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老婆能交給別人照顧嗎?
死也不能!
但是,他無力啊,閻東官很後悔當初為什麼要把閻氏發展成現在這個樣子。
他以前是很享受工作沒錯,可那是因為感情沒有寄託,現在他有了小絲,讓老婆獨守空閨不人道,是會被唾棄的。
可是,要是身體還有自主權就不叫人在江湖了。
他除了放長假后的第一天能夠準時回家吃飯之外,時間越拖越長,到後來自己也數不清有幾天沒回家了。
不回家,起碼的電話呢?
不能說沒有,只是每次在講話的時候他的身邊都擠着一堆人,想要講幾句體己的話都很難,最後都草草掛掉了事。
最困難的部份是一個人睡覺。
每個人都該養成好習慣的,譬加說,習慣了一個人的體溫就不要隨便讓人來分享你的床,因為那樣的人體大電毯要是一旦不在,長夜會變成永無止境的苦刑。
不管閻東官還是情絲,都懷念彼此的體溫。
至於在家的情絲──
「小絲啊,妳別太介意,男人一忙起來就是那個樣子,妳爸爸以前也是那副德行。」徐蒂看得出來女兒心裏的失落,怎麼說都還是新婚夫妻,捨不得會想念都是正常的。
「我……哪有,我想我也該去找個工作,每天沒事做真無聊。」
「什麼心理準備都沒有就嫁給像東官這麼忙碌又不凡的人,自己要調適。」
話好殺,她好瞎。
好吧,一個人睡就一個人睡,好了不起嗎?!
她強迫自己睡著了,可管得住身體卻管不住莫名其妙就會滑出眼眶的隱淚。
她一定是老了,動不動就哭。
就說對丈夫太過依賴不好,這會兒離不開了吧。
這到底是什麼日子啊,她很宅沒錯,她不愛逛街不愛瞎拼,也對越來越冷的天氣很反感。
這麼怕寂寞的她活該去死好了!
她不想繼續這樣過下去,她不想變成所謂的深閨怨婦。
她要找點事來做。
比較討厭的是那個把老婆一丟就好幾天的臭男人什麼時候才要回來。
她放下玉米盆子改打電話。
電話一接通,她很直接的詢問那個工作狂,「閻先生,你什麼時候要回來?」
「有事嗎?」他正在開會。
「很忙嗎?」
「有點。」
「沒事,只是想問晚上要回來吃飯嗎?」
「我盡量。」
掛了電話,情絲馬上罵自己太孬,不是要去嗆聲的嗎,居然一聽到閻東官的聲音就縮成了小烏龜。
既然狠不下心說走就走,她乾脆自己找事來做。
她去翻行李,在深處的角落找到她以前替巴天御買茶點時隨手做的筆記,當然她手上如果有台電腦就好了。
也許她有機會把這些筆記變成一本食譜也說不定。
抄抄寫寫,偶爾發個小呆,午餐跟母親一起用,再睡個午覺,附近的商店街她大概也逛遍了,用自己的錢買一本有聲書,寫字累了就聽着耳機里的單字,老人家說嫁雞隨雞,既然要在這裏生根,那麼語言是非學不可的了。
她有多少年沒過過這麼清閑自在的生活,沒有壓力,不用在車潮里衝鋒陷陣,不必被無端的流言氣個半死卻還要裝做什麼都沒聽到。
讓她更加意外的是閻東官居然在晚飯前趕了回來。
「你不是很忙?」情絲有些驚訝。
「我答應妳要回來就會回來。」
把好幾天不見的小妻子拉到身邊,親親她的頰,「刻意打電話要我回來有什麼事?」
「也沒什麼,我想說你在上班我一個人在家也無聊,我想去找份工作。」
「咦,不是有媽媽陪妳,要是真的無聊,」他掏出一張副卡來,「看到什麼喜歡的儘管去買。」
拿着那卡情絲有些不悅,她又不是為了錢專程把他叫回來的,不過卻也沒把卡退還給閻東官。
其實閻東官除了太忙以外對她的好實在無話可說,她穿的衣服讓人做了一整柜子給她,她喜歡的食物只要開口,廚房隨時供應,隨口說她在街上看到什麼,隔天馬上出現在她床頭邊,這樣的丈夫還有什麼可挑剔的?!
