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今天早上,孟思璇發現自己奇異的煩躁。

事實上,她這個樣子已經好幾天了。

夜裏她輾轉難眠,努力驅除惱人的思緒,有時煩躁得肌膚緊繃,就像現在這樣。

她站起身,走到角落,用銅盆里的水浸濕臉龐,終於明白了這些天之所以煩躁不安的原因,全是為了翟項英。

他已經離開半個多月,昨天就應該回來,但是今天直到太陽快下山了,還不見他的蹤影。

或許在揚州有值得他留戀的女人,令他留連忘返吧!

無法忽視的嫉妒竄過她全身,她不禁咬緊牙關。

不,他不會的,他給過她承諾,而他是個信守承諾的人。

當她領悟到自己竟然如此的信任他時,一顆心受到極大的震撼,久久不能自己。沒想到短短兩個多月的時間,她對他的看法改變這麼多,真教她難以置信。

或許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可能會變得太過在乎他,所以才不斷的反抗他,如今發現自己正危險的淪落於他的宰制下……

傻瓜!她責罵自己,卻忍不住站在窗前,在來回走動的奴僕中,希望看到他高大的身影出現在庭院裏。

這時,她聽到走廊傳來嘈雜的聲音,伴隨着急切的腳步聲。

她激動的沖向門口,看清楚來人是何總管,不是翟項英,喜悅瞬間消失。

不過,發生了什麼事?

她從未看過何總管如此狼狽,而且神情慌亂。

“小姐,大事不好,蠶絲坊出事了。”他一邊擦汗,一邊喘着氣說話。

孟思璇臉色大變,“蠶絲坊出了什麼事?”

“我在路上再跟你說。”何總管心急如焚,“老爺到湖州去了,明天才會回來,姑爺又不在家,現在只有你能解決這件事情。”

她知道事情一定非常嚴重,否則一向精明幹練的何總管不會如此驚慌失措,頓時將心頭的憂慮拋開,沖向大門外。

離開杭州的這段日子,翟項英只要一閉上眼睛,便會夢到孟思璇在他的身邊。他的精神昂揚,感覺一輩子從未這麼幸福、滿足過。

他暫時還不想分析自己的感覺,現在對於他們的關係感到很滿意,尤其是她在床上時的表現。

老天!她的精神及力量,真是令男人屏息。

他曾經對她說過,會讓她想念他,但是真正無法忘記的人是他。

想到離開前那一晚兩人的激情歡愛,讓他的身軀變得硬挺,但是拚命壓抑慾望,因為他知道自己要的就在伸手可及之處。

太陽已經下山,夜晚很快就要來臨,而他已經在杭州。

想想真是不可思議,他居然在禁慾,以往他會毫不考慮的找其他女人發泄,但是現在不同,他不要妻子以外的女人。而且他向她承諾過,只要她善盡妻子的責任,他就會忠於她,而她確實做到了。

她的身子似乎是為他而生,現在他只需得到一件東西,他的快樂便完美無缺了。

他需要她愛他,但不是為了報復,而是他發現那是他最渴望的東西。因此他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要讓她愛上他。

他快馬加鞭,全速趕回她身邊。

當他和他的手下疾馳到孟家鴻園時,看見何總管神色慌張的站在大門口。

“姑爺,我終於等到你了。”他急忙跑上前,“蠶絲坊出了事,老爺不在家,小姐只好過去處理。他們告訴我,你今天或許會回來。”

翟項英的身軀一僵,“蠶絲坊出了什麼事?”

“老爺為了降低損失,把老絲工全部開除,換一批便宜的絲工。那些人現在聚集在院子裏,我沒辦法控制他們。”何總管着急的說。

“那個老傢伙真是該死!”翟項英咬牙切齒,緊握拳頭。

孟正宗的無知和剛愎自用真是讓他恨得牙痒痒的,想要掐死他,卻又不得不暫時放一邊。

他一夾馬腹,領着手下,往蠶絲坊疾奔而去,心裏挂念着孟思璇的安危。

蠶絲坊的院子裏聚集了一群人,有男有女,他們出奇的煩躁,滿臉狂怒,擠來擠去。

孟思璇站在蠶絲房的門口,目光掃過他們每個人。

這群絲工心地善良,工作認真,卻成為爹玩弄手段之下的犧牲品。

噢,爹,為什麼你要這麼做?

