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梁恕堇,這你要作何解釋?」梁恕蕊打印了一張孫季敖寫給恕堇的電子郵件內容,來到她上班的雜誌社,直接朝她臉上丟去。
「恕蕊,你是這樣跟你姐姐講話的呀!」攝影編輯小劉早就看不慣梁恕蕊老是這樣不顧恕堇顏面的對她大吼大叫,立即挺身幫恕堇說話。
「這是我們的家務事,干你屁事啊!」恕蕊扯開了喉嚨,完全不為恕堇的立場着想。
「梁恕蕊,現在是上班時間,我請你不要在這裏擾亂員工們工作;要是你再不知輕重,我會讓警衛來請你出去。」總編輯蔡姐疾步走到恕堇的身邊,無懼恕蕊跋扈的態度。
恕蕊看着環顧在恕堇身邊的同事全都一鼻孔出氣的替恕堇撐腰,自己雖然有滿腹的怒氣要向恕堇轟炸,但基於地不利、人不和的情況下,她也只好暫緩情緒,祭出休兵的笑意道:「好姐姐,季敖寫這封信給你究竟有何用意?」
恕堇拿起那張打印紙,從頭至尾的看了一遍,並沒有想在字裏行間找尋疑點的跡象,她幽幽的抬眼,用一貫從容的語氣問道:「你怎麼可以隨便進入我房間私自偷看我的電子郵件?」
恕蕊一時心虛的眼神一飄,隨即又鎮定心神,目光銳利的望着恕堇。「我若是不這樣突擊檢查,哪能逮得到你們私下往來的證據?是誰親口告訴我她從此不會再跟孫季敖聯絡,結果呢?誰先說話不算數的。梁恕堇,我們是雙胞胎,你玩什麼花樣我都會感應得到的。」梁恕蕊每一句話都像是在對深惡痛絕的仇人發出警告,絲毫沒有一點親姐妹的恩情。
恕堇站起身,略顯憔悴的身形,看得出她瘦得厲害。自從季敖來到家中當了恕蕊的家庭教師后,她便隱隱約約看出一些不尋常的端倪,那種無形的壓迫感像顆在她心中的定時炸彈;果不其然,終於爆發出強猛的威力,造成她與季敖間的感情從此破裂。
「恕蕊,我已經將季敖讓給了你,為什麼你還要這樣對我陰魂不散的盤查拷問,如此的對我,就能讓你在心靈上得到一些平衡嗎?季敖怎麼做,我無權干涉,他是個有思想、有主張的人,要問,你何不去問他,幹嘛來問我?」恕堇一手撐在額際說道,她快被這些事情煩死了。這幾個月下來,她早就不想讓這烙痕一直深植在自己心中,可是恕蕊卻不放過她,成天疑神疑鬼的認為她和季敖又舊情復燃,發生個什麼芝麻小事就找她興師問罪。
「你不用演這種苦媳婦的劇情來博取同情,今天要不是你在背後偷偷慫恿季敖,他也不會寫這種文情並茂的信來訴苦,他已經是我的人了,你若是念在一點姐妹之情的話,就該約束一下自己的行為!」恕蕊就像是一隻嗜血成性的鯊魚,始終徘徊在恕堇的身邊。
「怎麼全部的人都圍在一起?是在討論下班去哪裏Happy嗎?」
從門口傳來一陣清朗的聲音,眾人朝外望去,是美術編輯小廖。
他提着兩大袋速食,臉上漾着愉快的笑容。「恕蕊,你也來了!」
「是你啊!無緣的姐夫?你今天看來神情特別愉悅。」恕蕊知道小廖在得知恕堇和季敖分手后,是最積極追求恕堇的人,然而恕堇對他一直保持朋友的距離,並沒有給他太多機會做更進一步的交往。
