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回到家后,把自個兒往床上一丟,我便呼呼大睡了,只知咪咪說過,煮好飯菜再叫我起來。

“起來吃飯了,曉宇哥。”

我撐起身體。“鍋子回來了沒?”

“回來了。他在客廳打魔術方塊,不過成績慘不忍睹,他快要抓狂了。”

我扯開被子下床。“別鳥他,反正讓他多用用腦筋地去想也不錯,以免日後生鏽了。”

“也對!”

鍋子還在苦戰不休。

“鍋子,吃飯了。”

“好。”鍋子隨手關掉電視。“你回不回醫院?”

“你想呢?”我立即反問。

“你不會回去的。”

“對了,鍋子,我明天就要銷假回學校上課。”

“為什麼?”

“反正我也沒事做,還不如回學校去上課。好久沒見到鬼主任了,倒也滿思念他的。”

“你少來了!”鍋子走進廚房。

“我看你是想逗他吧!”

我笑了笑,沒回答。鍋子說的正是我的意思,反正閑着沒事,最重要的一點是,他礙於我父母的顏面,不至於會記我過,所以能惹毛他,就盡量去惹他,反正在學校還剩下不多的日子了,要好好把握才行。

一早,我便把鍋子從床上挖起來。

“哎喲!拜託一下行嗎?”鍋子揉了揉眼睛。“我還想再多睡一下呢!”

“起來了啦!又不是豬。快點,我要上學了!”

“好啦!”

鍋子走進浴室去梳洗。

我則匆匆忙忙地走下樓。咪咪今天不宜自己待在家中,如果遇到老媽,那她不就慘了!

咪咪正好要上樓,我們在樓梯轉角處撞上了。“你起來了?”

“嗯!”我扶住咪咪。“你今天最好先別待在家中,畢竟我不在家,若是遇見我父母回來,我不能保護你。我老媽的能耐,你是見識過了,所以,今天你先別待在家裏。”

“沒關係的。”

“這不太好吧?”我有些擔心。

“我盡量待在房間不出來,那麼,即使伯父和伯母回來,我們也不會碰面。”

“好吧!”我走下樓去。

我知道咪咪很在意我老媽對她的印象,但是不論老媽對咪咪的印象是好是壞,我一旦決定了的事,任何人也阻止不了我。

我慢慢地吃着早餐。

鍋子自樓上火速衝進廚房,在我的對面坐下來,拿起土司,咬了一口笑道:

“我是沾了你的光,才能有這麼可口的早餐可吃。”

我不甚了解。

“這可是人家咪咪特地為你做的愛心早餐耶!”

“鍋子……”咪咪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我厚着臉皮回道:“那你更該心存感激!”

“走了啦!我的雞皮疙瘩都掉了一地了。”

“咪咪,我們走了。拜拜!”

通往學校的大街上,一批批的學生匆匆忙忙地排隊擠公車,我倒滿慶幸自己選擇騎鐵馬上學;每天上學的時間,總是交通的巔峰時期,下課時亦然。

“喂!喂!”鍋子在後面叫個不停。

“幹嘛?你叫鬼啊!”

“我有話想告訴你。”

“說啊!我在聽。”

鍋子提高嗓門道:“咪咪喜歡上你了。”

我瞪了他一眼。“幹嘛!你是怕別人不知道嗎?”我頓了半晌,又問:“對了,你為什麼告訴我媽,說我受傷是為一個女孩?你知道這會對咪咪有多大的傷害嗎?”

鍋子面有愧色。“我沒辦法,你老媽一直逼問我,我招架不住,只好全部說出來。”

“算了!”我揮了揮手。這不能全怪鍋子,老媽的厲害程度,我是深受其害的。不論任何人,都很難招架得住老媽的逼問,我也不例外,所以,只好敬鬼神而遠之。

久違的學校聳立在不遠處,我側着頭笑了笑。不知鬼主任是否兇惡如昔?他是否會想念我?

