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有豪華的消夜可吃?」古湘凝瞪着那兩盒壽司。「詭異哦!」她說。
「別人請客的啦!」
陶然癱在床上喘氣,為了趕在十一點晚點名前回宿舍,她小傷初愈的腳跑得快抽筋了。
「有凱子請你們下山吃大餐?」古湘凝責備地看着陶然。「過分!居然沒有打電話回來通知。」
她幾乎是被押上車的,哪來的美國時間打電話?
「這事說來話長,別問了,去吃東西啦!」陶然揮着手說。
「我來說,我來說!」
秦悠悠舉起手,招來陶然一個白眼。
「你用力呼吸吧你,多什麼嘴?」
「准你多嘴,快說!」古湘凝以室長身分發言,並拿起壽司咬了一口。「快來吃,弄影,順便聽故事。」
「謝謝,我已經刷過牙了。」
蘇弄影說著直接爬上床去。
陶然和古湘凝互看一眼。
「我們倆熱情如火,怎麼會來個冷若冰霜的學妹?」
古湘凝聳聳肩,將剩下的半口壽司吃了,然後拉起陶然。
「弄影要睡了,我們換個地方聊。」她轉頭問秦悠悠。「悠悠,想不想喝牛奶?」
秦悠悠點點頭。
「那就沖三杯,我們三樓文康室見。」
古湘凝說著拉陶然走出寢室。
「喂!壽司配牛奶,好像怪怪的。」陶然說。
「這種時候也只好湊合湊合了。」古湘凝道。
陶然嘿嘿笑了兩聲。
「不過話說回來,你使喚學妹使喚得挺自然的嘛!」
古湘凝也嘿嘿兩聲。
「那位壽司王子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啊?」
陶然拿下眼鏡用衣角擦拭。
「聽說是小時候的鄰居。」
「『聽說』是什麼意思?」
「聽他說的,我一點印象也沒有。」
「這樣子你也敢跟人家去吃飯?」
「有悠悠陪我嘛!」
「悠悠手無縛雞之力,能做什麼?」
「悠悠的哥哥也在啊!」
「咦?」古湘凝皺著眉嚷。「怎麼愈來愈複雜了?」
「所以我才懶得說,等會讓悠悠告訴你吧!」陶然又將眼鏡戴上。「對了,那壽司你也吃了,味道不錯吧?」
古湘凝點頭道:
「美味可口!」
「那麼你應該不會介意我送兩張園遊會邀請函謝謝人家吧?」
「你是學生會長,這種小事不需要跟我商量吧?」
「總得問問副會長的意思嘛!」陶然笑着說。
古湘凝嗅出了點不對勁的味道。
「你把邀請函給了誰?」她問。
「悠悠的哥哥和我那鄰居。」
「然後呢?有什麼事是我應該知道的?」
古湘凝又拿起壽司往嘴裏送。
「對了!」陶然推推眼鏡。「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他們是白樺的學生?」
***
隔天早上秦悠悠下床時踩到一個軟軟的東西,她揉揉眼睛低頭一瞧,居然是陶然的手,她就這麼大字型地躺平在走道上。
秦悠悠倒抽了口氣,忙伸出手捂住嘴才沒尖叫出聲。
「學姊!學姊!」她蹲下來用手指戳戳陶然。「你醒一醒,醒一醒啊!」
陶然動也不動,秦悠悠一臉慘白。
怎麼辦?怎麼辦?她也太倒霉了,才開學就碰上女子宿舍殺人事件,湘凝學姊和弄影呢?這種時候為什麼她們偏偏都不在?對了,對了!她得保持現場完整,然後儘快打電話報警,不過,在這之前還是應該先確定一下陶然學姊是不是真的沒救了吧?嗯,先看看她還有沒有呼吸——
「用不着摸了,她還沒死。」
古湘凝的聲音傳來,秦悠悠顫抖的手則停在空中。
「湘凝學姊!」秦悠悠像見了救星似的,差點哭出來了。「陶然學姊她——」
「別緊張,她是那種四處為床的人。」古湘凝抱着盥洗用具進了寢室,走到陶然身旁時用腳踢了踢她。「還不起來!學妹快被你嚇死了。」
陶然呻吟了聲,秦悠悠則鬆了口氣坐回自己的床上。