「晚上我幫妳洗澡。」閻東官輕咬着她耳垂,細聲的說著。
她的唇被閻東官緊緊堵了個嚴實,這霸道的男人在床上是不會允許她說不的。
他的吻跟以往不同,帶着輕輕的憐愛,越來越加深的熱吻讓她不由得不回應,只要她稍稍移動,閻東官就像得到鼓勵般的更深入糾纏她的唇舌,分享她口腔里的任何津液。
情絲明凈如水的眼被軟毛似的睫毛半掩着,讓人心酥酥的癢。
用指拂過她潔白如瓷的臉蛋,閻東官三下五除二把她撲倒重新滾回被子裏。
一團火在情絲心中燃燒。
潔白如雪的肌膚在衣服盡褪后展現在閻東官面前,那久違的美麗散發著幽灧的光澤,美得不可方物。
她迷濛的讓她的男人帶領沉入一波情慾頂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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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絲逐漸適應了這邊悠閑的生活,但是徐蒂卻開始想家了。
她考慮了好幾天才向情絲說她想回台灣。
芬蘭很美,可是也很冷,更重要的是她的朋友都在台灣,女兒既然已經找到幸福,欠債也還完了,她想過一些屬於自己的日子。
「媽,住在這裏不好嗎?」
「媽媽老了,戀舊,如果妳想我,以後讓東官帶妳回來,這樣就好了。」徐蒂很堅持。
「要不然這樣好了,我們去東官的公司給他來個突襲檢查。」情絲安撫的笑,想移轉母親的注意力。
「妳自己去就好,我才不要當電燈泡。」說起來她這老太婆不識相,一住下來反而害得兩個年輕人拘束。
「媽……」
「快去快去!」
情絲一早就打電話跟閻東官約了時間,這些日子以來她清楚的知道了這位大人物非比尋常的忙,要是沒有事先約好,搞不好這一趟會撲空也說不定。
而且更重要的是沒有閻東官的允許,她也進不了閻氏大門吧,用膝蓋想也知道像這種大公司的總裁,可不是她跟櫃枱小姐說想見就能見得到的。
稍微上了點淡妝,雖然她本來就不是什麼絕色美人,但體面整潔的儀容絕對是必須的。
她總不能讓閻東官丟臉。
「總裁夫人嗎?」有禮貌的櫃枱小姐一看見她就過來問,隱隱帶着好奇的看着情絲。
情絲點頭。
「請您跟我上樓,總裁要出去之前有吩咐要我們好好款待夫人。」
「他不在?」電話里他明明答應要等她的。
「總裁有臨時的行程,他說中午以前會回來,請夫人在總裁室稍待。」
電梯很快上了五十七樓,沉澱的色調,低調雋雅的佈置,情絲可以肯定這是閻東官的辦公室沒錯。
「夫人請裏面稍待,有任何疑問可以吩咐秘書室的秘書們。」櫃枱小姐說完立刻退開。
情絲打量採光非常好的總裁辦公室,高級木料的桌面上收拾得很乾凈,幾乎看不到任何閻東官的私人用品。
轉了一圈后她開始翻起雜誌,唉,果然是硬邦邦的工作場所,就連雜誌也沒有任何可看性。
她等了又等,秘書幾度進來送點心咖啡,情絲卻逐漸覺得索然無味。
她拿起日前閻東官給她的新手機撥號。
「小絲,怎麼,我那些秘書有沒有好好招呼妳?」閻東官不知道在哪裏,隱約聽得到海浪的聲音。
「她們很客氣,我想跟你說你忙你的吧,我先回家了。」
「抱歉,臨時的行程。」停頓了下,閻東官的聲音再度傳來。
「對了,媽媽想家了,我想過幾天陪她回去,應該是大後天凌晨的飛機,你要回來嗎?」
「等我回去再討論這件事好嗎?」
「你什麼時候回來?」
「總之,我沒有回去妳不可以走人,聽話好嗎?」
「我只是陪她回去,也許幾天就回來。」反正他也忙得很少回來,她在不在那個家好像沒有太大差別吧。
老實說她也想念那個潮濕溫暖的島嶼。
「小絲,等我這陣子忙完,我陪妳們回去!」他有些急。
「我能等,也願意等,但是媽媽……」
現在的人都不肯結婚,原來婚姻的賞味期限這麼短。
「小絲,我正在忙……」
「嗯。」打斷他,她能體諒。
男人都一樣,興頭上的時候就算距離一個城市,叫他不要來半夜拚命也殺過來,還臉不紅氣不喘;從戀人變成了夫妻,就算打電話告訴他自己幾時要走了,卻表現得比陌生人還冷淡。
他可知道把一個人放進心底不容易,要拿出來也……很難。
又等了半天,沒有電話追過來,她很乾脆的搭同一台上來的電梯離開閻氏大樓。
從遠處看,真是一幢雄偉氣派的大廈啊。
然而正在碼頭參加一百一十米豪華超大遊艇下水典禮的閻東官把剪綵的剪刀一丟,想轉身走人。
「怎麼了?」小神看見他面色不善,拉住他的肘。
「小絲要回台灣。」該死!