「今天是我和恕堇真心交往的第一百天,所以我特地買了一百塊的雞塊來請大家吃。來來來,別客氣,我想大家一定都還沒吃早餐,盡量吃,不夠我再去買。」小廖熱絡得像是婚宴上的招待,忙將所有香噴噴的雞塊分發到每個同事的桌上。
恕蕊拿了一塊,並沾了些甜醬送入口中,然後誇張得像是吃了什麼人間美味似的,吮指說道:「真不錯,要不是我已經有了男朋友,我一定將你從我姐姐手中搶過來,不過,我真替我姐姐感到高興,她能有你這樣一個溫柔體貼的……」
「梁恕蕊,你立刻給我滾出去,這裏不歡迎你!」身為恕堇姐妹淘的駱品蓉,一聽到她這樣奚落自己的姐姐,再也忍無可忍的飆出聲。
「品蓉,算了啦!愛怎麼說就讓她說吧!」無力再與恕蕊爭辯的恕堇,只能打從心裏感謝好友的打抱不平;對於她這個妹妹,她早就不想耗費唇舌以對。
「你們在吵些什麼呢?有什麼話好好談嘛!」不明就裏的小廖,一點也不曉得恕堇跟季敖是因為恕蕊的關係而分手,還一直認為她們這對雙胞胎感情融洽得很。
「你能不能不要在這邊扮小丑?我今天心情很糟。」恕堇虛弱的對着小廖說道。
小廖在聽了恕堇這句話后,心情頓時跌落谷底。為何恕堇仍舊對他冷言冷語,她和季敖不是已結束了嗎?
難道這些日子以來,自己真是自作多情,就像恕堇口中所說的「小丑」?
「恕蕊,現在是上班時間,容我再提醒你一次,請你有什麼家務事下班后再說好嗎?」品蓉的剛烈不輸霸道的恕蕊,她知道自己要是再不出面替恕堇說說話,她不知還要受多少委屈。
面對所有人不友善的對待,恕蕊也不願吃眼前虧。
「好,下班后就下班后,我就在你們公司樓下等,五點半你最好準時出現。」說完,恕蕊忿忿難平的走下樓去。她一定要突破恕堇的心防,將她和季敖的事查個水落石出。
恕蕊走後,品蓉將恕堇桌上的信件拿起一看,季敖的字字句句令人心酸,她也明白恕堇和季敖至此仍無法忘懷對方,而這一切的災厄全是恕蕊一手造成的。
「恕堇,你這又何必呢?感情這種事你怎能說讓就讓,你跟季敖的四年感情就這樣禁不起一點打擊嗎?」品蓉將泡好的咖啡端到恕堇的面前,安撫她躁鬱的情緒。
望着奶精在咖啡杯中心所泛開的乳白色漣漪,恕堇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該怎麼做;恕蕊的城府與心機是她望塵莫及的。身為姐姐,她總是認為凡事都不應跟妹妹太過計較,但事實證明,恕蕊不但沒有在得到季敖后對她心存感激,反而變本加厲的監控她的一舉一動。
一旁的小廖只敢微微側頭瞄向恕堇,他也明白,要得到恕堇,自己還要多加把勁,畢竟她才剛剛脫離那段令她傷心的感情,實在不宜給她太多的壓力。
「品蓉,我真的再也沒有跟季敖有任何聯絡,你教我跟恕蕊怎麼說,你也知道她的個性,就算我真的實話實說,她會相信嗎?」恕堇的個性一向柔順,不像恕蕊伶牙俐齒。
品蓉喝了一口咖啡。「季敖留下這封信后究竟會到什麼地方去,你真的一點頭緒都沒有嗎?」
