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老天!他這輩子從不曾像此時感到如此的難捱過!足足有一個鐘頭,兩位老人家依舊不發一語地瞪着他,瞧得他心底發毛,拜託,說句話好嗎?儘管心裏毛躁不安,王志豪仍不敢稍動,保持臉上已經僵硬的笑容。
「小夥子,喝茶吧!」
終於,有了動靜,江爸爸指着茶几上已經涼的茶說;不過,他可不敢抱怨,拘謹地喝了一口,等着對方開口。豈知,半天又未發出一絲聲音,他在心中叫苦,別又再是一個鐘頭,王志豪求救似的看向正悠哉悠哉地吃着點心的江佩妤,但她對他投去的目光視而不見地轉開臉,是要他自己應付。
她從未提過她有一對難纏的父母,若能早先得知,至少能從他們的喜好下手,拍拍兩老的馬屁,也不至於在一句伯父、伯母后,即被他們毫無表情地盯着他的模樣而沒有一點心理準備地驚懾住,不知接下來該說些什麼,大眼瞪小眼了一個鐘頭。
好吧!總得有人先出聲,王志豪潤了潤喉嚨,開門見山。
「我想請伯父、伯母同意我和令嬡的婚姻。」
兩老互望了一眼,由江爸爸開口:「要是我們不贊成呢?」
真不好應付,王志豪乾笑了聲道:「我們兩個是真心的相愛,請你們……」
「等等!」與江佩妤長得頗為神似的江媽媽揮手阻止。「這種台詞我在我女兒的戲中常常聽到,結果相愛的兩人最終不是叫着恨對方,便是要宰了對方。」
王志豪咕嚕地吞了一口口水,屁股像坐在針毯上地挪動了下。
「我想這種事不會發生在我們身上。」
「這種事誰能保證?」江爸爸說。
「我能保證!」他雙目誠摯地說:「我保證終其這輩子,都將愛着佩妤,請你們放心將你們的女兒交給我。」
兩老又互望了一眼,仍由江爸爸說:「我們要是還不同意呢?」
「那我只好在府上叼擾了。」見他們驚訝地張大眼睛,王志豪將話說完:「直至你們同意為止。」
「我們一直不同意,你又有何打算?」
他很堅決地說:「我只好作長期的訪客了。」
「老伴,看來我們不答應不行了。」江媽媽繃緊的線條柔和下來。「為了避免以後多出個人,打擾我們的作息,還是答應他吧!」
「就依你的。」
兩人一說一笑后,咯地笑出聲,突來的變化,王志豪有些無法會意過來。
「事實上,我們是在跟你開玩笑。」扛媽媽顯得很開心地說:「佩妤從未帶男人回家,你是第一個,我們沒有其他的女兒,不知該怎麼款待她的男友,當佩妤說要帶你回來見我們時,我們就商量好試試當一對嚴厲的主考官過過癮。」
王志豪拉得老高的心,總算降了下來,還好只是虛驚一場。
「我們對佩妤的對象沒意見,只要不是有婦之夫、破壞人家家庭--」江爸爸再次用精銳的眼睛打着他問:「你不是有婦之夫吧!」
他忙擺手,澄清道:「不是,我不是!」
「不是就好,不過看你的樣子,交往過的女人一定也不少。」
「從今以後,只有佩妤一人。」他打太極地將問題帶過,而後大言不慚地說:「其實看我的樣子,也知道我很專情。」
江爸爸忙將杯子放下以免嗆到。
「年輕人,這可是要經過時間考核,不是自己說的。」
「我覺得我應該讓兩位老人家明白。」王志豪露齒而笑。「這是身為女兒的父母,都會要求知道的。」
江佩妤一口糕餅塞住喉嚨,咳嗽不已,連眼淚都笑出來。
「謝謝你的教誨!」江爸爸沒好氣地。
「對不起,造次了。」王志豪站起身,恭恭敬敬地行禮。「想讓氣氛輕鬆一下。」
「好,好。」江爸爸大樂。「老媽子,快去弄幾道菜來,我要跟未來的女婿對酌一番。」
搞定了!江爸爸與他愈談愈融洽,在心花怒放下,連珍藏了十幾年的老酒也拿出來。辭別時,兩老已將他視為一家人。
「我爸爸、媽媽的心全被你收買了!」在車上時江佩妤說。
「這下你跑不掉了。」王志豪得意洋洋地說:「你的父母已將你交給我。」
