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水……水……」

昏死多時的冷劍影,被如烈火灼身般的燠熱與乾渴給折磨着,意識模糊地嘟囔着他的需求。

不一會兒,一股清涼的液體由他乾裂的唇流入他灼熱的喉嚨里,他尚來不及發出滿足的嘆息聲,就被蝕人心脾骨子裏的疼痛給刺得意識更為清醒。他憤而睜開雙眼,卻對上一雙水汪汪的盈波眼眸,不由得愣住了。

「你醒了?再多喝一些吧!」

一說完,那女子繼續把手中那色紅如血、清涼如冰的東西讓他喝下。

由於饑渴,冷劍影本能地喝下那碗似水非水、似血非血的東西,怎知才剛下肚,全身的刺痛便加劇。他萬萬沒料到擁有如此絕俗麗顏的女子,竟有如此歹毒的心腸,不由得憤恨地咬牙切齒說:「妖女……」

說完這兩個字,已費盡他全身的力氣,加上愈來愈劇烈的刺痛,終令他痛昏了過去,再度陷入無意識的黑暗中。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從鬼門關搶救回來,沒想到他醒來不但連個謝字也沒有,還罵她是妖女,更是個不懂得感恩的傢伙!早知道就讓他去當閻王的女婿還來得省事多了,直一不知自己幹嘛為這素昧平生的男子如此費盡心力。

「小師妹,你當寡婦了沒?」

采野果回來充饑的風舞陽,一見到水芸嫣,便開心的以此當招呼語。

水芸嫣雖然氣惱,倒也記起救這陌生男子所為何來。對這種無聊的問話,水芸嫣嫣根本就懶得搭理,只是悻悻然的白了風舞陽一眼,便將全部注意力放在那名男子身上。

對於水芸嫣的白眼,風舞陽早已十分習慣,所以並不在意。放下野果后,他逕自探了探那男子的脈搏,訝然發覺那脈搏跳動得愈來愈強。但他並沒將驚訝的表情形於色,反而露出譏誚的笑容說:

「這傢伙的命還挺強韌的嘛,竟然撐到現在還沒斷氣。」

「他沒斷氣不是他的命韌性夠,而是因為我不許。」

「是是是,師妹所言甚是。」

盯着那名男子愈來愈有生氣的臉,水芸嫣忍不住提出憋在心中已久的疑問:

「師兄,這個人為什麼會中了蝕魂香?」

「對此我也覺得納悶。」

「蝕魂香是我娘的獨門毒藥,別人應該沒有啊,他會中毒,是否代表我娘也下山來了?」

「應該沒有。這幾天我尋遍方圓百里,並沒有找到姨娘或師父的蹤跡。」他相信姨娘若下山來,師父一定緊緊伴隨在她左右,防止她傷害人,更維護她不受任何傷害。師父對姨娘的情意他早已看得明白,但是十多年來,姨娘對師父似乎毫無所覺,令他不得不暗自為師父抱屈。

「如果不是我娘下的毒,那表示別人也有蝕魂香了。那會是誰呢?」

「不論是誰都要把他揪出來,也讓他嘗嘗蝕魂香的滋味,以懲他竊用之過。」

「好,就這麼辦。」

在這事上,兩師兄妹倒是難得看法一致,意見相同。

***

悠揚的笛聲飄進冷劍影的耳里,逐漸喚醒他的意識,令他掙脫厚重的黑鄉。

恢復意識的他,深吸口氣,感覺到空氣中淡淡的花粉香,及沁入心脾微微的清涼,而當春風拂過他的臉頰時,更令他感到無比的快意舒暢。慢慢睜開眼睛,看到映入眼帘的藍天白雲,他不由得笑了。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還能有命看到這個世界。