恕堇望向窗外,幽幽的說:「我不會知道的,我永遠也不會知道的……」
下班時刻。
恕堇正在整理桌上的稿件時,品蓉走了過來,替她拿起了話筒說:「打個電話問問季敖,看他究竟打算如何,最好是你們三個人坐下來,好好就事情的癥結討論。我覺得季敖就是那種曖昧不明的個性,什麼事都不講清楚,這也怕得罪,那也怕傷害,結果卻傷害到你這個沒脾氣的好好小姐。要是換成是我,早就fire掉他了。」
「別這麼說,說不定他也有他的苦衷,只是我們不知道而已。」
「他跟恕蕊上床,這是公司上下都知道的事,他讓你足足哭了一星期,要不是我們這些同事看不過去,找孫季敖狠狠教訓了他一頓,現在搞不好還眼睜睜看着他們兩人在你面前演出相好戲。恕堇,你以前不是這麼畏畏縮縮的,怎麼現在搞成這副德行呢?」品蓉停在半空中的話筒依然懸在恕堇的面前,她再將話筒靠近了些說:「快呀!主動點。」
恕堇巍巍顫顫的接過話筒,猶豫了一會兒,才撥下了曾經是那麼熟悉的一組電話號碼,在等待電話接通時,她的手心還將話筒抹出了一層汗漬。
「喂!找哪位?」
恕堇有點失望又有些慶幸,接電話的人是季敖的母親,那位差點成為她婆婆的婦人。
「孫媽媽,是我,恕堇。」她有些赧然地說道。
孫母一聽是恕堇,口氣有了一百八十度的逆轉,帶諷攜刺的話滾滾流出:「你還打來做什麼?我兒子被你害得還不夠慘嗎?先是你,然後是你妹妹,你們姐妹倆沒有一個是好東西。一個莫名其妙騙了他四年的感情后再將他讓給妹妹,接着你那變態的妹妹又天天疑心生暗鬼,認為你和季敖聯合起來玩弄她的感情,把季敖搞得是生活一團亂,讓他連工作也弄丟了。你說,你現在還想玩什麼新花樣,還要折磨他多久才會饒過他?」
「孫媽媽,我知道這一切都是我不好,但……但是,你先讓我跟季敖講個話,我有事要問他,好不好?」恕堇從落地窗往下看,隱約在熙來攘往的人潮中,發現一位跟她長得一模一樣、打扮時髦的女子叼着煙,站在霓虹燈招牌下,等着她的出現。
「你要找季敖,那找警察更好。他已偷偷將護照和所有的存款都帶走,我要是找不回我的兒子,我一定到法院告你們,一輩子也不會放過你們的。」孫母忿忿的說道。
原來季敖早在兩天前就留下那封電子郵件,但這幾天她並沒有去開電腦,難怪都沒發覺事有蹊蹺。恕堇心情沉重的將手一松,話筒就在半空中晃蕩着。她頹喪的跌坐在座位上,腦中一片空白。
「發生了什麼事?你別只顧着發獃呀!」一旁的品蓉見狀擔憂的問。
「他失蹤了!」落寞的神色悄悄爬上蒼白的臉。
「他失蹤了我就說嘛!這種鴕鳥型的男人一碰到阻礙就縮得比誰都快,恕堇,你一定要忘了他,要不然你會毀了你自己的。」這不是危言聳聽,分手的三個多月,恕堇體重從五十四掉到了剩不到四十五,再這樣下去,她遲早會沒命的。
恕堇搖搖頭,似乎不苟同品蓉的說法。「你不曉得,他活得比我還要辛苦,你看不出他那封信上的『魔鬼』兩字是指誰嗎?他事事都在她的掌控下,不逃出國他還有命嗎?」
恕蕊?