“鍋子,我先走了!”我加快速度地衝進學校。

那鬼主任正虎視眈眈,我不甘示弱,將鐵馬直騎進校內。

“主任,早啊!”

“江曉宇,你又在混了!”

我轉頭朝他行了個舉手禮,便騎進車庫內了。

鍋子則乖乖地牽着車子用走的。

突然,有隻嬌小的手搭上了我的肩膀。“老哥,聽說你為了一個美人負傷,是真的嗎?”

“沒那回事。”

她揚了揚眉。“你要是再不說實話,我以後就不幫你送信了!”

“好吧!”我舉高雙手做投降狀。“並非是全為了那個女孩,而是我自己禁不起別人的挑戰,所以嘍……”

她抬頭盯着我看。“好吧!相信你一次!”

經過訓導處時,發現裏面有個婦人流着淚,不知在對鬼主任說些什麼,我朝身旁的女同學努了努嘴。“那個太太是誰,你知不知道?”

“天知道!你不是和主任很熟嗎?進去問一下嘛!”

我接受她的建議,大搖大擺地走進訓導處。“嗨!主任,你幹嘛皺着眉頭?”

“你不去讀書,跑來這兒幹嘛?”

“沒事嘛!”我吐了吐舌頭。“有什麼麻煩,你說出來,搞不好我能替你出主意呢!”

主任揮了揮手。“小孩子別管那麼多,只要把書讀好就行了!”

老古板!自大狂!我忍不住暗咒。

鍋子在訓導處外朝我猛招手,我走了出去。“喂!你在招魂嗎?”

“哎呀!說正經的,你知道那個婦人是誰嗎?”鍋子指了指訓導處內一臉憂凄的婦人。

“你不說,我怎會知道!”

“咪咪的母親。”

“什麼!?”我嚇了一大跳。“咪咪的母親?”

“嗯!”

真是這樣,我就不得不和她談一談了。

“鍋子,你進去纏住主任,我想和咪咪的母親談一談。”我朝他眨了眨眼睛。

“沒問題!”

鍋子隨即進去纏住主任,我則走至那婦人的身旁道:

“伯母,我想跟你談一談咪咪的事。”

“你知道——”

我阻止她繼續說下去,便率先走出訓導處,她隨後跟了出來。

“你知道咪咪的下落嗎?”

她的話聲之下,着急的心情表露無遺。

“嗯!我能不能先問你幾個問題?”

“好吧!”

“你愛咪咪嗎?”我注意着她臉上的神色。

“當然!”她深吸了一回氣。“我就只她這麼一個女兒。”

“那麼你知道,咪咪的繼父曾趁你不在之際強暴咪咪嗎?”我不想拖泥帶水,便一針見血地問。

“不——”她傷心地掉下淚珠。“我不知道咪咪為什麼會這麼說?她爸爸待她如親生女兒,我不知道為什麼咪咪如此恨他!?”

老天,我最受不了的就是女人的眼淚!咪咪說的話不一定全對,難道是咪咪欺騙我?

“能不能告訴我事情的原委?”我想知道一切的情況。

“嗯!”

原來,咪咪的生父在咪咪國小六年級時生病去世,她的母親獨力扶養她,無意間邂逅了現在的丈夫,兩人相知相惜,既而共同生活;相互扶持;但咪咪卻不原諒她母親的再嫁而自甘墮落,逃學、逃家,如今又休學了,屢屢傷害她母親,猶不罷休。

天下父母心,如果我的母親不那麼勢利,能多在乎我一些,那麼,我就已心滿意足了。

心中漸漸泛開的一種感覺是——被欺騙后的傷心、失望與難堪!她為什麼不對我坦誠?我真的不值得她信任嗎?

“你……能不能告訴我,咪咪在哪?”

