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紫禁城,緣雪軒
“是誰這麼大膽敢闖到府里?”
寶兒拿着映晨的令牌,終於在宮裏找到了貝勒。
“哼,我看這該不會是想讓靖澆回去的手段吧?”榮艷坐在靖澆的身邊,說著風涼話。
“才不是哩!我家格格不是這樣的人。”
“她都敢撒謊強逼靖澆娶她了,再撒一個謊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榮艷一臉鄙夷。
榮艷格格,你怎麼這麼說?”
“說了叫我側福晉,你聽不懂是不?”
眼看兩個女人就要吵起來,他頓覺一陣不耐,叱喝道:“夠了!都給我閉嘴。”
’哼!叫你閉嘴聽到沒有?”榮艷諷了聲,坐回椅上。
“你最好說得都是真的,要讓我發現你騙我,後果你是知道的。”他冷眼凝視着寶兒,算是答應她了。
“什麼?你要回去!”憑什麼她派人來說說,他就非得回去不可?榮艷不甘心。
這映晨果然有兩下子,她思忖。
“不錯,你要留在宮裏就留吧!我不勉強你。”
“不,我要跟着你。”榮艷賴道。
“那就快點,要是府里真出了事,唯你是問。”他撂下話,身影急速消失在兩人面前。
“哼,你家格格花樣真多,我都不得不佩服了。”榮艷朝着寶兒諷道。
“我家格格才沒耍花樣,倒是格格玩的小手段咱們都知道了,你才花樣多。”寶兒不服氣的應了回去,沒等榮艷反應,她便跟在貝勒爺後頭跑去。
貝勒爺終於肯回去了,真是太好了……
“氣死人了!居然這樣對我……”榮艷跺了跺腳,氣極!
“二當家,你怎麼放過她們兩個?”
當映晨即將走近大廳時,忽聞一道似陌生卻又熟悉的男聲,讓她停住腳步。
“她們兩個礙不了事的,快把東西找到要緊!”這道聲音她聽過,而且絕不會錯認是誰!
那是官侍衛的聲音!
他要找什麼東西?她屏住氣,繼續聽下去。
“還找什麼呢?直接問這個老頭子不就得了!”
“我是不會說出‘降龍拓’的下落的。”恭王爺衝口道。
“哼,不說,等我刀子下去的時候,看你還嘴硬。”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是誰讓你們進來的?”恭親王府一向戒備嚴密,怎地突然闖進一大群人,將王府裡外的人全都捆綁。
所幸格格出府未歸,否則,府里出了事連個報訊的人都沒有。
因為在捆綁的人之中並沒有見到映晨,恭王爺以為她還沒有回來。
“別急!恭王爺你總會知道咱們兄弟的身份的。”端坐在上位的官逸儒好整以暇的等着手下的人“抄”出“降龍拓”。
聽到這裏,映晨已經猜出他們的來意了。
原來他們並不是奉阿瑪的命前來看她,而是藉機進府來竊取“降龍拓”的。可官侍衛怎會想要“降龍拓”呢?他們還叫他“二當家”?,
他在嘉親王府擔任侍衛長也有不少年了,她一直以為他是個正人君子。怎會……
許是因為“降龍拓”被附予的價值太誘人了,才會讓一個人的善良心性迷失,就此陷入邪惡的深淵,也讓他背叛了阿瑪……
想到因為自己的一時疏忽而引狼入室,她的內心充滿無數的愧意和歉疚,是她讓王爺受這等罪的,若她還讓官侍衛將“降龍拓”拿走的話,她如何面對靖澆、面對王爺?
念及此,她決定救出王爺————
“啟稟二當家,四處都找過了,找不到!”
很好!恭王爺,該你展現用處的時候了。說!‘降龍拓’放在哪裏?”官逸儒喝道,他的手下拔刀架在一個奴婢面前。
“不知道!”
恭王爺聲落,那名奴婢的喉嚨馬上被割斷,血濺當場。
“啊————”奴僕們驚慌失措,有人尖叫、有人閃躲,場面登時有些混亂,每個人都怕下一個死的人會是自己。
躲在外頭的映晨親眼目睹經過,胃部翻起酸液,噁心難受。
“說不說?”這次的刀放在恭親王的頸上。
“不知……”
“不要啊!”她驚叫,身子飛快地衝出,擋在恭親王的面前。
“福晉!”眾人為這突來的身影訝然。
“格格,是你!本想放過你,既然你自己送上門來,可別怪我。”官逸儒的刀移到她的身上。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阿瑪待你不薄。”她無懼地看着他,彷彿擋在她面前的不是一把刀。
“很簡單,人為財死,‘降龍拓’上的藏寶圖有大批寶物供我們兄弟揮霍,我又何必受人使喚一輩子?”
