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很快地,聖誕假期即將來臨。街道上處處都洋溢着過節的氣氛,百貨公司里也擺滿了聖誕卡、聖誕樹等應景的商品。每回不經意地看到年輕夫婦們牽着小兒女的手,興高釆烈地在街上採購時,我都忍不住停下腳步多望幾眼。如果我的自尊心不是那麼強,我大可以死皮賴臉地纏住聶詠夷,犯不着一個人孤零零地在異鄉流浪。但是,我又何必那麼委曲求全呢?
再過半年,我就可以拿到博士學位了,到時我又該何去何從?美國不是我能落地生根的地方,回台灣又怕觸景傷情……算了,等真的拿到學位再煩惱吧!
我不可免俗地也到麵包店買了一個聖誕節的特製蛋糕,準備自己一個人過節。
開着車回到家裏時,我下意識地打開大門口的信箱,希望能收到由台灣捎來的祝福。
事實上,這一年多來,我從沒收過一封寄自台灣的信,可是每次打開信箱前,我心裏總還是抱着期盼。
不過,今天信箱裏卻躺了兩封遠渡重洋的賀卡──是予勤和予勁的筆跡!他們怎麼會想到要寄卡片給我呢?是不是向爸媽問的地址?
迫不及待地,我坐在屋前的階梯上,就拆起卡片來。
先拆予勤的吧!
她都上國中了,不知道課業會不會很重?卡片的封面是白皚皚雪地里豎著一棵大聖誕樹,樹上寫着大大的“MerryChristmas”,很符合她行事簡單的風格。
盼姨:
你再不回來,爸爸真的要讓人搶走了!你的優勢不過是爸爸名正言順的妻子,那個女人比你漂亮,又和爸爸生下了我和弟弟,爸爸也比較愛她的樣子,而你居然還在這個時候跑去美國念書,我看你是沒什麼希望了!
現在,那個女人常約我們吃飯。我是覺得不去太殘忍了,因為她打電話來時,都是一副可憐兮兮的語調。可是,我們一起吃飯時,氣氛好奇怪哦!幾乎都是她問一些問題,讓我和弟弟回答,要不然就是由爸爸和她聊上兩句。爺爺奶奶知道這種情況后很生氣,奶奶當著爸爸的面對我和弟弟說:“做人不能忘恩負義,你們要是敢叫那個女人媽媽,就不要姓聶好了!”我那時不知怎麼了,當場回了一句:“那我們全家最沒資格姓聶的人就是爸爸了!”結果,奶奶還認為我說得很有道理,又狠狠地罵了爸爸一頓。你知道那種感覺有多怪異嗎?一個老是告誡自己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的人竟然在自己面前被人數落得體無完膚,更有趣的是奶奶最後還罵了爸爸一句:“你連予勤都不如!”
我不想浪費什麼錢買禮物給你,不過有一樣禮物是準備等你回台灣后再當面送你的,你自己看着辦吧!
聖誕快樂予勤
予勤就是這個樣子,明明很關心我,卻又故意裝成一副沒大沒小、不在乎我生死的跩模樣。可是她的信真的教我好感動!我們朝夕相處了那麼多年,總是有份感情在。全世界最無情無義的也只有聶詠夷一個了!
接下來,我又趕忙拆開予勁的卡片。他的卡片封面是一個胖嘟嘟的聖誕老人背着一個鼓鼓的布袋,笑咪咪地充滿了節慶的喜氣。
盼姨:
你在美國還好嗎?你是不是真的生爸爸的氣而不回來了?我和姊姊是無辜的啊!
你的地址是爸爸告訴我們的,他要我們記得寫張聖誕卡給你。雖然我們的親生媽媽回來了,可是我覺得你才像我們家中的一分子。以前對着媽媽的照片,常常想着如果媽媽還活着有多好,現在卻只覺得麻煩大了。
昨晚我鼓起勇氣問爸爸是不是不要盼姨了,你知道爸爸怎麼說的嗎?他說:“沒這回事,是你盼姨不肯回來。”他的樣子好象很難過耶!你就回來嘛!現在爸爸很忙,都沒人帶我和姊姊出去玩了,我們都好想你。我已經決定了,無論如何都會站在你這一邊,如果你和爸爸離婚了,我一定要跟你。最後,祝你聖誕快樂!
