,這豈不是宣佈了他在這場三角愛情戰事中已毫無勝算?
靳天仰頹喪呆坐,好半晌之後抬起頭,看見衛耘猶坐在對面喝茶。
“啊,你還在這裏?”他有氣無力地問。
“瞧你這副魂不守舍的模樣,我要是離開,怕你會想不開由六樓往下跳。”衛耘將一杯茶送到他面前。“喝茶吧?喝了之後就振作點,你這個樣子我看了真不習慣。”
靳天仰將茶一飲而盡,放下茶杯嘆了口氣。
“唉?居然為了個女人垂頭喪氣,連我自己都覺得很不習慣。”他苦笑道。
“話說回來,蕭沐嵐真是穆青風的女朋友嗎?”衛耘問。
“負責調查的人是你,他們是不是男女朋友你應該最清楚。”
“我曾與穆青風的妹妹閑聊,話中曾數次提及蕭沐嵐,並沒有聽說蕭沐嵐和穆青風是情侶關係。”
“你沒有問,人家難道會那麼多嘴主動告訴你?”
“那你又為何如此確定蕭沐嵐和穆青風的關係?”
“我問過她好幾次,她從沒否認過。”一想到這個靳天仰就有氣。“算了,我不想再跟你談論他們兩人的關係。”
“其實你也用不着這麼灰心。”衛耘邊泡茶邊說。“就算他們是一對戀人,只要蕭沐嵐尚未嫁給穆青風,你就還有希望啊!”
“事情沒有你想像的那麼簡單。”靳天仰煩躁地說。
“哦?我以為女人對你來說都一樣簡單呢!”
衛耘的話招來一個白眼。
“我拿最好的茶葉讓你泡茶,為什麼你說的凈是些沒營養的話?”
“你心情不好嘛?我說什麼好象都沒有差別。”
“至少別說些讓我心情更差的。”靳天仰靠回椅背上。“還有其它的嗎?”
“什麼其它的?”
“蕭沐嵐的其它資料啊?你爸了半天,就只知道了剛剛那些事?”
“其它的全寫在報告裏,你可以慢慢看。”衛耘喝下最後一杯茶,滿足地站起來。“你和蕭沐嵐之間似乎還有些我不知道的問題,既然我不是完全了解,也沒辦法給你什麼中肯的建議,你自己看着辦,找他該回去了。”衛耘將一本資料交給他。
“謝謝你了,衛耘,不好意思,讓你忙了好一陣子。”靳天仰也跟着站起來。
“不用客氣,反正我最近也不忙。”
“還是要謝謝你,提醒我改天好好請你吃頓飯。”靳天仰送他到門口。
“等你和‘木蘭號’出雙入對時再說吧?”衛耘揮揮手走向電梯,靳天仰則扯扯嘴角,關上門回到客廳。
※※※
蕭沐嵐為自己沖了杯牛奶,捧着它到沙發上坐下,然後小心地將杯子擱在茶几土,拿起話筒撥了家裏的電話號碼。
“乾媽,是我,沐嵐。對,我還沒睡,想先打個電話給你。沒有,沒什麼事,只是問問你和弟弟妹妹好不好。我--我恨好啊?工作?很順利,已經適應了,不累,真的不累啦!”
蕭沐嵐用肩膀夾着話筒和乾媽說話,偶爾端起牛奶輕輟,感覺身體和心裏都非常溫暖。
“好了,沐嵐。”聊了約莫半個小時,李春銀在電話里說:“聊了這麼久,你也該休息了,明天還要上班呢!”
“好,那我掛電話了,一有時間我還會再打電話回家,你告訴弟弟妹妹,叫他們要好好用功哨?”蕭沐嵐微笑道。
“知道了,我會告訴他們的。”
“一有假日我會回去的。”
“扼……好,好。”
蕭沐嵐皺起眉,乾媽好象有什麼事想說,她有這種感覺。
“怎麼了?乾媽,你是不是有話要說?”
“沒……沒有,不是什麼重要的事,等你回來再說吧!”