“她在我家。”

“你家?”她似乎很訝異。

我無精打采地拋下一句話便離開了。“我會先和咪咪談談,勸她回家,至少我也會帶她來見你一面。再見。”

鍋子突然蹦出來,靜靜地跟着我走。

“你怎麼了?一副無精打採的模樣!”

我瞄了他一眼。“咪咪騙了我。”

“她騙了你什麼?”

“她告訴我,她的父母絲毫不關心她的死活,實際上,她告訴我的全是謊言,她故意扭曲了她父母的人格。她這麼做是為了什麼?難道我不值得她信任嗎?”

我無法冷靜地分析,無法理解自己如此激動的原因。

“或許她只是防衛心太強,也不願你討厭她,所以才會欺騙你。你先別怒髮衝冠嘛!”

我知道今天一定無法安下心來專心聽課,既然如此,又何必花費一整天的時間,呆坐在教室內。

“鍋子,幫我請假!”

“請什麼假?”

我側着頭想了一下。“就說我貧血好了。”

“你貧血?”鍋子白了我一眼。“我還生理痛咧!”

我打了他一下。

“你少胡扯了,你又不是女生!”

“既然我不是女生,那誰會相信你貧血?”鍋子反問。

“照說就是了嘛!”

“唉!交友不慎。”鍋子搖了搖頭。

我轉身立即就要往車庫去牽我的鐵馬,鍋子突然又開口:“克制一下你自己,否則會搞砸一切的!”

我點點頭。

人與人之間的相處,是不是一定得靠謊言來維持?難道真的無法坦誠相對,只能用無數的謊言來維持一份虛假的情義?去他的做人處世,只不過全是虛偽的!

回到家中,鐘點女傭阿梅正在整理家中的一切。

“少爺,你回來啦!”她抬頭問候。

“嗯!”我左右看了一下。“咪咪呢?”

“哦!她在二樓客房內。要不要我替你去叫她下來?”

“不用了,我自己上去找她好了。”

我三步並作兩步,跑步衝上二樓。停在咪咪的房外,深吸了一口氣,調緩心跳后,才抬起手敲門。

“誰呀?”

“我啦!”門打開來,咪咪訝異地怔了一下。

“曉宇哥,你不是上學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我有事想問你。”

“有事想問我……”咪咪停頓了一下,她一定感覺到了,我會半途跑回來,事情一定不簡單。“所以,你就回來了?”

“沒錯。”

“請進。”她側了側身子,讓我進房去。“你想問我什麼呢?值得你這樣半途回來?”

我極力想擠出一個笑容,但是那對現在的我來講,實在是比登天還難。“你說過,你的父母全然不關心你的死活,是嗎?”

“是啊!我墮落、鬼混,他們都無所謂。”咪咪在床沿坐下,背對着我。

“你還說,你的繼父曾趁你母親不在時強暴你?”

“沒錯!”

咪咪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令我不得不相信她的話,但是,韓伯母那憂凄的臉又浮現在我眼前,重重地傷了我。

“我見過你母親了,她今天來學校找你。”

“她……她是不是要我回去?”咪咪嚇得一臉發白。

“你還想要騙我嗎?”我好心痛。

“你……”咪咪低下頭。“你知道一切的情形了?”

“沒錯。”

“那你為什麼還要來問我?是想看我的笑話嗎?”她抬起頭盯着我看,明亮的雙眸早已蘊滿淚水。

“不是!”我忍不住大叫。“你為什麼就是不肯自己把真相告訴我,非得由別人來說呢?難道我真的不值得你信任嗎?”

我握緊雙拳,才能剋制自己想發飆的衝動。

“不是,你誤會了!我會欺騙你,是因為我不願你討厭我……”淚珠沿着咪咪姣好的臉龐滑落。

我有些手足無措,適才一肚子的鳥氣,也全都煙消雲逝,現在只在乎如何才能讓咪咪停止流淚。

我把咪咪攬在懷中。“你別哭了嘛!我只是希望你別欺騙我。”

“你……你一定討厭我了?”