她白了他一眼。「少自得,將來的事尚很難定論。」
「難道你想心生叛變?」他捲起袖子,裝兇惡狀說:「我可是會--」
「會怎樣?」
「會求你!」他可憐兮兮地。「我已經離不開你了。」
「你想我們的關係能維持多久?」即使在如此之際,江佩妤心底猶存有隱憂。「演藝圈的婚姻並不被看好。」
「我們會天長地久。」王志豪停住車子,情真意濃地說:「只要我們有心,沒有任何因素能分開我們。」
一切都太美滿,太順心人意了,讓江佩妤有一種不切實的感覺,憂心它會消失。
「我好怕無法握住這份幸福。」
他將她的手放進他的手掌中。
「幸福掌握在我們的手裏,我們一起努力,絕對可以擁有。」
*****
「禮物?」林哲偉眨着眼問:「爹地,你是說真的嗎?」
林雅瑜微笑地喝着茶,兒子在與他父親通話,今天是假日,本說好全家出遊,但公司臨時有事,將王志堯找了去。
「爹地說回來時,要帶禮物給我耶!」林哲偉興奮地放下電話。
看著兒子一蹦一跳地進入他的房間,林雅瑜被一股恬適的感覺所籠罩,好好愛這個家的成員,丈夫、兒子,在這樣一個寧靜的午後,沒有煩惱地飲着午茶,是一件很愜意的事。
有人來,想必是公公、婆婆,他們一有空,即會來看看孫子。
但她的笑意在打開門后,一轉為驚愕的蒼白。
「不歡迎老朋友嗎?」林秀妮落落大方。「好久沒見面,不該是這種表情。」
她來做什麼?林雅瑜腦子混亂,不知所措。
林秀妮將大肚子往前挺了一下。「大着肚子,行動實在不方便。」
她懷孕了!林雅瑜臉上青紅不定,忍不住猜想孩子的父親是誰?她與王志堯還有來往嗎?
「我們進屋裏談。」
「不必了!」
她直覺地認為林秀妮的出現,將可能毀去她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一切,不由得產生抗拒心理地想將門關上,同時也將問題關在門外。
林秀妮手放在門上道:「這不是待客之道。」
「我們的情誼早在幾年前就不存在了。」她無法讓自己心平氣和,林秀妮要是珍惜友誼的話,便不會傷害她。
「我知道你不會諒解。」林秀妮神色黯然。「也知道不應該成為你們婚姻的殺手,但感情實在是很難理解,明知不該,還是深陷進去,不能自拔。」
「不要用似是而非的話掩飾。」林雅瑜冷冷地說:「是你失去了道德觀念,失去廉恥之心,」
「我無法辯駁,我是做了不該做的事。」林秀妮低下頭說:「我沒有資格請求你的原諒。」
「你不用請求寬恕。」林雅瑜只想攆走她--在她有可能說出讓自己崩潰的話之前。「你快走吧!」
「你有一個兒子對不對?一定很可愛聰慧。」林秀妮用乞求的眼光看她。「你一定能了解身為一位母親的心情……」
「夠了!」她凄厲的叫着:「你走、你走,我不想聽!」
「我能理解你鴕鳥的心態,因為我也有相同的想法,可是事實卻不容我如此,眼見肚子一天天地大起來,孩子就將落地,所以不得不厚着臉來懇求你
「我不要聽!」林雅瑜雙手捂住耳朵。「我不要聽!」
孩子不是王志堯的!他不會躺在別的女人懷抱的同時,還能眼神那麼坦蕩地說愛她,林秀妮肚中孩子的父親,絕對另有其人。
「雅瑜!」林秀妮大喊:「你為什麼不肯正視問題?」
「你走啊!」她要開門,林秀妮以孕婦不該有的強大力氣,將門用力一推,她倉惶地退後一步;「你沒聽見嗎?我要你走開。」
「等問題解決后,我自然會走。」林秀妮越過她的身子,進入屋中。
「你想解決什麼?」她忿喊。
「你、我,還有志堯,我們三人間的三角問題。」林秀妮從容地在椅子上坐下。「請坐啊!」
她想尖叫,林秀妮向來是一個強硬的女人,事事爭第一,所以她在求學時期,表現相當優異。但這是她的家啊!林秀妮卻比她還自在,所憑持的是什麼?