「為什麼——陶然學姊為什麼喜歡睡在地上呢?」她百思不解。
「她有病。」古湘凝輕描淡寫道。
「啊!果然——」
「是『習慣性摔落床鋪症』。」
「啊?」
「你才搬進來,會嚇一跳也是理所當然,過一陣子就會習慣踩過她去刷牙洗臉了。」古湘凝放下臉盆開始梳頭。「說來奇怪,同樣是新生,弄影卻很能適應,剛才她只看了那具『屍體』一眼就跨過她出去了。」
「我也搞不懂弄影。」秦悠悠說著低喊一聲。「怎麼辦?陶然學姊根本不像要醒過來的樣子,她第一節有課不是嗎?」
「可以麻煩你去泡杯咖啡嗎?架子上有麥斯威爾隨身包。」古湘凝道。
「那陶然學姊——」
「她交給我就行了。」
於是古湘凝搖醒了陶然,在她再次昏睡前灌她喝下咖啡,然後迷糊小姐搖身變成冷靜的學生會長,看得秦悠悠目瞪口呆。
「如何?可以媲美大衛魔術吧?」
古湘凝對秦悠悠說,意來陶然不悅的一瞥。
「別在學妹面前拿我開玩笑,我得維持做學姊的威嚴。」才梳洗完畢捧著臉盆回來的陶然說。
「別擔心,陶然學姊,我最崇拜變身超人了!」秦悠悠說完哈哈大笑。
陶然瞪了古湘凝一眼,轉頭問秦悠悠:
「還有十分鐘就上課了,你怎麼還穿着睡衣坐在這裏?弄影早已經出門了。」
「我和弄影不同班,我第一節沒有課。」秦悠悠回答。
「那我們上課去了。」陶然偕同古湘凝朝外走去,到門邊時又轉過身子。「你可不能再回床上去睡,舍監會不定期抽查內務!各樓層第一名有美味蛋糕可吃——你喜歡吃蛋糕吧?」
「喜歡啊!」
「那就杷床鋪一鋪,把地掃一掃,順便把桌面整理整理。」陶然關上門後,轉頭對古湘凝說:「嗯——有學妹可以使喚的滋味實在甜美。」
***
上完了早上的三堂課,陶然和古湘凝走出教室。
「你今天是怎麼回事?上什麼課都打瞌睡。」
走在前面的古湘凝倏地轉頭問,一條粗粗的長辮子在空中畫了個圓,啪地一聲結實地打在陶然臉上。
「我昨天沒睡好。」陶然搞著臉吞回眼淚。「拜託小心一點好不好?同學,你的辮子差點打得我腦震湯!」
「我想把你打醒嘛!」
古湘凝是鮮少道歉的那一種人。
「下課鐘一打我就完全清醒了。」
陶然幽怨地看了她一眼。
「真好意思說。」古湘凝拉着她往前走。「要到學生會去嗎?」
「嗯,我答應今天把邀請函給人家。」
「這樣好嗎?邀白樺的學生來參加我們的園遊會和舞會。」
「悠悠的哥哥又不是壞人。」
「喲!」古湘凝給了她一個曖昧的笑容。「已經開始替人家說話了呀!」
「你在胡扯什麼啊?」陶然蹙眉。
「還裝傻?昨天學妹不是說了嗎?她哥哥對你印象不鍺,想跟你做個朋友。」
「做朋友就做朋友,你幹嘛用那種眼神看我?」
「你是單純還是疑呆?悠悠的意思是要把你和她哥哥湊成一對——你不也點頭答應了嗎?」
「我只答應在園遊會那天帶他逛一下校園,這樣就能成為一對?」陶然受到了驚嚇。
「交個男朋友又不是什麼壞事,反正你對她哥哥印象也不差,不是嗎?」
「是不差,但不像是戀愛的感覺。」
「戀愛應該是什麼感覺?」
「我怎麼會知道?」她又沒有談過戀愛。
「這就對了,不試試看怎麼會知道呢?」古湘凝說。
聽好友這麼說,陶然試圖去回想秦翼風的模樣;高高壯壯的,臉上經常帶著笑容,應該是人緣不差的那種人。雖然白樺是令人皺眉頭的學校,但根據秦悠悠的說法,這似乎是賭氣所產生的偏差結果,綜合多方面的觀察,秦翼風還頗符合好男人的標準呢!
「愛情這種東西能試著玩嗎?」陶然蹙眉。
「你沒聽說過嗎?感情是可以培養的,如果你不討厭他,試試又何妨?」
這麼說也有道理,但真是這樣子的嗎?如果愛情是可以慢慢培養而來,那書上所說的一見鍾情和觸電的感覺呢?那種臉紅心跳、又酸又甜的滋味難道全是誇大?