循着笛聲望去,看到一位佳人正坐在溪畔的大石頭上,自得其樂地吹着玉笛。悠揚的笛聲和着潺潺的流水聲,為這方小天地帶來祥和的氣息。

望着她那清雅脫俗、不染纖塵的容顏,冷劍影突然覺得有些面善,繼而想起他曾見過她,並喚她為--妖女……看來他是誤解她了。

水芸嫣感受到有道目光正盯着她,她抬起低垂的雙眸與那兩道目光對個正着。見他醒了,她心裏有絲喜悅,卻是稍縱即逝,只是冷冷開口道:「你醒了,丑蛋。」

冷劍影自認自己雖無潘安般的容貌,但好歹也有無數佳麗對他青睞有加,他絕非是「無鹽男」,那麼為何眼前這名女子喚他丑蛋呢?是她眼光太高了嗎?還是

「自己坐起來喝葯吧。」

冷劍影掙扎着半起身,但畢竟身體尚未復元,只能無力地倚靠在身後粗大的樹榦上。在挪了挪身子尋獲到舒適的倚姿后,他才瞥見自己不但一身襤褸,而且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都敷上一層層青青、紫紫、黑黑的藥草。他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發覺臉上也敷抹着藥草,這時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確是名副其實的「丑蛋」。

喝完那碗翠綠如玉、清涼潤喉的葯汁后,他怔怔地望着留有殘汁的碗底。他所中的並非尋常的毒,不然也不會在服了那麼多隨身攜帶的各式各樣的解毒散、解毒丸后,還毒性發作,令他痛不欲生,更別說抵禦那群武林人士的追殺。他連忙甩頭閉眼,不想再憶起當時的兇險,繼而想到眼前這名女子是誰?為何有這個能耐救活他?

「你是誰?」

「水芸嫣。」

水芸嫣?冷劍影不記得曾在江湖中聽聞過這號人物。

「為何救我?」

水芸嫣突然衝著他笑,說:「因為不想你死。」

冷劍影驚艷於她的嫣然一笑,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卻猛然發覺他被她抓起往山上奔去,幾個躍起飛落後,被拋入一畦冷潭中。

冰冷的泉水凍得他立刻冒出水面,但也只夠深吸一口氣,就被水芸嫣從頭頂把他壓入水中。他想掙脫她的桎梏,奈何內力尚未恢復,所以掙扎了老半天,還是擺脫不了她的壓制。當他凍得全身發抖、牙齒打戰、一口氣快喘不過來時,不得不認為她之所以不想他死於別人的毒手中,乃是因為她想親自淹死他!

當他憋氣憋得意識快模糊時,頭猛然被拉出水面,他深吸幾口氣后,意識才清明些,便以怨毒的目光射向水芸嫣,顫聲說:「你……不是……妖女,而是……無人性的……女妖。」

「而你是狼狽的落水狗。」

水芸嫣氣得一掌又要將他壓入水中,不料他頭一偏竟閃開了,還濺起無數水花,噴得蹲在水中石塊上的她滿頭滿臉都是水珠。

「你這死丑蛋,真不知好歹。」

再一次出掌,水芸嫣輕易將冷劍影掌控住;逃不開的冷劍影雖不死心的作最後掙扎,但也只是弄得水花四濺,最後整個頭還是被壓入水中。

「好一個鴛鴦戲水圖!真是春色無邊啊!」

做事不愛受干擾的水芸嫣,立刻送那出聲的人一記掌風。不過這出聲之人也不是泛泛之輩,馬上閃躲開去,繼續以看好戲的姿態站在岸邊猛盯着他們倆瞧。

頭頂的力道一失,冷劍影的頭立刻浮出水面。那出聲者瞧見冷劍影那張花花綠綠的臉,不禁嘆道:「可惜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冷劍影這時才發覺有第三者在場,而那人不是別人,正是銀丐葉不歸。

葉不歸雖僅而立之年,卻已白髮斑斑,據說是費盡心思為博得佳人一笑,一夕之間白了頭,因此江湖上稱他為「銀丐」,但是更多人取其諧音,戲稱他為「淫丐」。不過不論江湖人士稱他的封號是雅或不雅,對他本人的敬重卻未減分毫,因為不論是人品武略,他都是丐幫新一輩中的佼佼者,更是下任幫主的上上之選,惟一的缺點是好管閑事了點。

冷劍影本來擔心他是來追殺他的,但是在細細端詳后,發覺他的注意力並不在他身上,可見並未認出他來,因而暗自寬心。

「你很老了嗎?」水芸嫣問,忘了剛剛受打擾的不悅。

這時,冷劍影才訝然發現水芸嫣杏眼中滿是好奇地直視着葉不歸,一點也沒注意到自己濡濕的衣裳暴露了她的女態,而且還很不合宜的暴露在兩個大男人的面前。她不但沒加以遮掩,還公然對男人表示興趣,真是一點也不知羞,令他不禁有些氣惱。