“所以你加入塗龍寨!”
“不錯。”
“那次也是你的主意,設計讓我阿瑪被抓,接着要我進恭親王府偷‘降龍拓’,這些都在你的計劃之中?”
她中計了!
原以為可以信賴的人在一瞬間化身為惡魔,以為可以平靜度日的幻夢也在瞬間成空,這世間,究竟還有什麼值得她信任、值得她留戀的?
她捫心自問,卻沒有答案。
人生再悲苦莫過於此了……
“格格的確聰明,但為時已晚。現在給我‘降龍拓’,否則我就殺了她。”他反手架着她,逼恭王爺交出東西。
“不,阿瑪,別給他!”她不顧一切大喊,抵在她脖子上的刀壓緊,在她纖細的脖子上劃出一道血痕。
“你先放開她,我……帶你去。”恭王爺試着同他談條件。
“阿瑪,不行!”
如果能保住“降龍拓”,不讓他們拿去為非作歹,她犧牲不要緊!
如果能教靖澆記得她,看着“降龍拓”的時候想起她,她願意犧牲……
多可悲的一道想法呀!然,這卻也是一種自私,她居然自私至此,用這樣的方式讓他記得她。
可,真能教他惦念她嗎?
她已不敢妄想……
“格格不需要這樣,這是恭親王府的事,本王有責任這麼做。”
恭王爺的話儼然是不將她當府里的一分子,她聽在耳里卻刺痛在心裏。
“阿瑪,都是我不好,引狼人室,是我活該!”
“夠了,別在我面前上演苦情記,快將‘降龍拓’拿來。”官逸儒失去耐性。
“解開我的繩索,我帶你去。”
“阿瑪,不可以……”情急之下,她抓住刀面一扭,往自己的胸前刺去,“這樣,你就不必受他威脅了……”
官逸儒沒想到她會有這樣的舉動,一時無法反應,只得任她將手中的刀拔起,再抵向他,局勢驟變——
“都不要過來。”她將刀抵在官逸儒的脖子上,忍着疼痛說道。
“格格,放開我,你殺不了我的。”
“你可以試試看!”她恫嚇,“快叫你的人給他們鬆綁。”
他們面面相覷,不知該不該聽她的?
官逸儒不信她還有體力與他纏鬥,她受傷了不是?
但他忽略了她體內強烈的意志和悍衛恭親王府每個人的決心,她執意撐到寶兒回來,她祈願寶兒能帶回他……
直到這時,她不得不承認,她一直在等他……
因為思念可以讓一個人產生幻想,幻想一個栩栩如生的他向自己走過來,臉上不再帶着漠然,真的!
此刻,她就見到他正朝着自己走過來,宛如她心中的戰神、她的支柱。
”格格!”寶兒大叫一聲,拉回了她的神智。
是他!
那不是幻覺?
他們終於回來了……
她鬆了口氣,手中的力道頓失,整個人向後跌去。
官逸儒趁隙要奪回大刀,可一道掌風襲來,震麻了他的右手,轉眼,刀子落在地面上,發出好大的匡當聲。
“澆兒,快抓住他,他是來索‘降龍拓’的。”恭王爺才說完,靖澆帶回來的大內高手立刻拔刀相向,雙方人馬一涌而上,誰也不顧誰,陷入混戰。
由於他們皆是訓練有素的高手,再加上靖澆指揮得宜,不消片刻,進駐王府的歹人全被擒住,等候處置。
“把他們帶到……”
“啊——福晉,流了好多血。”奴僕的一聲驚叫,打斷了靖澆的話。
“福晉,你怎麼會流這麼多血?”寶兒驚呼,顯些嚇昏。
“寶、寶兒,我沒事……”她知道自己的意識正逐漸抽離。”王爺,求求您快讓大夫來吧!求求你們。”
“快請大夫過來。”下令的是靖澆。
“求求你,無論如何,請保住孩子。”
如白蔥般的玉手朝他伸去,他沒握住她,卻點了頭。
驀然,天眩地轉,她再也支撐不住地垂下了手……
冷風滲了一絲蒼涼和寒意一併送來,吹拂起滿園的花瓣,仔細一瞧,這花瓣居然萎成枯黃,哪兒襲來的風也沒有人發覺。
風兒只是吹着、花瓣總是飄着,惜花人不在,花自然不開,風也難在……
“她是個好媳婦。”恭王爺出現在他的背後。
身子一僵,他無言以對。
“今天若非是她,我早已死在刀下。”
他雖然不知道那日榮艷玩的小把戲,可她今日悍衛他的表現,足以讓他對她改變想法。
“我知道。”他點頭,他正是在想這個。
若她真是他認定的騙子,她實在不需要這麼做。畢竟,他不曾善待過她,她不需要為恭親王府如此地拚命!
