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取了一隻小盆,把青鱗供養在清澈的水裏,它搖搖晃晃,以沉靜的姿態沉下底部,安靜宛然。

“你叫秋梔兒,是天青鱗的妻子。”那個叫阿祗僧的人背書似的聲音回蕩在她的腦海。

“嗯。”她挑眉,名義上的而已。

她不知道她不經意的動作引起阿祗僧的訝異。

“你知道我們天上人間的人是不被允許娶妻生子的?”阿祗僧跨坐在駿馬上,細想了一下才多說這話。

“我不懂你說的話。”天上人間?是酒館還是別業?

阿祗僧透過竹笠,眼光深深的在她身上盤桓了好一下。

“青鱗什麼都沒跟你說?”

“我對他的心事一點都不想知道,至於這東西,請你自己交給他吧。”伸手遞上,陽光在鱗片上折射出幾許光占。

“他既然選你為妻自然有他的道理,至於你手中的東西就憑你的心意處置,要留要丟都隨你,東西從我這裏送出,斷然沒有收回的道理。”他眼神變深。

青鱗,你擇的妻正捏着你的命呵!

真是奇怪,硬要人家收下的如果是錢財倒也有幾分道理,這一片只能觀賞用的鱗片,梔兒怎麼都想不透能拿來做啥?

雖然心中存疑,但看那鱗片晶透可愛,要扔要留都兩難,瞧着瞧着,她便把它帶了回來。

因怕若隨便擱置它也要干黃,便順手找來盆子盛上清水養起來。

或許是因為很早就做好要離開的準備,她不養動物、不養植物,不養任何會讓自己勾起情懷的有生命物質,不過,一缽盆子,了不起用手托着走嘍。

脫下外衣,她很自然從書架上取出一本冊子。棗紅的冊子由於經常翻動,開頁處有些陳舊,可見冊子的主人常常把它拿出來使用。

桅兒拿起吸飽紅汁的毛筆在冊子的其中一頁畫上圈圈。

一個圈圈代表一天的結束跟開始。

一個圈代表她距離自由又近了些。

當冊子用到最後一頁,她的人生應該要有所不同了。

到底,那個宛如斷線風箏的男人什麼時候才會迴轉?她一點把握也沒有。

柜子裏頭積了這些年來圍滿她心事的冊子,每一個圈都那麼無味還有寂寞。不想再過這種磨心的日子了。

冊子後頭就剩幾張薄紙,誰知她的心事像是石磨,這些年消磨了青春,也磨尖了對天青鱗的恨意。

“夫人,小蘭送晚膳來了。”

幡然回過神來,梔兒把冊子收到桌巾下頭,送晚膳的丫頭已經提着竹籃進來。

她窮,嫁進來時沒有什麼嫁妝,一切都是天鳥過幫忙發落的,現在送飯的丫頭就是當年的陪嫁。

有四個,梅蘭竹菊。

跟在小蘭後面的是梅竹菊三人。

今天,她們見到梔兒,不知為何竟一改以前馬虎的態度,用力的福了福。

放下竹籃,小蘭還未開口,其他的三個人已經迫不及待的用肩膀頂她。

“有什麼話就說。”梔兒是個寬大的主子,很少差遣她們做事。

耗去的青春不盡然是一無所獲的,譬如說心眼。

“夫人,是這樣的,二少夫人說她身邊的侍女笨手笨腳,想要梅蘭竹菊過去幫忙,讓我們幾個過來請示您。”

梔兒記得那個季家小姐嫁過來時,浩浩蕩蕩的陪嫁有三十幾個人,想來是這些丫頭嫌她呆板,想換主子。

她也乾脆。“她給你們一個月多少銀子?”

