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耳熟的鈴鐺聲，讓菁玉從忙碌中抬頭，見到來人，嘴巴更是笑得合不攏。

太好了，最閃亮的招牌來了！

「蕭先生，你來啦！這邊坐、這邊坐！」她立刻迎了過去，領着他到窗邊的空位坐好。

她打的如意算盤是，帥氣的他只要坐在窗邊，一定可以招來更多的生意。

「恬恬在嗎？」上回突然離開后，天齊對她和她的手藝念念不忘，因此不到幾天又抽空來這邊了。

「在啊！當然在！我這就去叫人，蕭先生要喝什麼茶呢？」菁玉看着他，又瞄着窗外，果真有不少路過的女人開始注意這邊哩。

「紅茶。」

「請稍等。」菁玉雀躍地走進櫃枱。

「恬恬，妳學長來找妳了。」她邊泡茶邊朝廚房裏喊道。

放下手邊的工作，恬恬跑出廚房，臉上難掩興奮。「學長在哪？」

「在窗邊坐着呢。」

恬恬順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正巧與天齊的視線交會，她朝他揮手后，又趕緊回到廚房拿出新做的蛋糕，準備要請他品嘗。

「喏，這個給妳。」菁玉把紅茶端進廚房，聽見鈴鐺聲又連忙回到外場。

嘿嘿！真的有客人來了。

拿着托盤，恬恬來到天齊面前。

「學長，這是我新做的蛋糕，請你試吃。」

「別站着，坐吧！」

「不了，現在不少客人，我得進廚房才行。」恬恬雖然很想陪他聊天，但現下情況不允許，因為客人越來越多了。

「好吧！等妳有空我們再聊。」

「等會兒見，學長。」

目送她消失在布簾后，天齊將焦點轉向她新做的蛋糕上，這次的盤飾變成幾根交錯的細巧克力棒，蛋糕本身是橙色的，聞起來有芒果的香味，引人垂涎。

「先生，請問你是一個人嗎？」

「……」身旁突然出現的女聲，打斷了天齊欣賞蛋糕的興緻。

「先生，我們可以坐你旁邊嗎？」打扮時髦的女子手掌撐着桌面，試圖以豐滿的胸脯引誘他。

天齊不想說話，連頭都不想抬。

「先生，別這麼酷嘛！」計策失敗，女子直接與朋友坐到他面前。

天齊發現自己來錯時間了，這時候出現，只是徒增困擾而已。

他倏然起身，直接走向櫃枱。

「蕭先生，這麼快就要走啦？你蛋糕都還沒吃呢！」菁玉揚起笑容，心裏卻在哀號。

那些女人真是的，這麼猴急做什麼！居然跑去纏人，現在可好，大家都不用欣賞帥哥了。

「很抱歉，我改天再來，跟恬恬說一聲，蛋糕很香，相信味道一定很好。」天齊掏出紙鈔放在櫃枱后，便離開了。

他一走，果然引起一陣嘆息，而且還有一堆憤恨的目光，同時射向那兩名搭訕的女子。

下午沒能和學長聊到幾句話，恬恬心裏有着莫名的失落。看見店裏的客人陸續離開，也接近打烊時刻，她讓菁玉與工讀生先回家，自己則留下來收拾店裏的一切。