陶然絞盡腦汁思索著!愈想愈覺得頭痛,終於不耐地低喊一聲:
「這問題暫且擱置吧!我昨晚睡眠不足,沒辦法作明確的判斷。」
「都睡到地上去了,還直嚷着沒睡好,究竟怎麼了?」
古湘凝看了她一眼。
陶然嘆息。
「不管是睡在床上還是地上,整晚都在作夢,愈睡愈累。」
「哦?都夢到些什麼東西?」
陶然這時候才想起這問題,她一怔,不自覺地停下腳步。
「怎麼了?」
古湘凝也跟着停下來,不解地盯着她看。
「夢到一對湛藍色的眼睛。」陶然說著皺起眉嚷:「搞什麼?要和我湊成一對的是悠悠的哥哥不是嗎?為什麼我整夜夢見的卻是那個傢伙?」
***
留下古湘凝在學生會處理事情,陶然在中午時間朝校門口走去,她和秦翼風約好了拿邀請函給他,不過她仍對昨夜擾她清夢的藍色眼眸耿耿於懷,所以顯得有些意興闌珊。
來到校門口剛好是十二點十分,距離他們約好的時間還有五分鐘,陶然左右看了看!沒看見秦翼風的人影,只得倚著大門門柱等候—兩分鐘後她開始尋找其它的據點,毫無遮蔽的大門口實在太熱了。
嗯,日正當中的,為了不被晒成黑炭,還是到對面那棵樹下去等吧!陶然這麼想着,正想朝那棵樹走去,卻看見樹後頭有人。事實上她只看見一隻手在空中揮個不停,但既然那隻手還能動,它應該是連在某個人的身上沒錯。
那隻揮個不停的手是在叫她過去嗎?陶然看看左右,除了她似乎沒有人注意到那隻手,如果她真走過去,會不會成為史上首位因為好奇而自投羅網的被綁票者?
陶然不是貓,好奇心比起貓來卻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她抱持謹慎戒備的態度走向大樹,發現那隻手的主人竟是沈靖瀾。
「你——」陶然推推眼鏡。「你幹嘛躲在這裏嚇人?」她皺著眉對他低嚷。
「不躲起來我就要被嚇死了。」沈靖瀾苦笑着說:「你們學校的學生好——好積極,我早來了十五分鐘,生日、血型,還有穿幾號球鞋等等的問題都被問過了。」
「真吃香啊!」陶然哈哈笑着,但隨即又聳起眉。「對了,你在這裏做什麼?」
「來拿邀請函啊!」沈靖瀾回答。
「秦大哥呢?不是說好他要來拿的嗎?」
「他讓教授給絆住了,要我代他跑一趟。」沈靖瀾看着她。「你很失望嗎?」
「失望?」陶然推推眼鏡。「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來的是我,而不是你的秦大哥。」
「什麼我的秦大哥?」陶然蹙眉。
「聽說他一大早接了通電話,心情好得不得了。」
「電話?」
「他妹妹,也就是你那位學妹打來的。」
「咦?悠悠嗎?」
沈靖瀾低下頭,沉默了半晌後問:
「是真的嗎?你打算和秦翼風交往?」
陶然一愣,接着聳起眉。
「是悠悠對不對?真是長舌!」她嘀咕著。
「也許她只是迫不及待地把這好消息告訴她哥哥。」
「那也用不着告訴你啊!」
「我是聽秦翼風說的,他掛上電話就直接衝到我房裏來了。」
陶然覺得臉頰熱熱的,又推了推眼鏡。
「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她尷尬地笑了笑。
「這麼說來是真的了?」
「啊?」
「你真的答應和秦翼風交往?」
「嗯。」陶然點點頭。
「為什麼?」
沈靖瀾脫口而出,這話令陶然驚訝,也嚇了他自己一跳。
「為什麼?我都大專二年級了,交個男朋友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吧?」陶然反問。
「為什麼選秦翼風?」
「我沒有『選』,是他自己——」陶然忽然抬起頭看他。「話說回來,這件事和你有什麼關係嗎?」
沈靖瀾一怔,接着搖了搖頭。
「我看你似乎很關心。」陶然斜眼瞄他。
「隨口問問,我只是想知道秦翼風地有什麼地方吸引你。」沈靖瀾說。
「他長相端正,談吐也不討人厭,悠悠說他是個不錯的哥哥,一定也是個不錯的男朋友,所以——」陶然倏地停了下來,她是怎麼了?幹嘛嘮嘮叨叨地跟他說這麼多?
