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姆拉急切的比手划腳,嘴是一連串的法文,肥胖的身子繞著正在讓人包紮傷口的薇兒,這就是善善進到起居間看到的景象。
「姆拉,只是一點小傷,你先下去,我想單獨跟她談談。」薇兒的眼光落向剛進來的善善身上。
「善善小姐?」姆拉掹身,這才想起薇兒的身分,「夫人,善善小姐是爵爺的……是爵爺的……」愛?情婦?怎麼說都不對。面對高貴的女主人,姆拉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善善的身分才恰當。
「姆拉,下去。」口氣雖是一貫的呢噥優雅,但明顯的有着與生俱來,不容違抗的貴氣。
「是的,夫人。」姆拉收拾好一切,聽從指示,領著人退到門外候着,心想,高貴的女主人不能再出意外,爵爺的情婦善善小姐也不能出意外,所以,姆拉決定再召一位醫生過來候着,那麼,兩個女人,誰也別想出意外。
門外的胖姆拉,因為搞不清楚狀況而憂心忡忡。
門內的兩個女人,卻是——
「你想死啊?跟你搖頭了你還剌他?長得美的果然沒腦袋,天底下果然是沒有零缺點的美女,笨蛋!」姆拉一帶上門,善善氣沖沖的飆到薇兒面前,劈頭就罵。
「你擋了。」薇兒拿出綉工細緻的絲帕,半遮面,她對口水,有着心理上的過敏。
「我能不擋嗎?你沒聽過禍害遺千年嗎?別說是那一支笑死人的小刀,就算你拿把巨斧也劈不死他,他是金毛鬼耶!你果然是笨蛋!」要不是她有傷,善善真想把這洋美女捉起來搖。
「你擋了。」薇兒重複同一句話。
「我是被逼的。」善善怒喝。
「明知道他不會受傷,你還是擋了。」蔽兒把話挑的更白。
「我這叫無意識自覺性肢體反應,也就是反射動作,懂不懂?」她還在努力習慣愛他的事實,所以沒法子丟人的把愛掛嘴上。
「如果你堅持,那就這樣。」踏進書房時,東方小女孩的那雙眼,同她當初愛上基爾穆一模一樣的……白痴!
一刀,精準刺出東方小女孩的愛戀,算是報了路易提出結婚當條件的恩,因為死心,遠走上海,她才有了機會,感受愛上一個愛她的男人的幸福。
當然,路易的心思全在東方小女孩身上,她刺的又快、又准,一定會有人受傷,算是報怨吧,當年她的痛,最後一擊的始作俑者也是路易,一刀,恩怨兩清,她,從此自由。
右臂上的傷,是自由的印記,不痛。
善善像是滿意了薇兒的不再堅持,這才想起腦子裏的那個特大問號。
「你是誰?」
「跟你一樣,是個白痴。」還好,是曾經白痴,她想念上海的他,蔽兒甜蜜微笑。
「我才不是白痴,你到底了不了解金毛鬼?沒刺他,他就把人照顧的非常不人道了,你還敢刺他?可憐!我可以預見你從此將不見人道二字,美麗的笨蛋小姐,你到底是誰?」
「薇兒·卡斯其洛·邦馬爾藍。」
善善氣得再次飆近薇兒,「我不是問你的名字,我問的是,你跟路易的關係?」
薇兒舉高了綉帕,這次給了正確的答案,「夫妻。」她等著看見心碎。
「果然是夫妻。」善善一屁股擠向薇兒坐下。
薇兒很驚訝,沒有眼淚?沒有心碎?臉青一下也都沒有?什麼叫作果然是夫妻?難道她手臂是白挨一刀?