洗抹布、擦桌面……她的動作很公式、很機械。

突地，門鈴的聲音響起，她回過頭說道：

「對不起，我們……學長，你怎麼來了？」她的嘴角頓時往上揚，心房因見到他而怦怦亂跳。

「我想下午沒和妳道別，是件很失禮的事。」天齊微扯嘴角，走到她面前。

其實他只是單純地想見她。

「怎麼會，你忙嘛！學長要坐一下嗎？我泡茶給你喝。」恬恬拉開椅子讓他坐。

「還有蛋糕嗎？」

「有！當然有！」恬恬興奮地跑進廚房準備，很快地又出現，手上的托盤裏放着兩塊蛋糕、兩杯紅茶。

「這蛋糕是下午我還來不及吃到的那種吧！」天齊沒有忘記那黃澄澄的色澤及香氣四溢的芒果味。

「對呀！」

「不會是特地留給我的吧？」天齊說笑道。

「如果學長願意常來的話，我會特地為你留蛋糕的。」她回道。

「妳這麼說，我是會當真的。」天齊的心被她眼底的笑意給牽動，他感覺自己看到一雙最美麗的丹鳳眼。

「本來就是真的！我還巴不得你天天來捧場呢！」

「那就這麼說定了，我會每天來找妳的。」天齊與她立約，心裏清楚地知道，蛋糕只是他的借口，她才是真正的誘因。

原本他以為只是她的手藝令他念念不忘，但幾次見面下來，她天真的舉動、可愛的模樣，都深深牽動他的心，讓他忍不住想接近她。

恬恬一點也沒意識到他話中的曖昧，單純的認定他只是喜愛甜點而已。

「那我每天都會等你的，學長。」她把蛋糕移到他面前。「請你嘗嘗看好不好吃。」

天齊豪邁地用小匙切了大半，放入口中，芒果的香甜跟着在口裏化開。

「嗯，芒果的味道很濃，這蛋糕叫什麼名字？」

「我想叫它濃情蜜果，你覺得好聽嗎？」

「嗯，很適合。」他兩三下就吃光整塊蛋糕。

「學長，等會兒收店之後，你有空嗎？」恬恬又把自己的那份推到他面前。

「怎麼了？」天齊接着又開始吃起她那一塊蛋糕。

「我想到附近的孤兒院一趟。」

「孤兒院？」他一怔，小匙停在半空中。

「嗯，每天我都會多做一些蛋糕，如果沒賣完，就送給附近的孤兒院。」

「每天下班都送過去？」

「不一定，有時候店的生意不錯，蛋糕就會賣光。」說這話好像在自誇，恬恬有些羞赧。

「可以想見。」他對她的手藝有信心，否則他不會一直忘不了那杏仁的香味。

「學長，我覺得你真是個雙面人耶。」望着他俊逸的臉孔，恬恬忍不住想起他們初會面時的景況。

「是嗎？」

「你還記得我們是在你公司的尾牙上再次相遇的吧？當時你板著臉，整晚還冷冷的講不到幾句話，和現在的態度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所以不像雙面人像什麼？」她還一直認為他是怪人呢。

