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問題來了。
他又沒迎娶過姑娘,哪懂得什麼成親細節?還有,都過了半個月,兩人間的關係也沒多大改變,他依然做他的櫻谷管家,成天掛在樹上守着這片櫻桃園。
這,不對呀!不該是這樣的呀!
「小兄弟,你在樹上嘆什麼氣?」
「李大哥,你怎麼出來了?恩人姑娘不是說過,你的腿還不宜操勞,需要多休息嗎?」陸遙知跳下樹,着急地盯着獵戶的腿。
多虧有恩人姑娘在,已經過了十天,這獵戶仍能在他面前說笑自如,讓獵戶成了第二個破例。
「身子骨再不動,都要銹了,我天生就愛勞動,硬要我躺在床上歇息我哪受得了,況且早點活動活動筋骨,說不定好得更快。」獵戶拐着腿,仰望樹上鮮紅的果子,眼底有着讚歎,「我還從未見過這麼大顆的櫻桃,這些全都是那位姑娘所有?」
「是呀!恩人姑娘親手栽植、除蟲,她照顧它們如同對待人一般,給足了細心和熱忱。」
「我聽聞櫻桃不是容易栽種的樹木,那姑娘年紀輕輕,卻有這麼高超的園藝功夫。」
「可不是嘛!」他臭屁的昂首,就算不是他親手栽植,他仍感到驕傲,有人稱讚恩人姑娘呢!他怎能不開心,她是他……未過門的娘子不是嗎?
陸遙知眉頭又皺了一下,他真是她相公嗎?又有那麼一點不像?
一個抬頭,就見獵戶眼也不眨的直盯那垂在枝頭的嬌紅如寶石的櫻桃,陸遙知心中一驚,他太熟悉這種着迷目光了。「李大哥,我勸你把腦袋裏的念頭清空,這片櫻桃林是恩人姑娘所有,她這人什麼都好,就是小氣,不喜歡有人擅自動她的東西,尚若你想嘗嘗這櫻桃滋味,我可以問問恩人姑娘,但千萬別動手……」
「小兄弟,你誤會了。」被當成是貪吃之徒,獵戶紅了臉,「我看這片櫻桃林看到出神,實因想起家中妻子最鍾愛的就是櫻桃了,可惜我們家窮,沒多少機會品嘗到。」
「哦!李大哥已經娶妻了?」
「早娶了,還有一兒一女,女兒都亭亭玉立等着嫁人了呢!」談起念掛的妻兒,他不免憂鬱起來,「我失蹤了半個月,他們一定很擔憂,我好希望能快點回去,一家團圓。」
陸遙知陡地冒出一臉燦爛的笑容,「李大哥,我可以問問你,一般人婚嫁該準備些什麼?或者又該做些什麼?」
「為什麼這麼問?」
「那個……就是我跟恩人姑娘嘛!」一抹尷尬在臉上,他不好意思摸了摸頭,「我向她承諾要娶她,可是我根本不知道該準備什麼,別說成親的細節,我一竅不通……」
獵戶瞭然一笑,「原來這就是你心煩的原因呀!我該先跟你道聲恭喜了,至於成親要準備的東西,過幾日我回去見着了妻子,可以和她一塊幫你,有女人家在,就不會手忙腳亂了。」
「李大哥,謝謝你。」陸遙知興奮得差點想上前擁住他,不過被他忍下來了,「還有,這籌備婚禮的事別讓恩人姑娘知道好嗎?」
「小兄弟想給姑娘一個驚喜是吧!不過有些東西,你得準備先,好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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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屋由木頭搭成,是棟清雅且幽靜的房舍,裡外間隔好幾處,入其門可見一小廳,穿過小廳,往其內還有碎石小徑,沿着小徑直直往前,還有兩問獨立的小木屋,分別住着湅無心和陸遙知,木屋中還有着簡單的主房和偏房,獵戶就和陸遙知住在一起。
這天夜裏,湅無心準備就寢時,敲門聲響起,一開門,就見陸遙知在門邊傻笑。
「恩人姑娘,我……我明天想出谷一趟。」
「出谷?」她的神色有些意外,住在這裏一年多了,他似乎從未要求自己一人離開過,多半是同她一塊外出。
「嗯,跟李大哥一起,明兒個他要啟程回去,我想陪他走一回,妳知道櫻谷外多有機關和迷林,我不放心李大哥一人離開,順便我也想到他說的山腳市集逛逛,這一來一往大概要花個兩天左右。」
人多擁擠,多少有不便之處,一不小心就和人有接觸,她想了想,遂決定道:「我明天陪你去。」
「不不不,妳別跟呀!」他大力搖頭,見到她懷疑的注目,急忙道:「李大哥說他是個大老粗,每回見了妳,都不好意思開口說話,妳要一路跟着,李大哥又要怎麼帶着我跑呢?