“沒有!怎麼會呢?我沒有討厭你。”

“真的?”咪咪在我懷中抬起頭來。

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激起我想保護她的意念,凝視咪咪的臉龐,我情不自禁地俯下頭吻了咪咪。老天!好柔軟的唇,一直不曾明白女孩的唇會是如此柔軟!

我伸手替咪咪拭去臉上殘留的淚水。

“別哭了!”

“嗯!”

我和咪咪坐在床沿。

“你為什麼要扭曲伯父、伯母的人格呢?”我問。

“我討厭她!爸才剛死不久,她就急着背叛爸爸,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抱。”

我托起咪咪的臉,讓她看着我的眼。“你明知道不是的,為什麼你不能放開胸懷去接受你的繼父呢?”

“他搶走我的母親,使她背叛我父親!”

“他並沒有搶走你的母親,他只是想愛你和你母親,更何況你父親已經去世,無法再保護你和你母親。你母親是一個標準的家庭婦女,獨力扶養你長大,實在非常的困難,況且,她也有追求幸福的權利,她沒有必要為了你而放棄。”

咪咪輕輕地啜泣着,我並不想讓她傷心哭泣,但是我必須讓她了解一切。

我讓她哭個夠,然後再開導她。

“咪咪,你應該慶幸你有個如此關心你的母親,更該為你母親高興她找了個好歸宿,而不該成為你母親的絆腳石。”

咪咪點點頭。

我差點哈死!老天!我等她點頭答應,不知哈了多久,現在總算大功告成了!

“我們現在也沒事做,不如去看電影?”

“看電影?”咪咪眨了眨眼,似乎想不到我會提議去看電影。

“當然,慶祝我們終於達成共識。”

咪咪終於破涕為笑。

“這麼好笑?”我有點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腦。

“沒有。”

“對了!”我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咪咪,明天你和伯母見一次面,行嗎?”

咪咪沉吟了一下。“好吧!”

“那我明天帶伯母來。”

“不,我明天一早和你去學校,我不想讓她知道我住這兒。”

“我已經告訴過她,你住在我家。”

“沒關係。”

我聳聳肩。“好吧!”

其實我滿喜歡看電影的,只是因為高三課業壓力較沉重,減少欣賞電影的次數;不過,自現在開始,我一定會常常去看電影——和咪咪一起去。

這次我可學乖了,把每部片子的簡介都仔細地看了一遍,才選出真正想看的一部,如果再跟上次一樣,那可真是遜斃了!

我買了爆米花和可樂,和咪咪進入電影院。

電影欣賞到一半,正精彩也是正恐怖時,突然身旁響起一聲尖叫聲,把我嚇了一大跳。我轉頭一看,咪咪正捂着眼睛。“我不敢看了,好恐怖哦!”

我伸手攬着咪咪的肩道:

“別怕,有我在!況且,這只是電影。”

這一折騰下來,上下左右的人全瞪着我們看,不得已,只好提前出去了。這馬子還真難伺候,看電影不是哭,就是尖叫,看來,我以後的日子可難過了。

“對不起,我又害你出糗了!”

“沒關係!”我只能苦笑。

或許下一次,看電影由咪咪來選片子好了。

受傷以來,已經好久不曾碰過課本了,猛然想起聯考早已進入倒數階段,緩緩朝我們逼近,若是想有個好學校混,最好開始收斂一下心神,專心研究功課。

夜深人靜,坐在書桌前,把曾經讀過,卻已陌生的書本拿來,重新溫習了一遍,卻已看不下第二次。自今天起,我和咪咪的關係正式向前邁進了一大步,這樣會不會太快了?我是不是不該吻她?唉!合上書本,上床睡覺吧!明天還得上課呢!

今天一早,我和鍋子提前上學,早些到學校,空氣好,是讀書的好地方,但是

一旦學生陸陸續續來學校之後,慢慢地,學校也漸漸熱絡了起來。

我看書看得正入迷,突然有人拍了我的桌子,使我嚇了一跳。抬頭一看,原來是替我送回信的女同學。

“幹嘛?嚇了我一大跳!”