「快離開我的地方!」林雅瑜不願示弱,故扮鎮定地坐下。「我不想虛偽地說高興見到你。」
「你不再是我所認識的林雅瑜。」林秀妮居然笑得出來。「以前的你很好客。」
「善意卻引來了一隻不懷好意的母狼。」她恨聲地說:「我把善意用錯在一隻勾引人夫的狐狸精上。」
林秀妮哈哈大笑,突出的肚子一顫一顫地。
「很絕妙的形容詞,母狼、狐狸精,我成了你童話中的大壞蛋。」
可惡,連干偷雞摸狗的事,都能表現得如此光明正大,林雅瑜嘴抿成一直線。
「你不覺得這是一個低級的笑話?」
林秀妮止住笑,半閉起眼道:「你以前從不惡言相向。」
「不要提以前!」她冷冷地說:「我希望不曾認識過你,更不曾將你當朋友看待過。」
自己曾是那麼信任她,真心真意地待她,所得的回報卻是如此讓人心痛。
「我倒很珍惜我們以前相處的日子,很愉快的成長時光。」
「不要用以前來打動我。」真正的友誼是不會有污點。
「好吧!你不想敘舊就不提。」林秀妮收起輕鬆的神色,換了一副談判的神情。「我希望我的孩子能正名。」
不,林雅瑜感到呼吸困難,是她聽錯了,丈夫不會又一次欺騙她的,林秀妮肚於里的孩子與他無關。
「幹嘛找我?」她神精兮兮地笑:「想要我當他的養母?」
「孩子的父親是誰,你很清楚,也很明白不是嗎?」
「我怎麼知道,天下的男人那麼多,我怎麼知曉你的孩子是誰的?」林雅瑜聲音難聽、尖銳地說:「你快點走!」
「真要我說明白?」無視她一再趕人,林秀妮慢慢的、清晰地說:「我肚中孩子的父親是志堯!」
要相信他,一定要相信他,她安撫泣血的心,是同名的巧合罷了。
「真巧!」她笑聲比哭聲好不了多少。「會有這麼巧的事。」
「不要再裝迷糊,這樣是解決不了問題。」林秀妮不耐煩地道:「你知道我指的是你的丈夫。」
根本不容許她再躲避,林雅瑜感到心在死去,整個人因麻痹而失去所有感覺。
「你有什麼打算?」林秀妮反賓為主。
她能有什麼打算?林雅瑜眼神獃滯,只希望這個午後不存在,仍活在欺瞞里,不知情即表示沒有任何事發生,不是嗎?
「你為什麼要回來?」林秀妮恨恨地說:「你為什麼要回來?」
這該是她提出的,而不是身為介入的第三者所該逾越質問的,但在萬念俱灰下,林雅瑜已提不起一絲力氣計較。
「你不在的期間,我們過着快樂的兩人生活。」林秀妮相當不滿地說:「你不該再出現的。」
有沒有搞錯,她才是正牌的老婆,林雅瑜想吼、想叫,但她發出的聲音卻細若蚊蠅。
「我想安靜,請你離開。」
「你不能一味地逃避!」林秀妮咄咄相逼。「你說該怎麼解決,我不能讓孩子沒有父親。」
「你希望我怎麼做?」她木然地說。
「離開他,他愛的是我!」林秀妮冷酷地說:「我們就將擁有我們的孩子,你不該插進來。」
林秀妮篤定、理所當然的態度激怒她。
「你再不滾的話,我會告你通姦,而你肚裏的孩子便是很好的證明。」
似乎沒料到一向溫順的她會反擊,變得如此棘手,林秀妮臉上難看至極。
「我希望你能成全我們,讓孩子有個名份。」
誰來成全她?林雅瑜雙手捂着耳朵,歇斯底里地喊:
「你走開,我不要見到你!」
*****
王志堯說了一半停下來,王志豪見他神色有異。
「有什麼不對?」
不知為什麼,他突然眼皮直跳,心神不寧。
「會議由你主持,我出去一會!」
「好。」
王志堯走出會議室,對自己的神經質聳聳肩,他一定染上患得患失症,自從林雅瑜回家后,他即抱着戰戰兢兢的心情,深恐他們母子再次從他的身邊遭走。
家中電話響很久沒人接,他一連緊張!別急,稍安勿躁,是自己太敏感了,外面陽光那麼好,他們一定是出去踏青,或購物去了,不要自己嚇自己,正想放下電話時,有人拿起話筒傳來兒子的哭聲。
「哲偉,出了什麼事?」
「爹地,你快回來!」林哲偉哭着說:「媽咪一直在哭,我好害怕!」
雅瑜在哭?他可以感覺汗珠沿着臉頰滾下來而引起一陣寒意,他掌心也全是汗水,把電話筒染得濕而滑。
「你知道媽咪為什麼哭嗎?」
「爹地,你快回來!」林哲偉只是一徑地說:「你快回來!」
「我馬上回去!」
「出了什麼事?」王志豪不放心地跟了出來。
「哲偉說雅瑜在哭。」「
王志堯邊說邊急往外走。
「我和你一起去。」
「會議怎麼辦?」
「我已宣佈明天再開。」
闖了兩個紅燈,他們雖盡最快的速度趕回家,但仍遲了一步,屋子內已無林雅瑜母子的行蹤。
「雅瑜、哲偉!」王志堯喊。
回復他的是空曠的迴音。
他們再一次從他的身邊離去,王志堯承受不住地跌坐在椅子上,為什麼要走?