「況且咱們是要買些男人用的玩意兒,恩人姑娘妳在身邊,多少不方便啊!」
狐疑的眼神在他臉上停留好半晌,湅無心才慢吞吞地問:「你瞞着我想做什麼?」
陸遙知一臉無辜地對上她。「沒有哇!就只是陪他回去,還有……買些東西而已。」
又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湅無心才將視線收回,「兩天後一定準時回來?」
「當然!」他笑咪咪的道:「對了,恩人姑娘,李大哥的娘子很喜歡櫻桃,我想,能不能送一點給他們……」
她一字一句慢慢道:「你說呢?」
「……好、好,妳那寶貝櫻桃我不讓人碰就是了。」被那雙冷眸一瞪,他能說什麼。
兩人相瞪半晌,湅無心冷冷的嗓音響起。「你不是明兒個一早要出門?」
「是呀!」
「那還杵在這裏幹嘛?」
「嘿嘿,恩人姑娘,妳還記得那晚我允諾妳的事嗎?」
她垂下眼睫,好半晌才道:「記得。」
「既然記得,好歹讓我知道妳的名字吧?總不成咱們日後成婚,我還是恩人娘子、恩人娘子的叫,這樣很怪耶!我甚至連妳多大了都不知道,這樣很不公平,我什麼都告訴了妳,妳卻什麼都沒說過。」他抗議。
那聲「娘子」,將兩人間關係拉得好親近,縱然冷漠如她,也難得不自在起來,一種前所未有的女人自覺,染上她心頭。
就在陸遙知以為自己還是等不到答案的時候,她開口了。「湅無心,十九。」
「湅無心,這是妳的名?」他嘴裏叫了幾遍,「無心、無心,這名不好聽,妳比我小了好幾歲呢!心兒,心兒,我叫妳心兒好不好?」心兒娘子,他喜歡這個稱呼。
「隨便都好。」讓他親昵喚着她的名,她臉上有股淡淡的熱意。
「那,妳知道自己的生辰嗎?李大哥特地交代,要取得心兒的生辰八字,好像說要挑選良辰吉時用。
「我的生辰?你要我的生辰做什麼?」她霍地抬眸,臉上的熱意已不在。「你沒聽人提過,我是讓師父撿回去的嗎?」
「那……妳師父撿到妳的那一天是什麼日子,妳知道嗎?」都是日子,有點誤差應該沒關係吧!
「辛未年癸酉月,丁卯日乙丑時。」+
「極陰之時?」他一愣,聽聞這樣的生辰,連陰間鬼魂都懼怕咧!