「我們結婚已經六年……」
「有小孩嗎?」管她結幾年,這才是重點之一。
「沒有,不過……」
「你有癌症之類的不治之症嗎?」善善努力思索著該問的問題。
「托你的福,沒有。」
接下來發話權一直在善善手上,薇兒只能一一作答,
「你有謀生能力嗎?」這是現實問題,很重要。
「我名下的動產不動產,凈值合計約有幾千萬吧。」薇兒沒有經濟問題。
「美金?」幾千萬?會不會是日幣?問清楚才心安。
「大部分是歐元,少部分是美金跟英磅,細節得問過我的律師。」
「你覺得自己美麗嗎?」美麗代表自信,這點也很重要。
「是的,我是美麗的。」這一趟,為的就是不再辜負她的美麗。
善善仔細瞧著薇兒,瞧著瞧著,善善笑了,「好極了!」
「是嗎?」她跟她不一樣!遲來的認知,讓薇兒跟着優雅的笑開。
「當然是!」善善興奮的說明是好在哪裏,「你看,沒有小孩陷你於兩難,沒有卡在謀生問題,你的自信完整無缺……」
「所以?」這次換薇兒打斷善善的話。
「離婚!」
薇兒先是不相信耳朵聽見的,她試探性的搖一下頭?
善善用力的猛點頭。
「你要我離婚?」
「沒錯,就是離婚!」善善堅定的再次點頭。
薇兒的綉帕掩上臉,過一會兒,她的雙肩顫抖著……
善善趨近,想了想,她抱住無聲顫抖的薇兒。
「薇兒,趁現在沒鬧出人命,你聽我說,要個只想宰了你的丈夫做什麼用?當壁飾都嫌丑對不對?為個礙眼壁飾賠上自己,太不值!要真氣不過,那就活的比他漂亮、活的比他有錢、活的比他幸福,活的把他活活氣死!要不……」
「呵!呵……夠……呵呵呵……夠了。」呢噥笑聲,清朗非常。
善善皺了小臉的對著一臉笑的薇兒,「你沒哭?」
「你都沒哭了,我哭什麼?」壁飾?她怎麼從來就沒這麼想過基爾穆?
「哭,解決不了問題。」她的時間有限,哪有空哭?
「我知道了。」輕拭著笑出的淚,薇兒忍不住的想捉弄人,「我不離婚。」
「笨蛋加三級……」善善嘴裏快速的念著一堆笨蛋的同義副詞,當那座落地古董大鐘,突然跑出只鳥唱歌,善善對著報時的連串音樂又皺起小臉,「薇兒,離了他吧。」
「善善,你知道嗎?我喜歡得不到的就毀滅。」薇兒有了八分的把握,路易有心,而心,正捏在這東方小女孩手裏;很高興,這宅子不再悲傷,很高興,托馬爾斯家族的男人,正中愛情詛咒!
「毀滅會被捉去關,牢房又不是飯店,沒什麼好參觀的,你醒一醒好不好?」這麼美的女人,結果也是個蠻子,善善頭開始痛了。
「你這麼有把握,路易會娶你?」薇兒謹慎的要把把握加到十分,這東方小女孩,敢握住路易的心嗎?
「娶我?等等!等等!」善善火大的跳起來又飄到薇兒面前,「我大中華兒女豈會如此卑鄙齷齪?你太侮辱我童善善!我說的每一句都是真心為你好耶!你居然以為,我要你離婚是因為我要嫁他?對!我是愛他,我童善善敢愛敢認,可是我還年輕,現在不想結婚。不管你信不信,我跟你保證,我的愛是有道德的!除了愛他我無法控制,在你們還有婚姻關係的同時,我不會再讓他碰我一下的!你聽清楚了沒有?」
沒想到這麼顧人怨的金毛鬼也有人要?要是知道他有老婆,她死都不會讓他碰一下的。
薇兒掩在臉上的綉帕,在善善換氣的時候往下移一點。
路易從不主動親近人,她跟基爾穆之間,一向是她主動,路易卻主動碰了善善?把握眼見升至九分。
「其實,沒關係的,在法國,通姦是無罪的……」薇兒說的一臉正經。
