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她靠他這麼近,微微蹙眉的傷神模樣是那麼迷人,楚君逸幾乎忍不住要將她緊緊擁入懷中……午夜方過,楚君逸站在原本屬於他的房間門外,遲疑了半晌,終於舉起手輕輕敲了敲門。
門是由外頭上了鎖的,他還去敲門或許有些好笑,但他總認為自己鎖住她是不得已,敲門則代表着他對她絕對的尊重。
他已打開了鎖,卻遲遲不聞房內有任何聲響,再敲門,結果依然相同。
忽然,心底閃過一絲驚慌,隔着一扇門,他彷彿看見她毫無知覺的身軀在樑柱下搖晃。
不!不會的,他告訴自己。她不會狠下心這麼對他,她若真這麼死了,他又怎麼能獨活?
楚君逸立刻將門推開,在那一剎那,心神慌亂的他差點來不及伸手攔住那個直往外沖的嬌弱身子,不過他終究是拉住了江青璃,而她則是發出懊惱無助的啜泣聲癱軟在他的雙臂中。
「為什麼?」她緊握兩個小拳頭在他胸前捶打。「為什麼你就是不肯放我走?」
「青璃--」楚君逸痛苦地喚她。
「我求你,你跪下來求你。」她哭喊。「我不能待在這裏的,我娘的病……她不能再受刺激了。你是大好人……我知道你是,求求你讓我回去……求求你……讓我回柳家去……」
楚君逸任她捶打,為自己對她所造成的痛苦感到萬般歉疚。
「很抱歉,我不能將你送回柳家。」他道,聲音低沉而沙啞。
「為什麼?究竟是為什麼?」江青璃好疑惑,打從她坐上花轎,一切好象都偏離了常軌。
「既然我已經不顧一切把你帶了回來,就絕對不可能再把你送還給柳文信那樣的人。」楚君逸終於抓住她的手,怕她打疼了她自己的手。「相信我,他根本就不值得你託付終身。」
「這和你又有什麼關係?」江青璃抓住他的衣領,神情迷惑地看着他。「我實在不懂,為什麼我的婚事會勞你這般費神?你為了我未來的幸福不惜在我成親當天將我擄走,這--」她搖搖頭。「關於這一點我實在怎麼都想不透。」
她靠他這麼近,微微蹙眉的傷神模樣是那麼楚楚動人,那麼的迷人,楚君逸幾乎忍不住要將她緊緊擁入懷中--她應該屬於他,而他將會多麼珍惜這樣的幸運。
江青璃抬頭看着他。
「為什麼?」她再次表示她的疑惑。
楚君逸看着她帶淚的臉,終於心一橫回答了她的問題。
「不讓你嫁給柳文信是因為我自己想要你。」
江青璃聞言睜大了眼睛,雙唇也因不可置信而微微顫抖,俏臉驀然一陣滾燙。
「別這樣看我,我自己也很納悶這樣的事為什麼會發生在我身上。我們先不談這個吧!」楚君逸用自己的衣袖替她擦去眼淚。「趁着夜深,我打算帶你回去看你母親。」
「啊--」江青璃輕喊一聲,隨即掉下釋然的眼淚。
「要去嗎?」楚君逸露出淺淺的笑容。
「嗯。」江青璃欣喜地直點頭。
***
楚君逸帶着江青璃摸黑走過樹林,他放慢腳步配合她,江青璃也因為終於能回家見母親而放鬆了心情,一路上他們偶爾交談幾句,雖然靜了些,但氣氛還算和諧,是今天以來最平和的。
見江青璃一心只想着母親,楚君逸越來越相信她對柳文信根本毫無感情,她之所以願意嫁入柳家,完全只是為了她母親;有了這層領悟,更激勵了他的信心,讓他相信只要見了江母,對她表明自己的誠心,一定能說服她放棄和柳家的婚約,重新考慮青璃的終身大事。
心情輕鬆了些,兩個人的腳步也就越發輕盈。進了城,走過一條條大街小巷,隨着目的地的靠近,江青璃的情緒開始波動,楚君逸只得輕拍她的背要她別哭。