李春銀的語氣令蕭沐嵐心生疑慮,乾媽一定有事瞞着她。
就在這時候她聽見話筒里傳來男人的咒罵聲,按着乾媽就匆匆說了再見,然後掛了電話。蕭沐嵐將話筒放回,手捧牛奶杯鑒眉沉思,愈想愈覺得納悶,愈想愈覺得不安。
家裏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乾媽為什麼不告訴她?還有,那個粗魯咒罵的男人是誰?聲音聽起來很熟悉。
啊?是他,她想起來了,絕對是他,她那個陰魂不敬的乾爹回家了。蕭沐嵐無力地坐在沙發上,心想再熱的牛奶只怕也無法溫暖此刻的她。
為什麼會這樣?每次她以為生活逐漸步入平靜,就會發生些什麼事來破壞一切,她辛苦付出才建立的微小幸福,總是只維持了短暫的時間就被輕易摧毀了,教她不禁要懷疑自己究竟為什麼而累、為什麼而忙。
不行?她不能光在這裏煩惱,回家去確認實際情況才能想辦法解決問題。
這麼一想,蕭沐嵐起身開始更衣,就在她換好襯衫牛仔褲,抓起手提袋拉開大門,卻看見站在門外,舉起手正準備按門鈴的靳天仰。
“你在跟誰講電話?我撥了半天都打不通。”靳天仰看了看她的穿着,又瞄了眼她手中的袋子,雙眉微微聳起。“你要上哪兒去?”他問。
“我要回家。”蕭沐嵐回答。
“都快十一點了,不能明天再回去嗎?”
“我有急事。”
“那我送你。”
“不,不用了,我可以搭出租車。”
“為什麼不讓我送?”靳天仰不悅地問。“你一個女孩子,三更半夜搭計程車,很危險你知不知道?”
“我已經不是“孩子”了。”蕭沐嵐提醒他。“再說現在也還不算三更半夜。”
“我說是就是。”靳天仰紅着臉低吼。“你要嘛就讓我送,不然就哪裏也別去。”
肅沐嵐仰頭看他,有點動怒了。
“你不要強人所難,難道我不能擁有一些私隱?”
“當然可以,不過你是不是忘了?你晚上的時間本來就是屬於我的。”
蕭沐嵐臉上閃過哀愁,靳天仰見了非常懊悔。他又來了,總是用話傷她。
“如果你一定要在這時候回家,就讓我送你吧?”他的語氣轉為溫和且略帶要求。“我絕對不放心讓你一個人在這種時候搭出租車回去。”
“這種時候?我想就算是日正當中你也不會允許吧?”
“沒錯。”
肅沐嵐輕嘆。
“如果你跟我一道回去,我要怎麼向家人介紹你?”這是一個問題,此外地也不希望靳天仰太過介入她的生活,除了這樁金錢交易,他們之間最好什麼牽扯都不要有。
“我不進去不就好了。”
“我可能要待上好一會兒。”
“我可以等。”
蕭沐嵐看看他,苦澀地道:“我想我也不必再多說了。”
“沒錯,你若要在此刻出門,那麼我就一定要跟。”
蕭沐嵐苦澀地笑笑。
“那麼我們就走吧!”
※※※
衛耘非常盡責,他交來的報告詳細描述着蕭沐嵐自小到大的遭遇,包括她現今的家庭狀況,以及她此刻就住在他家對面。
衛耘連這點都查得出,那麼或許地也知道了蕭沐嵐和他之間的協議,只是不願說破。
靳天仰在巷口等候蕭沐嵐,一邊回想着他由報告上得知的一切。她實在是個受盡命運捉弄的可憐人啊?地想。
幼時父母雙亡,她小小年紀便在親戚嫌棄鄙視中度日,看遍世態炎涼、歷盡人情淡薄,雖然因為鄰居的相助而未淪落風塵,命運卻未曾改變,依然過着委屈、飽受欺凌的生活。