予勁
看着予勁的信,我邊笑卻又邊落下眼淚。
予勁真是個貼心的乖孩子,哪有人在爸媽離婚後,不跟着生父而跟着後母的?聶詠夷對孩子說沒有不要我,卻把我一個人放逐在美國,他到底存着什麼心?
而且,他自己怎麼沒寄張卡片給我?他就這麼忍心見我一顆心飄飄蕩蕩地受折磨,而等不到塵埃落定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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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誕夜,秦亞東極力邀請我參加他們公司辦的舞會,他連禮服都幫我準備好了,就只等着我點頭答應。
“不要啦!我很久沒參加舞會了。”在美國一年多來,我過得根本是清教徒似的生活,已經很久不涉足那些衣香鬢影的場合了。
“可是我這個老闆不能沒有舞伴的!”
什麼爛理由嘛!
“拜託,願意和你秦公子共舞的女人怕是可以排到紐約了,你怎麼可能缺舞伴?”
“盼盼,你也太誇張了。我一開始便打定主意約你,再說,別的女孩子早就約好伴了。”
看着他一臉渴求的衶情,再想到這一年多來他也挺照顧我的,我覺得拒絕他好象太狠心了。
“不會有人偷拍我們的照片吧?”
他偏着頭思索了很久才會意過來,“不會的,公司里除了我,沒一個是台灣人。”
“那……好吧!希望我不會丟你的臉。”
“怎麼會呢?你那麼亮眼,即使大家不知道你的學歷、背景,你依然會是舞會的焦點。”
他神釆奕奕地說這些話的時候,我在他眼裏看到了真切的迷戀,不禁暗暗嘆了口氣。
我想,除非我和黃詠夷複合,讓他跌落萬丈深淵,或者他肯敞開心胸,接受另一段愛情的滋潤,否則他永遠不會從不切實際的夢境中覺醒。
到了晚上,我在穿衣鏡前換上他帶來的淺藍色短禮服,他連搭配的鞋子、鑽飾都準備好了,尺寸分毫不差,讓我心裏有一股說不出的壓力。
好久沒有盛裝打扮,感覺真有些飄飄然的。秦亞東見了我的裝扮,一個勁兒地稱讚,開開心心地拉着我上了他的敞篷跑車。
舞會在一家五星級飯店的宴會廳舉行,會場綴滿了五彩繽紛的綵帶、燈泡和各式各樣的聖誕襪,溫馨且別緻。舞池的角落有一棵兩公尺高的聖誕樹,四周堆滿了禮物,增添了濃厚的過節氣氛。
一整個晚上,秦亞東霸着我跳了一支又一支的舞,他的外國員工們也識相地不來邀舞。我甚至還聽見有人自以為權威地對別人說:“看!那就是秦先生的女朋友。”
“不讓我跟別人跳舞?”我在輕柔的樂聲中抬頭問着今天舞會的主人。
“不要!”他毫不遲疑且面無愧色地回答我,像個任性的小孩。
我忍不住笑着揶揄他,“是啊!今晚我身上穿戴的行頭所費不貲呢!你自然要把握機會撈本啦!”
他爽朗地笑了起來,“你肯來,我就覺得夠本了。”
“你要是這麼做生意,不賠死才怪。”
“有機會賠錢,我就開心了!”
我扯動嘴角,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在某些方面,我和秦亞東很像──一樣對愛情執着不悔,一樣有成全別人的雅量,卻一直不肯給自己另一個機會。
舞會到十二點就結束了,秦亞東開着他的敞篷跑車送我回家。我下車后,取下身上的鑽飾遞給他,至於衣服、鞋子,得等到整理過後再歸還。
“別還我了,就當是我送給你的聖誕禮物吧!”他拿起項鏈和耳環,作勢要再幫我戴上。
“這怎麼行?我頂多只能收衣服、鞋子,鑽石項鏈和耳環太貴重了!”
“你還我,我也用不着啊!”
“亂講!至少你可以送給秦伯母當母親節禮物。”他可別想三言兩語就哄我收下這份大禮!
“這些都是特地為你挑選的!”他被我的反駁急得大聲起來,一瞬間讓我想起從前讀過的兩句詩: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末嫁時。可惜我和他雖相識於未婚時,我卻始終沒有心動過。仔細想一想,好象都是我的錯。如果當年我沒有拿他當擋箭牌、沒答應他的飯局、沒答應當他的舞伴,大概也不至於讓他陷得那麼深吧!