「不要緊的,我自會向伯母詳細解釋。」他輕聲對她說。
江青璃點頭,縱使就是這個人把她帶入如此進退兩難的情況中,她對他依然有着難以解釋的信賴感。
不知怎麼地,她就是相信他!連她自己也搞不懂自己了。
他們加快腳步,期盼能早一刻解決這宗糾纏不清的三角關係。
***
夜深人靜,街上幾乎不見行人,眼見破舊不堪卻滿是溫馨回憶的家就在前面,江青璃忍不住拉起長裙向前跑去。
她只跑了幾步便停了下來。她驚愕地微張着嘴,抓着裙子的雙手開始顫抖,眼睛眨了又眨,無法相信自己所看見的--她回來了,終於又能回到母親身邊,她是如何迫切期盼着,哪裏想像的到不過半天光景,她們母女竟已天人永隔?……見她舉止有異,楚君逸由後頭趕上來。
「怎麼回事?為什麼停下來不走了?」他問。
江青璃沒有回答他,於是楚君逸順着她停滯的眼光看去,而他所看見的着實令他心神俱亂,驚駭得說不出話來。
「這……」楚君逸喉頭似梗住了。
破舊的小屋外懸挂着白色的燈籠,忽明忽滅的燭光在凄清的夜裏透着無限哀戚。
有喪事。楚君逸只能想到這個。如果這裏就是江家,難道她母親已經--他無暇再多想了,因為回過神來的江青璃已繼續朝家裏跑去,楚君逸趕忙隨行在後,跟她進入屋裏。他殷切期盼事情不像他所想的那樣,但是天從人願的可能性那麼小,絕望的感覺向他迎面襲來。
江青璃一衝進門便看見了躺在床上、了無聲息的母親--「娘--」
她撲向前去擁抱她、搖晃她,將臉頰貼上她冰冷的肌膚,試圖溫暖她。
「娘!您醒醒,您醒醒。」江青璃聲淚俱下。「是我,我是阿璃啊!您的女兒回來了……為什麼您這麼忍心,看都不肯看我一眼?……」
她嚎啕痛哭,哭聲中的哀痛令人鼻酸,她傷心欲絕的模樣更讓楚君逸心痛如絞。
就在他上前一步打算扶起江青璃,從屋子後頭跑出來一位年約四十上下的婦人了。婦人看見他們兩人似乎非常訝異,當她聽見江青璃哭喊亡母時則是更加驚愕地睜大了眼睛。
「你--你就是失蹤的少奶奶嗎?」她問,隨即向江青璃靠了過去。「這真是太好了,少奶奶您平安無事,少爺找了您一天了,臉色難看得不得了呢!」
江青璃抬頭以一雙淚眼茫然地看着這位婦人,這位婦人於是開始自我介紹。
「我是柳家派來照顧江老夫人的,您可以喊我徐嫂。」
江青璃癱坐在地,臉色蒼白而無血色。
「我娘她--她什麼時候--」
徐嫂嘆氣,面露同情。
「今早你一上花轎我就來了,那時候江老太太還很有精神,不斷問我有關我家老夫人和少爺的事情呢!誰知道過了沒多久,有人來通報說少奶奶被一個蒙面人劫走,下落不明;老夫人聽了,一口氣喘不過來,吐了一攤血昏了過去。我嚇壞了,立刻跑出去把大夫給找了來,可是--」徐嫂搖搖頭。「大夫說老夫人已經病入膏肓,沒藥醫了,結果老夫人只在傍晚時醒過來一次,喊了幾聲少奶奶的名字,然後就--就這麼走了。」
「娘!娘--」江青璃又抱着母親的屍首哭喊。「女兒不孝……沒能陪您最後一段路,讓您孤孤單單地走,阿璃對不起您……」
楚君逸和徐嫂站在一旁讓她盡情和母親話別。
而江青璃就這麼哭了好久,由剛開始的放聲痛哭到低聲啜泣,一聲聲都是血淚……她就這麼抱着母親,直到聲嘶力竭、無淚可流,楚君逸看不過去了,走過來試圖扶起她,卻被她激動地推開了。
「青璃!」楚君逸喊她,聲音里有懊悔和痛楚。