“各位,請聽我說。”

聽到她的聲音,絲工們漸漸安靜下來。

“聽到這個消息,我跟各位一樣驚訝,我不知道我爹為什麼要這麼做,但是我保證一定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我們不要交代,只要工作。”有人怒喊。

群眾大聲附和,越來越憤怒,然後開始鼓噪,騷動不安。

看着他們瘋狂的表情,孟思璇漸漸感到不安,畢竟她一個人難抵眾意。

“各位,安靜。”她壓抑恐懼,聲音大到最外圍的人都聽得到。“我知道你們需要這份工作,我答應你們明天還是可以回來這裏。”

眾人竊竊私語,原本表情陰鬱,彷佛看到了一條生路,然而還是有些人抱持着懷疑的態度。

“小姐,不是我們不相信你,但是你爹決定的事,只是你一個人的力量,恐怕難以挽回。”

“對,我們要翟爺出來幫我們說話。”

“翟爺回揚州去了。”有人大喊,“等他回來,事情已經過去,我們卻再也回下來。”

“那我們就留在這裏不走,直到孟正宗出來。”

“對,我們不走,看他能拿我們怎麼辦!”

“孟正宗,滾出來;孟正宗,滾出來……”

眾人異口同聲,聲音響徹雲霄。

這時,翟項英帶領手下,何總管緊跟在後,進入杭州西區,馬兒疾奔過街道,來到蠶絲坊。

儘管太陽剛下山,天色有些昏暗,他們仍看見一群人聚集在院子裏。

何總管非常緊張,“翟爺,他們已經失去理智,好像一群野蠻人,我擔心我們無法應付他們,要不要請官兵來協助?”

“不,我會解決。”翟項英的語氣十分堅決,“當一個人即將面臨飢餓,無法掌握自己的未來時,難免失去理智,但他們不是暴民。”

聚集的群眾一臉憤慨,手上揮舞着各式棍棒,不斷的高聲叫喊,團團圍住孟思璇,無視她的安撫和保證。

外圍有人看見他,連忙大叫:“翟爺回來了。”

群眾立刻轉身,憤怒的臉孔隨即換上驚訝和歡喜的表情。

翟項英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過他的妻子,當她看見他時,美麗的眼睛閃過一絲懼意,教他心疼不已。

“項英!”孟思璇的聲音沙啞無力,恐懼和喜悅交雜,強忍住放聲大哭的衝動,同時穩住抖個不停的身體,剛才她真怕群眾會失控傷了她。

翟項英唯一的念頭就是想抱住她,給她安慰,但是他必須先平息眾怒。

他緊握拳頭,看向滿臉絕望的眾人,“我不知道這件事,但是我保證我的妻子說話算話,你們會得到原來的工作,現在立刻解散回家。”

群眾竊竊私語,低聲商量。

然後有一個人站出來,大聲說道:“孟正宗為了逼迫我們離開,扣押了我們的工錢,先發放這個月的工錢,我們才要回家。”

翟項英跳下馬背,走向群眾,“你們明天上工時,何總管會優先發放工錢。還是你們寧可抗爭,不要工作了?我相信你們都清楚,工作要比抗爭來得重要。現在接受我們的承諾,回家去吧,一切都結束了。”

群眾經過一番討論后,終於決定信任他們,慢慢的散開。

翟項英鬆了一口氣,快步走向驚魂未定的孟思璇,“思璇,你有沒有……”

“我不會放棄的!天殺的大混蛋!如果我活不下去,也要孟正宗痛下欲生。”憤怒的咆哮突然響起。

翟項英感到毛骨悚然,這個聲音透着太多的怨恨,他正要尋找說話的人,一道人影由黑暗中衝出來,打算攻擊孟思璇。

“下!”他根本來不及思考,馬上採取行動。

一切發生得太快,他揪住那個魁梧的人影,只見刀光一閃,原本瞄準孟思璇的刀子轉過來滑過他的肋骨,他急忙往後縮,卻還是躲避不及,刀子刺進他的體內,他往後倒下。

“不……”孟思璇尖叫。

四周的人變得很混亂,有人抓住兇手,有人大聲喊叫。

“項英!”她捧起他的頭,看見他痛得五官扭曲,隨即發現他右肩下方受了傷,鮮血直流。

“思璇……”翟項英勉強看了下傷處,再看向她,她臉色蒼白得令人擔心,“別慌,只是皮肉傷,你先用毛巾幫我按住傷口。”他嘴巴這麼說,卻明了事情沒那麼單純,因為疼痛開始變得無法忍受了。