“你不拿回去的話,我要生氣啰!”我把項鏈、耳環硬塞到他手中,手心相觸的那一刻,他竟摟過我,硬是吻住了我的唇,任那些價值不菲的首飾散落在柏油路上。我嚇得忘了反應,而他溫熱的雙唇像是饑渴了好久似的,直要把我吞沒……
“蘇盼盼!”驀地,一聲低沉的怒吼在靜寂的深夜中清楚地傳來,秦亞東猛然放開我,我驚得差點放聲尖叫。
怎麼會是聶詠夷?!
天啊!他會怎麼想我?以為我不甘寂寞?
原來他一直隱身在黑暗中,他走到我身前拉着我進院子時,我還依稀瞧見他因發怒而閃動着亮光的臉龐。
“聶先生,我……”秦亞東追了上來,極力想對聶詠夷解釋,我卻連一句話也不肯幫腔。
“沒你的事!我和盼盼有話要談,你該回去了。”聶詠夷天生的王者架式,使得一句婉轉的逐客令變得再堅定不過。他扣住我的手腕,停在原地轉過身,硬是迫着秦亞東無奈地走出大門,才又拖着我進屋。
進了屋內,他卻只是冷冷地與我對峙着,讓我覺得自己好象真做了什麼天大的錯事。
“你罵啊!”我心虛地想先聲奪人。“我怎麼這麼淫蕩、這麼寡廉鮮恥?沒錯,我就是不要臉,我渴望男人的撫慰,你如果沒來,我可能已經和他上床了!”
“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你……你怎麼可以讓他吻你?”
我從沒聽他這麼大聲說話過,不由得膽怯地退了一步,嘴上卻猶自逞強,“我都已經被打入冷宮了,你還會在意我跟別的男人怎麼樣嗎?你上次不是口口聲聲說要給我充分的自由?”他的確“充分”地冷落了我!
“我不知道自己看到這種畫面會這麼難受!”
他咬牙切齒的聲音讓我的心緊緊地揪起,但隨即我就想到,他在台北可風流快活着呢!
“你和於香凝大白天的都可以在大馬路上熱情擁吻了,我為什麼不可以?”
“該死!我和香凝怎麼樣是一回事,但你不準對不起我!”
他報復性地堵住我的唇,那樣深深切切、不留一絲餘地的輾轉吻着,像是崩潰了所有的理智才爆發出的情感。我沒有響應,卻乖乖地任他吻腫了我的唇。我一直在想:他為什麼會說出那麼不講理的話?為什麼對我那麼不公平?
直到我們都快喘不過氣,他才放開了我,眼裏凈是氤氳的情慾,好似我一有什麼風吹草動,我們兩人就可以肆意歡愛一番。我趕忙撇過了頭,生怕他也在我眼裏看到同樣的東西。
“你神出鬼沒地來找我幹嘛?”一開口我就後悔了──我的聲音低啞到連自己都會想入非非。
有了前車之鑒,他清了清喉嚨才說:“你爸爸車禍住院了。情況不是很嚴重,可是,我想你大概會想回去探望他。”
爸爸出車禍了?為什麼沒有人通知我?聶詠夷專程到美國來,就為了問我要不要回去探望爸爸?
“我……我回去會不會被罵?”知道了爸爸並無大礙,會不會被責罵反而成了我此刻最擔心的事情。
“如果以後予勤敢這樣一聲不響地離家出走,我會掐死她!”
他存心挑舋嘛!指桑罵槐,以為我聽不懂嗎?
我忿忿地回了一句,“我會先掐死那個欺負她的男人!”
“你……”他頓時啞口無言,好一會兒才說:“你走不走?”
“我自己回去!”
“這個假期的機票已經售完了,我請詠心動用關係才訂到兩個位子。你要回去看爸爸的話,就別任性!”
在這種情況下,我只得心不甘情不願地進房間隨便收拾了一下行李。我刻意忽略他的存在,一個勁兒地往外走,正想率先出門時,他一把拉回了我。
“把衣服換掉!”他的口氣十分蠻橫,不再是慣有的溫文爾雅。
“這件衣服又不會太華麗,穿去機場……”
“我說換掉!”