“沒有啦,要是夫人不肯,小蘭就照實稟報二夫人。”

呵呵,人善被人欺,這些丫頭也太不把她放在眼底了。

這些年她的無為而治大概寵壞她們了。

就因為看在身為同鄉更是善待她們,不料,人心不足蛇吞象,不對,對她們來說,應該叫做人往高處爬才對。

“我沒意見。”

四個丫頭以為目的達成,想也知道這個軟趴趴的夫人不會也不敢有什麼意見,竟放肆的把心中雀躍毫不保留的表現出來。

梔兒知道自己這個少奶奶很沒有地位,丫頭僕役們也老在背後嘲笑她,笑她是骨子裏帶窮,沒有富家少奶奶的架子,還有什麼人要是只有二兩一的命,就享不起七兩六的福之類的話。

人都帶賤嗎?非要當主子的擺臉色,非要主子不把自己當人看,極盡虐待,才會戰戰兢兢不敢放肆嗎?

給尊重不好?寧可讓自己為奴為婢,一輩子抬不起頭來。

這些年狐狸庄的人口越來越多,天家就剩下天鳥過尚未娶親,大家雖然各有各的別院,但畢竟人多口雜,緋言流語怎麼都避免不了。

她不清楚,嘴巴用來吃飯填飽肚子很好,用來道人是非,是口業。

一開始,妯娌間還算客氣,等那千金小姐摸清楚她在天府里什麼靠山都沒有;只是一個窮丫頭,對她,除了排斥,閑來無事就是一頓冷嘲熱諷。

這會兒,連陪嫁丫頭也偎到西瓜大的一邊去。

“謝謝夫人成全,那我們走了。”梅蘭竹菊等不及梔兒用過晚膳,跑了個精光。

望着空了的屋子,梔兒並不難過,她沒有把心種在這裏,不管誰對她好或不好,又能怎樣?

把七年的青春陪葬在這,應該夠還恩了。

把門閂上,她換上衣服。

上床后,摸着另一顆空冷的繡花枕頭,她含着若有所思的笑閉上眼,軟軟的睫毛如羽毛般熨貼着她的眼。

窗外飄進來含笑花香,梔兒默默想着,千山萬水重雲深,她那隻跟她拜過堂的夫君今夜會在哪停泊?

這,不關她的事,天青鱗的影子模糊了。

這一晚,她夢到故鄉長滿野薑花的溪邊,成群結隊的螢火蟲總是在夏天的夜晚提着燈籠遊盪。天氣熱得睡不着,因為小小的稻草床擠了七、八個孩子,每個都在發育,不是誰跨着她的肚子,就是另外一個屁股頂着她的臉,現在呢?摸着另一顆空冷的枕頭,她帶着模糊的苦笑閉上眼。

房子變大,她的心卻跟着空,荒蕪了。

以前,她跟弟弟妹妹們總是偷偷跑到溪岸看北斗七星,還有閃爍着一撮揚光明的小小螢火蟲,回家后,也不知道娘是不是長了三隻眼,每一回都被逮到地挨棍子,但是他們還是樂此不疲的玩。

她在縹緲的夢中笑得有如花開,淺淺的,似水溫柔。

她不知屋外的曇花受了露水催動,在更深了的夜裏緊閉的花苞驟然打開,濃郁的香氣飄進屋子,撩撥了梔兒放在水盆里的鱗片,它本來棲息在水盆底部,安靜入眠,許是錯覺使然,花香經過時,它猛然的跳了一下,蕩漾一片漣漪又重新蹲入水中的剎那,似乎暴脹了一倍有餘。

夜,靜悄悄,什麼都沒發生過。

※※※

火焰是在她身邊數十尺的地方爆發的,她被突如其來的爆炸碎片砸了胳臂,幸好只是割破衣服,倒是轟然倒塌的屋舍比較駭人。

救火的,看熱鬧的,人群往這條街拚命擠來,街的另一頭停放好幾輛載滿貨物的馬車因為這場火過不去,只好靠邊停,這一停,加上人潮,就算把自已縮小也妄想過街,梔兒斷了“披荊斬棘”的主意,找了家茶樓歇腿。

她曉得自己斤兩,幫不上的人起碼做到不要妨礙救火。

然後,她看見一個高大的男人前前後後出入火場,一下背出來拐了腳的老婆婆,一下是尚在吃奶的娃兒。

看起來有些可笑,他竟然連木搖籃也一併帶出來。

那張被煙霧熏黑的臉,看起來有點眼熟,腳一瘸一瘸的,受了傷哩。

等她回過神來,官府的人已掌管一切,還用水驅走看熱鬧的人群。

結了帳,還是開店去才是正事。

“梔兒姑娘!是你,你到小店來怎麼沒有知會我一聲?”驚喜外加傾慕的聲音,有人忙從櫃枱里跑出來。

要糟.進到不該來的店。

“王公子。”