恐懼有如巨石,壓着孟思璇的胃,她低頭查看,確定了他傷口的深度和嚴重性后,一顆心始終懸在半空中。

“你的傷勢不輕……必須快點送你回家,找大夫來診治。”她顫抖的說,淚水沾濕了睫毛。

“等一下……我要問他,為什麼這麼做?”他掙扎着坐起來。

“不,項英。”孟思璇激動的搖頭,眼淚滴到他的臉上。“你的傷口一直在流血,得儘快讓大夫診治,否則恐怕會失血過多。”

翟項英梭巡她可愛而恐懼的臉龐。是的,她確實很關心他。

“你真的在乎我。”他咧開一口白牙。

她瞪着他,不滿的低吼,“現在不是拿你的性命開玩笑的時候。”

他將她摟進懷裏,一股尖銳、撕裂的痛苦自肩膀向外擴散。

“打從認識你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你是個和麻煩、危險牽扯不清的女人,這次我以為自己可能為你而死。”

“拜託,不要提到‘死’這個字。”她顫抖的抱住他的腰。

翟項英感到一股暖意竄過全身,她的聲音充滿關懷,但是同時也發覺自己的身體因為失血而逐漸虛弱。

“好,我不說。”

他望往那個魁梧的男人,他的手下正把他壓在地上。

“先不要送官,問清楚原因之後,再向我回報。”他強迫自己站了起來,臉上寫滿痛苦,而且地面開始旋轉。“思璇?”

儘管他的聲音微弱,她還是聽到了。

“什麼事?”她攙扶着他。

“帶我回家……”這是他失去意識前,說的最後一句話。

黎明時分,翟項英緩緩張開眼睛,感覺還有些暈眩,不過看見熟悉的景象,他便知道自己命大,逃過一劫。

他微微轉動頭部,瞥見他的妻子面向自己,側卧一旁。

她的神情疲憊,黑眼圈浮現,即使如此,她仍然是他今生見過最吸引他的女人。他不明白,如此美麗、正直而坦率的女人,怎麼會是孟正宗的後代?

那個無情無義、沒有良心的老傢伙,實在下配生出如此可愛的女兒,雖然她有他魯莽的個性,和鋒利的舌頭,除此之外,他們沒有任何相似之處。

當初他答應娶她,除了孟正宗的逼迫,他必須對自己誠實,也因為他要她,因為他在她眼中所看見的熱情。

他相信他可以穿透她高傲冷漠的外表,探得其內的火焰與力量——那在驛站相遇的第一夜,便深深吸引他的精神。

即使是她的恨,也是充滿了熱情。他相信自己終究可以馴服她,將她的恨轉變為渴望,而後在每一個狂野的夜裏,共度充滿火焰與熱情的一生。

他相信自己快要成功了,他不只觸及了她的熱情,挖掘出她深藏的性感,還攻破了她的防衛……她開始在乎他了。

他微微一笑,只覺得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溫馨,伸手撥開她臉上的髮絲,看見她的眼臉顫動。

“思璇?”他輕聲呼喚,手背輕觸她的臉。

孟思璇煽動睫毛,睜開眼睛,“項……”她吁口氣,露出笑容,伸手摸了摸他的髭鬚。

他的臉貼近她的手掌,親吻她涼涼的肌膚。

她彎曲手指,握住他留下來的溫暖,然後突兀的坐起身。

“老天!你感覺怎樣?”她緊張不已,查看他胸前的繃帶。“昨天晚上你發高燒,睡得很不安穩。”

原來這就是她有黑眼圈的關係,她一定整晚照顧他,直到累得睡着為止。

他心中湧現強烈的暖流,被她的關切和憐惜所觸動。

“好多了,沒有燒得那麼厲害。”他安慰她,其實仍然覺得暈眩。“思璇,”他撫着她的臉,微笑的說:“這趟來杭州,我發覺你變了,有着我們剛見面時所沒有的溫柔。”

“噢,是嗎?”她的臉頰泛紅,故意兇惡的瞪他一眼。“不要忘了,我還有一張可以讓你難過的嘴巴。”

“是啊!我記得它每次都讓我痛苦不堪。”他曖昧的開玩笑,看着她的臉燒紅,不禁大笑,就算傷口疼痛,頭部轟然作響,也顧不得了。“我發誓你是我認識的女人當中,唯一一個聽到丈夫的調笑這麼容易臉紅的人。”

“你怎麼知道?”孟思璇懷疑的盯着他,語氣酸溜溜的說:“難道你喜歡看別人的妻子,所以她們的一舉一動都瞭若指掌?”