品蓉一張精明的臉瞬間浮出一絲疑惑,她不懂,為何同是一個娘胎所生,還是雙胞胎,恕堇就溫柔婉約、事事遷就;恕蕊卻盛氣凌人,霸道跋扈,連自己的親姐姐都不放過。
「那現在怎麼辦?如果你現在回去,免不了又是跟她大鬧一場,她一定煩到你交出季敖不可。我看這樣好了,今晚你先到我家去住一晚,我們再慢慢商量到底要如何來處理這件事。」品蓉提議道。當初她的感情出問題的時候,也是恕堇一直陪在她身邊;這回,也該換她報報恩了。
恕堇又不自覺地將頭撇向窗外,看見那穿着一襲黑衣、戴着墨鏡的恕蕊還不死心的在對面樓下苦苦守候,頓時陷入兩難之境。
品蓉看出她的憂慮,拍拍她的肩膀道:「我們叫樓下管理員伯伯幫我們開一下後門,說有無聊男子要騷擾我們不就成了,我就不信,她能聰明到哪去。」
不容恕堇考慮,品蓉便匆匆拉着她的手走出雜誌社。
在這個時刻,恕堇只好聽品蓉的安排,畢竟親妹妹都不能信了,她也只有將所有的寄託放在這位貼心密友的身上。沒想到親妹妹竟及不上一個朋友。這事要是傳了出去,不知會引來多少人的訕笑。
回到品蓉的住所,天空突然下起了毛毛細雨,雨絲在璀璨絢麗的霓虹燈管中跳躍遊盪,還將玻璃窗的臉龐刷個清亮。
恕堇依着一片大落地窗,看着街景,千頭萬緒一下子全湧上了心頭,這就是她要的生活嗎?父母親移居海外,唯一的妹妹跟自己又是格格不入,朋友也少得可憐;要不是有品蓉不厭其煩的幫她收東撿西的,她的日子一定陷入一團混亂,現在連相戀四年的男友,也突然像空氣中的塵埃飛揚到不知名的國度。她才二十五歲,但心境上似乎已很蒼老。想到這兒,她嘆了口氣,呵出的熱氣還在玻璃窗蒙上一圍的白霧。
「大小姐,對不起,這個禮拜忘了上超市買吃的,只剩下炸醬麵和一包康寶濃湯,你將就點吃吧!」品蓉的晚餐一向簡單,她平常一個人是兩塊麵包就能果腹,可她卻不敢怠慢了這位千金小姐。
恕堇嘴角微揚,體諒的說道:「誰說的,就算是泡麵你也能煮得跟大飯店的廚師一樣棒。」
品蓉笑笑,吃了一口麵條,然後兩手支着下巴,看着恕堇漂亮潔凈的鵝蛋臉。未施脂粉的她,皮膚光潔無瑕,雙眸明亮、唇紅齒白,一頭削薄的短髮柔順的貼在她頭顱上,怎麼看就是美人一個。
「你……你發什麼呆呀?」恕堇吃了兩口,發現品蓉看她的眼神好像在看一個迷人的帥哥,那種痴獃模樣,還真讓人心中打了個問號。
品蓉的視線依然停駐在恕堇臉上,她有點惋惜的說:「為什麼同樣都是一張這麼美麗無瑕的臉,恕蕊就像個專門破壞人家姻緣的狐狸精,而你卻柔順得像個識大體的長媳婦。有時候我真懷疑,你們真的是雙胞胎嗎?為何你們這一對就比別人特殊?」
恕堇用筷子攪了攪麵條,一時也不曉得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只能說:「老天刻意安排的吧!也許是因為她比我晚幾分鐘出生,體內的體質出了一點變化,導致她從小就有着一頭紅頭髮,反應能力上也比我差一點,小時候老受同學鄰居的恥笑。她一直恨我母親當初為何先生出來的不是她而是我,以至於後來凡是我所擁有的她也會想盡辦法要得到;為的就是不想因為自己的缺陷而失寵。那份不甘與仇恨,換作是我,也會像她現在一樣這麼做吧!」
「所以你就一再縱容她的蠻橫不講理,甚至於讓她搶走了季敖你也悶聲不響,這就是你補償她的一種方式?」品蓉也放下了筷子,實在不敢相信她的犧牲。