“梔兒姑娘,我讓人泡茶,是今年的白毫烏龍。”想獻寶的心態昭然若揭。

“不了,我還要去開店,改日。”說有一列的男人等着追她並不是誇口,若非礙着她是狐狸庄大少夫人,大家只敢遠觀流口水,不然早就搶破頭了。

然而拒絕了前狼,準備出去的她,卻發現自己錯愕的跨不出後腳。

倒霉啊,今天是什麼日子,專遇不該遇的人。

要不是茶樓的櫃枱有匹等着她投懷送抱的大野狼,她肯定毫不考慮的鑽回去。

沒有時間哀嚎,幸好,茶樓內的小二哥經過,也顧不了他肩膀上的長巾擦了多少桌子,梔兒雙手合掌,用哀求的手勢商借,等不到他答應,一把將長巾蓋住自己的臉。

本來只有茶樓主人注意梔兒的存在,她使出這招欲蓋彌彰,反而吸引了不該有的目光。

被人群簇擁着的天青鱗怎麼會在這裏出現?原來方才的救火英雄就是他,鄉親父老欣賞他的見義勇為,又看他大方的把貨車上的衣食之類的東西分送給災戶,二話不說立刻曳着他來到茶樓,說是要請大夫來診治他被木塊砸傷的腿,他拗不過,腳不點地的被人硬是請了過來。

“喂,姑娘,你拿走了我擦桌子的抹布幹麼,還給我啦,我還要做生意呢。”小二哥百思不得其解。

“借我一下又不會死。”她粗聲粗氣的壓低嗓子,怕被認出來。

天青鱗停下了腳步。

要死了,他怎麼不動了。梔兒從抹布下面瞄到他那雙似乎經過長途跋涉而變得陳舊的鞋子,心裏開始緊張起來。

天青鱗疑惑的多看她一下。

那聲音似曾相識。

小二哥很不賣帳的把抹布從她頭上拉下來,“搞什麼,我還有忙不完的事要做,姑娘要是無聊請到別的地方去。”然而隨即他卻被梔兒秀麗無雙的容貌給看怔了眼。

“哦,對不住,姑娘要是喜歡,小的給您換條新的巾子。”

“不用了。”多話多錯,“你可以走了。”

救命福星走了,梔兒只好拉起長長的水袖掩面。

“這位姑娘……”跟陌生的女人攀談絕對不是他會做的事,可是,天青鱗卻踩着沉然的步子過來。

感覺上她很是熟悉。

“我快要暈了,好多男人,好臭!”她急中生智,裝做弱不禁風,捏着喉嚨造作得可怕。

“哎呀,大少爺,您的傷要緊,大夫來了呢。”手提藥箱的老大夫被人拖着來了。

梔兒鬆了口氣,一顆心慢慢放下。

天青鱗跨了兩步,回過頭要看她的背影,也不過幾步路的時間,她就被更多的人頭遮去蹤影。

趁亂摸出茶樓的梔兒片刻都不敢逗留,憋着氣,直看到繡花弄的布簾招牌才撫着柱子直喘氣。

昨夜心裏頭才掛着,怎地人就提前回來,要是讓他知道她天天往外跑不知道會氣成什麼樣子。

記憶中的他總是在生氣,其餘,一片模糊。

說是這樣,為什麼她一眼就把他認出來?

想到這裏,她霍然站直,氣也不喘,眼皮也不跳了,接着拉起裙子,拼了命的朝着狐狸庄跑。

她真是笨吶,天青鱗回來了,她不在家,馬腳不露才怪。

梔兒用盡吃奶的力氣,在四肢快要解體之際,沖回大宅子的後門。

人要倒霉,就算喝涼水也會塞牙縫。

望着被鎖鏈纏了又纏的門環,梔兒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不知道是哪個多事的人,竟然把她救命的後路斬斷,可惡到極點!

