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小蘭正式成了棋的馬子。豬頭去找棋算了幾次帳,志麻都沒有跟去。
他怕看見棋,很怕看見那天晚上滿身怒火推開他的棋。
棋真的喜歡小蘭吧!那麼在乎他在小蘭心裏的形象,那麼怕他在小蘭面的說出不好的話,不但帶走了她,還讓她登上自己唯一的,正式的女朋友的位子。
而豬頭也終於發現不管他怎麼努力,小蘭都不可能回到他身邊了。
於是在這間偌大的學校裏面,志麻和豬頭,小蘭和棋,就像兩方陌生的人一樣,慢慢的不再有任何交集。
和他們之間越來越冷的關係相反的,天卻越來越暖。
很快的,就到了柳絮紛飛的四月。
JAVA編程剛下課,志麻就捂着口鼻衝進了圖書館裏。
這世界,連室內部滿是柳絮。志麻站在圖書館大廳,無可奈何的看着被人帶進來,在圖書館地板上滾來滾去的柳絮。他只好隔着手深吸了一口氣,繼續向二樓沖,一直衝到自習區。這才大大的喘了口氣,向兩邊看了看。
這個圖書館離工程繫上課的地方比較近,而二樓都是電子類圖書,所以趕作業的時候,這裏的座位總是很難佔到。志麻雖然不喜歡人多的地方,可偏偏他最近的作業要做大量的圖書查閱,只能到這裏來看書。
志麻透過自己那雙幾乎被淚水糊住的眼睛,往那一排又一排的人頭看着,一點不抱希望的想,等下最好不要讓他拿到太重的書,不然還要爬去三樓,他會瘋掉。而這麼好死不死,就讓他模模糊糊的看見人滿為患的書桌旁邊,居然有個人鴨霸的用書包佔住了一個空位。
嚴重的過敏讓志麻的心情本來就很不好,再看到這種鴨霸行為,頓時怒上心頭,走過去就拍了拍那個人的肩膀說:「喂!同學,這裏是公用自習區好不好,你佔住兩個座位很沒公德心哎!」
「哦!」出乎志麻意料之外的,那個同學答應了一聲,很快就拿走了椅子上的書包,繼續低頭看書。
還以為會理論上一番,最起碼也會告訴他這裏有人。志麻有點不能反應過來,愣了—下才把自己的書包放在椅子上說:「呃!謝謝。」說完就走到圖書架那裏挑書。
一邊不停的拿紙巾擦眼淚擤鼻涕,一邊努力的找書,志麻在眾多好奇的眼睛裏面抱着一摞參考書鬱悶的走回自己的位子。
所以他討厭四月,尤其討厭四月裏面那些漫天飛舞的惡魔,志麻把筆放在書桌前,坐下來一邊擦着眼淚一邊努力的閱讀。每年一到這個時候,他就會像個柔弱可憐的女生,成天以淚洗面。
一包紙巾很快就用完了,志麻翻了翻口袋和書包,真倒霉,這是他身邊的最後一包了。志麻鬱悶的看了看被自己用過的那一堆紙巾,忍住噁心拿起來一張。
沒辦法,他還得趕作業,不能陣亡在這裏。
突然身邊的隔板被人敲了敲,志麻抬頭一看,剛才那個鴨霸從隔壁丟過來一大包紙巾過來。
的確是一大包,一百抽的那種,志麻嚇了一跳,猶豫了一下,從裏面抽出了幾張擦擦眼淚,拿着它湊到鴨霸身邊說:「恩人,謝謝啊!對了,你是幾年級的?喂,大家都在趕作業,書很難找耶!你有沒有那本《機械設計理論》?那個,有什麼好料要不要換一下,我剛才找到了……」
志麻的話突然停下來,獃獃的看着鴨霸桌子上攤開的那本《人體解剖圖譜》,還有旁邊幾本攤開的臨床醫學參考書。他緩緩的抬起頭,看到棋有些尷尬的面容。
「呃!不好意思。」志麻摸了摸鼻子,趕快坐正,一邊收着桌子上的雜物一邊說:「我,我不知道是你,這個位子是給三……嗯,小蘭留的吧?不好意思。」
看到棋出現在這裏,志麻不知道怎麼有些慌強,收拾好東西,抱着書就站起來,幾乎把椅子撞倒,引來不少周轉同學的側視。