「先別擔心。」王志豪安慰道:「也許他們只是在附近走一走。」
王志堯沒有生氣地搖頭說:「他們走了。」
屋中井然有序,桌上的茶喝了一半,完全瞧不出女主人攜同小主人出走的跡象,地上一張揉成一團的紙,引起王志豪的注意,他將它撿起攤開,上面字跡凌亂地寫着王志堯的名字及一個大大的恨字,他驚疑地蹙眉,情形似乎是嫂子想留字條,告訴老哥什麼?但情緒激動下只寫下一個恨字,嫂子恨老哥?怎麼回事?
「你們可曾吵架?」
王志堯失神地擺動頭,早上出門時,她溫柔地送他至門口,表現甜蜜極了,是她帶走林哲偉所設下的陷井嗎?
沒有爭執,她的恨意何來?
「嫂子可有什麼不尋常的言中行為?」
「沒有。」
王志堯聲音疲憊,什麼都沒有,有的是他對她的愛更深、更濃。
王志豪拍着哥哥的肩膀道:「說不定嫂子馬上就回來……」
似乎應驗他的話,門鈴響起。
「看吧!」王志豪鬆口氣地微笑:「他們回來了。」
王志堯卻是悲觀地頭未抬一下。
「不是他們。」
「你如何能肯定?」
「雅瑜身上有鑰匙。」王志堯簡潔地說。
「也許她忘了帶。」
「而我正巧回來替他們開門?」
理由有些牽強,但也不是沒有此可能。
「我去開門。」
站在門外的是母親,王志豪掩不住失望的神色。
「媽,是你!」
手上抱着一隻白色小狗的趙玉蓮,見小兒子似乎不高興見到她,不由瞪眼。
「不然你以為是誰?」
「這小狗好可愛。」他機伶地轉移話題:「送我的嗎?」
「是送給我寶貝孫子的。」趙玉蓮邊進屋子邊喊:「哲偉,看奶奶給你帶什麼來了。」
半天沒瞧見孫子跑過來的快樂景象,倒見大兒子雙目無神,一副剛從喪禮場合回來的愁苦表情,她愕然地問:
「有什麼問題嗎?」沒有人回答,她疑心大起。「雅瑜和哲偉呢?」
依然設有人出聲,媳婦該不會又離家?趙玉蓮看着小兒子。
「志豪你說,他們人呢?」
「我想他們出去購物。」
「單純的購物,你們不會這種模樣。」趙玉蓮精明地說:「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事情也許沒這麼嚴重--」
小兒子的話證實她的推測,趙玉蓮看向亂了分寸的大兒子。
「他們人呢?」
「別問我!」王志堯雙手抓亂頭髮。「我一樣不清楚!」
*****
拍戲的空檔,幾位女星啃着瓜子閑聊,江佩妤沒加入她們,疲倦地癱在椅子上,她已好幾天沒回家,也未好好睡一覺了。
由於她放出消息,將在近期內結婚,許多片商全找上她,想藉著她的喜訊炒熱片子,她雖推掉所有片約,但在盛情難卻下,還是接下幾個廣告。太累了,拍完下一場戲,無論如何,她都要回家徹底地洗個澡,躺在她那張舒服的床上,好好睡上一覺。
她身上的電話響起。
「對不起,哥哥家中出了點事,不能過去接你。」是王志豪打來的,幾天未見,他們約好她下戲后,共渡個浪漫的夜晚。
她沒有不悅。「你忙吧!我正好補個睡眠。」
「拍完戲早點回家。」他當她是小孩般的叮嚀:「不要亂跑!」
「知道了,保姆!」
