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對不起,老夫才疏學淺,實在看不出來他身中何毒,夫人趁早另請高明的人吧。」救人如救火,真的不成,身為大夫的人也不願因為自己的醫術不行延誤病人的生機。

滿及第沒辦法,只好出門尋找第二個大夫。

直到第二天,整個堂安鎮的大夫都來看過了,每個人都是千篇一律的搖頭回答。

及第心力交瘁,抱着堂余幽逐漸變涼的身體,淚如泉湧。

是她無能,連心愛的人的命也救不活。

外頭,雨滴滴答答的落下,絲絲寒意把她心底深沉的恐懼咬嚙得潰不成軍,不知該如何是好。

難道相公真的沒救了嗎?

濛濛細雨中,一把黃艷的傘相當引人注目,撐傘的人緩緩走來,把傘靠在門邊后,逕自進了門。

「你準備哭到什麼時候?等堂余幽進棺材?」

滿及第抬起淚眼,只見來者是一個陌生人。

「女人就是這樣無用,只會哭,低能得令人厭惡!」來人用上好的繡花帕擦拭飛濺至衣袖的雨珠。高貴如他,居然要來充當傳話人,要不是有利可圖,用八人大轎請他來他還要考慮。

「你是誰?」她護住堂余幽的身體,防衛的問。

蠢女人,那是什麼姿態,以為這樣就能防堵什麼?鄯寶寶微微一哂。「我跟堂公子是舊識。」舊識的解釋有很多種,敵人、朋友都通用。

至於他跟堂余幽當然是前面那一種。

「他病了。」

「我知道,不然,你以為我來幹麼!」鄯寶寶的口氣不耐煩極了。

「你知道救相公的法子?」這位高貴的公子會在這裏出現一定不是偶然,滿及第心中生出一線希冀。「他的命除了太華公主,天仙難救。」鄯寶寶的眼眸深沉難測。

請君入甕也要那個「君」答應,當然瓮裏面放的餌要足夠吸引人。

「我不懂。」

鄯寶寶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公主是萬歲爺的義妹,皇上對她疼愛有加,你說皇宮裏面什麼沒有,能解天下奇毒的葯,不找公主求,要去找誰?」

也對!

「我去求。」滿及第馬上要出門。

「拜託,你憑什麼去求,人家為什麼要把丹藥給你?」她的勇往直前是對堂余幽深情似海無所畏懼,還是沒頭腦?

她眼中有着堅決的意念。

「謝謝這位公子好心告訴我,剩下的不用為我擔心,我會設法解決的。」真心誠意的朝鄯寶寶行了個禮,滿及第款款的對着他又說:「我去求葯的時候麻煩公子照料我的相公,及第在這裏謝謝你了。」

「唔,好吧。」鄯寶寶差點想咬斷自己的舌頭。

為什麼當她用那奇特的眼光瞅着他時,他什麼都說不出來?

「公子,你真是好人。」她溫柔的笑着,眼中那淺淺的愁,細細的纏繞住鄯寶寶的心。

她慢慢走向床邊。

「相公,你等我,我去去就回來。」

滿及第的聲音不大,像情人間的低語,她輕輕的撫摸堂余幽的臉頰,替他把被子蓋妥,然後深吸了一口氣。

「我走了。」

她是對着沒有知覺的堂余幽說的,鄯寶寶卻感覺心裏老大不舒服。

他犯病了嗎?去他的不可能!

在他大惑不解的當兒,滿及第已經出門。

鄯寶寶瞪着堂余幽,恨恨的坐下。

堂府「公主、奶奶,那個……大嫂……少夫人已經在大門外等了一個時辰,是不是該讓她進來?」

堂府的後花園,石桌上凈是精緻的點心吃食,彤心身邊擠滿婢女,堂老夫人在一旁作陪,一同賞雨、賞花,對大門外的滿及第不屑一顧。

一旁的回雪坐立難安。

「她都來求了,奶奶,您見一見她吧。」她臉色蒼白的懇求。

「這裏有你說話的餘地嗎?」堂老夫人厲言斥喝。

回雪的心揪痛着,奶奶一副不在乎的樣子,太華公主又冷眼旁觀,她不知道她們是怎麼了,一個是她的孫子,一個是她未來的夫婿,她們的心究竟是什麼做的?

其實,她有什麼資格說別人,她是幫凶,而且還是最可恨的那一個,被利誘,昧着良心干下這種事……她好恨自己!

薑是老的辣,堂老夫人從回雪的表情看出,一向柔弱缺乏主見的她對她的所作所為感到不滿。

「別以為我答應你跟那個窮書生的婚事,一切就成定局,我告訴你,只要堂兒一天沒跟公主完婚,你就休想走出堂家的門口一步!」哼,誰都不許離開她的掌握。

錐心的疼在回雪心中翻攪,她抬起頭來勇敢的對着堂老夫人說:「奶奶,你這麼做,總有一天要後悔的。」

「啪!」堂老夫人怒甩一掌,紅色掌印馬上浮現在回雪嬌嫩的臉上。

「你這吃裏扒外的東西,滾回你的房間去,別在這裏丟人現眼!」從來只有她吆喝人家的份,誰敢指使她怎麼做,就是找死。

回雪踉蹌的離開。

「讓公主笑話了,家裏沒一個成材的東西。」堂老夫人一臉討好的模樣。

彤心眼神閃了下,「我看……我就出去瞧瞧,我倒想看看她要怎麼求我。」老是在這裏跟一個老太婆耗她早就覺得很無聊,現在正好找個借口走開。

當然,她得先回房換件衣裳,至於什麼時候去瞧瞧,呵呵,有耐心的人慢慢等吧。

陰暗的天空持續下着讓人生煩的雨,滿及第在堂府氣派非凡的大門外無法躲雨,她也不在乎,就這樣筆直站着。

路人的指指點點她毫不在乎,只瞪着那扇厚厚的大門焦急的想,為什麼還不開?

雨絲不斷飄落,時間緩緩流逝,過了好幾個時辰,大門依然沒動靜,她站不住了,只好疲累的彎下身,蜷縮在角落差點睡着,可一想到她的相公還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等着葯救命,她馬上張開疲累至極的眼皮,繼續無止境等待下去。

直到黃昏時,滿及第神魂縹緲的聽到門被打開的聲音,她艱困的微揚頭,見到一雙精美的鳳頭鞋。

「你還在。」彤心鄙夷的睨着她。

滿及第想出聲,但喉頭宛如卡了燒碳一樣,又痛又難過,什麼聲音都擠不出來。

「聽說堂大哥中了毒,需要解藥?」彤心明知故問的道。

「求公主救他。」滿及第勉強開口,聲音粗嘎得比烏鴉還難聽。

「給我磕頭,本公主就考慮。」她就是要整治這個醜女,居然跟她搶丈夫,不給點苦頭吃,她的面子往哪擺?

磕頭?好,滿及第不假思索的落跪在地,必恭必敬的不斷磕着頭,直至破了皮,殷殷的血染上黃泥,叫彤心身旁的侍女們別開了眼,大家都看不下去了。

滿及第的動作像把尖刀戳着彤心的自尊,她輕斥,「夠了,醜死人!」

滿及第恍惚的停止磕頭,一張紙落到她手中。

「把這簽了。」

「這是……什麼?」她看不真切,認了半天,終於看清楚上面斗大的「休離書」

三個字。

她顫抖着蒼白的唇瓣,搖搖擺擺的站起來。

好不容易壓下頭暈目眩的感覺,一個腳軟讓她又傾身倒去,她只好再一次困難的站起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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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堂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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