衛耘說她乾爹因罪入獄,一家數口人的生活霎時陷入困境,全依賴蕭沐嵐工作所得勉強維持。但是最近她乾爹出獄了,偷走印鑒房契將房子給賣了,使得妻兒無家可歸,幾乎流落街頭,幸虧近日租得一屋,一家人才有了棲身之處。
看到此處,靳天仰終於明白了蕭沐嵐為何“賣身”於他,顯然她是知恩報恩,決心犧牲自己成就家人的幸福,雖說他們之間其實並無絲毫血緣關係。
她是如此善良,如此胸懷寬廣,儘管社會待她並不公平,她卻只是默默承受,而且從不吝於付出。唉?他何其有幸能擁有她,但這幸運又能持續多久呢?他真的一點把握也沒有。
靳天仰腦里胡思亂想着,忽然聽聞巷子裏傳來爭執聲,他放下手中的煙往裏頭走了幾步,抬頭看了看,發覺爭執聲似乎來自其棟公寓約三樓,正是他方才送蕭沐嵐上去之處。
想起她這麼晚了仍堅持要回家,也許是家裏出了什麼事。靳天仰不再遲疑,拔腿就朝樓梯跑去,才踏上階梯便聽見粗暴的怒罵聲。
“你這個賤丫頭,敢在老子面前啰哩啰陳的,你不要忘了你姓蕭,我們王家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來多嘴。”
“你在胡說什麼?”按着傳來婦人焦慮的聲音。“雖然我沒有讓她改姓,但沐嵐是我的乖女兒,我不准你這麼對她說話。”
似乎是婦人挨了打,哀鳴和蕭沐嵐的喊叫聲響起,其間還夾雜着小孩的輟泣。
靳天仰加快了他的腳步。
“死老太婆,敢用這種口氣對老子說話?相不相信老子幾個巴掌打死你?”蕭沐嵐的乾爹王一威吼着。
“你再動乾媽一下,我會殺了你。”蕭沐嵐的聲音。
王一威哈哈大笑。
“殺我?枉費我還供你讀了點書,你這賤丫頭毫無感恩之情,居然說要殺我,你是不是忘了?如果不是我,你現在恐怕只是個站在路迸拉客的流鶯啊?哈哈?哈哈?”
“乾媽對我的恩情比天還高,但你只是個不事生產的黏蟲,是我們全家人的惡夢。”
王一威聞言震怒,臉上青筋暴露。
“死丫頭,找死?”他伸手欲打蕭沐嵐,被李春銀挺身攔阻。
“不准你動手打她,我這幾個孩子你碰都不要給我碰一下,否則我會跟你拚命。”李春銀瞪着王一威,雙手將蕭沐嵐擁在懷裏。
王一威見狀臉露掙檸。
“哈?一個要殺我,一個要跟我拚命,真是我的好妻子、好女兒。”
“你從來沒有把沐嵐當做是你的女兒,而我是眼睛瞎了才會嫁給你。”李春銀含着眼淚。“你還是人嗎?王一威,我嫁入你們王家,為你侍奉公婆生兒育女,但這十幾年來你可曾盡過半點做丈夫、做父親的責任?吃喝嫖賭樣樣都來,將祖產揮霍一空不說,還將我為孩子存下的學費全偷去賭,逼得我必須四處去借錢來維持生活。你看看我,我才四十多歲,卻是一臉樵粹渾身是病,如果沒有沐嵐扛起我們一家人的生活重擔,說不定我已經病死累死了。”
因為答應過蕭沐嵐不進入她家中,是靳斯天仰雖上了三樓,卻只在門外靜候。這獨棟的公寓各樓只有一戶人家,而王家此刻木門虛掩,靳天仰可以看見王一威醜惡的嘴臉。
“你本來就是個黃臉婆,別把你那一身的痛都推到我身上。”王一威不耐地皺着眉。“本來想好好教訓教訓你們,但老子和朋友約好了,沒空跟你們啰唆。”
“你要走就快走,不要再回來打擾乾媽和弟弟妹妹的生活了。”蕭沐嵐道。
“這裏是我王一威的家,我要回來還得問你這死丫頭的意見嗎?”
