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從那天開始,石勒恢復以往夜夜笙歌的日子,每天公然帶著女人夜宿,在宅邸裹開派對舞會,更是家常便飯。

衣香鬢影,舞迤裊樂聲漫天,熱鬧非凡。

石勒衣冠楚楚地被一群爭著仰慕的豪門富女給包圍在其中,烈酒低斟,美人淺笑,好不快意。

被拖下水的耿隼浩和獨眼龍趁隙躲到庭院處。

“真是有夠無聊的!”耿隼浩鬆掉領帶、踢掉昂貴的皮鞋,往噴泉台一坐。

獨眼龍吸了幾口月夜沁涼的空氣。“這種日子我們還要過多久啊?”酒池肉林,乏味之至。

“那小子看來沒有收手的意思。”耿隼浩嘴一努,遙指宴會中的石勒。

“看起來像小孩子鬧彆扭。”

“要真這樣還好,你沒看已經好幾天了,他對初靜一副不聞不問的模樣。”耿隼浩看得可深透。

“啞巴吃黃蓮,心裹頭苦的,大概是作繭自縛的那個人吧,初靜的記憶裹沒有他,哪來醋和苦吃。”旁觀者清,說的一語中的。

“那怎麼行,吃苦受罪我們倆都有份,每天要我陪那些水準低下,只知談珠寶衣飾的膚淺女人應酬,我不要。”通宵的酒會後又要一早起床上課,那簡直是要人命的極刑。

“溜吧!”這是獨眼龍唯一想得出的方法。

“這樣太沒義氣了。”

“你呀!年紀大,落伍了,義氣能塞牙縫?”獨眼龍不留情地損他。

“說得對喔!要走就趁早,東窗事發就沒命可逃了。”一經提議,他比獨眼龍還熱中。

好個孺子可教也。

於是這兩人連行李也拋棄,在迷離的月光中各自開著自個兒的車,溜了。

☆☆☆☆☆☆

真是捉弄人,只差一箭之遙,任初靜只能幹瞪灰撲著屁股的公車走掉。

謝絕了耿隼浩要替代石勒送她上下學的好意,她恢復了搭公車的生涯。

按理說,她連一絲留在石宅的理由都泯滅了,她卻沒有決然的回自己的家

在持續高燒不退的那段時間,石勒的溫柔讓她嘗到幾乎忘了曾有過被人守護的幸福,那感覺在她心頭回蕩不去。

——他曾說,她是他的妻子。

她一定要努力記起他和她曾有的過去,一定一定。

她神魂不屬,沒料到有人悄悄走近她。

“別動!這是警告。”

聲音從背後傳來,任初靜看不見對方的臉,但腰際的肌膚感觸到一道尖銳而冰涼的硬物,正毫不留情的抵着她。

她的肩頭遞過來一張支票,“拿了這個離開石勒。”

“呸,憑什麼?!”

暫時她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但離不離開石勒,該由她自己決定,她不受別的勢力左右。

“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對方驚訝於她傲慢的態度。

任初靜的拳腿齊發,彎肘給了對方一記頂腹,那戴墨鏡的男人,不忙不慌躲過她續步而來的攻擊。

他們的打鬥引來了圍觀的人群,男人似是不耐,手中的刀鋒在任初靜的臉上留下血痕,她用手去格開,不料手也掛了彩。

“我不想傷你,是你自討苦吃。”他把支票丟到地上,以最快的速度衝出人群。

抹掉淌下的血跡,任初靜有些氣力不支。

來人挑中她高燒初愈的日子來行兇,他到底是誰?

路人替她撿起地上的支票,“小姐,要不要緊?”

“不礙事。”

“那就好,還是趕快看醫生去。”

“謝謝。”接過支票,任初靜才看清上頭的金額。

——一百萬,好闊的手筆!