她遞過來三封信。“你的信!”

“誰寫的?”我小心翼翼地問,深怕聽到令我無奈的話。

“愛慕你的女孩。”她促狹地一笑。

“老天!”我拍了拍額頭。“光要寫回信就很煩耶!”

“乾脆就寫一封拿去拷貝不就行了!”

“這好嗎?”

“這只是我的建議罷了!”

我想了想,還是各別回個信好了,反正又花不了多少的時間。我托着頭想着該寫哪些詞比較好……好不容易寫完最後一封回信,有人用力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怎麼?寫完了啊?”

我裝模作樣地按住肩膀。“老妹,麻煩你淑女一些好不好?我想以後鐵定沒人敢娶你了!”

“那我委屈一些,嫁給你好了!”

“少來!”我立即離開座位。“我要出去走一走,麻煩你幫我送那些回信,謝啦!”

她不懷好意地笑了笑。

“我替你解決信的事!”

“什麼?”我沒聽清楚。

“沒什麼,今天天氣很好。”

我聳了聳肩,慢慢地踱出教室。

讀書讀累了,也該出去透透氣,但是,我總覺得我所到之處,每個人都盯着我看,既而掩口而笑;有些較大膽的,乾脆就放聲哈哈大笑。我有些莫名其妙。

“你幹嘛貼着這張紙到處走?”鍋子在我背後一拍,扯下什麼似的。

我接過字條一看,字條上寫着:

我已名草有主,請女孩子們別再寫信給我,感激不盡。

哦!天啊!我居然被老妹擺了一道,貼着這張紙條四處走,真的是丟臉丟到家了。

鍋子忍住笑道:“一定是你認的那個乾妹妹設計的!”

我點頭苦笑,她的鬼點子令人防不勝防。

“喂!你知不知道陳志民又要被記過了?”

“記了沒?”

“還沒,不過快了。這一支大過再記下來,他鐵定得收拾東西滾蛋了!”

突然,一個人影從轉角處經過,如果我沒猜錯,那一定是陳志民。

“我有事,你先回教室上課。”

我尾隨陳志民的身後出了校門。他一直走,轉進一條小巷子。陳志民看見一隻狗,他俯下身來摸了摸狗,我想愛狗的人不會是壞孩子,畢竟,自然流露出的情感是最真實的一面。我和陳志民是國小最好的朋友,只是他做任何事均是率性而為,衝動的個性為他惹來不少的麻煩。

幾千年前,孔子就已經知道“有教無類”,為什麼時到今日的老師反而不如古人呢?現在的老師大部分都剛愎自用,一味地只知記學生過,而不設法去教導學生,可這種態度毀了多少的人才、多少的學生!這種情形,可能會一直延續下去。

突然,從巷子盡頭竄出三個流氓似的少年,三個人圍住陳志民道:“你竟敢在我們的地盤上管閑事!”

陳志民默默地抬頭看了他們三人一眼,神情極為不屑,看來情勢是一觸即發,他一個人對三個人似乎不大划得來,說不得我只好插上一腳了!

“志民,你怎麼在這?”我神情輕鬆地走到陳志民身側,那三個流氓似的少年一直盯着我,不曾一刻鬆懈。

“你怎麼來了?難道你看不出來我和他們有恩怨,可能會動起手來!你這一出來,會有危險的!”陳志民在我的耳旁悄悄地提醒我。

我笑了笑。“我不能袖手旁觀,更何況我們兩個的個兒都比他們高大,二對三應該不成問題。”

“謝了。”

三個少年中似乎有一個是指揮。“動他們!”