「不管有什麼天大的事都往後挪,她只是回去,總會再回來的,這裏這麼多政商名流,別忘記女總統已經過來了。」
「我不能讓她一個人回去。」
「是,她已經是你的老婆了,不回來能到哪去?」
「可是……」
「沒有什麼可不可是。」
說得有理,按下心裏的愧疚跟不安,閻東官重整了西裝迎向前去。
情絲又多待了兩天。
這兩天,她拚命拔着院子裏的雜草,她想起以前跟閻東官在院子拔草的時光。
不過她的希望落空,閻東官還是沒回來。
「媽,我們走吧。」閻東官給的副卡正好派上用場,她很大方的替母親跟自己買了頭等艙的位置。
「不等東官,這好嗎?」
「他要我跟您說抱歉,臨時有事走不開,不能來送我們了。」情絲撒了小謊。
徐蒂點點頭。
情絲微笑,各自抱了抱眼前兩個對她照顧很多的管家。
計程車等在門前,只待她們上車。
「夫人、老夫人,為什麼一定要回去呢?」台灣,那地方她連聽也沒聽過。
「因為我不能做拋棄媽咪的女兒啊。」她還在笑,因為除了笑,情絲不知道還能有什麼表情了。
「請早日回來。」
情絲沒作聲,一頭鑽進等候很久的車子裏。
車子留下塵煙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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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絲離開多久了?
三天,不,五天了。
刮乾淨鬍子,看着鏡子裏的那個男人,閻東官默默放下刮鬍刀。
這裏,是他辦公室頂樓的套房。
還沒有遇見情絲之前的每一天他都在這裏度過,這裏上下班很方便。
可是,他已經找到情絲了不是?兩人還結婚了,為什麼他還一個人在這裏?
以前,他天真的以為為了要走更遠的路,忍耐着不去見情絲是不要緊的。
結果,他失去了她。
整整失去十幾年。
那些年,他忍着不要想她,當作生命里沒有這個人。
可是,現在的他在幹什麼?
他難道又重蹈覆轍,重複當年同樣的蠢事?
他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大夢初醒,他快步踏出浴室,走進套房,按下電話。
「讓飛機在停機坪待命,我要出門。」
他居然犯了這麼大的錯,對不起小絲,妳一定要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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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了。
東北季風抵達台灣上空的機率很頻繁。
台北經常籠罩在陰沉的天氣下。
天氣一冷,熱食就大受歡迎,早餐店還是一樣忙碌,情絲的生活並沒有太大的變動,只是偶爾要應付一些記性比較好客人的詢問,問她跟徐蒂怎麼消失了那麼久,去了哪?
小地方就是這樣八卦,固定的人消失不見都能教這些以串門子為樂的歐巴桑說上半天。
情絲只能解嘲的想,很高興自己還有供人茶餘飯後談論的功能在。
「這是您的照燒豬肉堡還有玉米濃湯。」遞出客人的餐點,低下頭正要忙下一份活。
「小姐,我要的是冰豆漿、養生三明治。」趕着送小孩上學的媽媽很不悅。
「對不起,我立刻重做!」道過歉,手也不停的倒豆漿,把事先做好的養生三明治放進塑膠袋。
不過,接二連三把蛋餅給成蔥油餅,紅茶給成綠茶,最後終於確定無誤,不過飯糰里包的不是花生粉、油條跟好吃的鹹菜,她裹了濃濃的奶油、起司跟辣椒油,那個眼睜睜看着她包的高中生丟下錢,飛也似的逃了。
情絲茫然的看着手上的飯糰,慢慢確定裏面的內容物,沒等徐蒂過來關心,她低聲向她說:「我去洗碗盤,這裏妳替一下。」
不止她,後面排隊的客人都大大的鬆了口氣。
「老闆娘,妳們家小絲看起來很不對啊,是不是生病了,要趕快去看醫生比較好?」
「我看不是生病,是大姨媽來了。」
「我看不是,小姐失戀了。」
「妳怎麼知道?」三顆不一樣的歐巴桑頭有志一同的轉過來。
如果失戀,可是街頭巷尾的大新聞,要打聽仔細才好。
「我女兒失戀那要死不活的樣子就跟小絲一樣。」無心透露自己的女兒失戀,巴不得要看別人家笑話,自己不小心卻站到風頭上了。
「鏘鏘乒乓!」後面傳來碗盤掉滿地的噪音。
不懂那些三姑六婆在熱血什麼,徐蒂低下頭鑽過帘子往裏頭去了。
大大的水槽下,情絲正低着頭撿散落一地的東西,那些碗盤雖然只是便宜九十九塊大賣場的塑膠盤子,可也是花錢買的。
「小絲……」
看見進來的是母親,情絲笑笑。
「一下倒太多洗碗精,滑手了。」
「小絲,回去吧。」徐蒂不是沒有發現女兒的笑容越來越稀落,簡直是少得可憐了。
「媽,妳趕我,早知道妳不喜歡我跟妳住,我就搬出去了!」
「傻孩子,我是不知道妳跟東官兩個人怎麼了,但是,凡事要說清楚,一個人躲起來不是辦法。」
「妳趕快出去啦,客人還以為我們家又出事了。」自從被潑漆討債的事情之後,她這家小店已經變成指標性的八卦集散地了。
徐蒂沒辦法,搖搖頭出去了。
一等徐蒂不見,情絲臉上的笑意立刻隱匿,轉過身開始處理那些碗盤。
水聲淅瀝,她身邊恍惚多出一雙穩健的大手來……
她是想人想過頭,眼睛還有頭腦都出問題了嗎?為什麼會看見穿西裝的閻東官對着她露出一排白牙,還替她洗碗?