「師父以撿回我的那一天,當作我的生辰,還直誇這生辰好,是萬中選一的對象。」
她臉上閃過的嘲弄神色讓他心擰,想也不想,他伸出雙臂擁住她。「我知道了,不管是不是真的,反正這就是心兒娘子的偉大生辰,不是我自誇,這樣難得一見的生辰,別人想這時候生出來都要不到呢!」
杏眼凝睇着男人滾熱的胸膛,湅無心胸口鬱結的怒意在他逗笑的言語裏化開了。
「心兒,妳有沒有什麼喜歡的小玩意兒,像是小鐲子、珠簪、手絹、水粉盒……」
「你問這些做什麼?」
他不假思索的回道:「知道妳喜歡什麼,明天好買來給妳,討妳的笑容嘛!」
她一怔,莫名的熱意止不住的往臉上冒,「我不需要你買什麼來討好我,已經很晚了,你還要問什麼才肯去休息?」
「再一個、再一個就好。」他咕噥着,眼底因那張嬌顏傾心,怎麼樣也不想放開這一刻的她。
人人稱之為魔頭的她,在他眼中卻是這樣一個動人的俏姑娘,那櫻桃般色澤的朱唇,那種想吃的慾望又出現了。「我……如果想親親自己未婚妻,應該不會被妳打飛吧?」
不待她回答,他的雙唇早貼上白皙透紅的粉頰,柔軟的觸感令他捨不得離開,唇稍稍往下挪了幾分,尋着她的唇覆了上去。
唇與唇的輕觸,對他倆都是初次輕吻的滋味,吻着她的唇還不滿足,將她柔軟的身子擁得更緊,可惜平不了體內那股騷動,他甚至想用掌心多碰觸她……
猛一回神,他為自己賊手亂摸的舉動嚇到了,火速放開她。
心兒都還沒嫁他呢!他怎能對她如此胡來,甚至覺得……意猶末盡?
以往他常常露宿荒林,叢林破廟裏常有偷歡的男女,他見得多也聽得多,自然知道自己身體的反應為何。「心兒,妳早點歇息。」
陸遙知羞愧地落荒而逃,以至於漏看了撫着唇瓣的湅無心,那眼光中逬着異采有多迷人,那嬌紅的臉蛋又是多麼吸引人。
「未婚妻嗎?」看來,他是認真的。
她露出一抹笑,笑中摻了几絲溫暖和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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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哥,咱們還缺什麼沒買?」
小村落雖不及城鎮來的熱鬧,卻也擁有屬於自己的小市集,兜售鄰近城鎮的貨品,平時也有不少外地來的商人及旅客,穿梭在人群當中的陸遙知,忙着左閃右閃。
所幸已是黃昏,熱鬧的人群比平時少了七成左右。
「差不多了。」獵戶掂掂手中提的好幾箱物品,「水粉、胭脂都買了,我們再挑幾塊布匹,回頭我妻子好幫新嫁娘做幾件新衣。」
「麻煩李大哥和嫂夫人了,這麼熱心幫我們打點事宜,我真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你們。」
這兩日,他跟李大哥一家人相處甚歡,幾乎把李大哥當作自己的大哥般,對他無話不談,甚王還將自己在櫻谷那幾處挖了多少個坑,都一併告知。
「別跟我客氣,如果沒有你和姑娘的搭救,我這條命早完了,又怎麼能站在這裏幫忙呢!」獵戶呵呵笑着。
兩人一前一後走向規模不小的布料攤,兜售小販忙上前招呼,詢問他們需要什麼后,送上適合的布匹任他們挑選。
「你聽說了沒?軒轅派的幾名弟子,前些日子讓血魔煞給宰了呢!」
「宰了!這女魔又殺人了?她還真是無法無天,殺的人還不夠多嗎?簡直視人命如蟻般輕賤。」
「有什麼辦法,那女魔功夫如此高深,這世上說不定還無人敵得過她,唉!有這女魔在,江湖沒一日安寧。」
一道男聲突然插入兩名佩帶着刀劍的俠客之中。「兩位知道那軒轅派的手下做了什麼惹毛心兒,咳咳,我是指那血魔煞嗎?」
「誰管他做了什麼,這又不重要,重點是,那女魔太無法無天,讓人痛惡。」
「沒錯,我猜她一定是個長相醜陋,見不得人的醜八怪,所以憤世忌俗,思想扭曲,恨不得世上所有人都死了才好。」
「你們又沒見過她,憑什麼這麼說?」方才插入話的男聲,憤恨不平的開口。