恭王爺拍拍兒子的肩,“若是在意她的孩子,我馬上讓大夫開帖落胎葯。”
“不!”他拒絕。
是因為答應她,還是另有其他原因?
他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不想讓她傷心。
“那就別做出傷害她的事。”
這感情的事,誰也不能強求,也無法央求公平。若經過這些事,還不能讓澆兒對格格改變觀感,那麼,澆兒真的不該誤了她一生。
恭王爺嘆了口氣,若真是如此,他可以替澆兒做出決定。
“你若真不喜愛她,就送她走吧!”說罷,他轉身離開,留給兒子一個思考的空間。
若真不喜愛她,就送她走吧!
阿瑪的話回蕩在耳邊,他無法思忖這個可能性。
說休離未免太過,她並無不貞,唯一就只有那婚前有娠。可當日他既已娶她,那便認定了眾人傳述的事實,現在才說反悔,太絕情。
求求你,無論如何,請保住孩子。
耳畔又傳來她的求情,身負重傷的她僅想到她的孩子,渾然不顧自己,那麼,當時她為何冒死救下阿瑪呢?
他不明白她的想法,也百思不得其解。
她想要他記得她的情人嗎?教他記住她對自己永遠有着恩情?!
昔日的偏見讓這個想法很快地竄升,可隨即被抑下,因為她沒有理由這麼做。
數道惱人、無解的謎團湧向他,令他心煩意亂。
“貝勒爺,福晉醒了。”
說話的人是侍衛隊長白雲,本來這知會的任務不該他來做的,自府里發生了這麼大的事之後,他便派白雲來保護她。
“嗯。”他鬆了口氣,“葯可喝下了?”
好在血及時止住了,這才沒讓她失血過多,孩子也如願保住。
如願……如今他真不知這是如了誰的願。
她的?抑或是他的?
“稟貝勒爺,寶兒姑娘正在煎煮,應該很快就會好了。”
“盯着她喝下。”
“是。”
“下去吧!”
他希望她快點好。
為什麼?他不知道……
猛然想起那個面帶紫斑的婢女,不知她是否像她一樣,懷了身孕?
如果有了,她該會上門央求些什麼吧?
若是如此,算算日子,她也該出現了……
佇立在原出,他正頭疼着。
今後,該如何面對她、該如何待她才是?
夜漸漸深了,風稀微的吹,今夜,唯有懊惱傷懷抱……
夜漸漸深了,風稀微的吹,今夜,唯有懊惱傷懷抱……
“咳、咳……”
突地一陣劇咳,窒悶欲吐的感覺填滿胸臆,她猛然坐起。
“福晉,你醒了?”
守候了幾暝幾夜,寶兒終於也體力不支地頻頻打瞌睡,敏感的她卻在聽到福晉的咳嗽聲后,立刻驚醒。
“寶兒……這裏是哪裏?我怎麼了?”她還迷迷糊糊的,只感覺頭昏。
“福晉,你都忘了?那天你救了恭王爺,還有官侍……不,是官壞蛋……”
經寶兒一提,她全想起來了。
“他們都沒事吧?我……我的孩子呢?”她下意識地伸手撫着下腹。
“投事,就你一個人有事!”寶兒沒好氣地說道,“你也不想想自己武功這麼差,還想保護人?拿性命開玩笑,要是王爺知道了,一定心疼死。”
“對不起。”一句道歉,打住了寶兒所有叨念。
“好在你和孩子都沒事,不然寶兒也不要活了。”
她垂下頭,一副知錯的模樣,教寶兒有再多的嘮叨也都抑下了。
“真拿你沒辦法!福晉,你肚子一定餓了吧?我去給你煮碗粥來。”
“嗯。”
寶兒走到門邊,突然回過頭來笑道:“福晉,你昏迷的這些天,貝勒爺都有來看你喔!”