可惜江青璃並不理會,她手扶着床沿想靠自己的力量站起來。也許是一整天的焦灼和疲累,在加上此刻悲傷過度,她才一站起便感覺一陣天旋地轉,眼前凈是一片黑暗。然後一陣踉蹌,身子一軟,她終於失去了知覺倒入楚君逸懷中。
***
「小蝶姑娘,柳公子來了。」杏月樓的夥計向陸小蝶報告。
陸小蝶一聽,眉一聳,倨傲地撇過頭去。
「去,去告訴他,我不見客。」
夥計頗為訝異。
「可是--是柳公子啊!小蝶姑娘。」
「你去跟他說,說本姑娘誰都見,就是不見他,叫他滾。」
「這--」夥計非常為難,他既不能對客人說這樣的話,也不好違背這當家名妓小蝶姑娘的吩咐,怎麼做才能兩全其美?真是個令他頭大的問題。
他正煩惱着,有人忽從背後拍了拍他的肩,他一轉頭,柳文信正站在後頭示意他噤聲,並指了指外頭讓他出去。
夥計鬆了口氣離開了陸小蝶的房間;柳文則涎着一張臉由後頭抱住了她,還在她頰邊偷得一吻。
「哎呀!」陸小蝶嬌喊一聲,轉頭對他撅起了小嘴。「你這個人怎麼這麼死皮賴臉?人家都說了不見你了,居然敢自己偷偷摸上樓來。」
「誰都知道你是我柳文信的女人,我上樓找你哪裏錯了?還什麼偷偷摸上來!」
柳文信摟得她更緊,嘴一直往她身上鑽。
陸小蝶推開他,一抹淡淡的哀愁寫在臉上,顯現出萬種風情。
「你不是成親了嗎?有了新人忘舊人,我以為你再也不會來了。」
「傻丫頭,我這不是來了嗎?你啊!就會一個人胡思亂想。」
「人家還以為你不在乎我了嘛!」陸小蝶用手中的手絹輕輕拭淚。「知道你要成親,你都不知道人家心情有多糟。昨天在大街上碰上一隊迎親行列,我把那新娘子想像成你將過門的妻子,我忍不住想抓破她的臉讓她見不得人,讓她沒臉嫁給你。」
她說著摀住臉。「哎呀!真羞人,我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情來呢?」
柳文信不笨,他當然知道陸小蝶這番話全是推諉之詞。不過,有個女人會為他做出當街攔轎這樣的事,這可也充分滿足了他的優越感。
她要裝他就陪她裝到底吧!江青璃被人擄走固然令他氣憤,但畢竟陸小蝶這個全城知名的名妓才是最能吸引他的,有沒有娶妻都一樣。
「我是不是成了家都不會影響我們之間的感情,這點我不是一再跟你保證過嗎?」
他說。
「說沒有影響是假的。」陸小蝶幽幽道。「有了嫻淑美麗的妻子,你哪裏還會想到我這個苦命的青樓女子?」
「有哪個女子及得上你的嫻淑美麗?」柳文信的嘴像抹了蜜一樣甜。「我從來沒把你當做是一般的風塵女子,你不應該自貶身價的。」
陸小蝶捂着臉發出啜泣聲。
「我畢竟不是那些身家清白的女孩,不該妄想有朝一日能嫁給自己心愛的人為他持家生子的……」
「小蝶!」柳文信蹙眉,她的意思可是越說越明白了。「我也希望能娶你為妻,我真的想,但是我母親--」他看起來頗為難。「你也知道現在家裏管事的是我娘,婚事是她定下的,我這個做兒子的怎麼能違背她的意思?」
「如果有一天你能做主了,你可會娶我這樣的青樓女子為妻?」陸小蝶滿懷希望的問。
「你這樣的女子是最好的,我高興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不要呢?」柳文信笑着說。
聽了他的回答,陸小蝶一陣沉思,接着便輕輕擦拭雙眼,以尋常的平靜語氣問:「你新過門的妻子呢?才成親就往我這兒跑,她知道了一定會很不開心的。」