明明是那群人仗着軒轅派的名號在僻陋山野間,打劫過路商旅,強搶村婦,只怪他們壞事做多了,終於打劫到不該打劫的人,才會遭此下場。
兩名男子互瞪眼,終於發現有第三人開口,把頭扭后一看,齊瞪着身後一臉不滿的清秀男人。
「你是誰?」
驀然成為焦點的陸遙知一怔,摸摸鼻道:「一個聽不慣你們胡亂推測的路人。」
一聽有人說心兒的不是,他就按捺不住胸口怒意,直想跳出來澄清一下。
「你也沒見過女魔,憑什麼質疑我的話?」
「誰說我沒見……」舌尖一頓,陸遙知繼續道:「我有幾個江湖中的朋友,就曾經見過你們口中的血魔煞,告訴你,她長得比天仙還美,而且,才沒你們說得這般無情無義。」
冷哼幾聲,「你這傢伙充其量不過是個無名小子,瞧你那德行,哪有可能認識什麼江湖上大俠。」
「騙你做什麼,我……」
「小兄弟。」獵戶適時澆下桶冷水,打斷陸遙知與眾人間的對峙。「我娘子還等着這幾匹布料呢!別忘了我們還得縫製枕套、被單,得在日落前回去。」
「對對,差點忘了這重要的事。」陸遙知懊惱的拍着腦袋瓜,只怪自己一聽見跟心兒相關的事,就亂了方寸,恨不得把她的污名速速洗去。
布料攤的對邊酒鋪里,坐着幾名路經此村的過路人士,一名灰色衣袍的男子,在陸遙知離開的同時,深沉的眼眸緊緊一瞇,像確認了什麼,缺了手臂的右袖隨着掹然起身的動作,飄蕩了下。
「怎麼了?楚堂主?」
「沒,只是遇到熟人了。」唇邊有抹詭譎的笑容,楚霸天朝友人告退,飛快追上那兩道身影。
一年前的斷臂之恨,還有讓他聲威下跌至谷底的恥辱,終於可以報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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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兄弟,這是姑娘的新嫁衣,樣式雖然簡陋點,綉功卻不錯。」
「太漂亮了,李大哥,請替我好好謝謝嫂夫人。」陸遙知開心捧着那件衣服,沒注意到獵戶臉上微恙的神色。
總算大功告成了,他這陣子老是三天兩頭往獵戶住處跑,已經引起心兒的懷疑,再不準備妥當,他都不知道要用什麼借口外出了。
「小兄弟。」
「嗯?」
「我想,如果不嫌棄的話,你們成親的地方,改在我這幢木屋裏舉行可好?」
「咦?不是說好李大哥和嫂夫人要來櫻谷慶祝的嗎?」陸遙知奇怪的問到。
獵戶遲疑了一下,鈍鈍的開口,「這是……我娘子的意思,她說要準備的東西很多,櫻谷她又不熟悉,做吃的也不方便。」
「只是這樣一來,又得麻煩你和嫂夫人了。」
「不,不麻煩!」獵戶猛地晃着腦,如果陸遙知夠仔細,就會發現獵戶神情慌亂,可惜那準備當新郎倌的男人實在太開心了,啥也沒注意到。
「那就這樣說定了,你回去把姑娘請到我那來吧!」將嫁衣收回,獵戶頭也沒回地走進小屋中。
「怪了,今日的李大哥不似以往話多健談。」聳聳肩,陸遙知沒多做停留,哼着小曲朝櫻谷的方向去。
小屋內,獵戶一臉痛苦瞪着以兒女性命脅迫他的高昂身影。「都照你的吩咐說了。」
「很好。」楚霸天緩緩轉過身來,陰沉臉龐有着一閃而逝的快意。「接下來,我還想請你幫我做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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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要特地跑一趟?」湅無心的聲音里多了一絲不悅。
「李嫂子又有身孕了,所以想慶祝,走嘛!心兒,人家好意邀請,妳就跟我走這一遭嘛!」
「你這麼愛往那頭跑,自己去就好了,何必拖我?」她對別人家的喜事沒興趣。
「心兒,妳當真的不陪我去?」是不是他的錯覺,心兒的口吻隱藏着怒意?