江佩妤甜甜地掛上電話,一等手中剩下的片子拍完,她就全心當一位賢妻良母。對未來他們已作好計劃,他們都喜歡小孩,結婚後即生娃娃,至於數目多少,兩人的看法有出入,她認為兩個最適宜,王志豪則認為湊個整數,沒一打,半打也行。想到他當時認真的表情,她微笑地搖頭,他八成以為生孩子就像下蛋般的容易。
「好,停。」導演說。
江佩妤拭去眼中的淚水,恢復愉快的心情,收工了,她走進化妝室,脫下身上沉重的戲服。
「這是一個秘密,你們千萬不能張揚出去。」柯巧惠的聲音。
她正想走出去,但聽是秘密,覺得此時出去有些尷尬,便站住沒動。
「你們看我手上戴的是什麼?」
「哇!好大的鑽石。」女星們驚呼。「是哪個凱子送的?」
原來是炫耀!江佩妤沒好氣地吐了一口氣,但移動了下的身體,再次被定住。
「是王志豪送我的。」
「他不是江佩妤的男友嗎?」女星們的驚訝聲:「聽說他們近期就將結婚。」
「這正是我說的秘密,你們可一定要保密。」
女人最喜歡論人是非,幾個女星也不例外,一聽有內幕,立即興緻高昂地催。
「快說出來!」
「這枚戒指是王志豪給我的定情物。」不可能!江佩妤在心中不斷否定,他不可能與柯巧惠有私情。「我們已在一家高級飯店訂好餐桌。」
「如此說來,你手上的鑽戒算是夜渡費嘍!」有人取笑。
「這就得憑你們的想像力嘍!」柯巧惠不置可否。
幾個女星笑成一團。「好昂貴的一夜!」
「我值得這個價碼。」柯巧惠聲音頗為自得。
「江佩妤知情嗎?」有人問:「她對她男人的風流韻事有何表示?」
「這就得問她本人,不過--」柯巧惠拉着聲音,故意賣關子。
「不過什麼?」大家好奇心大起。
「不過他們很快就會分道揚鑣。」
沉住氣!聽她將話說完,江佩妤按住想衝出去揪住柯巧惠衣襟質問的衝動。
「你有什麼根據?」這下,大家興趣更濃厚了。
「是他親口說厭煩她了,他認為我比江大小姐的品味高尚得多。」柯巧惠咯咯地笑:「他只不過跟她玩玩罷了,她竟然當真!」
「真有此事?」有人懷疑。
不,她在說謊!江佩妤在心中喊。
「我可以證明給你們看。」柯巧惠胸有成竹。
「眼見為實。」有女星說:「我們不信也不成。」
「時間差不多,他應該已經來了,避免江大小姐見了不爽,他車子停在對面的街上,你們見過他的車,對他的車想必不陌生,當然啦!同款式、同顏色的車子不少,但車牌絕對假不了,要是你們不知道他的車牌……?
「我知道。」立即有人說:「EA6868,很好記的。」
「各位,我赴約去了,拜拜。」
撒謊者!她在撒謊!江佩妤跑出化妝間。
「啊!」女星們驚叫:「佩妤,你也在這裏?」
江照好沒聽見她們的話似的,白着臉跑了出去。柯巧惠已走過街,坐進一輛白色的轎車中,她一車上車,車子立即駛了開,由於相距離有段距離,加上車窗貼着茶褐色的隔熱紙,無法看清車中人,不過那並不重要,車號已說明了車主人是誰?
他當真是戲弄她?而自己卻傻呼呼地以為在戀愛,江佩妤全身冰涼地在烈日下打顫!
*****
上鉤了!