志麻有些發窘,而因為過敏,眼淚又不能控制的不斷冒出來。這樣的自己,看起來就像個剛和情人吵架的女孩子。志麻咬了咬嘴唇,低着頭轉身就走,沒走兩步就突然想起來手裏的紙巾,再走回到棋的身邊,把紙巾丟給他說:「這個,謝謝你。」
志麻說完,回頭就要走,突然被棋拉住。他轉過頭,看見棋站起來說:「我約的人沒來,要走了,你坐吧!」
棋一邊說一邊七手八腳的把桌子上的筆和筆記本扔進書包,抱起書就離開了自習區。而志麻只能抱着書,淚眼模糊的看着棋離開的背影。
來二樓自習的,大部分都是工程系的學生。小蘭和棋都不是工程系的,為什麼會約在這裏自習?還是棋約了工程系的女生一起複習?還是……
志麻不敢深想,繼續坐下來讀書。他才剛翻開書,還沒看幾行,突然被棋從背後拍了他一下說:「對了,這個給你。」
志麻抬起頭看到棋從他身邊探身,把一小瓶葯和一瓶水放在桌子上。
「抗過敏的,你記得一天最多吃三粒。」棋的眼睛埋的很深,讓志麻怎麼看也看不到,只是低着頭說:「這個挺管用的,你吃完再跟我拿。」說完把剛才那包紙巾丟在桌子上,轉身就要離開。
「喂,等等。」志麻突然站起來,抓住棋的胳膊。他張了張嘴,卻一時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說什麼,就這麼僵在原地。
「同學,有什麼事情到其他地方說好不好。」值班老師走過來,皺着眉頭說:「你們說完再回來,不要在這裏影響其他同學自習。」
志麻轉頭看了看旁邊抬頭好奇的看着他們的同學,又看了看一直沒看他的棋,尷尬的說:「不,不好意思,老師,我們已經說完了,我現在就自習。」
志麻剛鬆開手,卻突然被轉過身來的棋緊緊的反握住,被他緊緊盯住。志麻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低下頭,感覺着棋的手握的很緊,而且越握越緊,緊得他幾乎想要叫救命。
老師推了推眼鏡,懷疑的看着他們兩個,上下打量着說:「同學,到底你們是要自習還是要出去說話?」
志麻也不知道到底要跟老師說什麼。握住他的手的棋,想跟他說什麼呢?他要跟棋說什麼呢?他們兩個之間還有什麼可以說的呢?
「呃!那個!謝謝你的葯。」志麻終於受不了這樣的沉默,低聲說:「三八她……還好吧……不管豬頭有多火大,他到現在還是很關心她。」
「我馬子還好,用不着豬頭操心。」棋突然鬆開芝麻的手說:「對了,那個葯我讓學長配的,外面買不到,你吃完記得再跟我拿。」說完,轉身抱着書,離開了圖書館。
「同學,你要不要自習?不要的話,還有很多同學要用這裏學習。」值班老師皺着眉頭說,她還記得這個學生敢在圖書館無視尊長的事情。
「嗯?啊!老師對不起,我現在就坐下。」志麻向老師鞠了一躬,拉開椅子坐下,看着桌子上的葯和水。
志麻猶豫了一會,終於擰開藥瓶,倒出一粒葯放到嘴裏乾澀的吞下去,任藥片的苦澀在自己的嘴中慢慢的散開。
***
二○○一年四月六日討厭晴空裏的柳絮
為什麼棋要配藥給我?為什麼要到工程系這裏來複習?他那空着的座位,到底是為誰留的?
我不想像個小女生一樣的幻想,可我卻止不住的去想。
在棋的心裏,也是喜歡我的嗎?我佔着一席之位嗎?
在他那麼用力的將小蘭從豬頭身邊搶走後,他對我的關心,是什麼樣的關心呢?
在棋那顆總是封閉着,沒人能走的進的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麼?
有在想我嗎?