決計不理他,湅無心將手中採集而來的藥草分類,打算用下午的光景研究何種具有滋補作用,可以讓櫻桃結的果更大。
陸遙知繞到她正面,可憐兮兮的道:「都指名請我們去,妳不去就太不給面子了,你知道,婷婷姑娘遺有小霸子都很想見妳耶!」
湅無心臉色一凜,胸口那股悶酸在他這幾日頻頻往來獵戶家裏,發酵蔓延出來。
打他第一天從獵戶家裏回來后,開口閉口全是獵戶的女兒婷婷姑娘和六歲小娃兒,令他如此流連忘返的,是那個叫婷婷的姑娘嗎?
「去啦、去啦!」
「……」
「妳不去,我就不幫妳照顧櫻桃樹啰!」他綳起臉來,想拿出那麼一點點威嚴,自古以來,哪有女子不聽命男子的。
不過,眼前就有一例外。
橫眼一掃,好吧!他很沒威嚴地閉上嘴巴,眼底是一股化不開的失望。「我真的很希望妳能跟我一起去。」
他鬱鬱寡歡的模樣,沒來由的,讓她軟化下來。
「何日出發?」
語才落,哭臉換上笑臉,適才的悶悶不樂瞬間不翼而飛,變臉之快,湅無心幾乎以為這傢伙是裝的。
「明日,就明日,過了午後最好。」
湅無心古怪地瞧他一眼,繼續低頭挑着藥草,沒再開口,他便當她默許了。
隔天一早,陸遙知徘徊在櫻屋主屋外頭一個時辰多了,以為她食言的時候,湅無心捧着一個布包從櫻桃林的方向過來。
陸遙知一見那布包,雙眸一亮,揚起好大的笑容。
「走不走?」不去見他笑得花枝亂竄的表情,湅無心率先朝出谷方位前進。
「好好,走,咱們走!」帶笑的聲音從后追上。
她還記得他上回提到李嫂子喜歡櫻桃,誰說他的心兒冷漠無情,光憑她肯將心愛的櫻桃分送給別人,就知道她是面噁心軟之人。
「心兒,布包重,我來拿就好。」
湅無心淡淡的睨了一眼那搶了東西,一馬當先走在前頭的男人,不疾不徐地開口,「今早我在櫻桃林東隅的角落,發現一處遭人翻掘的土丘,」一時好奇,她翻開來瞧,「你可以解釋給我聽,裏面為什麼埋了不少果核……」
前頭男人「哎呀」一聲,被地面突出的石頭一絆,不雅地四肢攤平趴伏在地,湅無心動作更快,在他沒貼地前,利落救回那袋布包。
「這路怎麼坑坑洞洞,這麼難走呀!」陸遙知哀哀叫,想引開她的注意,別再掛心櫻桃殘骸上,其實心裏嘔得半死。
她居然救那袋櫻桃不救他!