“需要我幫忙嗎?”路人的聲音好聽得跟天籟一樣。

梔兒忙不迭的點頭,沒心思去看路人的面目。

“姑娘需要我怎麼幫你?”

“你的背借我當梯子用,我要過牆。”時間一直過去,她瞪着絲毫不肯矮上一寸的圍牆,很想用力捶它一把。

“爬牆不是淑女應該做的事。”他的聲音里多了一絲的不贊同。

“我有急事,你一定要幫我這個忙……呃……”梔兒回過頭,看清楚對方的容貌后咬到了舌頭。

驚慌之餘,她只能貼着牆壁,巴望一時間失靈的腦子能榨出一些什,好用來應付眼前的難關。

對,他不會認得她的,畢竟,他們見面的次數用一隻手就能算出來。

“看你的表情好像認識我。”天青鱗頗為驚訝,他過門的妻子居然會混在大街的人潮里,按理說,她應該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

不過,她拉裙子跑過街的模樣還真噱人。

“不認識、不認識。”她連忙揮手。

“你忘了我們方才在茶樓見過一面。”他是商人,工於心計,迂迴也是誘敵的一種計策。

“那不算。”一時不察,小兔子落入獵人設好的陷阱。

“不然,你站在這庄的後門做什麼?當偷兒?”看她氣紅的臉頰十分有趣,她那水漾的雙瞳是褐色的,帶着蒙蒙的笑意,不需費人疑猜,羽睫一動,就知道她的心思。

視線移下她雪白的頸子,天青鱗為她的嬌柔嫵媚發燙生熱。

“這路是你開,這樹是你栽?我打這兒經過,誰知道這扇門是誰家後門!”

“需要我把看門的門僮喊出來對質嗎?”天青鱗使出撒手鐧。

梔兒無語問蒼天,幾年不見,他的狡猾似乎更上層樓了。

“承認吧,你是梔兒。”拍板定案。天青鱗眼角含笑,一口咬定。

該死的,她剛才要是不急着逃回來就好了。

不過,她這會兒腦子清楚了,她為什麼要逃?這一棄械丟甲,不代表她承認自己是他的妻子?需要在他的規範下生活,要不然哪需要這麼躲躲藏藏的。

你豬頭啊,秋梔兒!

※※※

這些年梔兒就是學不來讓自己融入這種場合,當個稱職的花瓶。

溫暖的家族聚會。

隨行家丁的加油添醋,天青鱗還沒真正回到家,整個狐狸庄已經沸騰起來,當梔兒和他雙雙出現在大廳,簡直可以說是掀起一陣驚濤駭浪。

離家七年的大少爺回來,莊裏的每個女人都極力梳妝打扮。真要說,她們身上穿的、手上戴的哪一樣不是天青鱗掙回來,生怕被財神爺忽略了,一群人把他當寶,圍得他透不過氣來。

這些年來梔兒也學會不要委屈自己,尋了個別人不會注意的地方,靜靜地觀看天空卷卷白雲變幻萬千。

看着看着,她竟忘記自己身在大廳,斜着身子偎上窗欞,托起香腮,神遊太虛起來。

天青鱗雖然被許多人包圍着,但眼睛仍不由自主的總是尾隨着梔兒。

她的輕忽,讓他高傲的男性自尊覺得不愉快。

她在幹什麼,窗戶外面有什麼比他還重要的東西?

越想心底越不舒坦,就像顆雪球越滾越大顆,礙在心底,他越想忽略,越是在意。

“阿福,把自馬車卸下來的禮物搬進來,照名單給各院落送去。”喚來小廝,天青鱗假借腿痛不想應酬。

而那個頭銜是他老婆的人依舊沒有自覺,慵懶的打起瞌睡。

還是某個看不過去的丫頭把她搖起來,梔兒這才發現自己變成了焦點。

“真是,身為人家妻子卻一點自覺都沒有,有失婦德啊!”某個梔兒不大記得的女人公然講起她的壞話。

梔兒沒感覺來作回應,不過她似乎看到天青鱗朝天飛的濃眉豎了豎。

不會吧?!他也是個聽信讒言的昏君啊?