「你還說?」善善快氣死了,「算了!管你離不離的,笨死人了,哪有人好好的美女不做?硬要做醜女?我話說前頭,要是他射花了你的臉,你就別變鬼來嚇我!不找你幫忙了!」一轉身,善善往門口跑去。
「善善,回來。」結果薇兒得到的是怒目相向……可愛極了,咽住笑,她盡量說的誠懇,「這宅子除了我,沒人能幫你的。」
「你侮辱我!」虧她還替她想半天,善善還是生氣。
「好吧!為了跟你道歉,我也認清牢房有辱我的身分,毀滅更是玷污我的高貴,我答應你正式拋棄他,同時准許你資源回收,畢竟,我是綠色和平組織的義工,地球只有一個,不好太污染。」
雖說是捐錢的那種義工,可也不好隨地丟棄壁飾,法律明文禁止隨地亂丟大型垃圾,有罪的。
她,一向守法。
睽違許久的幽默,再次擁抱,感覺如此美好……薇兒的笑,動人心弦。
善善看傻了薇兒那朵美麗的笑容,好半天,她才不太確定的問:
「你該不是……本來就是,專程回來離婚的吧?」
「不是,我只是順便回來清垃圾的,說吧,要我幫什麼忙?」
「你好奇怪……」一會兒說死不離婚,一會兒又說專程回來離婚,美女心,果真是海底針,不過,她現在沒空大海撈針,她只要確定,「不再改變主意?」
「我以我的美麗保證,離到底。」薇兒好奇著善善要她幫什麼忙?
「那好!給我錢,然後送我上飛機跟我一起走。」善善不客氣的把右掌心翻出,向上,前伸。
她趕著要離開!
要離開,光有錢沒用,還得會法文,不會法文的她,就算背一袋子現金,出的了宅子也不見得到的了機場,就算她好運的到了機場,也不見得訂的到機票,就算她鴻運當頭訂到了機票,也不見得就坐的上飛機,這走到那兒都得用到法文,只會中文、台語、英文的她,寸步難行。
她想,除了現金,她還需要一位不怕死的翻譯。
敢刺金毛鬼又會中文,肯定是不怕死翻譯的第一人選,那一頭金光閃閃的頭髮,一看就知道是有錢人,善善想,如果薇兒能看透,決定離婚,那集一切優雅美麗、高貴大方於一身的美女,對給她幾萬塊,送她上飛機這種舉手之勞,應該會欣然應允的不是嗎?
結果,集一切優雅美麗、高貴大方於一身的美女是笨蛋,說不離婚。不離她不就是第三者?誰會對第三者還優雅美麗的起來?高貴大方的起來?
她想了又想,還是冒險回頭再去催眠金毛鬼,可走沒兩步路又給叫回來,還說她本來就要離婚。
要離?那她不就只是個有困難的陌生人嘍?美女肯定熱心助人,所以,給錢,送她去機場,然後跟她一起走!
「你說什麼?」沒見過人要錢要的這麼……理直氣壯,薇兒一時反應不過來。
「我要回台灣,可是我沒有錢,那個金毛鬼很可惡!都被催眠了,叫他給我錢,你猜,他拿給我什麼?」說到這,善善就又一肚子火。
薇兒搖搖頭,她震驚路易的……被催眠?
「卡!一堆卡跟支票!有沒有搞錯?他連銅板都沒有,窮鬼一隻!還嘰哩呱拉一堆數字,滿嘴的鬼法文,累死我就是沒有一塊錢!哪有這種有錢人?虧他房子住這麼大一間!」
「善善,有錢人身上不帶現金的。」薇兒為之失笑。
「我找過了,他身上也沒金條,沒現金沒金條,誰會相信他是有錢人?」善善着急的又往音樂鍾瞄去,「我趕時間,你到底幫不幫我?」
「錢沒問題,安排你去機場也沒問題,可是,我不能跟你一起走。」她的目的地在上海,不在台灣。
「不行!你不能留下!」金毛鬼把那一刀射的這麼沒血沒淚,雖說薇兒傷人不對,可他的反應未免太激烈,等他清醒發現她跑了……不對!不是跑了,是暫時離開,他對留在犯罪現場,出錢還出力資助她暫時離開的下堂妻,不噴火才怪!