雖然女人主動向他示好並不是新鮮事,但是被一位出水芙蓉樣的美人大剌剌地盯着自己瞧倒還是頭一遭,葉不歸的黑眸中溢滿了訝異與玩味。

「三十歲對你來說算不算老?」

「你才三十歲?」見葉不歸點點頭,水芸嫣的興味更濃了。她聽師兄說,人到五、六十歲才有白髮,沒想到這男子的年齡比她娘和師父還輕,卻比他們先有白頭髮,真是奇特。「你的白髮是真的嗎?」

「你來摸摸看不就知道了。」

「好。」話聲一落,水芸嫣的身影立刻從上中石塊上拔高住山年邊飛去,不旋身已立定於葉不歸的身後,拉着他銀白的頭髮仔細端詳研究。

本只是一句玩笑性的調戲語,沒想到佳人竟當了真,令葉不歸驚訝得愣在那邊一時反應不過來,才造成一頭銀髮成了佳人的手中玩物。

「哇!是真的耶!真奇特!」

聽到佳人像小孩拿到好玩的玩具似開心叫嚷着,葉不歸才領悟到她的一切作為只是小孩子好玩的心性展露,並不是在賣弄風情,但是她那濕透的衣裳所勾勒出來的女體優美曲線,實在很難不令人心動神馳,更難將她視為小女孩。

基於非禮勿視的君子風度,葉不歸不敢再把視線投射在她身上,任目光漫無目的的在天地間游移着,不意竟與冷潭中噴火的黑眸對個正着。略微思索,他才意識到自己與佳人的姿態看來挺曖昧的,難怪那個男人會吃味。但是,為何那雙眼睛看來似曾相識,挺眼熟的呢?

「泡在冷潭中的那個男人是誰?」

「我未來的夫婿。」

冷劍影聽了嚇一大跳,想不出自己未曾與人有過婚約,為何會跑出個未婚妻來?而且還是個未曾謀面的女子。難道是姥姥新近幫他訂的親?

這樣的答案同樣令葉不歸詫異,沒想到真的是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不過水中那名男子目瞪口呆的樣子更令他不解,似乎他被此事嚇到的程度絕不下於他。難道這堆牛糞不知道自己有個如鮮花般嬌美的未婚妻?

若真如此,那這事就好玩了。

「你雙親幫你訂的婚約?」

「不是,我自己訂的。」

「喔?你自己訂的?那麼,為什麼會找個這麼--奇特的人,當你的終生伴侶呢?」葉不歸慶幸及時將那些輕蔑的語詞吞回肚裏,才沒唐突了佳人。

「因為他是我下山後遇到的第一個人啊。」

不會吧?這麼簡單隨意的擇偶條件,豈不是將婚姻當兒戲了?

「如果你下山遇見的第一人是我呢?」

「那你就是我的夫婿了。唉!可惜你不是。」言下之意,似乎有無限惋惜。

葉不歸確定她的可惜只對他的頭髮,而非他的人,因為從頭到尾,她只對他的一頭銀髮愛不釋手,卻不曾正眼瞧過他的長相,所以他不會自作多情的誤以為她看上了他。

「他答應娶你為妻了嗎?」

以那醜男對此事目瞪口呆的反應,葉不歸心裏早有答案了。

水芸嫣這時才想到尚未問過丑蛋的意願。轉身尋他蹤影時,訝然發現他已被冰寒的潭水凍得臉色發白了。

「糟了!」水芸嫣立刻飛身向前將他救上岸。見他身子凍得直打顫,立刻將真氣注入他體內,待他身體回溫、臉上恢復血色才停止。

葉不歸十分好奇這麼美麗的女子所要託付終身的對象是個什麼樣的男子,便仔細打量着這個醜男。幸好醜蛋臉上身上紅紅綠綠、青青紫紫的葯漬痕迹已因泡水過久而淡去不少,因此看起來還不會太礙眼。不過丑蛋的臉孔和身形卻愈看愈覺得眼熟,應該是他熟識的人……