“房子都被你賣了,你還有臉說這種話?”李春銀沉痛地說,忍不住掩面而泣。“我要跟你離婚,王一威,我一定要跟你離婚。”
“哼,廢話少說?把錢給我,老子要出去了。”
“我沒有錢可以給你。”李春銀撇過頭去。
“沒錢?”王一威又是一聲冷哼。“吃老子幾拳,我看你是真沒錢還是假沒錢。”他揚起手。
見王一威又要動粗,蕭沐嵐雙臂一張將李春銀護在身後,啦的一聲,她臉頰上挨了一拳,王一威按着又抬起腿踢向她。
就在這時候靳天仰鐵青着臉沖入王家,二話不說一拳打歪了王一威的鼻子。
“你敢打她?我今天就讓你知道打我的女人會有什麼下場。”
※※※
靳天仰狠狠揍着王一威,他身強體健又怒氣衝天,王一威雖滿口穢語邊抵擋邊還擊,但終究不是靳天仰的敵手,連挨了他幾拳幾腳,鼻子嘴角都滲出血來。
蕭沐嵐一見靳天仰衝進來,錯愕之餘仍不忘讓李春銀將弟弟妹妹先帶回房裏。
“帶他們進去吧?這個人是我的朋友,這裏我會處理。”她這麼對乾媽說。
“想辦法讓他們住手,再打下去要出人命了。”李春銀帶着孩子朝裏頭走,一迸焦慮地回頭交代蕭沐嵐。
“我知道了,乾媽,這裏交給我,你放心。”她說,摸了摸弟弟妹妹的頭髮,讓他們隨着李春銀進入房內。
待蕭沐嵐轉回客廳,打鬥已經暫時停下,王一威被打得縮至牆角,靳天仰正忿忿不平的道:
“你這個人渣,居然對幾個婦孺動手動腳,兩他們還是你的妻兒,你真是禽獸不如!”
王一威一臉恨意,輕蔑地冷哼一聲。
“你又是什麼東西?我們的家務家要你這個外人來管?你莫名其妙跑到我家來撒野,我王一威要告你,一定要告得你哀哀求饒。”
這王一威看起來不過四十多歲,要做蕭沐嵐的乾爹稍嫌年輕了些,再加上他一臉猥瑣、眼神邪惡,叫靳天仰是愈看愈覺厭惡,完全與不起一絲尊重之意,尤其他還打了蕭沐嵐,單憑這一點,這傢伙就別想好過日子了。
“你真有膽子告我就請便啊?”靳天仰冷笑。“你假釋期間不思悔過,還竊取家裏的房地契將居處變賣,全然不顧妻兒的死活,以你這樣的作為,再回牢裏待個三、五年還算便宜了你。”
王一威仰頭大笑。
“真是笑話?房子是我王家的,我要買就賈,難道還犯了法不成?”
“房子登記在你妻子名下,並非你的資產。”
“她是我老婆,她的東西就是我的。”
“真是不知羞恥。”靳天仰咬牙咒罵,抬起腳又要瑞過去,被蕭沐嵐出聲制止了。
“算了,叫他走吧?乾媽身體不好,我不想讓她擔心。”她對靳天仰說。
靳天仰看看她,再轉頭面對王一威。
“快給我滾出去,別再踏進這屋子一步。”
“哈哈?這是我的家,我隨時都可以回來。”
“你--”靳天仰氣不過又要出手,蕭沐嵐再次阻止。
王一威則留下怨恨的一瞥逃出門去。
“為什麼攔着我?這種人就應該讓我好好扁他一頓。”
“用不着白費力氣,除非你將他打死,否則他始終是這副德性,自私自利、冷血無情。”蕭沐嵐走至沙發旁坐下,方才王一威那一巴掌打得她有些頭昏。“你說過會在外頭等我,為什麼卻上樓來偷聽,甚至還衝了進來?”
“我是聽見爭吵才上樓的,但因為跟你約好,只得待在外頭,並沒有偷聽的意思。”靳天仰答。
“這是我的私事,和你沒有關係,你不應該過問。”
“那傢伙動手打你,我如何能不聞不問?”靳天仰度眉走向她,伸手輕觸她的嘴角。“你瞧,都腫起來了,一定很疼吧?”
蕭沐嵐輕輕推開他的手。
“你先回去好不好?今天我想留在家裏。”
“不行?”靳天仰斷然道。“讓你留在這裏,萬一那傢伙再回來,又對你拳打腳踢怎麼辦?”
“我一定要留下來。”
“我打傷了王一威,他必定懷恨在心,萬一地再回來,一定會將忿恨發泄在你身上,我不能讓你留下。”
“我走了,難道讓他把怒氣發泄在乾媽和弟弟妹妹身上?”
“你留下地無濟於事。”
“我們是一家人。”蕭沐嵐道,彷彿這一句話可以解釋一切。
“那麼找他留下吧?”靳天仰說。“打傷他的人是我,他要泄恨也該衝著我來。”
“你不能留下。”蕭沐嵐搖頭。“你就這麼衝進家裏來,而且還胡言亂語,等會兒乾媽問起,我都不知該如何解釋了。”
靳天仰想想,納悶地問:“我什麼時候胡言亂語了?”