“我偏不要!”換衣服多浪費時間!
“你不動手的話,我來!”說著他便扯高袖子,一手壓在我肩上,一手繞到我身後,“刷”的一聲拉下拉鏈。當他冰涼的手指輕觸我的背脊時,我不禁打了個寒顫,趕緊抓住即將下滑的領口,氣沖沖地回房間換了件圓領毛衣和牛仔褲,拖着行李袋用力地甩上房門往外面走去。
聶詠夷把大門反鎖后,上前來接媧我的行李。走過屋前的院子時,午夜的星子正稀稀落落地綴在夜幕上,院子裏的花草樹木似乎比平日更具風釆。微風徐徐吹來迷離的暗夜幽香,月光也透過樹葉的閑隙,溫柔地在小徑上鋪上一層淡淡的光暈。不知怎的,我回想起多年前他向我求婚的那個夜晚好象也差不多是這番景緻。物是人非呵!此刻我忽然懂得了“欲語淚先流”的傷痛。
“對不起,我知道我今晚很不講理。”聶詠夷沒有看向我,低沉的聲音隨着夜風飄蕩在我耳際。這樣一個沉穩內斂又有些孩子氣的男人,卻是再也不屬於我了。
因着他的道歉和我心裏關於往日的回憶,我的滿腹怒氣才稍稍乎息,只是一直到上了飛機,我們兩個都沒再開口說話。我跳了一個晚上的舞,又一再在腦海里盤算該如何面對爸媽,沒多久就倚在舒適的頭等艙座椅上,睏倦地合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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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覺醒來,空中小姐已開始廣播飛機降落時應該注意的事項。我低頭一瞥,才發現自己身上蓋了件毯子,不知是聶詠夷還是空中小姐幫我蓋上的。
出了中正機場的大門,我居然開始膽怯,很想轉身搭下一班飛機回美國。正推敲着這個念頭的可行性時,聶家的司機卻已經跑過來提走我的行李了。
“太太,你終於回來了!”他滿臉誠摯的笑容,讓我覺得有些手足無措。這幾天還不知道要面對多少令人難堪的“噓寒問暖”呢!
“你想先回家休息,還是直接去醫院?”車子在高速公路上奔馳時,聶詠夷開口徵詢我的意見。我猶豫了好久,心想既然回來了,挨罵是免不了的,乾脆早點“受刑”,也省得整日提心弔膽。
到了爸爸住的病房門口,我緊張地直想回身往樓梯口飛奔而去。可惜聶詠夷已敲了房門,拉起我的手硬將我往房裏拖。
踏進病房時,我正好和躺在床上的爸爸四目相對,心虛地賴在聶詠夷身後低下了頭。
聶詠夷推了我一把,害我腳步踉蹌地順勢站在病床前,活像是個被押解到案的罪犯。
“爸,你還好吧?”箭已在弦,我只得怯生生地問候着。爸爸的左手臂纏着厚厚的繃帶,雙腿都打上了石膏。媽媽在一旁削着水果,看到我時,愣了好一會兒才驚訝地喚出我的名字。
可是,爸爸卻很不友善,他惡狠狠地瞪着我,破口大罵,“你眼裏、心裏還有我這個爸爸嗎?你一聲不響地說走就走,一點責任感都沒有,你教我如何向你婆家交代?”
“爸,我爸媽沒有怪盼盼的意思。”
哼!誰要他為我說話?爸爸接下來會罵什麼,我都可以猜出七、八成了。
“就是這樣,我才更覺得對不起親家。”爸爸和顏悅色地對聶詠夷說完后,馬上又轉過頭凶我,“你知道現在詠夷還得幫我管理公司嗎?他沒日沒夜地忙碌着,你卻一個人在美國逍遙!”
我一聽更加生氣,爸爸實在好偏心,叫“詠夷”叫得那麼親熱,卻對我凶得要命!
聶詠夷也真會籠絡人心,蘇氏企業又不缺人才,他跑去湊什麼熱鬧?