葉不歸猛然認出醜蛋是誰,他看了看丑蛋,又瞧了瞧水芸嫣,不禁露出蘊含深意的微笑。

「原來他的命是你救的,那麼他理所當然該以身相許,娶你為妻,以報答你的救命之恩。」

水芸嫣覺得此話十分有理。「好,就這麼決定。還有,丑蛋,沒有我的允許,不許你輕易死去。記得了!」

冷劍影可不想自己的終身大事就被別人這樣隨意決定,正要出聲抗議,卻聽見葉不歸在耳畔低聲說:「影子,恭喜你有個嬌美的未婚妻。哈哈哈……」

被認出的冷劍影頓時全身冰冷僵硬,目瞪日呆地望着葉不歸狂笑着揚長而去。

***

「還是沒有冷劍影的消息?」

「還沒有,不過孩兒已令各商行堂會的探子繼續找尋,一有消息立刻呈報給爹知道。」花傑雨立刻回答說。

花無塵聽了雖點點頭,但滿腹的無奈還是忍不住化作一聲嘆息。「不早了,你下去歇息吧。」

「是。爹也請早點休息,別再為冷劍影的事傷神了,以免累壞身子。」

花無塵只是點點頭,便揮手要他下去。花傑雨知道多說無益,只好告退了。

望着無邊無際的黑夜,花無塵不禁再次自問:一個人為什麼會完全失了蹤影呢?就算是死了,也總有個屍首可尋吧?那麼為何他手下們尋了許久,卻一直未能找到任何有關冷劍影的蛛絲馬跡呢?他不自覺的又嘆口氣。

步出書房,踏入夜色,滿懷心事的他絲毫未察覺到春夜的涼意。待日過神,他才發覺自己無意間又來到了「逸蘭軒」,而不是他所居住的「莫塵閣」。

唉!慣性使然,又是心之所向,豈是他一向理智的大腦所能掌控的!

對於逸蘭軒里的一桌一椅、一草一木,他都十分熟悉,瞭若指掌,因為剛落成時,他就與他的愛妾居住於此,這兒的一切擺設,都是出於他們倆親手精心佈置的。可惜如今景物依舊,卻是人事全非了。

在逸蘭軒里最能吸引住他目光的,就是小院子裏疏落有致地排在竹架上的蘭花了。那是他為愛妾特地從大江南北、東洋西土去搜集來的。如此用心費力,只為她一句閑語:「若有各色蘭花的點綴,必能讓逸蘭軒更為雅緻。」他聽進耳里,擱在心上,花盡心思去做,只為討她歡心。

他以為她要什麼他都會給她,因為她是他想傾盡生命所愛的人啊!直到那件事情發生,他才知道,有些東西是他想給也給不起的,縱然他是那麼的愛她……

對她發怒是他從未想過、也極不願意做的事,但是看到自己的獨子中了毒,命在旦夕,哪個為人父親者能不心急如焚呢?而她這罪魁禍首不但毫無悔意,連解藥都遲遲不肯給,教他怎能不急得怒火攻心,口無遮攔地說出決裂的話呢?但是天地明鑒呀,他絕對不是有心要對她說那些話的,為何她不明了呢?

最後雖然她給了解藥,兒子的命也救回來了,但是,她也帶着九個多月的身孕離開他了。從此以後,他就再也沒有她的消息,出動眾多人馬打聽、找尋,還是找不到她,彷彿她已從這世上消失了,就像冷劍影一樣……

下毒之事,他會不會誤會她了?就像他誤以為冷劍影是採花賊?

想到這裏,他心裏陡然一驚,隨之搖頭否認,因為蝕魂香是她的獨門毒藥,別人不可能有的。但是,她雖不曾否認,卻也始終不曾承認是她下的毒,這與她直率坦然、敢做敢當的個性不合。難道--他真的誤會她了?

這個意念,令他在涼意漸深的春夜裏,驚出一身冷汗。

是不是因為這樣,她走時的眼神才那麼空洞冷絕,因為他傷透她的心?