把支票胡亂塞進包包裹,她打消去找任箏的念頭,這模樣要給怕血的任箏看到,肯定立刻口吐白沫,還是不要去嚇她吧,至於紊亂的心情只好暫時按下了。

不想去醫院,她踅回學校的保健室,隨便清洗了一番才上路。

她習慣了這些天燈光徹夜通亮的情形,為避免和石勒碰頭,她總繞路從另一側回房。

因為離主要建築有段距離,整條幽徑鮮少路燈,她只能憑著習慣慢慢的

為了顧及不讓深垂的樹枝和葉子碰到頰上和手臂的傷,她必須專註的走路,根本不曾注意到樹林處有兩簇明減不定的焰光。

“沒有我的日子你也過得滿精彩的,夜都深了,到現在才回來。”石勒幽晦的聲音在夜裹十分響亮。

任初靜一僵,很自然將完好的半邊臉側向他,另半邊隱進暗影裹。

“怎麼,對我沒有話說嗎?”他西裝革履,身上有着由宴會中帶出來的酒氣和香味。

她不想說話,臉部的肌肉只要一動就會牽及痛處,與其讓他發現破綻,不如就沉默到底。

石勒拈熄煙蒂,方才的焰光在他略帶昏沉的黑瞳中復活了。“開口。”

她每次都能逼瘋他,為什麼?.

他殘忍地捏住她嫩柔的下顎,一扳。

“不要!”任初靜飛快護住自己的頰,不幸的是,手臂的傷卻領先曝了光。

石勒冷酷地拉下她的手,黑瞳凌厲地掃過她的面頰。“為什麼?”

“我練箭的時候不小心——”

“實話!”那明明是刀傷,居然想騙他。

在他炯然如炬的目光下,任初靜畏縮了下,她掏出那張支票。“我們的分手費,有人要我離開你。”

“然而你該死的收下了。”她一直處心積慮的想拋棄他,而今又有利可圖,何樂而不為?

任初靜沒好氣地說:“我要答應了,身上哪來這些傷!”可惡,只要大聲說話又是一陣痛。

石勒看見了齜牙咧嘴的她,不再咆哮地把語氣放柔:

“為什麼不答應?”

“我的愛情自己作主,憑什麼要被人牽著鼻子走。”他當她是什麼,見錢眼開?

“愛情?”石勒風息鼓偃,“你承認對我有情?”

任初靜偏過頭。她一時衝動到底說了什麼?!

她慢慢轉頭向他,有些結巴:“我想……是的,這些天……我常常想到你的好,如果我真的是你的妻子,那麼我既然嫁給你,肯定你一定不壞。”

她那偏頭的模樣十分憐人,一點脆弱,一點茫然,還有些確定的心意,石勒瘋狂地想擁她入懷。、

任初靜主動偎進他,“你是不是還要我?”

石勒心神俱盪,他心跳加劇、血液狂奔,驀然低喃

“要——”

任初靜陶醉地將雙臂環上他的腰,輕語呢喃:“我好想念你的胸膛。”

石勒氣息紊亂,意料之外的喜悅衝破他最後的矜持,俯下身,他攫取了日思夜想的紅唇,傾注所有的愛戀思慕和激情……

☆☆☆☆☆☆

接連幾天,任初靜仍帶著大小不一的傷,看她被紗布包紮的地方越來越多,石勒動怒了。

“在這件事還未結束之前,不准許你再私自行動。”他對任初靜下了通牒。

看着石勒堅定的眼神,任初靜只好答應。

“這幾天我們到盧森堡去玩吧!”自從跟她邂逅,他還沒有機會帶她出去四處走走。

“可是,我有比賽吔,”或許是接受了石勒的心意,任初靜漸漸流露了一些小女人的柔性氣質。

“盧森堡正好在這季節舉行皇家狩獵的箭術公開賽,你不想去瞻仰世界各國箭術名家的風範和技術?”石勒太明白她的心理,貂皮珠寶絕難收買任初靜的心,她最愛的射箭可不然了。

她果然中計,滿溢仰慕的雙瞳發出璀璨的光芒。“你是說世界錦標賽和冠軍賽的得主都會去?”

“應該是。”他喜歡看她神采奕奕煥發無限活力的樣子。

“我要去,什麼時候出發?”這是一輩子難能恭逢其盛的奇遇,即使翹課她也非去不可。

“隨時都可以走。”

“太棒了,我去請同學幫我請假。”

“何必那麼麻煩,家裹就有現成的人選,讓耿隼浩幫你知會一聲校長就成了。”免費勞工不用也可惜了。

“說的也是。”她快樂的點頭稱是。“行李,我去整理行李。”她往樓上便沖。

“不用帶太多,不夠的再買就好了。”她的樣子像小學生要遠足般興奮,連石勒也被感染了她的愉悅。

“知道、知道。”她難得活潑的跑掉了。

踅回客廳的沙發,石勒又燃起一根煙,他對著四下無人的空氣開口,“你們還準備躲到什麼時候?”