——摘自《芝麻日記》
***
棋給志麻的葯確實非常管用,見效很快,吃下去很快就可以止住過敏反應,但維持的時間也不太長。志麻沒有理會棋的忠告,拿那瓶葯像糖豆一樣的吃,很快就吃完了一瓶。
棋說,如果葯吃完了,就去找他。
所以志麻就趁着沒課的時候,拿着藥瓶去到醫學系的教學樓找棋。他對醫學系的地形不太熟悉,終於在學長的指點下,知道棋在樓上走廊轉角最後一間輔導室里自習。
志麻雖然不能忽略學長臉上那抹曖昧的笑容,但也不太能明白。他走上樓,好不容易才找到那間隱蔽的輔導室,推開了門。
一打開門,志麻就明白了學長的意思。
在空蕩蕩的輔導室里,小蘭戴着一個大大的,罩住耳朵的耳機,跨坐在棋的身上,像一隻八爪魚一樣扒着他。志麻看着棋身上的小蘭仰着頭,一頭長發散在桌上,蓋住了身後的CD機。而棋的一隻手從後面伸進小蘭的裙子,另一隻手則在小蘭的上衣裏面掏摸。
只要看一眼就能明白這兩個人到底在做什麼事,志麻站在原地,動也不能動,腦子裏一片空白。
聽到門被人打開,棋皺起眉頭,不爽的歪頭看過去,卻看到愣愣的站在門口的志麻。他看到志麻,也像被雷劈中一樣,僵在了原地,一動也不能動。
「棋,幹嘛停下來啦,很刺激哎!你怎麼了?」感覺到棋的手突然停下來,小蘭莫名其妙的抬起頭看着棋,緊接着又轉頭,看到門口的志麻。
「呃!芝麻,你怎麼來了?」小蘭看到志麻,立刻從棋的身下跳下來,摘下耳機,整了整凌亂的衣服,卻掩不去臉上嬌艷緋紅的顏色。
這兩個人,噁心,很噁心,怎麼會這麼噁心?
志麻剛要開口,就突然覺得舌下發腥,胃裏的東西不斷的湧上來,讓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捂住嘴,拚命的往廁所跑。
「喂!芝麻!等等,廁所不是那個方向!」就像咒語突然解除了一樣,棋猛的跳起來,推開身邊的小蘭,跑出去追上跑錯方向的志麻,把他帶到男生廁所。
聽着在隔間裏吐的一塌糊塗的志麻,棋覺得自己的胃也像被絞肉器絞動着一樣,難受得讓他臉色發白。他雙手撐在洗手池邊,獃獃的看着鏡子裏面色蒼白的自己,終於忍不住問:「芝麻,你……還好吧?」
「沒事……嘔……」志麻跪在馬桶旁邊,邊吐邊說:「我的……嘔……葯吃完了……嘔……」
聽着志麻猛烈的嘔吐聲,棋終於忍不住擔心,打開隔間的門,站在志麻身邊,彎腰伸手,一下下的撫摸着他的背:「喂,芝麻,那個葯你一天吃幾顆啊,我給了你一瓶哎!我不是說一天不要吃過三顆嗎?」
棋的手很大,很穩,很有力,一下下的撫摸在他的背上,確實會舒服很多。志麻隨着棋的手慢慢的深呼吸,噁心的感覺終於好了些。他剛要抬頭看棋,腦子裏卻突然閃過剛才的畫面。
棋的手,伸進小蘭的裙子,伸進一個女人的衣服里,放肆的摸着那兩坨肥肉。
「嘔……」志麻覺得自己的胃又在翻騰。他一隻手抱着馬桶,另一隻手對后使勁打着棋的胳膊說:「你……嘔……別來管我,讓我……嘔……吐完了就好了。」
只要想到想到剛才的畫面,他就止不住的噁心,停不下來的往外吐穢物。人的胃真是奇怪,明明剛才他都沒吃過什麼東西,卻可以無窮盡的的往外吐出這麼多。
「那怎麼可以!你這麼吐很不正常哎!」棋有些急躁起來,抓着志麻向後亂打的手着急的說:「我好歹是學醫的,你讓我幫你啦!」
「我說了不要就是不要!」也許是胃裏實在沒有存貨可以讓他吐了,志麻覺得自己噁心的感受終於緩解了一些。他喘了口氣,轉身使勁把棋推出廁所隔間,「別用你那雙臟手碰我!」
棋被志麻一下推得撞在牆上,他低頭,看着自己的手,隨即緊緊握成拳,慢慢的靠着廁所的牆滑下來。
他的手,剛剛那麼放肆的摸過女人,這對志麻來說,是污穢的吧!