她揉眼,不可能,他堂堂一個大總裁跑來這裏洗碗,又不是發神經。
「妳再這樣把我看下去,我會變成禽獸立刻把妳吃掉。」清朗醇厚的聲音敲在耳膜上,「還有,不可以用手擦眼睛,妳滿手都是泡泡,跑進眼睛就麻煩了。」
這老愛對着她碎碎念的聲音絕對不是幻覺!
情絲一把掐住眼前的幻影,也不管手上沾了多少泡沫,把人家的豆乾一古腦吃光了。
「你……是真的,你為什麼會在這裏?」
「我也不知道,我一放下旅行箱媽就罰我進來做洗碗工。」
「你做錯什麼,她要罰你?」她傻傻的問。
「她說我讓她女兒生氣傷心,要我在這早餐店打一百年的工抵帳。」他一本正經說道。
「一百年,那麼久,你都老了。」她喃喃。
「女婿替丈母娘打白工沒話說,誰教他看上人家女兒,養一個女兒長大很不容易,這是應該的。」
痴醉的迷霧有些散了,情絲略略清醒。
她轉身回去對着水槽,默默無言。
「小絲?」
「你來做什麼?」
「我想妳。」
「哼!」
閻東官急了,他把情絲小心的扳過來面對自己。
「妳知道我做了好多年的工作狂,一下要改過來真有那麼一點不簡單,妳給我一次機會嘛。」他不知道要怎麼替自己解釋,即便一路上打了無數草稿,可一到小絲面前腦袋卻是一片空白。
「不怪你,是我自己沒想清楚,被愛情沖昏頭,一頭熱的嫁給你,媽說得對,我沒有體認到你不是普通人這件事,我也沒有做好心理準備做一個必須天天守着大房子的女主人,你沒錯。」回來幾天,她吃不下、睡不好,腦子裏轉來轉去的全是這些,真的夠了!
「當初……」他的聲音有點遠,卻又無比真實,「我是為妳才打下那片江山,要不是有妳,我不會接下父親的造船廠,一路把它發展成現在的規模,如果妳不要它,那我也不要!」
情絲先是睜大眼睛,繼而去摸閻東官額頭,也不管手上的泡泡多得嚇死人,這一摸帥哥會變成什麼樣子。
「沒發燒啊。」
閻東官拉住她雙手,「原諒我小絲,跟妳在一起我好快樂,我不想再變成一個人了。」
「你那個龐大的王國怎麼辦?」
「妳知道我最近在忙什麼嗎?我就是為了把公司的行政、生產、還有行銷做一個比較完整的彙整,不要大權一把抓,大權集中雖然有它的好處,可是掌權的人一旦出事,整個集團都會崩壞的。」
「你的意思是說公司可以交給專業經理人打點?」
「這麼說也是可以,起碼不要讓自己事必躬親,可以放輕鬆做點別的事,據我估計,再給我半年時間就可以了。」
他小心覷着情絲的臉色。
她沒說贊成還是反對,只淡淡的說了句風馬牛不相干的話。
「你知道這年頭不流行王寶釧苦守寒窯了。」
閻東官悚然。
好深的含意,到底,這次求和他能不能得到緩刑,還是無期徒刑啊?
她的意思不會是說只要他繼續拖泥帶水,她也不介意替他戴綠帽子……是吧?
閻東官流汗了,臉色鐵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