恕堇讓品蓉針針見血的說得啞口無言,她從小心腸就軟,而現在又只剩下她和恕蕊留在台灣;當初父母要移民時,她怕恕蕊萬一跟父母住,天天照三餐跟母親鬧彆扭,因此才從中協調,自己擔負起照顧恕蕊的責任。
「她夠可憐的了,我知道她之所以有今天,我這個做姐姐的也有責任。同樣是雙胞胎,我就能健健康康的成長,而她從小就要三天兩頭跑醫院看病。童年時,我受老師和眾人的疼愛;而她,就只能在角落看我被人讚美、寵愛。當時,要是我也能懂得將一些榮耀分給她,說不定現在她也不會變得這樣令人難以接近。」說來說去,恕堇還是認為恕蕊今天會變成這般地步,是自己沒有善盡姐姐的職責。
「那你現在傻傻的為她做了這麼多,我請問你,她有說過:姐姐我感謝你的話嗎?這樣一個只知人家都欠她,而她自己都不懂得要回報的人,你為她做牛做馬一輩子,她也認為是應該的。」品蓉氣飽了,剩下的半碗面看也不看便倒入垃圾桶里。
「生氣了?」恕堇怎會不曉得品蓉的那點心眼,她是好打抱不平的那種人。
「生氣是不敢,可是……難道你一點都不關心季敖的下落?」品蓉邊說邊走往廚房。
她這話讓恕堇一震,她當然是關心季敖的,基於相交四年的感情上,恕堇心中仍難以遏抑的關心着他。
恕堇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一顆心也隨着品蓉的話降至谷底。她反身將手肘支在檜木椅背上,無奈地說道:「我跟他都兩個月沒聯絡了,茫茫人海中你教我從何找起?」
「總不會一點線索都沒有吧!他應該也會有一些要好的哥兒們,或者是幾個知心的好友;要不然,他的同學之類的……還是,你們曾經有過甜蜜回憶的地方。反正,你要積極去找,幸福是掌握在你自己手中的。」洗碗的嘩啦啦水聲雖蓋過了品蓉大部分的聲音,可是恕堇仍一字不漏地聽得仔細。
「找到后又能如何?還不是要乖乖地看着恕蕊再次從我身邊將季敖奪走,你明知道我和季敖都無法再承受一次那種椎心泣血之痛。要是明知結果會不利於我們,那至少季敖逃掉,一個人解脫總比兩人一同受苦要好得多。」
恕堇的這些話在獅子座的品蓉聽來,簡直是懦夫的畏縮行為。「那你意思是說,孫季敖是死是活,從今以後都跟你無關嘍!」品蓉回過頭,神情有些氣惱。
「要不然你要我怎麼做,替我擺平恕蕊那難纏的妹妹嗎?」
品蓉聞言,還真的拿起一把亮晃晃的菜刀走了出來,在恕堇面前磨着刀面,一臉神秘,以變態的沙啞聲音說道:「擺平她最好的方法就是讓她安安靜靜的,從此不再煩你。」
「不……不會吧?你是說……」
「殺了她!一勞永逸。」
恕堇發現品蓉的眼神和以往不太相同,那是只有在公司開會時才會出現的嚴肅面貌,如今,那張如撲克牌女王的臉正陰沉的看着她。
「品……品蓉,你在開……開玩笑的吧!」
品蓉反握刀柄,臉上不帶一絲笑意的說:「你看我像嗎?」
一股冷颼颼的涼風從恕堇褲管灌了進去,讓她全身毛細孔全開。
「品蓉,這種玩笑開不得的。」
當恕堇看見品蓉忍不住笑了出來時,才知道自己被戲弄了。
品蓉收起菜刀說道:「我這樣就嚇到你了,難怪你家那隻小母老虎隨便對你吼兩聲你就沒轍了。」
「你的意思是我必須跟她大吼小叫、怒目相向才行?」這樣的情形是她最不願見到的。