「怕他為難我?」這宅子未來的女主人,有一顆善良的心,薇兒滿意這樣子的結果。
最滿意路易將為愛……焦頭爛額。
「你的中文真的很不行,那不叫為難,正確說法是照顧的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懂嗎?」
因為親身體驗過,薇兒認同以上說法,不過,「你擔心我,不擔心你自己?」
「放心,我皮粗肉厚,經打耐磨,會習慣的!再說……嘿嘿嘿,誰照顧誰還說不定呢。」現在被催眠躺平的可不是她,「別說這麼多了,快走!」善善拉着薇兒往門口跑。
「等等!」薇兒拉住善善,回頭拿起她的提包。
「對呦!我一急忘了,沒錢寸步難行,快走!快走!」
「急什麼?他不是被你催眠了嗎?」她的離婚協議書還在包包里,薇兒一邊要拿出離婚協議書,一邊要拉住一直往外沖的善善,好不忙亂。
「我急,是因為我雖然是催眠師,可我還沒正式執過業,開過工,懂嗎?」別說正式執業,非正式的情況下,被她催眠的人數,也十個有找,她不夠經驗判斷,金毛鬼能被她催眠多久?
錯過薇兒,她就只能畫番薯念台灣,她不急才怪,她非得回台灣一趟不可!
「什麼?你是菜鳥?」薇兒突然拔尖了聲音,扣緊了善善,看起來好不緊張。
「我才二十歲,當然是菜鳥,你該不會以為催眠說會就會,說厲害就厲害?」苦練多年,想她也是年輕有為。
沒有菜鳥哪來的老鳥?幹嘛看不起菜鳥?
「我的天!千萬別讓路易知道你是菜鳥。」托馬爾斯家族的男人,驕傲一但受到打擊,會天崩地裂的,基爾穆如此,路易更是如此!
幫善善離開,非關驕傲,她當然答應的容易,可現在路易是被一隻菜鳥所催眠……為什麼她不一開始就問:「你是不是菜鳥呢?」
「你別瞧不起人,菜鳥照樣擺平老鳥!」
現在,能撇下這個……不知死活的善良小菜鳥嗎?
不能!
這回換薇兒拉着善善跑,門一開,離婚協議書塞給獃著的姆拉,薇兒腳都沒停一下。
「你要跟我一起走了嗎?」善善配合的也跑的飛快。
「不是一起走,是一起跑。」
大宅子就這點壞處,死命的跑上半天,還在宅子裏,善善畢竟腿短,有點喘不過氣來了。
「薇兒……薇兒……其實……也沒有……沒有那麼急……」
「路易!」
薇兒作假的驚叫,總算讓跑了半天的兩個女人,衝出了六尺高的銅鑄大門!
天才剛亮,善善一個人跪着,插上鮮花,斟上童老爺爺生前最愛喝的花雕酒,點了香,她叩首三拜。
「爺爺,善善來給您請安了。」
陽光露了臉,正好照着童老爺爺碑上那笑的開心的遺照。
「臭爺爺,有酒喝就笑的那麼開心。」插上香後,善善伸了手,掌心貼著墓碑上開心的笑容,「爺爺,善善好想您。」
爺爺肯定也想她,所以她的掌心有陽光暖暖的,一點都不冷,善善開心的把手收回。
「爺爺,善善告訴您,您交代我要照顧好小姊姊,我一定會做到哦,雖然中間有日本禍作怪,不過您放心喝您的酒,等善善拜完您了,馬上出發去日本問小姊姊是不是真的喜歡那個日本禍?