因為當時我不想被糾纏，更不知道妳是我一直想見的人。天齊在心裏默想，並沒有說出口。

「我倒覺得妳的反應很親切。」

「那是因為你一直盯着我，教我不好意思一個人獨享美食，只好幫你拿了。」

「所以我才說妳很親切。」

「但我覺得你是個怪人。」

天齊的反應是大笑。

「學長，你應該多笑的……」恬恬下意識地撫着胸口，他的笑讓她的心跳莫名地加速。

「是嗎？」

「對呀！沒有人跟你說過，你像漫畫裏走出來的美男子嗎？國中的時候，你就是學校的校草，全校大概有五分之四的女生都喜歡你吧！」

「那妳呢？」

「學長，有五分之四的女生喜歡你還不夠嗎？」她得承認當年他的確很迷人，但她那時真的沒想那麼多，更何況她才國中一年級而已。

「多一個無妨。」天齊說笑道。

他發現她的眼眸清澈有如明鏡，想起當年，他就是因為這雙不帶一絲企圖的眼眸，才樂於與她親近的。

恬恬伸出食指搖了搖。「學長，你太貪心了哦！」

「會嗎？」他深邃的眼瞳滿載着笑意。

「喔，學長，你別再笑了，我的心臟會受不了的。」她發現自己的心跳又開始不受控的亂跳了。

「迷倒妳了嗎？」這話他是問真的。

「是啊！你害我心頭小鹿亂亂撞啊！」她亦假亦真地做起西子捧心狀。

不過，他實在太過優秀，根本不是她能匹配的對象。

天齊笑得更加開朗，更加確定自己的心。

他喜歡她。

這一晚，他們聊得幾乎忘了時間。

副總裁變了。

這是近來擎天最熱門的話題?，大家明顯感覺到副總裁不再酷到最高點，而且工作情緒也日漸高昂，似乎有什麼事影響了他，於是乎每個人都在猜。

辦公室里，天齊專心地閱覽着上半年的財務報表，二十分鐘后，他拿着鋼筆在最後一頁的字段上籤下名，再從一旁成堆的文件里，拿取一份文件繼續看着。

現在的他每天一進公司就是工作、工作、工作，一些不必要的應酬全推給其它高層主管，以便將所有的心力全花在工作上，以往工作十六小時的情況銳減為十小時，務必要在晚間八點下班，好與恬恬見面，共享兩人的獨處時光。

八點半，他準時出現在精靈，卻發現恬恬已經站在門外迎接他了。

「學長，你來啦！」一見到他，她的菱嘴自然輕揚。

「妳怎麼出來了？這麼早就收好了？」天齊發現店裏的燈光都已經熄滅。

「嗯，今天比較早。」

「這麼說，今天的生意很好啰？」凝進她的眼瞳，他眸光閃着一抹溫柔。

「對呀，今天很忙呢，所以蛋糕全被菁玉賣光了，不過……我有幫你留這個。」恬恬從皮包里拿出用紙巾包着的巧克力棒。

「你想在裏頭吃嗎？」她抬頭道。

「今天我們換個地方吧！」她的貼心舉動讓他感到窩心。

「好啊！不過，要去哪兒呢？」

「公園如何？」他提議。

「這主意不錯。」

「那就出發。」他很自然的拉着她的手走到車旁，幫她開門，讓她坐進車裏。

車子在平穩中行進，恬恬一直盯着他修長的手看，看着他熟練地操控方向盤，就如同他給人的感覺一樣沉穩非凡。

「怎麼了？工作一天很累嗎？」天齊注意到她的沉默。

「沒有啦，說起工作忙碌的程度，學長應該比我還忙吧！」恬恬笑道。

「很難比較吧，工作的性質畢竟大不相同。」天齊將方向盤一轉，在路邊停車。

「怎麼停下來了？」

「到公園不買點飲料、點心，只吃巧克力棒嗎？」天齊指着一旁的便利商店。

「對，還是學長想的周到。」

兩人相偕走進商店，兩名女店員一見到天齊，眼睛立刻為之一亮，招呼語說得特別有力、特別親切。

「歡迎光臨！」

天齊看都沒看她們一眼，就攬着恬恬的肩，走到飲料區。

「那個女的不會是那個帥哥的女朋友吧？」

「拜託，妳看他們的舉動也知道一定是嘛！」

「唉，帥哥的眼光怎麼這麼差啊？居然挑了一個不起眼的女人當女友。」

「對呀！他們倆真的一點都不速配。」

店員已經刻意壓低的竊竊私語聲，還是讓兩人聽見了。

恬恬喉頭像被人掐住一般，感到呼吸困難，雖然她不是學長的女朋友，但是聽到這樣的對話，心裏還是很難過……

不過她們說的也沒錯，她跟學長的確……不太速配……

而天齊聞言則是沉下臉，關心地看着她的反應。發現她臉色略微蒼白后，他收緊自己的手勁，用力擁她一下。

「別在意她們的話。」他輕聲安慰。

她扯動嘴角，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很好。「我不在意啊。」

天齊知道她是不想讓他擔心，也不戳破她的謊言，假裝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挑了幾樣東西，天齊帶着她到櫃枱結帳。

他看着店員，表情陰沉，嚇得她們花容失色。

付完帳，離開便利商店，上了車后，恬恬腦海里一直繞着一個聲音－－幸好自己不是學長的女朋友，否則壓力一定很大，因為大家都不會看好他們……以後千萬千萬不能對他動心……

「在想什麼？」天齊不喜歡這樣的沉默，他喜歡她與他談天說地，喜歡她開心地笑，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滿懷着心事。