迴廊外響起了衣料磨擦的唏噓聲和吵雜的抱怨聲:“我就說不要躲在這裹,那孩子精得像猴子,遲早會被發現的。”

金屬門一開,絡繹走進五個丰采互異的美女。

她們或多或少都有了些年紀,身材卻保持得猶如少女一樣,爭妍鬥豔的高級衣飾將眾人襯托得更是非凡。

一進客房,一個個全往石勒靠了過去,然後七嘴八舌的評頭論足:

“好像瘦了點。”

“瘦才好,帥哥有胖的嗎?”

“誰敢嫌棄我的心肝寶貝,我絕不饒他……”

“心肝寶貝?他可是我的……”

石勒任她們圍住,好一會才覷了隙。“媽,二姨、三姨、四姨、五姨。”

一群令人招架不住的娘子軍。

“你這孩子真沒心肝,我和你的阿姨們都到台灣多久了,你卻來看一眼都沒有。”石勒的媽媽柯曼吟嬌嗔地抱怨著。同住一所宅邸,豈是三言兩語能搪塞的。

“是呀,是呀!”一群人異口同聲。

“你們是奉了奶奶的命令來押我回布魯塞爾的吧!”對她們的用心,他十分明白。

“你這孩子怎麼這樣說話,奶奶要你回去也是替你着想,你想玩也出來好幾個月了,可以收收心了。”柯曼吟是標準的賢妻良母,長輩有令,死也不敢違背,偏偏生了個反骨的孩子,小時便以忤逆奧薇塔為家常便飯,他的忤逆不是桀驚不馴的背叛,對於自認不合理的事打死也不肯做,完全遺傳了他父親的性格。然而奧薇塔卻對他珍愛若寶,任他順著性子走。

“媽,我的事業心不在‘幽域’上面,別要我一而再的重複。”

“不肯回去是為了那個女孩兒?”有人試探地問。

“初靜只是原因之一,並不是最重要的。”憑自己的能力白手起家,是他年少便有的職志。

“那最重要的是什麼?”被賦與遊說的任務,說客們不得不全力以赴。

“獨眼龍比我更適合接掌‘幽域’的總帥位置,他是天生的商業奇才,小時候他跟我受過一樣的訓練,能力不在我之下。”石勒乘機將左手拱抬出來。

石母蹙起修飾美麗的彎眉,“奶奶不會答應的,畢竟……他是外人啊!”

“這問題太簡單了,你們其中一個把他收為養子,他不就明正言順是‘幽域’的繼承人了。”

“不行,老奶奶是最重血統的人,這事行不通的。”石母一口反駁。

“說到奶奶……她人呢?”一絲靈光閃過石勒的腦子,依照常情,他那精明睿智的奶奶,絕不會派像他媽這種沒有口才的人來進行說服工作,而且是傾巢而出,連他不常見的阿姨們全出籠了——其中必有詐。

“她身子不舒服睡著了。”

“是嗎?那我去探望一下她老人家。”

“啊!不用,都已經睡了怎麼好再吵醒她,畢竟奶奶年紀都一大把了。”石母拚命搖頭。

“媽,你為什麼不看着我?”他太了解自己的親人了。他那年紀雖長、個性卻仍然如一張白紙的媽媽最不擅說謊。“奶奶派你來實在是失策。”她會一併請那麼多助陣的“傭兵”來,大概怕的也是容易出鎚的石母吧,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石母將求助的眼投向眾人。

“沒錯,沒錯。”在石勒驟變犀利的眼中,一群壯聲勢的娘子軍全成了沒嘴壺。

不對,心神電轉,石勒以最快的速度躍起奔向樓上,不到一分鐘已進出任初靜的房間,他鐵灰著一張冷峻的臉睥睨樓下一群人。

“人呢?你們把初靜弄到哪裹去了?”

任初靜的房間是空的。

五顆漂亮的頭不約而同的大搖其頭,臉上呈現了微微的懼意。

“奶奶只要我們來絆住你……”石母囁嚅。

石勒冰冷冷地橫掃了眾人一眼,沉着一身強悍和強風怒雨,狂掃出客廳。

娘子軍潰不成軍,抖著唇說:“他要到哪裹去呀?我從沒看過他這樣子。”

“我們也追去吧!”有人提議。

當然,立刻獲得一致附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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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道也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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