柯巧惠陰森森地從後視鏡中,看着站在馬路上,渾然不覺危險的江佩妤。哈:太精采了,這是一次成功的演出,任憑王志豪有三寸不爛之舌;只怕跳人黃河也洗不清,想到他們反顏相向的有趣畫面,她樂不可支地大笑。
「可以過關嗎?」駕駛座上的男子問。
柯巧惠滿意地點頭:「你做得真不賴。」
「謝謝誇獎。」這名男子是汽車業務員,見她心情佳,乘機地問:「這輛車你是否願意買下?」
「我買了。」柯巧惠很爽快,沒有推拖之詞。「這是我們之前說好的條件。」
男子識相地沒追問她要他懸挂假車牌的用意何在?對他而言,她的要求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
車內充滿愉快的氣氛,目的雖不同,但兩人都因事情順遂達成而開心不已。
*****
似乎什麼事都變得不對勁!首先嫂子與哲偉無聲無息地失去蹤影;而後她也不知去了哪裏!完全沒有徵兆,他已好幾天未聯絡上江佩妤,沒人聽電話,家中也沒有人,她去了何處?王志豪滿腹的疑問。
「佩妤在什麼地方?」他問她的經紀人。
「你找我問人,我還想找你要人!」一反過去的客氣,經紀人沒給他好臉色。
「你是她的經紀人,不會不知道她的去處,請你告訴我。」
「傷女人的心最要不得!」經紀人吊起三角眼說:「雖然我也是男人,有時候也會來上那麼一段風流韻事,但你的作法就太低級了,兔子都懂得不吃窩邊草,要偷腥就要懂得技巧。」
王志豪莫名其妙地。什麼偷腥?什麼窩邊草?他一句也摸不着頭緒,
「我不明白你說什麼?」
「大家都是明白人,何必裝!」經紀人不耐煩。
「我是真的不懂!」
經紀人明顯地不信,他不悄地撇嘴:「我最厭惡敢做不敢當的人。」
「我從不否認我曾做過這種事。他正色地說:「我確實不知情。」
經紀人看着他,想查看他話中的真實性有幾分,幾分鐘后,終於說:
「她去了印尼。」
「印尼?」他立即想到楊守隆。
「她去那裏拍片。」
前些日子她曾提過去印尼拍片的事,但為何沒說一聲就離開?
「她下榻哪一家飯店?」
「不知道她想怎麼處理你們的問題,不能多說了。」經紀人不願再談。
王志豪要求道:「你起碼該讓我知道她住的地方。」
「有心的話自己查。」
「請你--」
經紀人做一個制止的姿勢。「我要工作了,請你不要干擾。」
「請告訴我她住的地方。」王志豪誠懇地說:「總該讓我清楚問題出在何處?」
「不要為難我。」說完,經紀人不再理他地走開。
「等一下--」
他想追上去時,有一個細柔的聲音說:「我知道。」
說話的是一位長得秀氣和善的女孩。
「江小姐住金葉飯店。」女孩是負責記事的助理員,她遞給他一張紙。「這是飯店的電話、住址。」
「謝謝你!」他感激地道謝。
女孩靦腆地微笑。
「我曾聽江小姐與人談話時,提過她遇上一個好男人,我想那個人是你,江小姐待人友善可親,是我最喜歡的明星,你不會讓她失望的,對不對?」
「我儘力而為。」他慎重地說。
王志豪以為事情在見到她的人後,將可以順利解開,誰知卻錯了,當他盡最快的速度趕去印尼時,她已經離開了。站在佳人已離去的飯店前,他被一股濃濃的挫折感所籠罩,誰能告訴他究竟是怎麼回事?