「沒、沒什麼啦！我只是在想明天要做哪些甜點而已啦！」她回過神，隨便找個借口搪塞。

「是嗎？」他不相信。

「當然啊！這可是例行的工作呢！」她硬擠出笑容說道。

明白她不願意讓他知道，天齊也就不再追問。

驅車來到公園，除了紅磚道旁有一排路燈外，附近幾乎是漆黑的。

他們一路走着，發現晚上的公園還挺安靜的，偶爾才會有人經過。

「我們坐那裏好了。」恬恬指着不遠處的涼椅道。

兩人坐定后，開始分享帶來的食物。

「學長，這給你。」恬恬將撕好包裝紙的三明治遞給他。

「謝謝。」

「在這裏吃東西，氣氛真不錯耶。」恬恬看着眼前的景緻說道，「而且晚上的空氣，也沒有白天來得糟呢。」

「以後我們可以常來。」他看着她的眼中，滿含着寵溺。

「好嗎？今天看報紙才說最近公園常有搶案呢！」

「妳會怕嗎？」

「還好。」她隨口回道。

「那就別想太多，免得自己嚇自己。」就算真有搶匪，他也不會讓她受到傷害。

「嗯！」

她低下頭吃着三明治，順手拿起身旁的飲料來喝，喝了一口才發現自己喝到他的紅茶了。

「啊！」她掩嘴輕喊。

「怎麼了？」天齊低頭問。

「對不起，我不小心喝到你的飲料了。」她吐了吐小舌。

天齊輕輕一笑，伸手撥弄她耳際的髮絲。「用不着這麼在意。」

「可是……」這樣一來，他就會喝到她的口水了，那不就是間接接吻……

這想法才晃過她的腦海，他就拿起紅茶喝了。

「可是什麼？。」天齊的黑眸瞅着她。

「沒、沒事。」她連忙搖搖頭，低頭繼續吃三明治，耳根卻因為心頭的想法開始發熱起來。

妳在亂想什麼呀！人家那也許只是單純的動作而已，不要想太多！記得，不可以對學長動心！

天齊奇怪地看着她，她怎麼了？從剛剛開始就怪怪的……找個時間再問問她。

壓下心中怪異的思緒，恬恬才想開口聊些別的，突然就發現身後的樹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咦？學長，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啊？」她推推天齊的手臂，小聲的問。

「什麼聲音？」他並沒有聽見。

「噓－－」恬恬比了噤聲手勢，想聽看看還會不會再有聲音。

天齊跟着她側耳傾聽，一陣輕風吹過，只聽見草木晃動的聲音。

「是風吹草動的聲音。」

「不，不對，我聽到的不是這個聲音。」恬恬搖頭，很肯定自己沒有聽錯。

天齊只得陪她再繼續聽。

果真，不一會兒，窸窸窣窣的聲音再度傳來。

「在樹叢後面。」恬恬指着身後，忽然覺得毛毛的。

現在是晚上，不會是……那個東西吧？想到這裏，她忍不住抓住天齊的手臂。

「恬恬？」她在發抖？天齊安撫地輕拍她的背脊。

「好恐怖……不會是……好兄弟吧？」現在又不是農曆七月……她眼中有着害怕。

「傻瓜！別自己嚇自己，世上沒有鬼神這東西。」

「亂講，世上明明就有，沒看過不代表沒有！」她的聲音抖個不停，她生平最害怕的就是「魔神仔」。

「那我們去看看不就得了？」天齊乾脆拉着她前去證實。

「不要吧！」恬恬想拖住他的腳步，但她怎麼也拉不住。

嗚，她不想看「魔神仔」啦！

「噓－－」天齊要她別出聲。

嗚。恬恬噘着嘴，被拉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