「我還是單身一人呢!」明白她對江青璃失蹤的事一清二楚,柳文信自然據實以告。「她昨天在街上被一個蒙面匪徒擄走,到現在都還找不着人。」
「被擄走了?」陸小蝶睜眼張嘴,一副十足的驚愕神情。「太可怕了,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居然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女,真是目無法紀啊!你有沒有報官,讓官府派人去抓拿那個匪徒?」
「這件事有許多目擊者,根本用不着我報官官府就開始行動了。」
「一點消息都沒有嗎?」陸小蝶的關心非常傳神,誰都看不出她心裏其實正暗暗慶幸。最好永遠都找不回那個江青璃,那麼只要等到柳家的老太婆上西天,她便可以穩坐柳家少奶奶的位子了。
「到目前還沒有。」柳文信看着她,暗自為她精湛的演技叫好,如果不是他肯定她沒那種能耐,陸小蝶豈不就是江青璃被擄走最具有嫌疑的人?「來,我們暫且別談這個了。」柳文信曖昧地笑,抱起她朝着大床走去。「我來這裏可不是要跟你聊我有多擔心我那個未過門的小妻子的。」
陸小蝶雙撅起嘴哼了一聲。
「我就不相信你一點也不擔心。」
柳文信哈哈大笑。
「我的心思是絕對不在她身上,這一點你見識過我的『表現』就會知道的。哈……」
***
江青璃緩緩睜開眼睛,透過窗子破洞射進來的陽光頗為刺眼,令她不由得伸出手去擋。
「你可醒了,孩子,你這麼一昏過去,可睡了好幾個時辰呢!」
江青璃眨眨眼,認出坐在床邊的正是替母親看病的白髮老大夫。
「大夫……」她掙扎着坐起來。
「還真是難為了你。」老大夫輕拍她的手。「看顧你母親這麼多年,自個兒的身子都給累垮了。」
聽大夫這麼說,母親已過世的事實象一把箭射入她的心,淚水頃刻間又盈滿了眼眶。
「我娘……我娘她……」
老大夫點點頭。
「我知道,我都知道。死者已矣,你要節哀才是。」
江青璃啜泣。
「都是我不好,是我讓她擔心……」
「我早說過你娘的病是無葯可醫,如今她走了,你就當是一種解脫,不要想太多了。」老大夫安慰她。
「太突然了,昨天早上她還好好的,哪知道……」江青璃說著,一陣心傷,淚珠兒又滑落了。
「我知道這對你而言是個很大的打擊,可是如果你不能好好照顧自己,你母親在九泉之下豈不是更要為你操心了?」老大夫站起來。「聽我的話,好好再休息一下,我已經讓那個年輕人到藥鋪替你抓幾帖補藥,有點苦,你可得乖乖喝下去喔!
把身子養好了最重要。好了,另外還有病人等着我,我先走一步,記得葯買回來了得按時煎來喝。」
「謝謝您,大夫,那醫藥費--」
「那位年輕人已經給過了。」老大夫慈祥地微笑。「他非常關心你,有他照顧的話,我相信你的身子會漸漸硬朗起來。對了,記得多休息,別想太多。」
「謝謝,您請慢走。」
大夫離開了,徐嫂也不知去向,屋裏似乎只剩下她,還有前廳母親的屍首,孤單無依的感覺強烈得幾乎要將她吞噬了。
尚未過柳家的門,母親卻已離她而去,忽然失去了生活中唯一的心靈寄託,她頓時覺得失去了方向,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氣。
活着究竟是為了什麼?以前她不能死是因為母親需要她,如今母親不在了,她死了又何妨?也許還和父親在陰曹地府中團聚呢!