「蘭兒,真的是這樣嗎?我真的誤會你嗎?……蘭兒……」

撫着那一株株自她走後未曾再含苞的蘭花,他黯然失魂地喃喃自問着。

***

驟雨方歇,本來悶熱的天氣終於透着微涼,清風從蓮花池上輕輕拂過,將蓮花淡淡的幽香四處飄送。

花傑雨來到「醉蓮居」。遠遠就聽到天籟般的琴音悠悠傳來,令他一掃多日來的陰霾。因為能起身撫琴,就表示蝶衣已從多日前的驚嚇恢復了。

醉蓮居是效花山莊中惟一建立在池塘之上、居水之中的院落,原因是大小姐花蝶衣在念過「愛蓮說」一文後,就莫名其妙的戀上蓮花,想要有一大池蓮花為伴,而對花蝶衣萬分寵愛的傲花山莊莊主花無塵,當然立即改建院落,讓寶貝女兒如願以償。

傲花山莊上上下下都知道大小姐是莊主最寵愛的人,除了大小姐長得花容月貌、個性溫柔婉約外,精湛的琴藝更是得寵的最大因素,因為她高超的琴藝、彈奏時的神韻像極了二夫人。雖然二夫人離家已十多年,生死未卜,但是大家都知道莊主常藉著聆聽大小姐的琴聲來追念她。莊主如此痴戀二夫人,真教大夫人情何以堪,無怪乎大夫人近年來已漸專心向佛,並在其居住的「濂竹庭」設立佛堂,讓佛法相伴,以求心神平靜,不惹塵埃。

一進醉蓮居,見到嬌弱的妹子臉上已有些許紅潤色澤,花傑雨就更為寬心了。

一曲彈畢,花蝶衣立刻起身開心叫道:「大哥,你來了!」

「嗯,來看看我美麗的妹子身子好些沒?」

「好多了,夜裏不再作惡夢了。」

「那就好。不過你受驚的病體初愈,可別太勞累。」

自從那事件發生后,花蝶衣驚嚇得夜裏常被惡夢所擾,以致白天精神不濟,臉色發白,幸好一切都過去了。

對於大哥的關懷,花蝶衣乖巧地點頭心領。接過丫環盛好的蓮子木耳湯,低頭緩緩啜飲。遲疑再三,還是開口問:「大哥,可有冷公子的消息?」

花傑雨搖搖頭,嘆了口氣,說:「你別擔心,我們一定會找到他的。」

「都怪我不好,要是當時我立刻解釋清楚,就不會害得冷公子蒙上不白之冤,惹上殺身之禍。」自責的珠淚立刻滑下花蝶衣發白的臉頰。

「這事不能怪你,當時場面那麼混亂,就算你聲嘶力竭的解釋,大家也未必聽得到,結果還是跟你驚呆了說不出話來一樣,所以你就別再自責了。」

事發當天是莊主花無塵的生日,一向不愛熱鬧的花無塵當然不願、也不會為了此等小事大肆聲張慶祝。奈何傲花山莊不但是江湖上有名的武林世家,更因歷代莊主善經商而擁有無數的商行銀號,使得傲花山莊在江湖上有着舉足輕重的地位。擁有如此雄厚背景的人,當然是許多喜歡攀權附貴者的結交對象,平時就訪客不斷,更何況是如此重要的日子。因此,在花無塵生日那天,不論與效花山莊有無交情的江湖人士或有無生意往來的商行老闆,都備了份厚禮上門來賀壽。在不失禮的考量下,花無塵只好立即擺宴款待眾賓客,力求賓主盡歡。

熱鬧滾滾的壽宴直至深夜才結束,許多遠道而來的賓客都留在傲花山莊打擾一宿。怎知眾人才剛要更衣就寢,就聽到值夜的守衛大喊:「捉採花賊啊!」在一陣錯愕后,大家立刻起身衝出來,準備捉拿那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的無知惡賊。

大家一到後院,便見着從高牆上躍下的採花賊懷裏正抱着花無塵的寶貝閨女,不禁訝然得倒抽口氣。及至看清楚那採花賊是何許人也時,更是驚愕得目瞪口呆,因為大伙兒萬萬沒想到,素來冷顏對待任何女人的冷劍影,竟然會迷戀花家大小姐到不惜唐突佳人,卑劣的當起採花賊來!