棋用力捏緊拳頭,卻止不住從手上傳來的那種莫名難受的感覺。
他的手,很臟,很污穢,污穢得連他自己都不想看,不想碰觸,我得噁心。
他到底是什麼?到底是什麼東西?為什麼可以心安理得的做出那麼污穢的事情?
而最過分的是,他為什麼還可以清醒的認識到,自己做的事情是讓自己噁心的?
「李思棋,你仍然認為你喜歡同性嗎?你仍然對同性有性衝動嗎?你仍然認為異性戀會引起你的反感,甚至認為它是污穢的嗎?」
很遙遠很遙遠的,那個低沉的聲音,突然飄在棋的耳邊。
頭疼,頭好痛,為什麼隔了這麼久,即使想到這個聲音,他都會怕得渾身發抖,仍然會止不住的恐懼。
他不想,他不能,他絕對不要,再回到那個人間地獄中。
「對不起……」棋低下頭,緊緊頂在自己的小臂上,蜷在牆腳,正對着因為長時間的嘔吐也頭暈眼花,靠着隔間的牆壁蜷成一團的志麻,「芝麻,對不起,對不起……」
不知道說什麼好,不知道該說什麼,棋只能不停道歉,對志麻懺悔着自己的懦弱。
「為什麼?你為什麼道歉?」志麻忍住頭暈眼花的感覺,狠狠的從身邊的盒子裏抽着衛生紙,「為什麼要道歉!你為什麼要對我道歉!別跟我道歉,別跟我說對不起!」
不是放棄了嗎?不是那麼喜歡小蘭了嗎?不是喜歡女人喜歡到連兄弟都不要了嗎?為什麼要道歉?為什麼棋總是要在給了他縹緲的希望后,再狠狠的將他甩出他的世界?
棋還是一直在道歉,什麼其他的話都沒有,一直在不停的道歉,聽得志麻渾身都顫抖起來。
「別跟我道歉,我讓你別跟我道歉!」志麻用力的用衛生紙擦掉嘴上的穢物,狠狠的將它摔進馬桶衝掉,撐着牆壁站起來,「我不要你的道歉,你知道我要什麼,你明明知道我想要什麼!」
志麻扶着牆,看也不看棋,忍着頭暈眼花,搖搖晃晃的往門口走去:「為什麼你明明知道,卻總是在逃避?棋,你這個膽小鬼,你明明知道我最不需要的,就是你的道歉!為什麼你還要這麼做?總是要這麼做?棋,我討厭你,討厭你!我再也,再也不想見到你!」
志麻恨恨的說完,打開門走出去,又狠狠的將門甩在身後,只留下棋一個人,蜷在在飄蕩着刺鼻異味的廁所里,不斷的向空氣道着歉。
***
二○○一年四月十九日惡魔越來越多
為什麼棋總是在道歉?為什麼他總是在逃避?
我一直認為,是我的勇氣在折磨着想要離開這個圈子的棋。可是為什麼,他卻一次又一次的在想要放棄的我面前表現得如此動搖?
他難道不知道,這隻能讓那個本來就不堅定的我懷有更多不切實際的希望,然後一次又一次的在他的決定下看清現實的殘酷嗎?
神啊!請你告訴我,在我們之間,到底是誰在折磨誰?
神啊,這是你給我指的方向嗎?剝奪我的勇氣,讓我努力的從棋身邊逃開。
可是為什麼,你卻不給我遺忘的能力呢?