好歹他是她的親親夫婿,居然、居然連幾顆櫻桃都比不上。
「我瞧你挺辛苦的,一年來得出勞力填土,還得花腦力把責任推到別人身上,你說說我該如何跟你算這筆帳,等咱們回谷,一顆一拳你看怎麼樣?」
她蹲下,與他平視,眼中冷笑令他背脊二涼,陸遙知心虛的咽咽唾沫,小心開口。
「那個……心兒,妳說那土丘,是在東、西、南、北……」各個方位都有他想湮滅的證據,只是數量不同,跟即將揍在他身上的拳頭數有關,「……哪個方位呀?」
陸遙知得到的是一記恍悟的冷睇目光,然後他只想咬去自己的舌頭,哦喔,他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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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戶的住處,大紅燈籠高掛門前,將這半大不小的小屋裝點地喜氣洋洋,有眼珠的人都知道這裏在辦喜事。
湅無心終於明白這傢伙這些天為何神神秘秘逗留在此,不是為了什麼婷婷姑娘,是為了她。
幾日來胸口的不適隨風而散,這也是為什麼,她願意換上一襲薄紗紅袍。
「來來來,讓我瞧瞧,這嫁衣穿在妳身上合不合身?」獵戶妻子熱切拉着剛換上嫁衣的湅無心瞧,眼底凈是稱讚。「姑娘妳真是美極了呢!可惜我手工拙,若是上好綢緞的繡衣,肯定更加迷人。」
「這嫁衣是妳親手縫製?」湅無心舉袖,眉目問藏不住驚嘆。
「是呀!這布料還是陸公子親自挑選,除了女人家的綉功,是他一個男人不懂的外,任何細節他都吵着要參與,想要把最好的呈現給妳,妳瞧見這屋裏紅帳和喜字,全是他一手佈置……」
李嫂子數着近日種種,湅無心阻擋不了胸口湧上的暖意。
這個男人,用行動證明他真的願意娶她,和她在一起。
「來,我幫妳上點胭脂。」
「我不需要。」從不在臉上塗塗抹抹,她想也不想就拒絕。
「不成,新娘子就該打理得漂漂亮亮,就當是為了陸公子吧!為了今天,他夠辛苦了,一個女人,能讓一個男人這麼珍惜的對待,真的很幸福。」
為了他……
湅無心被拉至銅鏡前,不再有異議的任李嫂子在她臉上揮畫著,約莫一盞茶工夫,當她再度張眼時,銅鏡中出現一張驚為天人的美貌,就連李嫂子自己都看痴了。
「老天,要讓陸公子看到妳的模樣,鐵定迷到連自己叫啥名都不知道了。」
湅無心摸着鏡中陌生的臉龐,明媚俏麗,儼然一副待嫁娘的羞貌,找不出任何冰冷的影子。
「哎呀!時候不早了,快,快蓋上頭巾,吉時就快到了。」才說完,她拄來紅布帕往湅無心頭上一蓋。
一切從簡,由獵戶夫妻協助,以天地為長,這對新人拜了堂。
貼着大紅喜字的小新房內,新郎倌臉上的神情是既緊張又期待,他深深吸足了氣,掀開新娘子的紅蓋頭。
絕美的容顏正瞅着他看,他痴了,傻呼呼的回盯着她。
新娘子大刺剌的迎上他痴迷的注目,看得他一陣心慌,真糟糕,每回和心兒這麼互看,他總像個女人家害羞,心怦怦跳得好厲害。
太不對了!
「心兒,妳好歹有點新娘子的羞怯嘛!」他扁嘴埋怨。
「羞怯?」