您別擔心,善善現在懂事好多,總算弄明白您說洋人沒一個好東西的真正意思,爺爺,姜果然是老的辣,您真厲害,您說這話的真正意思是,洋人同我們一樣,好東西壞東西都不只一個,是不?」
好幾個當然就沒一個,她真笨,沒早點想通爺爺的語帶玄機。
一陣風,把香尖吹的火亮,善善瞧見了。
「不愧是爺爺!您講話真有學問,善善就在奇怪,哪一國不是都有好人也有壞人嗎?哪有人用國籍分好壞人的是不?所以善善想,您也同意,只要小姊姊幸福,我可以叫日本禍一聲姊夫的是不?」
又起一陣風,把香尖吹的更火更亮,善善瞧的好清楚。
「善善其實也怕誤解了您的意思,不然這樣子,善善等一分鐘,您要不同意,就劈道雷給善善,那善善就明白您不同意小姊姊這事兒,開始計時嘍。」善善專心的盯着手心裏的古老懷錶。
風變的有點大,可天無雲,還是藍亮,雷,無影無息。
等無雷,善善先把老懷錶,小心翼翼的裝回絲絨袋,收進懷裏,然後再次斟滿小酒杯。
「爺爺,沒打雷耶,那小姊姊的事就這麼說定嘍!您喝慢點,還有件事,善善要跟您說……」放下酒瓶,挺起身,善善跪的端正,「您到天上去當神仙前,要小姊姊隨身保管的銀ㄣㄟ,善善得用上了。」
爺爺說,如果她有重大到無法決定的事,要她擲ㄣㄟ問,連三次聖ㄣㄟ,就是贊同,但是,只准問一次,問完後,銀ㄣㄟ還是由小姊姊保管,因為,銀能軀邪保平安,小姊姊體弱,一定要帶著護身。
特別鑄的銀ㄣㄟ,為她呢……
「爺爺,善善不孝,老讓您掛心。」沒掉淚,善善抱緊了墓碑,把臉埋在童爺爺的開心遺照里。
風停了,悶的人心頭一陣難受。
「善善。」
頭頂上的輕輕拍撫,是爺爺的慈祥……咦!不是叫她善善爺爺?緊閉的眼突然張開,善善大動作的回身,撲近來人懷裏。
「小姊姊……」真的是戀雪!
兩姊妹,抱的緊緊,哭了起來。
「對不起,我不是個好姊姊,沒有好好照顧過你,你在法國,好嗎?」戰什麼都依她,唯獨對善善,不准她過問,兩人為此,爭執不下,心焦的戀雪,只知道善善在法國。
今天是爺爺的忌日,沒想到能碰上善善,一定是爺爺在冥冥中保佑着她們,戀雪又是笑又是淚的再次擁緊了善善。
「你別擔心我,我好得很呢!」抹掉又滾下來的眼淚,善善臉一變,狠瞪着一旁正在燒紙錢的武田戰,「他對你好嗎?你在日本有沒有被他逼吃生魚片?他有沒有欺負你低血壓,七早八早要你起來做飯?他有沒有對你大小聲,把你嚇得摔跤?他有沒有……」
「善善,」偷偷看了冷下臉的武田戰一眼,戀雪紅著臉蛋小聲的打斷善善,「他對我很好。」
「比我對你還好?」善善嘟著嘴,不高興的逼問著不知所措的戀雪,「有比我好嗎?」
武田戰放下最後一張紙錢,起身對著墓碑鞠躬正禮,反過身,他直視童戀雪,也想知道答案。
「一……一樣好。」無措的看見武田戰挑了眉,戀雪囁嚅著聲,「戰,比較好……」
「什麼?」善善凶了臉。
「嗯……嗯……我是說,善善比較……戰比較……我是說……是說……」
「別為難她,為了你,她可以棄我而去,滿意了嗎?」
於公,他必須信守約定,武田家不得插手童善善,是他給鬼醫路易的承諾;於私,當他發現膽小的她,可以為了沒有血緣關係的妹妹準備暗夜離家,他從此寸步不離的緊緊盯着,毫不妥協的親自實踐承諾。
童善善比他重要的事實,試煉着他的黑暗人性,把人打包丟回法國的慾望是如此強烈,無奈的是,再強的慾望,強不過她的一滴淚,到現在,他還是只能緊守着他的女人。
「滿意你個頭!」聽見武田戰出聲,善善火大的跳離戀雪,衝到他面前,狠狠的就是一腳!