——摘自《芝麻日記》
***
志麻還沒打開家門,就聞到從門縫裏透出來的酒氣。
這個豬頭,又在喝酒了。志麻抬手擦了擦一路上被柳絮刺激得流淚不止的眼睛。沒有了棋的葯,他的過敏症在越來越多的柳絮中越發的嚴重了。他推開門,走進家裏,果然看到豬頭靠坐在沙發前喝的滿面通紅,而地上歪七扭八的扔了一堆啤酒罐。
「喂,豬頭,你不是答應我不喝了?」志麻把書包放好,無可奈何的捲起袖子,「我不是說過了,你成天為那個三八喝得七葷八素的有什麼意思?還不是讓她看笑話,嘲笑你不像個男人?!」他一邊數落着豬頭,一邊拿着塑膠袋把地上的空啤酒罐都揀進去,又向豬頭手裏的伸出手。
他剛碰到豬頭的手,突然聽見豬頭喃喃的說:「芝麻,你也覺得我不像個男人嗎?」
志麻愣了一下,皺起眉頭說:「你成天這麼喝下去,有人會覺得你像個男人才怪。」
豬頭抬起頭,看着志麻獃滯的說:「芝麻,你知道今天什麼日子嗎?」
「我知道,你和小蘭交往三年紀念日。」志麻握住豬頭手裏的啤酒罐,用力拉着說:「豬頭,你少在我面前來這副情聖狀。三周年怎麼了?她不還是跑了!你這副樣子,讓三八看見了,還不是覺得你更不像個男人!」
「芝麻!」豬頭突然把啤酒罐一摔,捂着臉悶聲哭起來說:「為什麼?你告訴我為什麼?為什麼她要這麼對我?為什麼我對她那麼好,她卻要喜歡那個王八蛋!」
「那個王八蛋有什麼好?他對小蘭一點也不好!」豬頭壓抑的哭聲,沉悶的從他的指間傳出來,「那個王八蛋,他知道小蘭喜歡什麼嗎?他知道小蘭穿幾號鞋嗎?什麼小蘭是他的女朋友,我昨天還看到那個王八蛋和我們系的學姐上街,他對小蘭忠心過嗎?為什麼我告訴她真相,她卻要罵我多事?罵我不像個男人?」
「芝麻,你告訴我,那個王八蛋有什麼力量?我哪點比不上那個混蛋!為什麼小蘭會喜歡他?喜歡得不管那個人有多混蛋,有多不在乎她,她都要那麼不知羞恥的獻身給他,非要當他的馬子?」
豬頭的哭聲,壓抑的在客廳里飄散着,而他問的問題,志麻一個也回答不上來。
棋那個人,總是那麼懦弱,總是在逃避,總是一次又一次傷害他。為什麼他還是放不開,為什麼他一直逃不掉?為什麼一次又一次的為那種虛無飄渺的希望摔得粉身碎骨?
如果他能回答,也許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的痛苦了吧!
「我,我不知道,你不要來問我。」
似乎有人在敲門,但志麻已經沒有心力去管了,他只能按着豬頭不斷抖動的肩,僵直的站在客廳里,喃喃的說:「我不知道,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為什麼不知道?芝麻,你為什麼不知道?」豬頭抬起頭來,看着志麻大叫,「你不是也喜歡他嗎?你不是喜歡他喜歡到根本不在乎他喜歡的到底是男人還是女人嗎?芝麻,那個王八蛋有什麼好?為什麼我最愛的女人喜歡他,我最好的朋友也喜歡他?那個王八蛋,人面獸心,撬兄弟的老婆,我恨那個混蛋!我恨不得殺了他!為什麼我不能殺了他?」
豬頭突然一把抱住志麻的腰,痛苦的大吼着:「芝麻,你別喜歡他,別喜歡他好不好?我不管你是同性戀還是什麼其他東西,喜歡的是阿貓還是阿狗,我都可以挺你,我都相信你。只要你別喜歡那個混蛋,別到那個王八蛋的身邊去!芝麻,你答應我好不好!」
志麻無語,只能默默的摸着哭得像個小孩子的豬頭。如果可以,他也很想答應豬頭。可是晚了,早就晚了,豬頭不知道,從他第一眼看到棋開始,他就掉進了那個叫「棋」的牢籠里,再也走不出來。
「芝麻,你為什麼不說話?幹嘛不說話?」豬頭抬起頭,使勁搖着志麻的腰,大聲叫道,「你答應我啊!答應我不喜歡那個王八蛋,以後都不理那個混蛋!」