“大慶,盼盼好歹是回來了,你就別再罵了。”還是媽媽最疼我!她曉得我一向愛吃蘋果,笑着拿起桌上盛滿切塊蘋果的保鮮盒遞給我,卻被爸爸一把搶了過去。
“那是我老婆削給我吃的!”爸爸理直氣壯地吼着,棈柛好得不像個病人,可見他住院期間有多麼享受──媽媽打扮得漂漂亮亮地隨侍在側不說,還有女婿幫他分憂解勞,此時此刻更有我這個女兒乖乖地讓他練嗓門!
“盼盼,你要是想和詠夷離婚的話,你們就當著我的面簽字,也算是爸爸替你作的主,免得讓你吃虧!”
哼,我當然曉得爸爸是想逼聶詠夷表示要繼續和我一起生活。
“好啊!我沒意見。”趕在聶詠夷開口前,我滿不在乎地一口應允。爸爸一聽,氣得甩了我一巴掌。
我實在不敢相佶,爸爸竟然捨得打我?!
從小到大,我一直被他捧在手心上疼的……
“爸,”聶詠夷上前拉開愣在原地的我,“我和盼盼回家再談。”
媽媽在一旁,一副愛莫能助的表情。爸爸那麼生氣又受傷在床,她定不會出言相頂的。
“爸!”我悲從中來,情緒激動地坐到床沿,哭着挨進了他懷裏,“你別生我氣,我……我心裏也是很苦的啊!”
“盼盼……”爸爸嘆了口氣,用纏滿繃帶的手臂生硬地環着我,“該怎麼說你呢?”
後來,爸爸堅持不讓我回家住,即使我哭着哀求他,他還是要聶詠夷把我帶回家溝通一番。爸爸說:“你一天是別人的妻子,爸爸就不能袒護你,讓人說我沒教好自己的女兒!”
我滿腹委屈、傷心欲絕地跟着聶詠夷離開,心裏不禁開始懷疑:爸爸一直想要的會不會是像聶詠夷這般出色得體的兒子,而不是像我這樣做事從不瞻前顧後、凈會去他顏面的小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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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市的交通似乎比我印象中順暢多了,沒多久司機就把車子駛上了巿郊高級別墅區的林蔭大道。在那棟夢中常見的歐式巨宅前,予勤、予勁已經在門口等着了。我四肢僵硬、惴惴不安地下車后,予勤馬上跑過來,親熱地搭上我的肩,讓我頓時感到安心不少。
“跟老爸言歸於好了?”她無視於在一旁站着的聶詠夷,促狹地調侃着我。我白了她一眼,才發覺她又高了些,臉蛋也愈來愈標緻……愈來愈像她媽媽。
“沒有!”我回過神,斬釘截鐵地否認后,隨即伸出另一手摟過了予勁,笑容滿面地往屋內走去。“你們都長高了口也!”
“喂,你不會另結新歡了吧?”予勤揚着聲調,怪裏怪氣地嚷着,活像在演話劇似的。“天啊!我怎麼會生在迼種家庭?老爸金屋藏嬌,老媽紅杏出牆!”
“聶予勤,你愈來愈欠缺管教了!”
聶詠夷的怒喝果然發揮了效果,場面登時靜得讓人難以適應。隔了好幾秒,我才意會到予勤那一句“老媽”紅杏出牆。驚詫萬分地看向她,卻只見她眨着慧黠的大眼睛對我笑着,一臉無辜。
“好奇怪哦!我都覺得自己頂老了,可是在美國還有很多人追我口也!”我故意呼應着予勤的話,算是替被罵的她出口氣。
“真的?”一年多沒見,予勤和我仍舊默契十足,她驚喜的呼喊聲簡直氣炸了聶詠夷。“晚上來我房間睡,我們交換一下勾引男人的心得!”
這回,聶詠夷沒開口,予勁就先代勞了,“聶予勤,你活得不耐煩了!”
“開個玩笑嘛!”她在聶詠夷面前畢竟還是有點分寸。“可是人家真的有好多話要跟盼姨說。”她更用力地勾着我的肩膀,“盼姨,我先去把床收一收,我還特別買了你喜歡吃的牛肉乾哦!”
“牛肉乾?!”我的雙眼立時發亮,美國哪有迼么美味的食物?“我去幫你收。”
“不行!”沉默已久的聶詠夷冷冰冰地打斷我們的好興緻,“我今晚有話跟你說。”
說完,他就拉着我往樓上走,留下兩個不知所措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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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長途飛行加上天氣有些冷,我在浴缸里泡了快半個小時,才全身舒暢地離開浴室。
“過來!”一出浴室,聶詠夷便霸氣十足地對我命今着。
他到底有什麼話要跟我說?