我和陳志民分別使出全力和他們打鬥,理所當然我們佔了上風。誰知他們從背後抽出開山刀朝我們砍來。我和陳志民左閃右閃,連忙直後退,一不小心,我被劃了一刀,鮮血正自傷口汩汩地流出,陳志民擔心道:

“麻煩你小心一些,我可不想替你收屍!”

話還沒說完,他因為一分神,手臂上也被劃了一刀,看來,這三個流氓非得置我們於死地不可。

“你別擔心我!”

眼看我們即將招架不住,巷子口處突然響起哨子聲,看樣子似乎是條子來了,三個流氓一鬨而散。

我和陳志民鬆了一口氣,跌坐在地上。

“喂!你手還在流血耶!”

“你自個兒還不是一樣!”我笑了笑。

巷子口跑進兩個手持警棍的管區警察,這下子可好了,我得找個借口,否則準會上報。

“咦!你不是江議長的公子嗎?怎會在這巷子裏被人砍傷呢?”其中一個警察認出我來。

父母均是名人,為我帶來不少的麻煩,不論我做什麼事都無法擺脫他們的陰影;成功,是應該、理所當然的事;失敗,卻是丟臉的事。何時,我才能脫離這層陰影的糾纏?何時,別人才會知道我就是我?

我自顧着想自己的事情,卻忘了那個警察正在等我的回答呢!

陳志民看了看情形,替我回答:

“剛才那三個流氓想搶劫,還分別持了一把開山刀。”

“那你們怎麼不喊救命?”

“拜託!閃刀子都有困難了,哪還有機會叫救命!”

我不得不佩服陳志民的機智,也不得不承認他有很高的演戲天分,若非我是知道實情的,豈不也被他矇騙了!

“那我們送你們去醫院包紮傷口吧?”

我轉頭看了一下傷口,出血的速度早已減弱了。“好啊!”

陳志民聳聳肩,表示他沒意見。

我和陳志民便坐上警車到醫院去包紮傷口。

“要不要聯絡你父母?”那警察又問我。

“不必了,反正又不是什麼大傷。”

走出醫院已是中午。

我提議道:“找個地方吃個中餐,順便也聊聊吧!”

“行!”他爽快地答應了。

找了家自助餐廳坐下來,我邊吃着自己拿的菜,邊道:

“聽說你要被記一支大過?”

“沒錯!”陳志民的手停頓了一下。

“那你知不知道這支大過一記下去,你就得滾蛋?”

“知道。”他把口中的飯菜咽下去。“反正我也不是讀書的料,我不在乎。

“那麼你想幹什麼?”我側着頭問。

陳志民的眼光越過我的肩膀,望向外面的一家修車廠。“我會去當黑手。”

“你的興趣所在?”我也轉頭看了一下。

“嗯!”陳志民的眼睛發出亮光,我深信他一定能在另一行里創造出屬於他自己的一片天地。

“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時代,早已經成為過去了。現今的小學生,若是問他們將來想當科學家,還是王永慶?十個的回答里,有九個會告訴你,他們想當王永慶。隨着時代的進步,價值觀也日新月異,讀書不再是唯一的出路。

“曉宇,你有沒有什麼意見?”

我笑了笑。“我只有一句話。”

“什麼話?”陳志民揚了揚眉。

“擇你所愛,愛你所擇。”

“謝謝。”

我想這個世界上,最了解陳志民的人,捨我其誰?

畢竟,朋友之間堅定的友誼才是永恆的;不論日遷星移,我相信這將會是永遠不變的唯一。

突然想起韓伯母,她今天會到學校找我。

“志民,我有急事必須趕回學校,你呢?”

他側着頭想了一下。“四處逛逛。”

“好吧!小心點,別再遇見那些混混。”我叮嚀道。

他自信地笑了笑。“放心,我也不是省油的燈!”

“畢竟寡不敵眾嘛!”