「喂!你怎麼這麼說話?問秦翼風有什麼地方吸引我?他是你學長不是嗎?難不成你覺得他不好?」
「沒——」沈靖瀾搖頭。「沒這回事。」
「那就別說些奇怪的話啊!」陶然將邀請函遞給他。「哪!兩張,星期天歡迎光臨,園遊會和舞會都很熱鬧,悠悠會帶你們好好玩一天的。」
「你呢?」
「很抱歉,那天我只怕是分身乏術,只好先祝你們玩的盡興了。」陶然看了看錶。「我得走了,朋友還等着我呢!」
「等等,我還有話跟你說。」沈靖瀾喚住她。
「什麼事?」陶然又轉回身子。
「呃——和秦翼風有關的事,你能不能給我一點時間?」
「現在嗎?」
陶然頗為為難,雖然下午一、二堂沒課,但學生會裏事情還多著呢,尤其湘凝還在那兒等她,放她鴿子的話後果是很可怕的。
不過她既然考慮和秦翼風「交個朋友」,有關他的事情她當然有興趣知道!再加上這戴墨鏡的傢伙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樣,她的好奇心在蠢動了。
「可以嗎?我們找個地方談談。」沈靖瀾又說。
陶然思索著,理智和衝動在交戰,半晌之後她終於點頭道:
「如果三點鐘以前能結束的話,我想我們談談也無妨。」
***
原本以為就在附近找個地方坐下來談的,沒想到居然會又一次坐上同一輛車子,只不過這回車裏只有他們倆,而且她對於目的地是哪裏一點概念也沒有。
「喂!我們究竟要上哪裏去?」陶然忍不住問。
沈靖瀾微微偏過頭看了她一眼。
「你喊他秦大哥,卻總是喊我『喂』。」他說。
「要我喊你大哥有點奇怪。」陶然也回看了他一眼。「你和我一樣是二年級的學生,不是嗎?」
「我可比你大上好幾歲。」
「哦?是嗎?那麼請問您今年貴庚?」
「二十六。」
「咦?」陶然嚇了一跳。「你是當完兵才考大學的嗎?」她問。
「有一段時間我根本沒想過要上大學。」沈靖瀾回答。
「那麼後來是什麼讓你改變了主意?」
「我母親。」
「伯母真是好本事,要說服一個浪子回頭可不容易。」
沈靖瀾蹙眉。他在她眼裏始終是個不良份子,即使是現在也一樣,這令他惱怒,卻又沒什麼立場反駁。
「那時候的我的確叛逆不學好,但母親臨終前拉着我的手聲淚俱下,要我想想自己的未來——我再心狠也無法置之不理。」
「對不起!我不知道伯母已經過世了。」陶然納納地道,在心裏責備自己口無遮攔。
沈靖瀾扯扯嘴角道:
「她是破壞別人家庭的第三者,雖然最後如願進了沈家,受到的壓力與排擠卻榨乾了她的活力、抹去了她的笑容,最後甚至奪走了她的生命。她怕她死後我在沈家更無立足之地,所以要我考大學,畢業後至少能養活自己。」
「你父親呢?他也過世了嗎?」
「對我而言是這樣沒錯。」
「這麼說來伯父還活着了?」陶然對自己很感冒。「對不起——對不起!我缺乏說話方面的藝術涵養!我會找幾本這方面的書來仔細研究。」
「別在意!」沈靖瀾給她一個微笑。「我有三個哥哥和一個妹妹,是我父親和前妻所生,我對他而言並不特別珍貴,幾乎可以說是可有可無;他對我也一樣。雖然我身上流着和他相同的血液,我們之間卻缺一般父子之間的親匿感情。」
「怎麼會這樣呢?」陶然推推眼鏡。「你總是他的兒子,他沒道理不疼愛你,會不會是你太叛逆不羈,而伯父又太嚴厲,才造成現在這樣的局面?」她說。
沈靖瀾又偏過頭看她。
「我可沒辦法像你這麼樂觀。」他說。
陶然吐吐舌頭說:
「不好意思!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你。」
「不需要。」
「那很好,你可別再難過了哦!」
「我說過我很難過嗎?」
「就算不是『很』難過,也是『有點』難過,這是人之常情,用不着你說我也知道。」
沈靖瀾覺得心湖在波動,這些事他從不曾向任何人提起,為何卻能在她面前侃侃而談?拋開兒時的記憶不談,他們甚至連朋友都談不上,然而也說不出為什麼,只要有她在,他的心就會變柔變暖,好像身旁有位知心好友,他可以敞開心胸,暢談所有心事。