「是呀!妳的表情讓我覺得自己才是新娘,正被妳上下審視着,好似一個不合妳意,就要打包退回了呢!」
她綻出一朵嬌艷的笑容,他窒了窒,隨即重重抽口氣。「拜託,妳可千萬別在人群前這樣笑呀!」
「我怕那些人會控制不了胸口狂亂的心跳,被妳的美給害死。」
「胡說八道。」她的笑容更大,他的抽氣聲也跟着變大。
「我說的是實話呀!」明知盯着她看對自己狂跳的心沒好處,可他就想找死,怎麼也捨不得把眼光離開。
「少貧嘴。」這傢伙事先沒告知她成親之事,害她空腹折騰一天,這會兒早餓極了。
湅無心起身來到幾碟小點心的圓桌前。
「等等,心兒,妳先別吃呀!」一個搶前,他抓起兩隻酒杯,注入了清醇的酒。「李大哥說了,新人要先喝交杯酒。」
勾來她的細臂與自己交纏,他將自己杯內的酒液飲去一半。
「這交杯酒象徵我們自此合二為一,婚後相親相愛,快學我喝入一半,快哪!」
在他的希冀下,湅無心將酒杯湊到鼻前,眼神怱地閃過一道異光,喝了一半,再遵照他大爺的旨意,換杯共飲。
飲完后,陸遙知將酒杯一正一反擲於床下,以示婚後百年和好。
「從現在起,妳就是我陸遙知的娘子,我呢也是妳的親親丈夫、相公,我永遠都不會拋下妳、背叛妳;從今爾後,我們更要互相扶持,不離不棄。」他用詞雖傻,眼神卻相當認真。「妳說對不對,心兒娘子?」
嬌容一怔,「你喊我什麼?」淺淺的紅暈難得出現在她嫣紅色的嬌顏上。
「心兒娘子呀!」他眨眨眼,終於讓他逮着了她嬌羞的一面,「不對嗎?我早想這樣叫了,心兒娘子,心兒娘子,比心兒更好聽呢!」
望着她臉上漸漸擴增的紅雲,陸遙知近一步要求,「公平點,我都喚妳娘子了,妳也喚聲相公來聽聽好不好?」他很嚮往這聲充滿威嚴的稱呼。
「陸遙知,你讓不讓我吃東西?」
「小氣鬼,喚一下也不成。」雖不滿,卻沒打算餓着他的新婚娘子。
走至鴛鴦燭火前,他體貼夾起一粒水餃,作勢要喂她。
抵在嘴前的水餃太礙眼,湅無心只有張口吞入,他咧嘴一笑,享受餵飽妻子的工作,將一道道喜盤內的紅棗、花生、桂圓、蓮子等,往她嘴前放,只不過,才餵了幾口小點心,陸遙知怱覺眼前一陣暈。
不會吧!這麼小杯酒他就醉了?他身子不是調養好了,怎麼還這麼不受用?
「這個叫……蓮子……是告訴……」又一陣暈眩,害他連話也說不清。
搞什麼?今晚可是他的洞房花燭夜,不會沒撐到那時就倒下了吧!
湅無心不動聲色的道:「你說這李大哥育有一兒一女,為什麼沒見到他們?」
眼前的心兒突然成了兩個,陸遙知站不穩,被她攙扶着,他坐在床榻上。「聽說是去姑婆家住上幾日……該死!我的頭怎麼這麼昏?」
湅無心冷靜的回答,「因為酒里讓人下了迷藥,你自然會暈。」早在喝前,她便嗅出異樣。
「迷藥?怎麼可能!這是李大哥交給我的呀!」一個激動引來更大的頭暈,陸遙知慘兮兮地趴在床上。
湅無心唇上揚起冷笑,將目光移至門扇外,「何必躲躲藏藏,既然來了,就現身吧!」
沒讓她等太久,門外傳來陌生的男聲。
「不愧是醫聖的徒弟,我太大意了,不該以為下迷藥就可以制伏妳。」門開,走入一位斷了右臂的男子,他的身後跟着數名持刀的手下,還有一臉擔憂的獵戶夫妻。
他們是一夥的!