看着她露出嫉妒的表情,翟項英既好氣又好笑,但更多的是甜蜜。

“男人聚在一起,酒一喝下去,大多口不擇言。”

她顯然對男人的壞習慣感到驚愕,並對他提出嚴厲的警告,“我可不許你在外人的面前隨便說起有關我的事,要是被我知道,你別想有好日子過。”

“那你得學着賄賂我才行。”翟項英意味深長的看着她渾圓的胸部,然後笑着把她拉向自己,不顧傷口的疼痛,擁吻她,藉以消解這些日子的相思之苦。

他一次又一次的親吻她,用舌頭和她歡愛,緩緩探入再撤出,引誘她隨着他刻意的挑逗做出反應。

好一會兒,他放開她,雙眼因為激情而顯得迷濛。

“真不該吻你這麼久,讓我除了嘴巴以外,其他地方也開始痛苦了。”

孟思璇的臉漲紅,感覺他的下半身勃起,不禁微微顫抖,驚訝的發現自己好想念他,並渴望他在她身邊。

直到現在她才明白,這些日子她難以入眠,是因為她恨那份冰冷,她是那麼的想念他的碰觸,想要再次經歷他所挑起的那種火焰。

當她仰起頭時,兩人四目相接,掀起一陣燥熱的甜蜜感。她覺得血脈沸騰,他灼熱的目光燃起了慾望的火花,但是她硬生生的將它壓抑下去,明白任何激烈動作都不利於他的傷勢。

她嘆口氣,遠離他的懷抱,移到床沿。只有避開他擾人的存在,她的身體才不會着火。

“我還沒有謝謝你昨天拚死保護我。”她深思的瞥他一眼,“我老是惹你生氣,給你找麻煩……為什麼你要冒險救我?”

翟項英伸手輕觸她的臉,想到昨天那一幕,她獨自面對失控的群眾,他不禁打了個冷顫。

他暗自發誓,絕不讓她再有置身險境的機會。

“你是我的妻子,我應該保護你,這是我的責任。”也是他對她的承諾。

不知為何,孟思璇的心揪緊。她暗暗責備自己,竟希望他說出另一番話。

是,他是渴望她,並不表示他喜歡她,他只是要她的身體,如此而已。

事實雖然令她沮喪,但是她迅速拋開失望的情緒。他們兩個都是實際的人,她不愛他,他也不愛她,至少這樁婚姻是公平的交易。

翟項英撫着她的臉頰,微微一笑,“這次我還以為自己會應了你的話,痛苦而緩慢的死在陰溝里呢!以後你還是不要再對我亂下詛咒比較好。”

孟思璇知道他在開玩笑,但是她的臉仍然漲得通紅。“你遺忘不了那些在憤怒或衝動下說出來的話嗎?我想我是有些口不擇言。”

他盯着她,“這麼說,你不再痛恨這樁婚姻了?”

“你呢?”她的喉嚨像是突然變得乾澀,吞了口口水。“當初你堅持要我,曾經後悔過這個決定嗎?”