「我不是刻意要你和恕蕊的關係搞砸,只是……我們也許可以來搞個失蹤記,讓她找不到你,總不能我們在明她在暗,老是處於挨打的份。一旦她找不到我們,她什麼戲也沒得演了;至於季敖那邊,我會叫公司的小廖和蔡姐他們替我們過濾電話,我相信季敖若是找不到你,一定會打電話到公司去的。到時候我們在國外碰面,我就不信恕蕊有什麼通天的本事,能夠想到這點。」品蓉提了這意見來解決目前這刻不容緩的問題。
「這樣好嗎?那萬一季敖都沒打電話去雜誌社呢?」恕堇謹慎得將每個層面都顧慮周詳。
品蓉悶哼了兩聲:「那這樣的男人你還要個屁用!以後你就可以大方的將他推給恕蕊,跟他們劃清界線、老死不相往來了。」
在毫無頭緒的心理狀態下,恕堇也只有接受品蓉這樣的安排,她實在應該對恕蕊無法無天的行為稍作喝阻,也應該彌補她過去所做的錯誤決定。季敖今天會走到這樣的地步,她不可說沒有責任,是她拱手將他讓給恕蕊,陷他於痛苦深淵,她沒有理由再讓恕蕊繼續折磨他。
「那我們要如何失蹤呢?」
品蓉看她開了竅,遂把心中的計劃告訴她:「我知道蔡姐最近要找個泰國的新旅遊地點做專欄介紹,不如我向她申請讓我們兩個去做這個案子。一來可以避免恕蕊三天兩頭到公司去騷擾你,二來你也可以散散心,順便等季敖有良心能打電話到泰國給你;這樣的安排,該是兩全其美吧!」
「是三全其美吧!我看是你也坐不住辦公室,想出去溜達溜達了。」恕堇一眼看穿了品蓉的心思,品蓉只要有這種海外專題的案子,總會自動申請外放。
「這麼說你是答應嘍!」她抓着恕堇的手,高興自己遊說成功。
這晚,她們這對姐妹淘便一直望着滿布繁星的夜空暢談了一整夜。恕堇一直認為,要是品蓉跟她是親姐妹的話,那該會有多好……
恕蕊這回真是嚴重失算!她沒想到自己傻傻的站在恕堇的雜誌社樓下等到十點,還不見恕堇的蹤跡。最後,她火冒三丈的衝進大樓的一樓櫃枱,質問樓下的管理員,才知道雜誌社早就空無一人,害她白白的站了幾個小時的崗,最後還是讓恕堇給跑了。這對於凡事穩操勝算的她來說,無疑是一大羞辱。
媽的!八成是駱品蓉那老處女搞的鬼,要不然,憑恕堇那不會拐彎的神經,絕對不會想到從後門溜之大吉。恕蕊齜牙咧嘴的咒罵了一句三字經,問候了品蓉家的十八代祖先,還猛踢了樓面的電動門一腳,依然消除不了心頭的那股恨意。
一走到大馬路,恕蕊急忙忙的招了輛計程車;她總有找到季敖的方法,就算恕堇不想告訴她,她也有辦法法查得出來的。
約莫半小時的車程,恕蕊來到一家鬧烘烘的DiscoPub,大門站了一些奇裝異服的新新人類,每個經過恕蕊身邊的人也不免朝她望去;她那一頭紅髮在閃爍的霓虹燈下,更顯閃閃動人。
「看什麼看,有本事來釣我啊!」恕蕊一身黑色的性感緊身衣,將她玲瓏有致的身材完全呈現,加上飄逸的紅色長發,活脫像是個地獄來的小妖姬。
她對着那些只敢遠觀而不敢上前搭訕的男子投以輕蔑的一眼,隨即掀開黑色布幕走進Pub。裏頭擠滿了一些縱情狂歡的聲色男女,遠遠望去,煙霧瀰漫中的人群,充分展現着人性醜陋奢靡的一面。
「我說我的小花蕊,你終於想到要來看哥哥我了。」
恕蕊才坐在吧枱沒多久,一名光頭又戴着一副粉紅色圓框眼鏡的男子便出現在她身邊,滿嘴的煙臭味,和他賊兮兮的老鼠臉一搭,一看便知不是什麼好東西。