*****
「爹地,你看我會騎馬。」錄影帶中的哲偉騎在馬背上朝着他笑。
「你好棒!」王志堯心肝若裂,對着聽不見的兒子說。
這是他們出遊時所拍攝下的錄影帶,影帶中的他們充滿了歡樂。全是作假嗎?他悲忿地看着影帶中巧笑倩兮的妻子。
「你不守信諾。」他乾澀地說。
她保證過不離開他,到頭來全是虛假,他實在不該蠢得將信任給予有前科的她,以至連兒子也失去……影帶完了,發出沙沙的聲音,他又重放了一遍,一遍又一遍地,熒幕上和樂的畫面令他心痛,他不讓自己的眼光移開,他要讓傷口化膿、腐爛,直到完全沒有感覺為止,他要將她從心底連根拔起,永遠的剷除。
「爹地,你看這個貝殼好漂亮!」雙手捧着一個大貝殼,仰着臉的哲偉,笑容比頭上的陽光還燦爛。
她沒有權利帶走兒子,孩子是他生命中的重要部分,她沒有權利分隔他們。
「知道嗎?爹地好想你.....」
身邊的電話響了又響,他沒有接,眼睛失神地看着電視上的兒子,哲偉想說些什麼?電話鈴聲吵得他聽不下去,哪一個不知趣的傢伙?王志堯忿怒地拿起電話。
「爹地,是你嗎?」
是哲偉,王志堯身體一下坐挺,是父子的心靈感應嗎?他手緊緊地握住電話筒。
「哲偉,你在哪裏?」他感覺到自己的聲音在發抖。
「我在外公家,爹地,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爹地馬上過去接你回家。」
「還有媽味。」
「好,還有媽咪。」
「我去告訴媽咪。」。
他阻止。「不要說!」
「為什麼?」林哲偉不解。
--說了后,爹地就找不到你了--
「爹地想給媽咪一個驚喜。」
「好,我不說。」
幾乎是一放下電話后,王志堯即跑了出去,深恐她在得知后又逃開。
他車子火速地開往鄉間小道。岳父退休后,在鄉下買了片地,過着田野生活。她再次出走時,他曾到過她的娘家詢問她的去處,但她的家人否認見到她,聲稱不知她的去處,他得在他們毫無警覺、來不及避開下找回哲偉;至於她,他心中一陣絞痛,去留隨她,他不願天天在她隨時會離開的陰影中過活,不再想強留住她,但是見子他一定要爭取。
車子停在瓦造的屋前,沒引起屋中的人注童,一條大黃狗懶洋洋地躺在門前曬太陽,對他的來到理也未理。林哲偉一個人在客廳玩。
「哲偉。」王志堯輕輕地喊,才幾天,再見到兒子,他卻有仿如隔世之感。
林哲偉抬起頭,見到他高興地奔過來。
「爹地!」
「爹地想死你了!」他抱起兒子。「跟爹地回家去。」
「我去叫媽咪。」
「先等一下。」他不想在她的地方起爭執。「我們來玩捉迷藏的遊戲,讓媽咪來找我們。」
一聽要玩遊戲,林哲偉興奮極了。「我們快走,不要讓媽咪看到!」
王志堯從衣袋中拿出皮夾放在桌上,裏面裝有他的證件。
「我們留給媽咪線索,不然她會以為你失蹤了。」
*****
「爹地,媽咪會來嗎?」林哲偉不放心地問:「她知道我在這裏嗎?」
「她會來。」王志堯很肯定地說:「她是一個解謎高手。」
即使沒有那個皮夾,兒子的失蹤,她第一個想到的一定是他所為,是他將孩子帶走。
果不其然,門外的電鈴按得又急又響,真快,幾乎是他一到達,她即尾隨而至,王志堯嘴上浮起一抹解嘲的笑容,第一次她這麼在乎他。
「是媽咪來了!」
林哲偉要去開門,他拉住兒子。
「你能到房間去玩嗎?爹地和媽昧有事要討論。」
林哲偉聽話地點頭:「好。」「
他等兒子進房后,才走出去開門。林雅瑜已等得相當不耐煩,又是焦慮,又是忿怒地瞪着他。
「哲偉呢?」
王志堯慢條斯理地躬身道:「歡迎光臨。」
「你的行為太不光明磊落!」林雅瑜斥責道:「你不該趁我不注意時帶走孩子。」
「彼此,彼此!」他冷硬地回視着她。「我同樣想問你相同的問題。」
「孩子是我的--」
「你說錯了!」他冷冷地糾正:「是我們兩人的。」
「你搞清楚,孩子從出生起便全由我一手攬辦。」林雅瑜仰高臉,不馴服地說:「哲偉屬於我一個人的。」
他沒與她爭辯,退回門后要將門關上,林雅瑜驚恐地用身子擋在門上。
「將孩子還我!」
「如果你繼續用這種態度,我們之間便沒什麼好談。」