很想答應,非常想答應,志麻咬着嘴唇,默默的看着痛苦大叫的豬頭。可是他的嗓子就像被噎住一樣,牙齒不受控制的緊緊咬在自己的嘴唇上,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果然,還是逃不出棋的牢籠吧!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芝麻,你果然還是想和小蘭一樣,離開我,丟下我一個人,去找那個王八蛋是不是?」豬頭突然站起來,一下把志麻扛在肩上,一邊往卧室走,一邊大聲叫着說:「我不要!我不準!我就不信,我差那個混蛋那麼多,多到你們一個兩個都要拋棄我,都要去那個王八蛋身邊!」
「靠!豬頭!你喝到頭殼壞掉了是不是!你以為我是什麼人!放我下來,放我下來!」志麻使勁掙扎着,揮倒了一路上能摸到的所有東西,卻掙不過豬頭的蠻力,「喂!你有病啊!我是你死黨!不是你馬子!快放我下來!」
「為什麼你們都覺得我不像個男人?為什麼你們都覺得那個混蛋像個男人?我跟他到底有什麼差?!」豬頭雙目赤紅,狠狠的把志麻摔到他的床上吼着,「你們告訴我啊!為什麼一個兩個都不要告訴我!為什麼你們都認定了那個混蛋!」
為什麼他一直不知道豬頭撒起酒瘋來會恐怖到這個地步?為什麼他一定要當那個三八的替身?志麻剛想從床上逃走,卻被撲過來的豬頭狠狠的壓住。豬頭的體重,壓得他的脊椎都快斷了,壓得他恐懼得腸子都在打結。
「豬頭,朱茂慶!你放開我!你他媽的當我是什麼了!」
豬頭壓得這麼緊,讓他連揮拳打他的機會都沒有,志麻拚命而又徒勞無功的掙扎着大叫:「你睜大眼睛看看!我不是小蘭那個三八!我是芝麻!楊志麻!跟你一起長大的死黨!不是個女人!你放開我!放開我!」
「那又怎麼樣!你和女生有什麼兩樣嗎?你們一個兩個不是都喜歡男人?」豬頭帶着濃重酒臭的嘴在志麻的臉上亂吻着,大聲的吼着,「既然你們都喜歡男人,那我就讓你們看看,我也是個男人!那個混蛋有的,我一點也不缺!我要你們看看,我不輸給那個人面獸心的禽獸!」
「你這麼做,跟你嘴裏的禽獸有什麼兩樣!」志麻使勁擺着頭,躲着豬頭的嘴。「你甚至比禽獸還禽獸!滾!你給我滾啦!」
噁心,噁心死了,豬頭嘴裏的臭氣噁心的志麻忍不住的反胃。原來他不止是看到裸女,看到男女之間的調情會嘔吐,像豬頭這樣,就算對方是他的死覺都好,當這個他不喜歡的男人,吐着酒氣,毫不留情的壓在他身上的時候,他也會噁心的想吐。
志麻一直認為,自己是個男人,是個憑動物的本能生活的動物。只要對方是個男人,就算是不認識的人他也可以勃起,也什麼時候都可以來場有性無愛的情事,而不是像那些女生一樣,成天叫着要有愛才可以有性的無聊宣言。
他一直以為他可以,可是原來不可以,他原來不能接受。
比利姐說:「芝麻妹妹你就不要強了,你比利姐的眼光什麼時候錯過?」
是嗎?就是因為他楊志麻像個女人,從骨子裏就像個女人,所以才會那麼被棋吸引嗎?所以他才和那些女生一樣,一直被棋吸引,關在那個無望的牢籠里,怎麼也走出不來嗎?
如果是這樣,他就要像個男人,拿出點男人的樣子來,當一個男人,從棋的捆綁下走出來。
志麻咬了咬牙,死按下胃裏翻騰的感覺,突然反抱住豬頭,大叫着:「豬頭!你說的沒錯,我們讓他看看!什麼叫男人,什麼是男人!男人有的,我們一點也不缺!」
他用盡全身的力氣,一下翻過身,把豬頭壓在身子底下,撕扯着他的衣服叫着說:「豬頭!我們就讓他看看,我們是男人,都是男人,一點,一點點也不輸給他!」說完低下頭,狠狠的往豬頭的身上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