「你少在那邊哈拉些營養不良的屁話,我問你,孫季敖這陣子躲哪兒去了,你老實招來。」恕蕊點了一根Salem涼煙,並對酒保使了個眼色。「給我調一杯『繽紛腦漿』!」
「你還是點這種烈酒,我說算了啦!天底下的男人那麼多,為何你非要孫季敖那小子不行,我敢說你只要放風聲出去,我保證有一大票形形色色的男人供你挑個過癮,憑你這種一等一的姿色,還怕沒人要你嗎?再說,你家老頭在美國又經營個電器王國,這種條件,叫我三更半夜跪着到你家幫你洗腳我都甘願。」小K捻熄手中的煙,對着這位多金女郎極盡所能的巴結。
恕蕊看他一張嘴油腔滑調,自是不將他的話當成恭維,她依舊臭着一張臉說:「你最好不要耍嘴皮,我給了你二十萬,不是來聽你說廢話的。」
她一口灌進「繽紛腦漿」,又向酒保喚道:「再來一杯。」
小K明白梁恕蕊不像舞池裏一些沒大腦的花瓶,她在這圈子裏是公認的精明型女人,她的決絕果斷,不輸商場上一些主管階級的女強人,誰要敢在她面前動一點歪腦筋,不被折肢斷臂才怪。
「虧你自稱消息靈通,沒有查不出的事。我呸!連他媽的鬼影子都掌握不住,你以後少在我面前吹牛皮,省得丟人現眼。」恕蕊白他一記,原以為從他身上可以得到些蛛絲馬跡,沒想到這爛人消息比她還不靈通。
小K有些灰頭土臉,不過他並不是真的一點用都沒有,雖然現在說出來不一定能夠得到讚賞,可是聊勝於無,拿了人家好處,總得要給些情報才是。
「這陣子那小子神神秘秘的,也沒人知道他在搞什麼鬼,不過就我一些弟兄透露,他前些時候去找一個在旅行社上班的朋友買機票,聽說是到曼谷。而且那些弟兄查出,他跟泰皇蒲美蓬的二公子是踢足球認識的,不曉得會不會是去那邊找他,這是最新的第一手消息,別說我不中用,我拿錢還是有辦事的。」小K得意的笑出一口滿是黃斑的牙齒,一隻手還偷偷的搭上恕蕊的玉手,像是在替自己要賞賜似的。
恕蕊陰狠狠地瞪他一眼。「你不怕我把你的手剁下來嗎?」她可不是省油的燈,就憑這樣的小恩小惠便想揩油,也太小看她了吧!
小K自討沒趣的將手收回,他知道梁恕蕊心中就只有孫季敖一個人,到底是真愛那個男人,還是意氣用事要破壞她姐姐的好事,這謎團就不是他這個外人所能理解的。
「我算是大功告成了,那你剩下的餘款……」小K既然得不到她的人,至少錢是一個子兒也不能少。
「我會叫人匯進你戶頭,還有,這件事你務必要給我保密,要是我聽到任何繪聲繪影的傳聞,你會死得很慘。別說我沒先提醒你,懂嗎?」恕蕊將一口煙吐在他臉上,亮麗的五官加上鮮艷的彩妝,倒教人有一股無形的壓迫感。
「是……是,你說的我怎麼會不照做呢?誰不曉得蕊姐你最賞罰分明了,幫你做事是祖先積來的福分,我怎敢跟天借膽呢?」小K一張奸佞的嘴臉,在恕蕊的面前仍是嚇出了一把冷汗。
「知道就好,諒你也沒那個膽。」說完,恕蕊便一口將剩餘的「繽紛腦漿」灌進喉嚨,提起她亮皮的香奈兒皮包,匆匆隱沒在紛雜的人群里。
恕蕊走出Pub,踩在冷冷的紅磚道上,一陣狂傲的笑聲在體內回蕩。孫季敖,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梁恕蕊也會把你揪出來,我不會讓你跟梁恕堇稱心如意過好日子的。
哼哼!孫季敖,你躲不了多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