「讓我進屋,我要見哲偉!」
他沒有反對,她走在他之前的進入屋中。
「哲偉!」她喊。
林哲偉聽到聲音,從房中走出來。
「媽味,你找到我們了!」
她衝上去摟住兒子問:「為什麼不告訴媽味一聲就走掉?」
「這是遊戲規則。」林哲偉沒察覺出大人間醞釀的緊張氣氛。「說了就不好玩。」
「我們有給媽咪留下線索不是嗎?」王志堯出聲。
「你見到皮夾了嗎?」林哲偉問。
「看到了。」林雅瑜掏出皮夾;忿忿地看着皮夾的主人。「我不希望還有下一次。」
「我不會給你有下一次的機會。」他淡淡地說:「我不該太信任你。」
她身上彷彿被戮了一針地跳起來。「你還有臉談信任?」
「這裏沒有外人,沒必要惺惺作態。」王志堯冷笑。「你的柔順表現,全是因為你想偷偷帶走孩子所演出的一齣戲是不是?你算計好讓我信任你,而後再演出老戲碼,再來一次消逝無蹤,是不是?」
「我不需要算計。」她寒着臉。「孩子是我的,根本不必要偷偷摸摸。」
「你還沒搞清楚嗎?你是在我們合法的婚姻下受孕,孩子絕對是王家的人,何況目前我們的婚姻還存在。」他陰側側地說:「倒是我可以以你無故離家出走,隱瞞懷孕事實為由,要求孩子的歸屬權屬於我。」
「你辦不到!」她猶如一隻受攻擊的刺蝟,豎起全身的刺。「在評論我無故離家之前,得先清算你有失人夫、人父之道。」
「有失人夫、人父之道?」他眼睛睜大如銅鈴。「我自信中規中矩,沒有錯失。」
「少裝模作樣!」林雅瑜擻嘴。「你真叫人噁心!」
該死的女人!她以為攻擊就是最佳的防禦嗎?可悲的是他竟還是那麼地愛她。
「隨你怎麼形容都行,孩子我是要定了。」他用兇狠的語氣,掩飾對她的需要。「至於你留下或離開,隨你便。」
她美目含煞。「我不想和一個下流的男人,同居在一個屋檐下!」
王志堯臉頰上的肌肉痙攣地抽動了下,原來他在她心中是如此不堪的份量。
「絕不勉強!」
「我要帶走孩子。」
「沒得商量!」他毫無轉圜餘地的說。
「孩子是我的!」她悻悻然。「我絕不會離開他!」
他自然清楚,不然她也不必與他虛情假意一番,倒真難為她了。
「聽好--」他厲聲地說:「只要你敢再犯一次,私自帶走我的兒子,我會讓你永遠見不到他。」
這不是恫嚇之語,林雅瑜相信他絕對能辦到,但她不會任隨擺佈。
「你沒有資格這麼做!」
「我曾給過你機會,也給予你信任,是你遭蹋掉。」他面無表情地說:「從現在起,我不會再輕易相信你,從此刻開始,將會有人二十四小時看守着哲偉,你休想故技重施。」
「你--」
林雅瑜大為光火,想衝上前的身子,卻被一隻小手拉住。
「媽咪!」是兒子拉住她。「你不要與爹地吵架。」
兩人在忿怒下,全忘了敏感的兒子在場,同時一驚,林雅瑜牽著兒子。
「和媽味一起回家。」
林哲偉沒動。「這裏就是我們的家。」
「正確,這兒就是我們的家。」王志堯丟給兒子一個寬心的微笑道:「我們都會留在這裏。」
「也包括媽咪?」林哲偉嗅出父母間的火藥味。
「也包括媽味。」他投給她警告的一瞥道:「媽咪也會留下。」
「我不--」
她只說兩個字,即被兩雙望着她的眸子打斷,一雙擔憂,一雙嚴厲。
「你會留下來,對不對?」林哲偉問。
她能不理會那雙虎視眈眈的眼睛,卻不能無視兒子的懇求。
「媽咪得考慮。」
王志堯將兒子叫過去。「讓爹地來說服媽咪好嗎?你到房間去玩一會兒。」
「不許對媽咪大聲說話。」
「沒問題。」
林哲偉看了看兩人,憂慮未退。「也不許吵架。」
「沒問題。」
兒子一消逝視線內,林雅瑜忿怒的情緒達到最高點。
「這下你可稱心如意了,完全在你的算計之中。」
「小聲點。」他提醒她說:「如果你不想讓孩子感到不安的話。」
「別得意的太早。」她壓低嗓門:「我不會受你擺佈!」
「你大可以走出這屋子。」他冷漠地說:「不過,只是你一個人。」
想將她甩出去,好獨佔孩子?他想都別想,她不會讓他得逞。
「這就是你說服的方法,想搶走我的孩子。」
王志堯淡淡地一笑。
「你也可以選擇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