陸遙知瞪大眼,控訴地瞧着獵戶夫妻。「李大哥,我這麼信任你,你居然對我和心兒下迷藥!」
「小兄弟,我……對不起,這男人捉了我的孩子,威脅我要讓你和姑娘出櫻谷。」獵戶慚愧又痛苦,他沒得選擇,只有聽從這男人的話。
楚霸天瞪着一襲薄紗的湅無心,眼中痛恨與驚艷交錯,他恨自己到這一刻,仍覺得這女人美的不象話。
「迷藥應該已經起了效用,妳也站不穩了吧?」櫻谷不易進入,他只有用計誘敵出來。
「你有問題呀?我們跟你無冤無仇,做什麼來破壞我的婚事?」陸遙知喘了幾口息,閉上眼休息。
楚霸天嗤笑。「無冤無仇?哼!一年前,這女魔不分青紅皂白殺了我的朋友,還斷我右臂,讓我霸刀堂的聲譽直直下滑,受盡其它門派的嘲笑,說我不自量力挑戰她,這仇我不報都覺得可恨。」
他甚至遭水家堡退婚,成為江湖上的笑柄,「今日我定要把妳這女魔加諸在我身上的恥辱全數奉還,等妳身上的迷藥發作后,到時我想怎樣對付妳都成。」
男人與天俱來守衛自己重要東西的本能,令陸遙知猛地一睜眼,撐着搖搖欲墜的軀體,橫身擋在湅無心身前。
「你這算什麼名門正派?居然使這種卑鄙招式……」
兩句話說完,身子晃了晃,完了!他撐不住了。
感到一隻柔軟的手掌輕撫着他的腦袋瓜,他憑感覺抓住那隻手,「心兒娘子……妳快走……妳不能有事呀……該死……我想保護妳呀……」
「咚」一聲,整個頭倒在軟枕上,陸遙知發出沉沉呼吸聲,完全昏迷了。
確定他熟睡的跟死豬一樣,不會因任何「尖叫」驚擾而驚醒,湅無心才將手從他掌中脫出。
她緩緩轉頭,以着冰寒的嗓音說:「從小,師父就喂我百毒,小小的迷藥根本對我一點用也沒有。」
終於可以正大光明的「修理」這群人了。
「不可能!」楚霸天持劍以待,雙目大睜,看着她如鬼魅倏地靠近在自己眼前……
陸遙知再度清醒的時候,已是隔天傍晚,他昏睡了將近一天。
「娘子!心兒娘子!」頭仍昏,他卻擔心他的娘子,跳下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尋找一湅無心。
端着幾碟小菜的湅無心,在他開門的同時走了進來,將小點心擱在桌上
「心兒娘子,妳有沒有事?那傢伙有沒有傷了妳?」拉着她左看右看,陸遙知干著急道。
「我沒事。」
他鬆口氣,緊接着又想到另一個人,「那傢伙他……」
凍無心瞅着他不語,他小心翼翼的問:「妳……殺了他?」
「我廢了他的筋脈,讓他不得再習武。」眼眸悄悄注視着兩人交握的手。「你不愛我殺人不是嗎?」
他精心安排的新婚之夜讓人破壞了,她不知道能為他做點什麼,所以在最後一刻,饒了那群人不死。
陸遙知臉上有着放心及一絲驚喜,他的心兒為了他在改變呢!「那李大哥他們……」
「我要他們帶着孩子去投靠親戚了,霸刀堂的弟子還會找上來,他們住在這裏不安全。」
「只要李大哥他們一家平安就好。」陸遙知牽着她的手,雙雙坐在圓桌前,直至此時,他才想起當時心兒一點異狀都沒有。「對了,心兒娘子,妳怎麼知道那酒有問題?而且我見妳也喝了,怎麼一點事也沒有?」
「我的體質不畏毒,而且,那酒我一聞便知道有問題了。」
「那妳怎麼沒提醒我?」他兩眼抗議的瞅着她,真狠心,只讓他一人嘗着頭痛滋味。
「你動作那麼快的喝下去,我根本阻止不了。」
陸遙知仍不滿,心兒娘子總是這樣冷冷冰冰,都不像他一樣這麼期待他倆的婚禮……
咦咦?他是不是忘了一件重要的事啦!「心兒娘子,這迷藥對我的身子有影響嗎?」
她搖搖頭,「沒有大礙,只是你一天沒進食,需要吃點東西,再養足精神即可。」
「意思是,我們可以繼續新婚之夜被打斷的事啰?」
好半晌,湅無心垂下眼睫,輕輕點了頭,頰邊一抹紅雲悄悄浮現。「不過,你才剛醒,需要的是休息,不宜太過勞累。」
「是要休息,不過妳要和我一起。」他揚起大大的笑容,耍賴似的道。
「先吃點東西吧!」
「對對,我餓慘了。」肚子餓不算什麼,身體上的餓才痛苦呢!他想摘她這朵艷紅櫻桃很久很久了。
親愛的娘子,先餵飽他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