“我認為我對你的看法沒錯。”他柔聲說道。

“那並不意味你不後悔。”她喃喃,雙手捏弄着棉被。

他托起她的下顎,聲音沙啞的說:“我並下後悔娶了你。如果不是我受了傷,絕對會讓你明白我對你的熱情不但沒有減退,反而更加熾熱。”

孟思璇梭巡着他的臉,想弄清楚他是不是在捉弄她,而從他溫柔的目光,她知道他是認真的。

她垂下眼臉,不想讓他看見她的喜悅。

不一會兒,她拋開難為情,慢慢的挨近他。

“不管怎麼說,我還是很感謝你救了我。等你的傷好了之後,我向你保證,會有跟妻子的責任無關,但是更令人愉快的事。”

“老天!現在不要誘惑我。”翟項英呻吟,將她擁進懷裏,薄唇摩擦着她的。“以我目前的情形看來,恐怕得等上好幾天,才能讓你實現你的承諾。”

她忍不住咯咯輕笑,對夫妻之間的戲譫調笑,感到既新鮮又好笑,暗忖着,或許幸福就是像現在這樣。

這一刻,她好快樂,可是心底深處知道,這種感覺禁不起細細檢視。

大夫仔緬檢查過翟項英的傷口后,囑咐他鄉休息,然後離開。

不久,孟正宗像個蒼白的鬼魂,衝進女兒的房間,為了掩飾心中的恐懼,故意大聲吼叫,“那些天殺的王八蛋,好大的膽子,竟敢趁我不在,傷害了你,我要扒了他們的皮。我們得報官,我不只要把那名兇手關起來,還要把那些帶頭及煽動的人一起……”

“該死!那個人正是你!”翟項英不耐煩的吼道,他的頭暈眩,現在最需要的是安靜,而不是聽這個卑鄙的老傢伙在他耳邊胡亂的指控別人。

孟正宗聽出他話中的氣憤,不禁張大嘴巴。

“他們不是暴民,我不要報官。”翟項英十分堅持,“為了幫你收拾爛攤子,思璇已經答應他們一切照舊,我們必須贏回他們的信任。”

“為什麼我們要向他們低頭?”孟正宗完全不贊同。

翟項英惡狠狠的瞪着他,“因為不這麼做,你等着被人暗殺,蠶絲坊被夷為平地。那個人是因為你才想殺了思璇,如果這次的風波不好好的處理,我先前警告過的事,就會在下一次發生。”

孟正宗怔愣住,然後挺直的身軀一下子垮了下來。“我僱用便宜的新絲工也是想多賺一點錢,這有什麼錯?”

“我們不能為了多賺一點錢,就把老絲工全部開除。”翟項英忍不住指責,“老天!那個人為你賣命十年,只不過是向你要求提高一點工錢,好養活一家人,你就無情的開除他。這件事情已經傳開了,造成隆安人心浮動,我不知道往後誰還會為你盡忠,為你賣命!如果你堅持開除他和其他老絲工,明天我就帶着思璇回揚州,從此再也不管你的事,因為我不想當我不在杭州時,還要擔心不知道哪個黑夜裏,會不會有人在思璇的肋骨插把刀子;或是一群暴民攔住她,拿棍子猛敲她的頭,要她的命,只因為她父親叫孟正宗。”

孟正宗的臉色更加蒼白,知道翟項英不是在危言聳聽,只要想到這次刀子是刺進女兒的胸口或是他的……他全身戰屎。

“唉!好吧!我再也不管了。反正我也老了,以後所有的事都交給你們打理。”他屈服了,隨即轉身出去,將自己的決定命人傳達給女兒。

孟正宗宣佈退休,翟項英卻高興不起來,因為他捅出來的樓子,現在將由孟思璇完全負責,偏偏他受了傷,幫不了她的忙。

可惡!他懊惱的詛咒,坐超身。他必須快點好起來,但是他的頭暈眩,傷口痛得厲害。不過痛還可以忍,比較麻煩的是,他的腿軟弱無力。

他開口呼喚何戎進房,幫他凈身、換衣服。何戎是他這次帶來的手下之一,今天他一直待在房間服侍他。

“爺,你感覺怎樣?”他頗為擔憂。

“還算好,你知道情況可能更糟。我看起來如何?”

“臉色蒼白了些。”何戎直言,“幸好高燒慢慢退了,依我對爺的了解,在床上休息個幾天,你就會健壯得像棵大樹。”

“不用拍馬屁了,我比誰都清楚自己的情況,沒有十天八天,傷口是難以復原的。”翟項英笑道。

何戎遲疑了一下,請示道:“爺,要不要將你受傷的事告訴三爺?”

翟項英沉默半晌,“也好。告訴他不要擔心,但是我可能會延遲回揚州的時間。這裏會亂一陣子,我必須留在杭州陪思璇。”

“是,我會照你的意思,在信上詳實向三爺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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憤怒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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