“咦?!”他有來看她?是因為自己救了恭王爺嗎?還是……
“咦什麼咦!福晉,恭喜你啦!”寶兒笑着轉身就走,哪知一回頭,撞上一隻如銅牆鐵壁般的厚實胸膛。
“貝……貝勒爺……”糟了,剛才的話不知貝勒爺聽進去多少?寶兒嚇白一張臉。·
“我不是說過,福晉醒了要過來通知我嗎?”他的聲音里隱着不容忽視的氣焰,足以將一個人震愕得說不出話來。
“是,貝勒爺,下回奴婢不敢了。”
“下去弄吃的過來。”他看向床榻上蒼白的她。
“是。”
“寶兒……別走!”映晨虛弱地喊道,她不要跟他獨處、她還沒有準備好……
“福晉,寶兒一會兒就過來,你就和貝勒爺聊聊嘛!”寶兒福身,退了下去,讓映晨來不及阻止。
一直盯着她看的靖澆察覺到她的神情帶着沮喪,胸臆被一股莫名的氣流佔據着,合該是不悅吧!
“你怕我?”他指出一個事實。
“沒……沒有。為什麼怕我?”他欺近她身邊,試圖打開兩人之間的心門。
她無語。
“那天……謝謝你救了我阿瑪。”見她不想談兩人之間的障礙,他轉移話題。
“我也要謝謝你保住了孩子。”
她就這麼掛意孩子嗎?
既然她這麼珍惜她和那個男人之間的唯一牽繫,她為什麼要嫁給他?
一股煩躁席捲心頭,他冷硬地回是道:“那是大夫的功勞,不是我。”
“不,是你!若不是你,或許我保不住這個孩子。”
“你就真的這麼愛他?”直到話說出口,他才驚覺到自己說了什麼,想收回已經來不及了。
映晨誤以為他問的是孩子,沉斂已久的母愛讓她她嬌羞地點頭,“是的,他是唯一我能擁有的人了。”
聞言,他只覺氣悶。
“你可以不要他,好好重新面對你的人生的,為什麼不這麼做?”意即,懷着孩子嫁給他,是一項錯誤。
“這樣,才是我的人生。”
她無法跟一個不愛的人過一輩子,就算沒有孩子,她也不可能嫁給任何一個男人,只因她的愛只有一份。
那一份已經給了他——靖澆。
“若我願意和你從頭來過呢?你願意放棄他嗎?”他探索她離開那個男人的可能。
“你要和我……從……從頭來過?你願意相信我了!”她訝然,懷疑自己聽錯了。
“我可以接受孩子,但我不能允許你再去想別的男人,你已經嫁給我了。”
他自認自己退了一大步,再多也沒有了。
可他卻錯得離譜,與自己爭醋,有什麼意義呢?
“我當然不會去想別人,也不曾……”
她誤會他的意思,心中已被他所說的從頭來過填得滿滿的,滿足且愉悅。
既然她同意不想別的男人,那麼,他願意試着以另外一種方式認識她,兩人重新開始,他想。
靖澆願意接受孩子、接受我……這會不會是遲來的幸福呢?她問着自己。
異樣的心思、謎樣的情愫,就在兩人的各忖心思中,緩緩地展開……
自從兩人說好要重新開始起,兩人的生活有了某些改變。
首先,他搬回凈雲苑住,不過是住在她的隔壁寢房。還有,他常在下朝之後便帶她出府走走,昨日甚至去游湖……
一日下午,她獨自坐在花園的涼亭之間,手捧着書卷,納人眼底的不是密密麻麻的宇,而是他對自己種種的溫柔和改變。
她知道他在試着欣賞她。然而,欣賞過後,可會變成一種愛戀?
愛戀……她知道答案是不會的,因為他已經有了榮艷格格。
他們都忽略了榮艷格格!
在說好從頭來過的同時,被喜悅填得滿滿的她,壓根兒忘了榮艷格格的存在。
而他呢?想必是認為一個擁有着尊貴身份的男人,右擁嬌妻、左抱美妾是天經地義的事,才會忽略榮艷格格的感受,說要和她從頭來過。
而今,在喜悅退潮后,她不得不回到現實來、回到那個他心有所屬的現實采——他依然喜愛榮艷,她依然心怡着他…
“在想什麼?”
甫下朝,他準備回房裏褪下朝服,卻在這裏遇到發愣的她。
他回來了!
她驚訝地回頭,感覺空氣里有他懾人的氣味。
看着他在自己面前落坐,一時心驚,畫冊自手中滑落。
“書掉了。”他指着地上。
她彎身撿起,鼓起勇氣問:“你……你不先回房嗎?”