“居然說我是你的女人,這不是胡言亂語是什麼?”蕭沐嵐輕嘆。“我以為我們的關係應該是愈秘密愈好,但是你……唉?我真不懂你究竟是怎麼想的。”
“我的想法不是都已經告訴你了嗎?”靳天仰悶悶地低語,氣她居然如此不懂他的心。“既然你不讓我留下,找他不放心讓你待在這裏,不如就將你乾媽和弟弟妹妹一塊兒帶走吧?”最後他提議。
“要帶他們上哪兒去?”蕭沐嵐問。
“當然是你現在的住處,那裏什麼都不缺,方便得很。”
“不行,乾媽以為我住在公司的宿舍,如果我帶他們到那裏去,日後又該如何自圓其說?”蕭沐嵐手揉着太陽穴。“總之你先走吧?我家的事我自己會處理。”
“你要怎麼處理?掌乃和他廝殺嗎?”
“那是我的事,請你不要管。”
他是這麼擔心她,她卻說事情與他無關,要他別多事。靳天仰真是又氣又怒,但見她一臉疲憊、神色蒼白,又不忍和她再起爭執,只得壓下怒意讓步。
他到浴室找了條毛巾,從冰箱裏倒出一些冰塊包在裏頭,然後再用個膠袋裝起來,將它遞給她。
“敷在臉頰上,可以消腫。”他留下這麼一句話,轉身走出了公寓。
而蕭沐嵐看着拿在手中的克難冰枕,卻感覺一絲溫暖透過手心直達心戾。
※※※
李春銀回到客廳,只見蕭沐嵐一個人。
“他呢?”她問。
“乾爹嗎?不用擔心,他已經出去好一會兒了。”蕭沐嵐勉強擠出個笑容。
“我指的是另一個人,若不是他,我們可就慘了。”李春銀在她身旁坐下。“他是你的朋友?”
“啊……是公司的同事,我在公司大門外攔出租車,剛巧他經過,所以就順道送我回來。”
“既然如此,你怎麼沒有請他土來坐,反倒讓人家在外頭等呢?”
“這……我有事和乾爹談,不方便請他土來,再說找他不知道他還在外頭,我以為他早就離開了。”
“是嗎?你和他真的只是普通同事?”
“嗯。”
“那人家又怎麼會衝進來救人,見你挨了打還心疼得要命?”
“才不是這樣,乾媽你又再胡猜了。”蕭沐嵐盛眉。
李春銀看在眼裏不由得露出微笑。
“乾媽不老,眼睛也還不花,我看得出那孩子對你的感情。”
“乾媽!”
“好,好,你不想說的話,乾媽就不問,不過你要記住,沐嵐,緣分到了就要把握,不要錯失了好姻緣,如果你能有個好歸宿,乾媽也算了卸一樁心事。”
蕭沐嵐頗為難,只得露出苦笑。
“我和他不是這種關係,乾媽你別想偏了。”
“哦?你不喜歡他嗎?我看那孩子挺不錯的,拋開外表不說,我恨中意他的眼神,寫滿對你的愛哦!”
“乾媽,你再說我要生氣了?”蕭沐嵐低喊。“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說這些有的沒有的。”
李春銀嘆息。
“我這輩子就是這樣了,你們這幾個孩子的幸福才是我最關心的。”
“乾媽,你是不是下定決心和乾爹分開?”
“他剛剛那副樣子你也看見了,改不了了。早在他入獄前我就決定跟他分開,他這次回來只是更加堅定了我的決心,我自己苦不要緊,孩子們如何能在這種環境成長?我絕不屈服,一定要跟他離婚。”李春銀咬牙道。
“既然乾媽決定如此,我一定會幫你的。”
“他怎麼都不肯答應,別人又如何幫忙?”李春銀苦笑。“唉?暫時別談這個了,弟弟妹妹都上床了,你呢?要如何回公司去?”
“今晚我要留下來陪你。”
“你要留下來?”李春銀憂心地道:“這樣好嗎?萬一他回來了--”
“總不能忍氣吞聲任他為所欲為啊?”蕭沐嵐說,感覺嘴角一陣刺痛,又拿起冰塊來敷。
“你的傷不要緊吧?我去拿藥箱來。”
“不用了。”蕭沐嵐拉住她。“用冰塊熬了好一會兒,已經好多了。”
“唉?”李春銀哀傷她搖頭。“你這孩子,何必趕回來挨這頓打呢?”