我在美國獨立生活了一年多,居然懷念起被他“管”的滋味,但為了維護尊嚴,我故意漫不經心地緩步朝他踱去。沒想到他一等我走近,就一把拉下我的身子,狂熾的雙唇沒讓我有任何思考的時間就覆了上來。他把我摟得好緊,那種激情是我從未見過的。
我的知覺不由自主地在他粗重的呼吸中沉淪,雙手也不聽使喚地摟住了他。
直到他轉移目標,吮吻着我的頸項時,我終於找回了理智並重得發言的能力。
“你……你幹嘛?”我強裝生氣地推開他,可是,他摩挲我面頰的動作為什麼會讓我感到有一種被寵愛的幸褔?
“幹嘛?!”他伏在我身上,對着我的耳朵呼出了不滿的重複句,卻讓我全身酥麻,差點化成一攤水。“蘇盼盼,你拋夫棄子多久了?今天晚上難道不該履行一下你為人妻的義務?”
“你可以找別的女人!”我的口氣很沖,如果他不是太笨,自知我意有所指。
“你給我閉嘴!”我知道我激怒他了。他毫不留情地狠狠掠奪我的唇,像是想證明什麼似的。我情難自己地嚶嚀出聲,完全喪失了抗拒的力量。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我當然知道。我對他的敵意呢?我不知道,我什麼都無法思考了……
結束了好累好累的一段抵死纏綿后,他翻過身背對着我,我則沉浸在適才的肉體歡愉中,有些昏眩又十分羞愧。儘管聶詠夷擺明了要很粗暴地對待我,但他還是不着痕迹地在試探我的反應。我想,我該死的配合度一定讓他滿意極了!
“什麼時候回美國?”他的聲音冷冷地飄進我耳里,讓我不禁一愣。這是剛剛那個熱情如火的男人嗎?
“下禮拜一。”我不假思索地說出前一秒才作出的決定。
“我讓秘書幫你訂機位。”
這下子,我豈不是不走也不行了?
“不用了,我自己會訂!”我實在非常生氣。
“我說了就算。”他的火氣竟然不下於我,撂下話后就睡了,讓我連反駁的機會都沒有。
我攬着半床棉被,猶自生着悶氣。這次回來,他沒有再提要我留下來的話,甚至還有點趕我走的意思,大概是已經下定決心要選擇於香凝了。如果他真的同於香凝在一起,那我們今後還是不要見面比較好。
思及此,我居然感到十分不舍,忍不住撐起身子,俯視着側睡的他。我的聶大哥還是很英俊……很自然地,我的手萬般溫柔地拂過他濃密的頭髮、好看的五官,心中一陣陣地抽痛着。他看起來已睡得很熟了,於是我輕輕地把棉被往下拉了點,戀戀不捨地撫着他結實的肌肉……猛地,我的手掌被他牢牢地握在手裏,他睜開眼注挸着我,嗓音低啞得不能再低啞,“是不是想再來一次?”
“才不是呢!”我的雙頰倏地漲紅。奇怪,他以前從來不會同我說這麼曖昧的話。
他定定地瞅着我,好半晌才吐出話,“可是我想。”
“我……我不要!”我十分訝異於他的求歡,但還是賭氣地拒絕了。當我正想躺回自己的枕頭上時,他突然把我的臉按在他赤裸的胸膛上。
“那麼乖乖睡,別挑逗我!”他輕摟着我,聲音里透着失望。我心裏也有點後悔自己的口是心非,畢竟我們好久沒親熱了。
靜謐的夜裏,我靠在聶詠夷櫰里,臉頰平貼在他溫熱的胸口,明顯地感覺到他略微急促的心跳和緊繃的軀體,自他身上散發出激情過後淡淡的汗水味密密地包里着我。這種親昵雖然讓我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舒適,可是我們兩人顯然都無法好好入睡。我不得不承認,我們的身體是彼此吸引的,在結合的那一刻,我真覺得可以為他犧牲一切,他一定不會有過這種感覺吧?
思緒的波動稍稍平緩了翻湧的情潮,過了好久好久,我才逐漸模糊了意識,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