“我在這裏坐一下。”黑黝的雙眸帶着興味看着她受窘的模樣,頓時覺得有趣極了。
她在緊張!
難得地,他有興緻好好研究她。
“那……那我不打擾你了。”
“等等,你留下。”
“呃……”留下做什麼?這句話她不敢問出口。
“陪我聊聊。”他拍拍身旁的石凳,示意她坐下。
她紅着臉在他對面坐下,不知該說些什麼,但她心中的確有個疑問……
“你還是不肯以真面目面對我嗎?”
什麼意思?
她的眸子閃着疑問。
“臉,我說的是你的臉。”他記得初次見她,還有在塗龍寨時,她那張臉有着凹凸不平的痕迹。
“我的臉……”她的臉怎麼了?他覺得自己丑陋嗎?她撫上自己的頰邊,覺得遺憾。
“你的易容術真的很高明,哪天可以教教我!”
“你有興趣?”
“興趣倒是不至於,但覺得新鮮。”
他發覺喜歡上她並不難,她的話不多,可一出口便有條不紊的說出重點;她知書達禮,言行之間儘是展現她大家閨秀的氣韻;他還發現一件事,那便是她對自己有着一種近乎思慕的情感,這讓他的男性自尊得到莫大的滿足,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般,教他自得意滿了。
這——可真算是奇妙、新鮮的滋味了。
“哦!”想他是客套才這麼說的,她沒有當真。
氣氛再次陷入無言的尷尬之中。
“這樣吧!今天咱們去遊街。”他開口提議。
“可是——”
她想問出那個疑問,卻又害怕那個答案。
同時,她也好矛盾,覺得這樣奪人所愛是不道德的,但她就是沒有辦法放棄……
心,在正邪兩面強烈的撕扯着。
好痛苦……
“想說什麼?”
“我……我……”她躊躇着,幾個深呼吸之後,她終於有了勇氣——
“榮艷格格呢?你這些天都在陪我,那她呢?”
“見他的臉色丕變,她忙地垂下頭道歉,“對不起,我不該問的。”
“你不必理會她。”榮艷不在他的未來之中,他沒有必要為了一個榮艷壞了今日的好興緻。
“嗯。”她點頭,不會再問這種問題了。
“那就回房換衣服吧!一會兒在這裏見。”
“好。”
他們今日又要一起出門了。
這難得的和諧,讓她好快樂!
今日北京城比往常還要熱鬧上幾分,因為今兒個是祭祀的日子,附近的廟宇早在幾天前搭好了戲台,準備請戲子表演一出出精彩好戲給眾仙人以及百姓觀賞。
不少腦筋動得快的商人更是提前選好地點,將各式各樣的商品搬出來販賣,想趁此大撈一筆。
等到靖澆和映晨夫婦倆來到市集時,幾乎被人潮淹沒,所幸一出府後,他的手就一直牽着她的,雖然只是小動作,卻讓映晨激動不已。
兩人沐浴在陽光下,看來閑意自在,她亦將此刻的美好收納在心底,但願這就是一輩子了——
“那裏人少,我們過去那兒休息一下。”體恤她的病體剛愈,他說道。
“嗯。”
沒有抗拒的,由他牽着自己走。他那雙溫暖的大手緊緊地包覆著她,彷彿這天地之間,唯有在他的羽翼之下,她才能安然。
一抹閑適夾雜着激動由然而生……
“你在這兒等我,我馬上就回來。”
“你要去哪?”她驚惶地問,怕這一切又是一個惡劣的玩笑。
“我保證很快就回來。”
她只好點頭,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之中。
他該不會放下自己走吧?她不安地想道。
雖然她可以自己回到恭親王府,但若是他惡意的戲弄,她的心境將會不同……
就在她輾轉難安之際,他回來了,沒有失約。
“這給你。”他遞出一個玉鐲。
玉鐲澄明碧綠,鐲面刻着一排小字——吉祥如意。
玉鐲的雕工雖稱不上精緻,卻也頗具巧思,“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他臉色微變,霸道地說:“我偏要給!”
“你真霸道。”
忽地,他湊近她的耳邊,“做丈夫的送東西給妻子,還要丈夫強迫,你真算是第一人了。”
丈夫、妻子……
他肯承認了嗎?
映晨仰起小臉,迷惑似地看着他,想從他的表情里看出一絲端倪。可他的神情過於平靜,好像說這句令人臉紅心跳的話好比吃飯喝茶般簡單。
“走吧!我們再去別的地方逛逛。”
他攬着她的肩頭,刻意忽略她眸子裏閃着晶瑩的淚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