一唱自然要有一搭,看梔兒不順眼的另個女人馬上加入長舌戰場。

“就是說嘛,要是我的夫君從遠方回來,我才不會這麼冷淡呢!”她害羞的絞着紗裙,一副我心已屬的模樣。

梔兒挖挖耳朵,這挖下去,才想起此舉在正式場合里有點失態,趕緊收手。

天青鱗不怒自威,他看着兩個弟弟,聲音雖是輕描淡寫,卻沉穩得叫人透不過氣。

“你們大概沒聽過長嫂如母這話吧。”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他指的是什麼。

“扶我回主屋。”他對梔兒下命令。

睇了眼他完好無缺的腿,梔兒有一百八十個不情願,“使威風喔,剛剛你明明還能自己走路。”

“現在走不動了不行嗎?”他快咬碎牙根了。

她竟公然違抗他。

從見面起她就一直頂撞他,這似乎成了習慣。唔,不好,要叫她改。

“你們誰扶他進去。”她用素白的指頭點兵遣將。可這會兒下人全都像是請來當壁飾的,沒人敢動。

“秋梔兒!”

用力忽略天青鱗露出一種她不曾見過的眼光瞪她,看起來很多人都想殺她而後快。

眾怒難犯,梔兒只好上前努力“拖”着他沉重的身軀往裏走。

她從來沒跟男人這麼接近過,天鳥過雖然是貨真價實的男人,可他愛使香水,一天換七、八次味道,讓她聞到後來嗅覺麻痹,而她身邊的這男人不同,是莢皂乾淨的味道,讓人聞了……不討厭。

這女人簡直是把他當成麻袋扛,還扛得有模有樣,看她身上沒幾兩肉,力氣是打哪來的?

還有,這些年她是怎麼過的?

慢着!她突然煞住腳步。“你很重唉,告訴我你的房間在哪?”

“你住哪,我就住哪,你沒聽過嫁雞隨雞,娶了石頭抱着走。”

“我那兒沒人伺候你。”把他安頓在石凳上,梔兒回過頭來,眼神冷漠。

“我不用人服侍。”

為了自己酸疼的腰背着想,梔兒放棄跟他爭辯,隨便指了一間房。

“就這了。”

天青鱗不得不皺眉,她居然這麼敷衍他。

“為什麼我該住這裏?”

“你是莊裏的財神爺,想住哪都是你的自由,這院落清靜幽雅,適合養傷。”她講得合情合理,害天青鱗都想鼓掌了。

“名義上,你是我的妻子吧?”他慢吞吞的問。她的不馴勾起他難得的征服慾望。

她慢慢的回眼看他,黑色的眼瞳像要盯進他靈魂深處。

“不知道我的夫君你還有什麼指教?”她的聲音很淡,冰椎似的鑽入人家骨子裏頭,叫人忍不住打了個機伶伶的寒顫。

“你讓我覺得我們兩個比陌生人還不如。”天青鱗感覺到她散發出來的厭惡。

“你好不要臉,安給我一個名份,就把我扔下,不聞不問,現在回來了,想要回夫權?你以為天下的便宜事都叫你一個人佔盡嗎?”累積了年年歲歲的情緒,頓時全爆發了。

她平時嘴裏雖說不在意,在感情上卻因為天青鱗的輕忽而受到極大的傷害。

要是他客客氣氣的,她也還端得住心裏的委屈,就當無緣夫妻一場,好聚好散,偏偏他不!

“你覺得我可惡?”她眼底的冷然澆了天青鱗一頭冷水。

“不然呢,還要我謝謝你這些年給了我豐衣足食的生活,也改善我貧窮的家境,的確,這些都是因為我嫁了個有錢的夫君。”她用七年的青春抵債,夠了吧?!

“我不是有意拋下你,我有不得不離開的理由。”她只顧自憐,沒看到他因為她這些話眼中生波,整個人沉寂了下去。

梔兒臉沉了,闔起眼忽然湧起酸楚,她無力的把心裏話掏出來。

“你這夫君,奴家消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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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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