不過以花蝶衣那比花朵更嬌美的國色,連修羅神仙見了都不免心動神搖,更阿況只是一介凡人的冷劍影呢?畢竟英雄難過美人關啊!

縱然冷劍影的惡行令人髮指,但是大夥懾於冷家堡的威名和冷劍影「索命閻王冷影子」的名號,全都不敢輕舉妄動,以免救美英雄沒當成,反而成了枉死城裏的一抹冤魂,那可就太得不償失了。

乍見自己寶貝女兒在惡賊懷中的花無塵,既驚又氣的立刻上前搶救,卻又忌憚於傷到花蝶衣,因此不但出招處處受到掣肘,連掌風的力道都自行加以減弱。斗到最後,對方似乎覺得懷中有人閃躲不易,便將花蝶衣拋下而跳牆離去。

忙着搶救女兒的花無塵,倒不急着去追惡賊,而是先關心女兒是否安然無恙。但是家中的那群借宿賓客,有的不好意思置身事外,有的想藉此建功博得名聲,因此一伙人便在各懷鬼胎下紛紛追殺冷劍影去了。

確定女兒安然無恙的花無塵,想去追殺那惡賊以泄憤,不意卻被受驚嚇而哭泣不止的女兒緊緊拉住。受驚嚇的花蝶衣,發白的臉龐上梨花帶淚,令不識者見了都要憐到心發疼,更別說視她為心肝寶貝的花無塵了,所以花無塵急着想將那惡賊碎屍萬段的心情,更是可想而知的。但是花蝶衣卻緊拉着不放手,問為何這麼做,她卻又哽咽的說不出話來,只是淚流如泉猛搖頭,令花無塵慌了心、亂了分寸,只好將追殺惡賊之事暫且擱下。

第二天清晨,天色微亮時,賓客與護衛才疲憊歸來,回報採花賊冷劍影已身負重傷墜落懸崖,花無塵聽了,卻因未親自將那惡賊碎屍萬段而懊惱不已。

但當他意識到採花賊是何人時,不禁也為之一愕:不會吧?!那冷劍影雖冷血寡情,卻不是好漁色之人,怎麼可能淪為採花賊呢?就算他心儀於蝶衣,以他的家世背景,只須上門提親成就好姻緣,根本無須用此下下策啊,難道--這之間有誤會?

想到此,花無塵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及至向稍稍定神的女兒求證,花無塵更是驚得六神無主。原來,那晚花蝶衣至高牆上賞月,一個不留神,從高牆上掉落,幸而冷劍影見了伸出援手搭救,花蝶衣才得以毫髮無傷,怎知這段烏龍誤會,卻替冷劍影引來了殺身之禍,唉!

該不該向大家說明真相呢?

花無塵思量再三,最後還是決定先隱而不說,只是放話要江湖中人一起找尋冷劍影,並且一定要生擒,理由是他要親自幫女兒討回公道,所以不許任何人奪走他的權利。只是身受重傷又墜落懸崖的冷劍影,生還的機會可是微乎其微,而這也是花無塵不敢將更相公開的原因之一。

因為若是冷劍影還活着,自當公開真相,並向他道歉,接受他的責難與索賠;但若是冷劍影已死,公開真相對冷劍影已無實際的益處,隱瞞真相卻對傲花山莊及那夜幫忙的賓客有絕大的好處。畢竟冷劍影是採花賊,冷家堡來興師問罪時,他們才能在理字上站得住腳,江湖中人才會基於江湖道義幫他們一起對抗冷家堡,否則他們都難逃冷家堡復仇的無情劍。為避免引起江湖中的腥風血雨,花家只有選擇隱瞞真相,縱然這樣做會令他們的良心深感不安……

「希望冷公子能安然無恙,希望能早日找到他,好向他賠禮致歉……」花蝶衣無限愧疚的聲音,輕輕打破這片沉默。

「嗯。」對於花蝶衣的話,花傑雨只是輕哼回應。

雖然他竭力幫忙找尋冷劍影,但是在他心裏深處,卻衷心希望冷劍影已死,不然他將替傲花山莊帶來大災難!冷家堡上上下下都不是眉慈心善的人,對此事是絕不會善了的……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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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子情郎俏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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