“不回來一趟我不會安心的。”蕭沐嵐拍抽乾媽的手。“別擔心,我不會讓乾爹再騷擾你和弟弟妹妹。”
“你就安心工作,別再擒心家裏的事了。”
“教我如何能不擔心呢?”蕭沐嵐喃喃道,按着輕嘆一聲。“先休息吧?乾媽,說不定等會兒想睡也不能睡了。”
※※※
王一威徹夜未歸,蕭沐嵐則戰戰兢兢時睡時醒,清晨醒來反而更覺疲累。
她下了床便到弟弟妹妹房裏探視,見他們還熟睡着,這才走往廚房,此時李春銀已在準備早餐及孩子們上學要帶的便當。
“乾媽,你是不是整夜都沒有睡?”蕭沐嵐輕度眉頭間。
“稍微開了閉眼睛,睡得不怎麼安穩就是了。”李春銀將煎好的荷包蛋端至桌上,並要蕭沐嵐幫忙將稀飯端過來。
“要叫他們起床了嗎?”蕭沐嵐間。
“時間還早,就讓他們多睡一會兒,你先來吃早飯吧!”
已經許久不曾和乾媽一塊兒用餐了,雖說是清粥小菜,蕭沐嵐吃起來感覺格外幸福。
兩人邊吃邊聊,極有默契地避免提及昨晚的不愉快,然而不談並不代表問題就解決了,王一威的事不擺平,乾媽和弟弟妹妹永遠地無法安安心心吃飯。
蕭沐嵐下了決心,於是三、兩口將稀飯吃完,站起來對李春銀說:“乾媽,我到花店去請假,把事情稍做交代就回來。”
“為什麼要請假呢?”李春銀皺眉。“如果是為了你乾爹……”
“我要走了,乾媽,有什麼事等我回來再說。”她擦擦嘴朝外頭走去,邊下樓梯邊用手稍稍整理了自己那一頭長發,並拉了拉身上的衣服。
清晨六點,要攔出租車只怕不容易吧?蕭沐嵐這麼想着。
踏出公寓大門,清晨的空氣乾淨卻頗為寒涼,蕭沐嵐打了個侈咽,猶豫着該不該回屋裏多加件外衣。就在這時候她聽見車門開關的聲音,轉頭一看,發現靳天仰的車停在巷口,而他的人就站在車旁。
蕭沐嵐因錯愕而停下腳步,反倒是靳天仰甩掉手中的煙,幾個大步朝她走來。
“你是怎麼回事?大清早出門也不知道要加件外套,着了涼怎麼辦?”
蕭沐嵐盯着他看,似乎不相信他就站在面前。
“你……你這麼早到這裏來做什麼?”
“我根本沒有回去。”
蕭沐嵐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
“我擔心那傢伙會回頭找你……找你們麻煩。”他簡單解釋,臉卻微微泛紅,然後拉着她的手領着她朝車子走去。“先回車上吧?我最討厭上醫院了。”
蕭沐嵐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他只好再解釋:
“如果你吹風感冒了,送你到醫院看病的不就是我嗎?還不懂。”
“我可以自己上醫院看病。”這話說得有點三八,但是就這麼脫口而出了,她自己也嚇了一跳。
靳天仰替她開車門,等地上車坐好,再替她關上車門,然後坐回駕駛座上,啟動車子引擎並轉頭看她。
“你喜歡生病嗎?”他問。
蕭沐嵐當然搖頭。
“那就記得多加衣服,一個噴嚏也別打。”他這麼說,按着問:“要回家了嗎?”
“不,我要到花店去。”她說,偷偷瞄了他一眼,知道他不怎麼開心。
“這麼早就要上班?”果然,語氣聽起來也不是很好。
“青風應該已經在店裏了,而我是去請假的。”
“既然要請假,打電話不就行了?”
“我想當面和青風談。”她必須確定紫僅能否代她的班,才能知道自己能有幾天假期。
“我看你是不能一天不看見他。”醋桶又打翻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蕭沐嵐靠着椅背,昨夜消失的安全感好象全回來了,
她昏昏欲睡。“我可以睡一下嗎?”她問,完全忘了也許他才是徹夜末睡的人。
“嗯,你睡吧!”
“記得載我到花店去。”
“知道了。”靳天仰心不甘情不願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