他的臉上漾開來一個暖暖的笑容。“我知道。”

縱使再多的人誤解他,他依舊可以生活得很自在,陳志民的瀟洒自在,是與生俱來的,他不在乎世上的名利,他的存在的確是只為他自己而活。

經過繁華的街道時,路上穿梭着的是一波波的人潮,其中不少是做出賣靈肉的女人,她們每個的背後,都有着一段不為人知而又艱辛坎坷的過去。

在這個世界上本就沒有絕對的公平,有人生而金枝玉葉,高高在上;卻也有人生而卑微、低賤,難道他們自己願意嗎?答案是否定的。世上若真有神、佛、上帝的存在,那為何還有那麼多人在受苦?神、佛、上帝,只不過是人們自己創造出來的罷了,為的是祈求心靈的平靜,為世上殘酷、可憐的事作掩飾。

突然,有人自我身後勾住我的手臂。該死!哪兒不勾,偏勾到我的傷口!

“先生,我能替你解火,一次只要伍佰!”

那女人的手隨即滑落至我的腹部,且漸漸下移。

老天!難道她不知道我還是個學生嗎?我捉住那女人漸漸下移的手,回頭道:

“抱歉,我還有……事!”

哇噻!好重的酒氣!差點把我給醺昏了!這個女人看起來很面熟,似乎曾在哪兒見過……

腦海中閃過陳志民的臉龐,隱隱和眼前這女人的臉相重疊——沒錯,她是陳志民的母親,我就只見過她一次面。

“陳伯母,你怎麼在這兒?”

“你是誰呀?”她揉了揉眼睛,仔細地盯着我的臉直瞧。

“啊!我想起來了,呃,你是阿民的朋友?”

“是的。”我不曉得該說什麼,畢竟在這種情形下相遇,是頗令人尷尬的。

“阿民怎麼沒和你在一起?”她眯起眼睛朝我身後猛瞧。“他還好嗎?呃,我好久沒見到他了。”

“他很好。我剛才和他在自助餐廳吃過飯了,才分開不久。”我扶着她,實在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

“阿民是個好孩子,在學校有沒有朋友?”

“有啊!我就是。”我有些心酸。

“那就好!那就好!”

她歪歪斜斜地走進人群之中,逐漸被湮沒。這就是她的一生,上天待她公平嗎?

前腳才踏進教室,便聽見廣播器傳出我的名字。

會是誰呢?該不會是咪咪的母親吧?我快步走進訓導處,站在裏面的婦人正是韓伯母。

“伯母,你等會兒,咪咪她大概待會兒就來了。”

其實我也不很肯定,畢竟咪咪只說她會來,也沒說到底是什麼時候來。

我就陪着伯母坐在訓導處枯等。

韓伯母轉頭問我:“咪咪真的會來嗎?”

“嗯!她答應過我的。”我安慰她道。

沒多久,咪咪就自校門口走進來,我朝她揮了揮手。“這兒,快過來,伯母等你好久了!”

咪咪愣了一下,慢慢地朝我們走來,站在韓伯母面前,卻遲遲不說一句話。我倒是比她還緊張,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咪咪,這些日子以來,你過得好嗎?”

“馬馬虎虎!他……我是說我的繼父,他對你好不好?”

“他待我很好,只是我們都很想念你。”韓伯母猶豫了一下。“你能不能回來和我們住?”

“媽,別勉強我,我需要一段時間來適應和調整我的心情,如果有空,我會回去看你們的。”

“好吧!”

晶瑩的淚珠自韓伯母的臉龐滑落,母親憐惜女兒的心情,誰也無法體會。“咪咪,那我先回去了!”

咪咪點點頭。

韓伯母孤寂的身影漸漸離去。

我推了推咪咪道:

“送伯母回去吧!這是你應該做的,更何況我必須留在學校上課。快去吧!”

咪咪會意,快步追上去。

她們母女需要好好談一談,至少沒有我,她們會更自在一些;但是,什麼時候我才能和老媽好好談一談呢?我在等着,或許再過不久,或許永遠也不會有那種機會,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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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歲的情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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