「對了!」這時候陶然忽然喊。「你還沒告訴我呢!我們究竟要上哪兒去啊?」
「開著車子兜風不好嗎?」沈靖瀾說。
「既然有事情要談,就應該找個地方坐下來,點杯飲料再聊,不是嗎?」
「飲料在後座上,麻煩你自個兒拿。」
「你連飲料都準備好了?」陶然探頭到後座去看。「喂!老實說!你是不是早就計算好要將我拐到車上?」
「說『拐』就有點難聽了,我說過,只是開車兜兜風。」
「那秦大哥的事呢?你之前說要跟我談的。」
車子發出尖銳的煞車聲,急速地向右切出,陶然白著臉撫著胸口,一直到車子停在山壁旁,才吐出憋了許久的一口氣。
「你幹嘛忽然停車?想嚇死我?」
陶然將眼鏡拿下來擦拭,轉頭以責難的眼神看他。
「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別提起秦翼風!」
沈靖瀾也摘下墨鏡,藍色的眼眸亘盯着陶然那滿是疑惑神情的清秀臉龐。
「什麼嘛!」陶然真的被他弄糊塗了,聳起兩道細眉道:「是你自己說的,要跟我談有關秦大哥——」
她話還沒說完,沈靖瀾已經一手擋住她的腦後,趁她錯愕之際,將唇貼上了她的……
***
經過幾秒鐘的時間,陶然才意識到自己被吻了,那種只在漫畫和電影裏才看得見的情節,此刻正在她身上重演。她感覺到唇上熾熱的溫度,還有緊緊撐住她後腦的有力手掌,男人和女人的力量竟有如此大的差異,她想動、想逃,卻幾乎動彈不得。
沈靖瀾的唇需索地壓着她的,舌尖則霸道地試圖闖過她緊閉的唇瓣,他雖然在陶然的不斷推拒下短暫地抬頭,但隨即又在一聲嘆息後再次吻上她的唇。
陶然無法形容自己所受的屈辱,莫名其妙地就被吻了,居然還無法掙脫,就這樣無助地任由一個男子予取予求,這和被強暴又有什麼不同?
他果然是一個無可救藥的壞胚子,她根本就不應該上他的車。
羞辱加上氣憤,陶然逮著個機會朝沈靖瀾肚子上使勁地打了一拳,沈靖瀾悶哼一聲,鬆開了手,她則趁機推開車門下車,朝回學校的方向走去。
陶然用手背用力擦著嘴,順道抹去沿臉頰滑落的淚水。她是笨蛋!全台灣最笨的十九歲女孩,這麼輕易就相信一個陌生人,會發生今天這樣的事也是咎由自取。
陶然邁開大步往前走,沈靖瀾則很快地追了上來。
「等等!」他拉她停下來並轉過她的身子。「你打算就這麼走回學校嗎?」
「不行嗎?」陶然撇開頭不願看他。「至少我可以確信自己在回到學校時還是個處女。」
沈靖們臉紅了!但是陶然並沒有看見。
「對不起,我——」
「這不是說聲對不起就能一筆勾消的事。」陶然說。「不過算了,是我傻得上了你的車,我自己也要負一部分責任,現在請你放開我好嗎?再繼續跟你說話我就要吐了。」
「你——」沈靖瀾沒有放手,反而抓得陶然更緊,她抬頭怒視他,他則倒抽了一口氣。「你——你哭了?」
陶然用力踩他的腳,然後揮開他的手繼續往前走,自然地,他很快又追了上來。
「上車吧!我送你回學校去。」
沈靖瀾想拉住她,手伸出去又收了回來,他想起她濕潤的眼睛和略顯紅腫的唇。
「你以為我真的是傻子?」陶然完全沒有放慢腳步。
沈靖瀾只得跟着她往回走,但這麼愈走就會離他的車子愈遠,學校離這裏有好長一段距離,車子停在這狹小的山路上也會造成別人行車上的危險,他真是左右為難,只好再一次開口道:
「從這裏是沒辦法走回學校的,先上車好嗎?我絕對不會再對你——」
他話只說了一半,因為陶然回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覺得心揪了一下,不自覺地就閉上了嘴。
說來也真巧,這時候有輛計程車從山上下來,陶然立即揮手將它攔下。
「可以載我回山上嗎?到玫瑰女子專校。」她問。
「可以啊!到前面回個車就行了。」中年司機這麼說。
於是陶然毫不猶豫地上了車,沈靖瀾雖然跟了上去仍來不及阻止,他站在原處看着黃色的計程車遠去,又看着它折回來往山上跑,良久之後才舉步緩緩地走向自己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