這個想法一盤上她的腦子,江青璃立刻有股輕生的念頭,只是她還沒想出輕出的法子,楚君逸已經抓了葯回來了。
他先進房間來看她,發覺她已清醒,顯然鬆了一口氣。
「你醒了?感覺怎麼樣?」他將藥包擱在桌上,走近床邊。
江青璃根本不想開口,一看見他,她眼前就浮現母親因焦慮而吐血的影像,那麼鮮明逼真,那麼怵目驚心,她想她永遠也都無法遺忘。
楚君逸由她的臉色得知了她的想法,不由神色一黯。他明白自己難辭其咎,若不是他擄走她,連帶引起她母親焦慮擔憂,也許就不會有這悲劇發生;她恨他,他也無話可說。
他不在乎她怨他恨他,但卻是心疼她蒼白的臉色和虛弱不堪的身子:他心痛的咽了咽口水,故意忽略她含恨的眸光,溫柔地說:「我在外頭遇上大夫了,他告訴了我煎藥的方法,我現在就去煎給你喝。」
「用不着麻煩了。」他才轉身就聽見她冰冷的聲音。「我很好,你可以回去了,葯我會讓徐嫂煎。」
楚君逸又轉身面對她。
「徐嫂回柳家去了。」他說。「我要求她暫時不要對柳家的人說出你回來的事,她沒有答應我,我想--如果我猜得不錯,柳家的人很快便出現在你面前了。」
「這些事不勞你費心。」
「青璃!」楚君逸蹙眉,眼底有懊悔及懇求。「別這麼對我,我並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
「已經遲了,再說什麼都沒有用。我母親無法安心地離開人世,我這輩子都忘不了那是你造成的。」江青璃閉上眼睛。「你走吧!讓我一個人好好陪陪我娘。」
「我不能把你單獨留在這裏。」
「我不是一個人,這裏還有我娘。」江青璃睜開眼看他。「你想留下來?留下來跟一具屍首在一塊兒,難道你不害怕?」
楚君逸也看着她,深深地。
「如果你娘知道我的心,我相信她會原諒我的,你應該屬於我的,而不是柳文信。」
「我正在守喪,不會嫁給柳文信,更是絕對不可能嫁給我的弒母仇人!」她殘忍地道。
楚君逸神情凝然,隨即轉身去拿起桌上的藥包。
「你再休息一下,我到後頭去替你煎藥。」
***
「銀月山莊」里,楚夢月正心急地在大廳上走過來走過去,聶平則坐在椅上喝着剛泡好的茶。楚夢月來回走時偷瞄他一眼,他怡然的神情令她不由地火冒三丈。
那天他逕自追三哥去了,留下她一個人在花園裏傻裏傻氣地對着空氣說了一大堆三八兮兮的話,她又氣又惱,便下定決心再也不跟他說話了。她是很認真想表示她的憤怒,但是他好象全然沒有感覺,像現在她急得頭髮都要白了,他居然還能悠閑地坐在那兒喝茶,真叫她懷疑自己這麼賭氣到底值不值得!她想即使她把自己氣死了,他可能都還不知道她是怎麼死的!
終於,她忍無可忍了,走到他身旁用指頭戳戳他的肩。
「喂!」她喊。「都要正午了,三哥怎麼還不回來?」
聶平聳聳肩算是回答。
楚夢月蹙眉。
「三哥帶着江姐姐,大白天在城裏晃來晃去很危險的,這點他自己應該知道不是嗎?」
聶平又聳肩,楚夢月那把「無名火」由三丈竄升到五丈。
她極力整整臉色,隨後扯上難看的一笑,嗲聲說:「你臂膀痛是不是?要不要我替你捶一捶,捏一捏?」
「噗--」正喝着茶的聶平,冷不防被茶這麼一嗆,隨即像察覺出危險般地站起來往旁邊移了幾步。
楚夢月對他的反應頗覺惱怒,但她心裏終究是擔心着兄長的安危,是以便暫時不追究了。
「我在問你話,能不能拜託你用『聲音』回答我?」她忍住氣。
「小姐可是在擔心楚兄?」聶平終於開口。
「謝天謝地,你終於看出了我的憂心忡忡。」她咬牙。
「楚兄說過用不着擔心他--」
「你說這是什麼話?我三哥當然不要我們為他擔心,但不是他說不用擔心就真的可以不擔心,他還是有可能出事的,你懂不懂?」
「以楚兄的武學造詣,我實在不覺得有什麼好擔憂的。」
「那麼他們為什麼到現在還不回來?不許你再聳肩,否則我找機會在你茶里下毒毒死你。」
聽了她的威脅,聶平的嘴角微微上揚。
「聳肩表示我不知道答案,我真的不曉得楚兄為什麼到現在還不回來。不過你也不必這麼緊張,也許他們只是有事耽擱了--」
「三哥如今是擄人搶親的不肖匪徒,怎麼能明目張胆在城裏胡亂走動?」楚夢月道,思索了半晌舉起手,指着聶平。「你進城去看看,就這麼決定了。」
聶平聞言聳起眉。
「我只做楚兄吩咐的事,我說過的……」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因為楚夢月已經轉過身走離客廳,離他越來越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