戀雪掩著小嘴驚叫,武田戰一臉陰暗的原地不動,善善小臉仰的高高的,滿臉只有憤怒沒半點怕。
「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她?怎麼可以?」拽了左腳不夠,善善又全力補上右腳。
童戀雪嚇傻了,掩著嘴呆坐,戰要是還上一腳……結果,她的擔心顯然是多餘的了。
「很抱歉,讓你擔心了。」正式的彎身一鞠躬,武田戰沒有直起身。
善善不出聲的怒瞪着還彎著腰的武田戰,可惡的日本禍,來這招!
正想無三不成禮的再來一腳,耳朵卻收到戀雪小小的抽泣聲……忿忿地,很不甘願地,善善收回第三腳,恨聲警告,「過去就算了!我醜話說前頭,你再欺負戀雪,我非打的你求爺爺告奶奶不可,聽見沒有?姊夫!」
直起身的武田戰,接住飛身而來的妻子,「謝謝。」並非脫口而出,是誠心。
「說是謝謝,硬邦邦又冷冰冰,連笑一下都不會?戀雪,你確定你幸福嗎?」只要有一點猶豫,她就搶人!
「嗯。」小聲卻肯定,童戀雪滿是紅潮的小臉蛋,透著堅定。
「既然嗯,以後你們有得黏了,戀雪,你要不要趁現在,先跟我黏一下?」日本到法國,還真遠,以後見面,難了。
沒想到,真給金毛鬼說對了,戀雪沒有她活的更好呢……善善壓住鼻酸,接受了日子就是會變來變去的。
「你不跟我回日本?善善,為什麼?」戀雪着急的用眼神求助不語的武田戰。
「先別管為什麼,戀雪,爺爺交給你的銀ㄣㄟ呢?」
拿出掛在頸上的小錦袋,戀雪把銀ㄣㄟ取出,擔心的放進善善等著的手心裏,
「善善,你有什麼困難?還是發生什麼事?你別嚇我。」爺爺說只能問一次,善善要銀ㄣㄟ肯定發生嚴重的事,她想幫忙。
「你別慌,等我問過爺爺後再跟你說。」安撫好戀雪,善善拿着只有指尖一截大小的迷你銀ㄣㄟ,跪向墓前。
默問,叩首,擲ㄣㄟ,聖ㄣㄟ,再叩首。
同樣的動作,善善做了三次。
「善善,爺爺答應了你什麼?」連著三次聖ㄣㄟ出現,戀雪跟着跪坐墓前,問的着急。
善善這會兒笑的可開心了,
「我問爺爺說,生一隻小金毛鬼叫他曾爺爺,行是不行?」連三次聖ㄣㄟ呢!這下放了心,不怕老夢到爺爺說他討厭金毛鬼,說法國風水不好,說捨不得她和番。
她愛金毛鬼,可她要爺爺同意,才要放心愛。
「善善?」生一隻小金毛鬼?法國?是跟……路易?戀雪傻眼。
「哪有這樣看人的啦!就准你喜歡日本禍,我就不能喜歡法國禍嗎?還看?別看了啦,坐!坐!坐!有好多話我要跟你說,爺爺一定等着我們說我們的事給他聽,你斟酒,我先說……」
善善拉着戀雪靠着墓碑,爺孫三人就跟以前一樣,得了空就說個不停。
武田戰面無表情的,把視線定在童戀雪露在衣領外的小錦袋上,錦袋裏面的小玩意兒,灌了鉛,不管怎麼擲,當然都是一正一反,他一直不明白,銀本身就沒有價值,做了假的銀,有什麼好值得珍藏?
現在,他明白了,那鉛是真情,是老人家對晚輩說不出口的疼愛,銀真情無價,銀里灌進的鉛,是老人家捨不得的挂念。
為此,他安靜的守候一旁,不讓任何因素,打擾他們祖孫三人。
直到天晚了,她們累了、倦了,在墓前睡去,他才按了手機通話鍵,叫司機把車開過來接人。
很快的,車來了,但來的不是他的座車,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司機,是路易。